为什么我她当班主任已经三年了跑步三年了但是一直很抗拒跑步

这一年多的每周跑步三次,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 简书
这一年多的每周跑步三次,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身体是灵魂的圣殿。
头脑不能解决的问题,需要身体来解决。
一年前我希望跑步能够达到的效果就是能够跑步上瘾,不跑心痒痒。目前已坚持将近半年多时间,每周跑三次,每次至少半小时。想知道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吗?
一、开始跑步1、跑步起因是很简单,是因为看了村上春树的《当我在谈跑步时,我在谈些什么》,感慨颇深,“持之以恒,不乱节奏,对于长期作业实在至为重要。一旦节奏得以设定,其余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然而要让惯性的轮子以一定的速度准确无误地旋转起来,对待持之以恒,何等小心翼翼亦不为过”我也希望拥有惯性轮子的力量。2、当时2014年十一我看的,于是十一以后当即就决定开始跑步。跑步的前两周主要是绕着小区跑,每天都跑,早上或晚上30分钟。但是由于没有去了解跑步知识,连续跑了两周后就发现膝盖有些疼,就停下不跑了。3、到2014年底,仍然是“贼心”不死,又制定了跑步三个月的计划。于是我开始把电脑的开机密码设置为跑步三个月的拼音,这招还挺管用,每天开启电脑都会提醒我,我要坚持跑三个月哦。并且去简单了解了运动的基本常识,包括:1)买了跑步衣裤跑鞋、2)到塑胶场地跑步,3)隔天跑一次。4)每周跑步三次但是行动仍然很难坚持。因为很快到了夏天,经常下雨,而且天气热,跑步又成为需要毅力的活儿。4、于是我决定,去健身卡办一张健身卡,并在办健身卡的当天晚上,发了条朋友圈“每周跑步三次,跑完步打卡。哪周不打卡就需要写读书笔记一篇。”有了外在监督的动力,我第一个月竟然很好地坚持下来了。除了有一次没跑之外,其他都按计划进行。我跑步主要是慢跑30min,刚开始是跑3km,后来慢慢是3.5km,4km,后来跑4-5km之间。我在健身房主要是跑步,不贪多,能坚持下来一样运动就值会健身卡的价格了。然后对自己要求也不高,关键是要坚持下来,所以主要是慢跑,不求距离,也不求速度。这样子大致跑了半年时间,但是发现自己距离一直提不上去,我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二、跑步过程中的自我鼓励我跑了四个月的时候,还是停留在每次只能跑到4公里,我有些不信邪了,说是咋回事儿呢,我就不相信我跑不到更远了。我发现在跑步的过程中有时大脑会跑出来打混,很想偷懒,它会向你传递一些信息,假如你信了,你就真的跑不下去了。具体来说就是,每次我跑步的时候,发现只要到3公里的时候,我的脑子就会不断涌现各种想法:它会说“不行,我跑不动了,好累啊”,你会劝说它,再跑一会儿嘛。它又说“真的跑步不动了,你看今天都没吃饭,待会儿晕倒怎么办”,你再劝,没事儿的,再跑一公里。它又说,“你看我出了这么多汗,腿都开始发软了”,你开始有些动摇了它又说,“是吧,我们就只能跑这么多”,然后你就放弃了。当我发现脑子里会出现这些想法,我就开始想办法制服它。我会在跑步最开始就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比如这次跑6公里,无论它怎么耍赖哀求,你都告诉它我就是要跑6公里了,它慢慢也会放弃了。然后你还要鼓励它,“你看我们都跑了3公里了,跑了一半了,3公里这么轻松跑完,六公里肯定没问题了。”然后它就变得很乖了,说,那就跑下去吧。所以你要不断辨别出脑子里这些想法,然后想想如何能够把这些让你放弃的想法变成让你坚持下去的想法,比如他说“我今天真的不舒服啊,都跑不动”,你就开始哄它说,“那我们今天就跑四公里,好不好,四公里很快的”比如“今天好热啊,我都不想跑”,你也开始哄它,“没有关系啦,出出汗会很舒服的。如果你待会儿真的很难受,我们就少跑一点”。要学会跟自己斗智斗勇。三、跑步过程中可以使用的策略如果你经常在一个地方跑,或者以同一种形式跑,难免会腻烦,所以要想一些花样出来,让跑步变得有趣一点。1、变换场地如果你经常去健身房跑步,可以趁着天气合适的时候,在室外去跑下。有一次,我就想到去公园跑步,发现真的是开心不得了。如果你经常在一个地方跑,可以尝试开辟一个新的跑步场地来。2、设定目标跑步时间久了,难免会疲累,就需要一些动力让自己坚持下去。比如我给自己的设定的目标是到年底跑半马。所以我每周都会让自己多跑500米。这样每次跑完之后,看到自己取得的新成绩都会开心。3、跟其他人一起打卡找到队友很重要,有队友也会对你形成督促的力量。你会不断地想,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呢。比如我自己就组织家人一起跑步打卡,我们相互监督,相互鼓励,大家跑的很开心,也很难坚持下去。四、当我跑步时,我在想些什么
那跑步的时候我会做哪些事情呢。如果有问题要解决,那么我就把这个问题放在脑子里,给它解决,比如说有文章有构思,我会想我可以从哪几个方面来着手写。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我会让大脑给潜意识,让它自动运转,看能喷涌出什么有意思的想法。有一次是要要离开一个地方,有些不舍,跑步前只是带着些许伤感而当我跑步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要写一篇文章,而这篇文章的架子该怎么搭呢,脑子里立刻把以前的经历和读过的书过了一遍,然后把能够构成这篇文章的主要脉络就有了,回来之后一篇文章立刻落于笔下了。再比如,当你带着低落的心情去跑步时,刚开始你会一直想,这件事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就是不太好吧。慢慢跑上二十分钟之后,你会把这件事给忘掉了。在跑上二十分钟,你会想出来说,恩,我接受,那我下一步会去做些什么呢。所以这是很有趣的过程。跑步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当你生活中无论是遇见什么样的疙瘩,那就去跑步吧,然后虽然事情没有变好,当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该如何应对它了。当我心情低落的时候,跑着跑着就振奋起来了;当我对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跑着跑着有一些线索就涌现了;当我构思一篇文章,跑着跑着文章就在脑子里快速成型了。好像是当我的身体在比较快速地运转的时候,脑子也会快速地运转这时新思路、新想法就会喷涌而出。仿佛是你身体切换到另一运行状态里面,你的思维状态也会切换了,它会运转地更加高效,并将你调整到最佳的战斗状态里。而我发现跑步之后,无论做什么,效率都很高。有天晚上我读《整理的艺术》,发现脑子很兴奋,简直停不下来,直到读完才睡觉有天晚上在写文章,简直是一秒也不耽搁,我就把文章自然地写下来了。有天晚上我在舍友聊天,快速说话、大笑,自己心门被打开。亲爱的读者,看了之后,有没有打动你呢?今晚就做出行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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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帮助。乌龟眼睛老是不睁开,看网上说是白眼病,但是具体不知道。又说要冬眠了,可以帮我看看吗?谢谢
我有更好的答案
应该是白眼病,你这个龟龟这个状态不能冬眠了要先抓紧时间治疗吧,可以涂抹红霉素眼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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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足球与跑步同样都需要跑,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踢足球让人们开心,而跑步让人感觉有点儿难受呢?针对这个问题,我个人感觉是跟我们自己的性格和爱好有一定的关系的。 踢足球首先是一个团队在努力,在相...
& &踢足球与跑步同样都需要跑,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踢足球让人们开心,而跑步让人感觉有点儿难受呢?针对这个问题,我个人感觉是跟我们自己的性格和爱好有一定的关系的。& 踢足球首先是一个团队在努力,在相互配合。足球运动员们在踢足球的时候有一定的目标,就是把球踢进网或者是守门员防守。足球爱好者更多的是享受踢足球的快乐,就算来回跑的累,就算摔倒受伤也不会太在意。而跑步有可能是为了锻炼身体,有可能是为了减肥,也有可能是缓解压力,还有就是发泄一下自己的坏心情。热爱跑步的人一定会享受其中的乐趣,就像运动会,在跑道上的健儿们带着自己的目标,带着班级、同学们的呐喊助威,尽管很热,尽管很累,但是依然紧盯终点向前冲刺。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对跑步的一些小常识不太了解,看着终点离自己还很遥远,就感觉特别累,有点儿难受。&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不只是足球跟跑步做比较,还有各种运动,比如打羽毛球,打篮球等都是同样的道理。像我们在高中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参加完中考的体育考试以后,就没有过多的锻炼过,也知道高考的时候不考体育,上课老师让跑步也就没人么兴趣甚至会感到烦躁。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不锻炼肯定不行,这时候,我们体育老师就让我们围成一圈完报团游戏;还有对所有的游戏成员进行号码排序,一个人拿着球站在中间,其余同学围着中间的同学跑,中间的同学随意喊一个数字然后相对应的同学跑进去接住球继续游戏……还有类似的好多游戏,这让我们做游戏的同时也锻炼了我们的身体,而且学生们也不会抱怨太累,试想一下,如果直接让学生们跑圈,大家一定会觉得累,不想跑。就算去跑,也会出现队伍不整齐,步调不一致等现象。& 所以说,在玩游戏的同时去做运动比单独运动有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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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曾经考虑过。我是很喜欢踢足球的,虽然我踢得并不好,但是这个并不能耽误我对这项运动的喜爱,因为这是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十分喜欢的一项运动。在球场上的九十分钟,我能在上面肆意的...
恩,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曾经考虑过。我是很喜欢踢足球的,虽然我踢得并不好,但是这个并不能耽误我对这项运动的喜爱,因为这是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十分喜欢的一项运动。在球场上的九十分钟,我能在上面肆意的挥洒我的汗水,直到比赛终止的哨声响起,我才会觉得这浑身都没有了力气,整个人像是出了被人抽筋拨皮了一样,但是,这还会带给我愉悦的快感,就仿佛是整个人都变得健步如飞,变得轻松了起来。但是让我跑步,我就觉得很难受,经常是坚持半个小时就已经不行了,就觉得这个双腿灌铅每移动一步都觉得十分的痛苦。同样都是运动,为什么差异就会变得这么巨大呢?我觉得吧,首先是因为目标的问题,在踢球的时候,我是被球引导着,可以说,我控制着球,球也控制着我。我带着球盘带飞奔,这为了能够跟上足球移动的速度,我也要加快自己的步伐,这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让我自己跑动了起来。然后是运动的时间问题,在球场上,我不可能是一直移动的状态,我会把足球传给我的队友,或者是在后场防守的时候,只是站在那个位置上进行着等待,这个等待的时间,其实也是一种休息,也就是说,踢足球的过程中,对身体是有一个停留休息的阶段,而跑步需要的是一直不停的运动。或许这两个理由,就是踢足球愿意跑,跑步的时候反而不愿动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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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处萧瑟,岁月处斑驳。
我感觉这个是因人而异吧!对于我来说,我是极其讨厌跑步的,宁愿选择其他消耗体力的运动,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踢足球愿意跑,而单纯跑步觉得很难受的原因吧!有很多健身达人特别喜欢跑步,但是我内心是拒绝的...
我感觉这个是因人而异吧!对于我来说,我是极其讨厌跑步的,宁愿选择其他消耗体力的运动,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踢足球愿意跑,而单纯跑步觉得很难受的原因吧!有很多健身达人特别喜欢跑步,但是我内心是拒绝的。为什么呢?因为我就是很讨厌啊!好像是废话。但是,我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喜欢,所以就是潜意识里的拒绝。我知道每天跑步,坚持锻炼,对身体只能是有益无害,不仅会提高肺活量,还会形成良好的体型。这会是多少女生梦想的呢!我也想拥有一个好的身材,但是!!!我没法拒绝美食的诱惑,没法迈开沉重的双腿!就是这么的懒,木有办法,简直是难以治愈的懒癌症状!像我这样的人,我通常会选择一种在运动中有更多乐趣的事,作为女生呢,一般对踢足球没有什么乐趣,我会选择打羽毛球。打羽毛球也是一种有氧运动,在消耗体力的过程中还会得到许多乐趣。那么同理可得,男生在踢足球的时候,即使是汗流浃背,但是仍然投入其中,自得其乐。相比于纯粹的跑步来说,至少在精神上又获得了另一种愉悦之情,何乐而不为呢?我相信很多人喜欢跑步,也是享受在旅途中的乐趣,但是,像我一样一提到跑步就头疼的人,就不免不会发现跑步的乐趣。其实,说白了就是,踢足球或是打羽毛球能在其中发现乐趣,而跑步纯体力消耗,难免会感觉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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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踢足球的时候目标是球,而球会不定向地跑从而踢球人的目标就变成了控制足球,整副心思都在足球上而不在跑步上自然就不会感觉到那么乏味与疲惫了。毕竟跑步只需要双腿双手机械性地摆动。跑步的时候只需...
因为踢足球的时候目标是球,而球会不定向地跑从而踢球人的目标就变成了控制足球,整副心思都在足球上而不在跑步上自然就不会感觉到那么乏味与疲惫了。毕竟跑步只需要双腿双手机械性地摆动。跑步的时候只需要专注地跑步就行,一般上很少转移注意力,随着时间的叠加,身体越来越累,而注意力一直在跑步上,当然只会觉得越来越吃力了。其实如果在跑步的时候把注意力放在脚上,只顾着看双脚轮流不停地交替,也是不会觉得有多累的,过段时间再抬起头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已经跑了很远。高中时期学校要求每天跑操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不知不觉一圈又一圈地就跑完了。其实也就是这么个道理。当你觉得累了,倦了,难受了的时候抬头望望天告诉自己别把注意力放在不好的,不情愿的事情上,那么这让人难过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就像对于学渣来说难熬的漫漫3年高中生涯,亦或者说是对于厌倦了三点一线的高中生活期待大学生活已久的学子来说,脚踏实地地过好每一天,老老实实地完成每天制定的计划,会比一天到晚只想着高中三年快点过去要来得快许多,这样很容易就会在你不知不觉间就已走到了毕业那天。当你难过的时候转移注意力能使你不那么难过;当你身体某个或多个部位疼痛时转移注意力肯定会使你降低疼痛感。而踢球正是因为是追着足球在跑而不是像跑步一样仅仅只是跑所以才会有踢足球愿意跑,而纯粹的跑步就会很难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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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首先来说踢足球是一种游戏,不单纯是跑步,它还陪随着多种其他的动作,而且技术感更强一些,通过锻炼能踢的很好,每踢进去一个球也很有成就感。而跑步则比较单调,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几乎每个人都会跑步...
首先来说踢足球是一种游戏,不单纯是跑步,它还陪随着多种其他的动作,而且技术感更强一些,通过锻炼能踢的很好,每踢进去一个球也很有成就感。而跑步则比较单调,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几乎每个人都会跑步,也不存在跑的好不好,跑步也没有目的性,不想踢球是为了进球,所以跑步相对来说很没有成就感。再有就是踢球是一种团队协作游戏,在游戏过程中,每队都有固定的人数,双方有竞争,这样一个队的每个成员都会形成互相帮助互相监督的关系,所谓有竞争才会有压力,有压力才会有动力,这种游戏做起来也会把注意力都分散到竞技本身上,而完全忘了时间、忘了累。跑步则是一个人就能完成,不存在互相监督互相竞争的关系,在跑步的过程中,整个人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跑步上,这样就容易感觉到累。我上大二的时候就因为想减肥又怕跑步坚持不下来而选择了足球课,那会我们的体育课是自己可以选课的,结果整个班就三个女同学,男老师每节课都沉浸在跟男同学踢比赛中,也不这么管我们。如果老师也能带着我们玩、或者是报足球班的女生多一些,大家能组成队,我感觉我的减肥大业应该是很好实现的。仔细观察校园中我们也会发现,很多男生都喜欢打篮球踢足球,而坚持跑步的则很少,就是这个道理,单调重复没有娱乐感的跑步往往不是那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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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关注了此问题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txt
aa间方是世间。别人自有价值观和与之相配的活法,我也有自己的价值观和与之相配的活法。这样的差异产生了细微的分歧,数个分歧组合起来,就可能发展成大的误会,让人受到无缘无故的非难。遭到误解、受到非难,绝非令人愉快的事件,还可能使心灵受到深刻的创伤。这也是痛苦的体验。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逐渐认识到,这样的苦痛和创伤对于人生而言,其实很是必要。想起来,正是跟别人多少有所不同,人才得以确立自我,一直作为独立的存在。就我而言,便是能够坚持写小说。能在同一道风景中看到不同于他人的景致、感到不同于他人的东西、选择不同于他人的语句,才能不断写出属于自己的故事来。甚至产生了一种罕见的状况:为数绝不算少的人把它拿在手中阅读。我就是我,不是别人,这于我乃是一份重要的资产。心灵所受的伤,便是人为这种自立性而不得不支付给世界的代价。
我基本是如此思考,并依循着这样的思考度过人生。就结果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我也许是主动地追求孤绝。对于操我这种职业的人来说,尽管有着程度上的差异,这却是无法绕道回避的必经之路。这种孤绝之感,会像不时从瓶中溢出的酸一般,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的心灵,将之溶化。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回护人的心灵,也细微却不间歇地损伤心灵的内壁。这种危险,我们大概有所体味,心知肚明。唯其如此,我才必须不间断地、物理性地运动身体,有时甚至穷尽体力,来排除身体内部负荷的孤绝感。说是着意如此,毋宁说凭着直觉行事。
& & 让我说得更具体一点。
当受到某人无缘无故(至少我看来是如此)的非难时,抑或觉得能得到某人的接受却未必如此时,我总是比平日跑得更远一些。跑长于平日的距离,让肉体更多地消耗一些,好重新认识自己乃是能力有限的软弱人类——从最深处,物理性地认识。并且,跑的距离长于平日,便是强化了自己的肉体,哪怕是一点点。发怒的话,就将那份怒气冲着自己发好了。感到懊恼的话,就用那份懊恼来磨炼自己好了。我便是如此思考的。能够默默吞咽下去的东西,就一星不剩地吞咽进体内,在小说这一容器中,尽力改变其姿态形状,将它作为故事的一部分释放出去。我努力做到这一点。
&我并不认为这样一种性格讨人喜爱,恐怕有极少人赏识,却难得讨大众欢喜。对于这样一个缺乏协调性的人,一遇上事情就想独自躲进壁橱里的人,有谁会抱有好意呢?一个职业小说家讨人喜爱这种事,难道真有可能么?不得而知。或许在世界某个地方有,但恐怕很难推而广之。至少我很难想象,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成年累月不断地写小说,同时又能为人私下里喜爱。为人嫌恶、憎恨、轻蔑,似乎倒是更为自然的事情。我也并不打算说:这样的话,我反而感到放心。即便是我,也没有赏玩他人的嫌恶的爱好。那是另外的事,还是来谈谈跑步吧。
不管怎样,我再次赢回了“跑步生活”。我相当“认真地”开始跑步,时至今日,又相当“扎实地”在跑步。这对年近花甲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甚了了。想必有什么意义吧,也许并非大不了的事情,并非大不了的分量。不过此时此刻,只管埋头跑步即可。意义嘛,留待日后重新思考也为时不晚。以后重新思考,乃是我的特长之一,这特长随着岁月流逝而愈加洗练。穿上慢跑鞋,在脸上和颈部抹足了防晒霜,调节好手表,来到路边,于是开始跑步。脸颊承受着迎面而来的贸易风,仰头遥望将两条腿儿齐齐并拢横空飞去的白鹭,倾听令人回味无穷的“满匙爱”乐队的歌曲。
比赛的纪录不见提高,但也无可奈何。我跑步时,忽然浮想联翩。我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时间自会拿走它那份额度,怨不得任何人。这就是游戏规则,就如同河水向着大海源源不断地流去一样。自己这种形象,我们只能当作自然光景的一部分,原封不动地接受。这也许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从中发现的,或许也非值得欣喜若狂的东西。不过,这难道不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么?至此为止的人生,我好歹也大致——即便不能说是充分——享受了其中的乐趣。
此话并非自夸(谁又能拿这种事情自夸呢):我的脑子并不怎么好使。我是那种通过有血有肉的身体,通过伸手可触的材料,才能明确认识事物的人。不论做什么,只有将其转换成肉眼可见的形态,我方能领会。说我是知识分子,不如说是一个物质结构的人。诚然,我也有些许理解力,大概有。如果连一丝一毫也无,恐怕怎么也写不出小说来。然而我不是以在脑子里构建理论和逻辑为生的类型,也不是以思辨为燃料向前行进的类型,毋宁说是给予身体现实的负荷,让肌肉发出呻吟(某些时候是悲鸣),来提升理解的深度,才勉强“心领神会”的类型。毋庸赘言,这样拾阶而上、循序渐进地得出结论,势必花费时间,也需花费精力。若费时过多,待到终于心领神会,恐怕已为时太晚,时过境迁。然而这也无可奈何。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就河流作一番思考,还想就云朵作一番思考,然而心中却是空空。我在自制的小巧玲珑的空白之中、在令人怀念的沉默之中,一味地跑个不休。这是相当快意的事情,哪还能管别人如何言说?
第二章 日夏威夷州考爱岛 人是如何成为跑步小说家的
八月十四日,星期天。早晨,一面用MD听着卡拉.托马斯和奥蒂斯.雷丁的音乐,一面跑了一小时十五分钟。下午在体育馆的游泳池里游了一千三百米,傍晚时分去海滨游泳。然后在位于哈纳雷小镇入口处的“海豚餐厅”喝啤酒,吃鱼,是一种叫“挖路”(walu)的白肉鱼,请店家用炭火烤熟了,洒上酱油。配菜则是土耳其式的烤蔬菜串儿,配以大盆的色拉。进入八月以来,到今天正好跑了一百五十公里。跑步进入我的日常生活,是在很早以前,准确说来是一九八二年的秋天。那时候我三十三岁。
稍早于此,我在千驮谷车站附近经营一家类似爵士俱乐部的店。大学一毕业(因为打工太忙,有几个学分还没拿到手,该说仍然在学),立刻在国分寺车站的南口开了一家店,经营了三年左右,由于大楼改建,遂迁至市中心。店面算不上大,然而也不算太小。放了一架三角大钢琴,店里勉强可以容纳五重奏乐队演奏。白天供应咖啡,晚间改作酒吧。佐餐佐酒的菜肴也一应俱全,周末还安排现场演奏。这种店当时比较少见,客人顺利地增多,经营还算不错。
周围很多人似乎预测,这种业余爱好般的买卖注定不会成功,不谙世故的我不会有经营才干,然而这预测落了空。老实说,连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经营才干,只不过觉得一旦失败了便是穷途末路,才不顾一切拼命努力。勤勉、耐劳、不惜体力,从前也罢现在也罢,都是我仅有的可取之处。倘若比作马匹,我恐怕不是专事比赛的赛马,而更接近于从事杂役的驽马。我本是工薪阶层家庭出身的孩子,对做生意可谓知之甚少,不过太太却是商家出身,她身上那种类似悟性的东西帮了大忙。任凭我多么优秀,仅靠一介驽马,也注定一事无成。
工作很是艰苦。清晨就开始干活,一直得干到深夜,累得筋疲力尽。也曾遭遇种种严峻的局面,也曾抱头苦思却痛无良策,也曾多少次饱尝失望的滋味,然而我废寝忘食地拼命工作,渐渐地收支趋向平衡,还雇上了帮工。在即将迎来三十岁的时候,好容易能喘口气儿了。当时从能借钱的地方借足了钱,偿还债务一事大致有了头绪,我终于感到算是告一段落。之前,我一心考虑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将脸探出水面,几乎无暇分心旁骛。现在好歹算是爬过了人生中一段陡峭台阶,来到一个稍稍开阔些的场所,心里也生出了自信:既然已经安抵此地,今后就算路途多舛,大概也能对付过去。做一做深呼吸,缓缓地环视四周,回顾走过来的路,就该采取的下一步进行思考。三十岁迫在眉睫,已然逼近不能再呼为青年人的年龄。于是乎——连我自己也始料未及——我下了决心:写小说!
我可以具体说出下决心写小说的时刻,那是一九七八年四月一日下午一点半前后。那一天,在神宫球场的外场观众席上,我一个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观看棒球比赛。神宫球场距离我居住的公寓仅仅一步之遥,而我当时是个热情的“养乐多燕子队”支持者。天空中一丝儿云也无,风儿暖洋洋的,是个无可挑剔的阳春佳日。那时候的神宫球场外场上还没有设置坐椅,只是一面斜坡,长着一片绿草。我躺在草地上,啜饮着啤酒,不时仰面眺望天空,一边观看比赛。一如平日,观众不多。养乐多燕子队在主场迎战本赛季开幕战的对手——广岛鲤鱼队。记得养乐多燕子队的投手是安田。他是个五短身材、胖乎乎的投手,善投一手极难对付的变化球。安田第一局轻轻松松叫广岛的进攻线吃了个零蛋。接着,在第一局的后半场,第一击球手、刚从美国来的年轻的外场手迪布?希尔顿,打出了一个左线安打。球棒准确地击中了速球,清脆的声音响彻球场。希尔顿迅速跑过一垒,轻而易举地到达二垒。而我下决心道“对啦,写篇小说试试”,便是在这个瞬间。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晴朗的天空,刚刚回复了绿色的草坪的触感,以及球棒发出的悦耳声响。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静静地从天空飘然落下,我明白无误地接受了它。
我并没有野心要当一个小说家。我只是一心一意想写一篇小说,甚至连个具体的构思都没有,却觉得“现在,我大概能写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好,动手写啦!这时候才发现,我连一支正儿八经的钢笔都没有,于是去了新宿的纪伊国屋书店,买回一沓稿纸,和一支一千多日元的水手牌钢笔。一笔小小的投资。
那是春天的事儿。到了秋天,一部二百来页、每页四百字的作品写完了。觉得心情甚是舒畅,但还不知道如何处理为佳,于是顺势投稿应征文学杂志的新人奖去了。甚至连复印件都没有拷贝一份,由此可知,我当时一定觉得如果落选,这篇稿子去向不明也无所谓。这,就是后来那部以《且听风吟》为名出版的作品。而当时我关切的,说是作品能否得见天日,毋宁说能否写完。
那年秋天,常败之将养乐多燕子队居然获得联赛冠军,进入总决赛,并且击败了阪急勇者队,勇夺全国总冠军。我紧张难捺,几度前去举行总决赛的后乐园球场观战——养乐多燕子队不曾预料真会夺冠,竟然将主场神宫球场的使用权转让给了六大学棒球联盟。那年秋天的事情我记忆犹新。晴好的天气日复一日,真是个美丽的秋季。天空澄澈高远,绘画馆前夹道成排的银杏树,比历年更显鲜艳明丽,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对我来说,那是人生二十年代的最后一个秋天。
翌年初春,《群像》编辑部打来电话,告诉我“你的作品入围最后一轮评选”,当时我已然将应征新人奖一事忘到了爪哇国,因为每天的生活委实太忙碌。猛然一听这话,竟一时无法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如坠五里雾中:“啥?”总而言之,那部作品获得了新人奖,夏天还推出了单行本。对那本书的评价也算马马虎虎。我年届三十,懵懵懂懂、稀里糊涂、毫无预料地,就成了一名新进小说家。我自然惊愕不已,周围的人恐怕更诧异。
自那之后,我一面经营着店铺,一面写出了第二部不算太长的长篇小说《1973年的弹子球》,其间还穿插着写了几个短篇小说,甚至还翻译了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获得了芥川奖的提名,二者都曾被说成夺奖热门,然而最终均未得奖。但老实说,我觉得无甚大碍。得了奖,必然又是采访又是约稿,没完没了,应接不暇,只怕影响店铺的生意——我对这一点更为担心。
经营店铺——记账,检查进货,调整员工的日程;自己也钻进吧台后面调制鸡尾酒、烹制菜荐深更半夜店铺打烊之后,再回到家里,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写稿子,一直写到昏昏欲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三年。我觉得自己活过了相当于普通人两倍的人生。当然,每个日子在肉体上都辛苦难熬。而一面写小说一面经营服务业,形形色色的麻烦也前来凑热闹。服务业是一种无法挑选来客的行当。不管来的顾客是什么人,只要不是太糟糕的,都得笑脸相迎,热情招呼:“欢迎光临!”出于这个缘故,我邂逅了千奇百怪的人物,也体验了难以想象的事情。在这样的生活中,我率真而积极地吸收了各色各样的东西。大体上说,我是本着向前看的态度,享受着新的人生和由此带来的新鲜刺激。
然而,渴望写出一部气势恢弘、内容坚实的小说,这种心情却越来越强烈。最初的两部小说,《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基本是为了享受写作的愉悦而为,至于质量,我自己也觉得留有太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利用工作间隙,摊开稿纸,断断续续地抽空写上半小时一小时;支撑着疲惫的躯体,仿佛跟时间竞赛似的奋笔疾书,精力也无法集中。采用如此零散的方式写作,即便能写出新颖有趣的东西,也写不出内容深刻、意味幽远的小说。既然将当小说家的机会给了我(并非人人皆会碰上这等好运气),我便想尽己所能,完成一本自己也满意的小说,一本就行——萌生这样的欲望原是自然而然。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肯定能写出气派更大的作品来!”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店铺暂且关门歇业,花上一段时间专心致志写小说。在那个时候,我开店的收入远远高于当小说家的收入,不过,只好狠下决心忍痛割爱了。
周围的许多人都反对我的决断,或是深表怀疑。“店铺好容易上了轨道,还不如交给什么人去经营,你自个儿爱去哪儿去哪儿,写你的小说得了。”他们忠告说。世俗地看,这想法的确合情合理。众人当时并没预想到我能作为职业作家生存下去。我却没有听从劝告。无论做什么事儿,一旦去做,我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否则不得安心。将店铺随意交托给某个人,自己躲到别处去写小说,这种讨巧的事情我做不来。竭尽全力埋头苦干,还是干不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撂开手了。然而,如果因为模棱两可、半心半意而以失败告终,懊悔之情只怕久久无法拂去。
所以,我不顾周遭的反对,将店铺的权利悉数出让,尽管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决定打出“小说家”的旗号生活下去。“姑且给我两年的自由。如果不成功,再在哪儿开家小店不就行了么?我们还年轻,可以从头再来。”我对妻说。她答道:“好。”这个时候,还有好些欠债尚未还清,不过,总会有办法吧。这是一九八一年的事。尽力而为吧。
我专心致志地执笔写作长篇小说。这一年的秋天,为了采集小说素材,去北海道旅行了约一个星期。这样,在翌年四月之前,完成了长篇小说《寻羊冒险记》。我已孤注一掷,因此使出了浑身解数。我甚至觉得连自己身上所无的解数也来了个总动员。这是一部远比《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篇幅长得多、轮廓宏大得多、故事性也强得多的作品。
当这部小说写完时,我有了某种感触,觉得找出了自己的小说风格。我深切体会到,可以随心所欲伏案写作而不必介意时间,每日集中精力写故事,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又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体内沉睡着未经挖掘的矿脉,也坚定了信念:“如此下去,日后我也能当好小说家。”于是乎,终于未发生“再在哪儿开个小店”之类的事。虽然如今我还常常萌生这样的念头,很想重操旧业,在哪儿开上一家小小的、舒适的店。
我记得,《寻羊冒险记》未能获得当时追求所谓“主流文学”的《群像》编辑部青睐,而是饱受冷遇。我心目中的小说形态,在当时似乎相当异端,不知现在如何。读者们却热情地欢迎这部作品,这是最令人欣悦的事情。我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这部作品乃是实质上的出发点。如若一边经营店铺,一边继续写作类似《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那样诉求于感觉的文字,早晚有一天会山穷水尽,才思枯竭。
不过,刚刚成为专业小说家那会儿,我首先直面的问题,却是如何保持身体健康。我本是那种不予过问便要长肉的身体。由于每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体重才控制在稳定状态。过上了从早到晚伏案写作的生活,体力逐渐下降,体重则有所增加。因为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不知不觉香烟便抽过了头。那时候一天要抽六十支香烟,手指熏成了黄色,浑身上下都发散出烟味,怎么说对身体也不好。打算作为小说家度过今后漫长的人生,就必须找到一个既能维持体力,又可将体重保持得恰到好处的方法。
&正式开始每天跑步,记得是写完《寻羊冒险记》,稍微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跟决意当一名专业小说家大致相差不远。
跑步有好几个长处。首先是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具和装备,更不必特地赶赴某个特别的场所。只要有一双适合跑步的鞋,有一条马马虎虎的路,就可以在兴之所至时爱跑多久就跑多久。网球可不能这样,每次都得专程赶到网球场去,还得有一个对手。游泳虽然一个人就能游,也得找一个适宜的游泳池才行。我关店歇业之后,也是为了改变生活方式,便将家搬到了千叶县的习志野。那一带当时还是野草茂密的乡间,附近连一处像样的体育设施也没有,道路却是齐齐整整。因为自卫队的基地就在附近,为了方便车辆来去,道路建得很是完备。恰好我家近处有一个日本大学理工学部的操场,大清早那儿的四百米跑道可以自由地(或说擅自地)使用。因此,在众多体育项目中,我几乎毫不犹豫地——也许是别无他选——选择了跑步。
此外还戒了烟。每天都跑步,戒烟便是自然而然。戒烟诚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你没法一边吸烟一边坚持跑步。“还想跑得更多”这一自然的想法,成了戒烟的重要动机,还成了克服脱瘾症状的有效手段。戒烟,仿佛是跟从前的生活诀别的象征。
我对于长跑,原本就不觉得讨厌。但学校的体育课,我却从来未能喜欢上它,运动会那些玩意儿更是让人厌恶至极。它们是上头强迫我们做的运动。“喏,跑起来!”逼迫我在不喜欢的时间,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对此,我从小就无法忍受。反之,倘若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自己想做的时间,爱做多少就做多少,我会比别人做得更加卖力。我的运动神经和反射神经并非特别出色,不擅长那些速战速决型的体育项目,但是长距离的跑步和游泳与我的性情相符。我对此多少心知肚明。所以,我才能没什么不适应,将跑步当作生活的一部分,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下面的话题跟跑步无关,允许我扯上几句题外话。在学习上,我的心态也相去不远。从小学到大学,除了极少的例外,学校强制学习的东西,我大体都提不起兴趣。我也告诫自己“这是非学不可的东西”,该学的也大都学了,才好歹考进了大学。然而我几乎不曾觉得学习有趣。成绩虽不致羞于拿出手,但是因成绩优秀而受到表扬,或者某门功课考了第一之类的荣耀,却是从未有过。对学习产生兴趣,是在规定的教育体系大体修完,成了所谓的“社会人”之后。我明白,对感兴趣的领域和相关的事物,按照与自己相配的节奏,借助自己喜欢的方法去追求,就能极其高效地掌握知识和技术。比如说翻译技艺,也是这么无师自通的,说来就是自掏腰包,一点一滴地学了来。花费了许多时间,技艺才得以成熟,还反复出现过错误,可正因如此,学到的东西才更加扎实。
成为职业小说家,让人觉得最高兴的,是可以早睡早起。开店时代,上床就寝时已然是黎明时分,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十二点打烊,然后整理、清扫、算账记账,为了缓解兴奋还得聊聊天,喝点儿酒。如此一来二往,马上就到了凌晨三点,将近黎明了。常常是坐在厨房餐桌前独自写着稿子,东方的天空渐渐白将起来。于是乎,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太阳早已高高悬在中天。
闭店歇业,开始了小说家生涯,我们——我和太太——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改变生活形态。我们决定,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起床,天色变暗了便尽早就寝。这就是我们想象的自然的生活、正经人的生活。不再从事服务业了,今后我们只见想见的人,不想见的人则尽量不见。我们以为,这样一种小小的奢侈,至少在短期之内无伤大雅。此话好像重复再三了:我本非善于同人交往的人,有必要在某个节点回归原始状态。
于是,我们从长达七年的“开”的生活,急转直下改为“闭”的生活。我觉得,这样一种“开”的生活,曾经在我人生的某一阶段存在过,是一件好事。现在想起来,我从中学到了太多重要的东西,这类似人生综合教育期,是我真正的学校。然而这样的生活不能永远持续。学校这东西,是一个进入里边,学习些什么,然后再走出去的地方。
清晨五点起床、晚上十点之前就寝,这样一种简素而规则的生活宣告开始。一日之中,身体机能最为活跃的时间因人而异,在我是清晨的几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集中精力完成重要的工作。随后的时间或是用于运动,或是处理杂务,打理那些不需高度集中精力的工作。日暮时分便优哉游哉,不再继续工作。或是读书,或是听音乐,放松精神,尽量早点就寝。我大体依照这个模式度日,直至今天。拜其所赐,这二十来年工作顺利,效率甚高。只不过照这种模式生活,所谓的夜生活几乎不复存在,与别人的交际往来无疑也受影响。还有人动怒光火。因为别人约我去哪儿玩呀,去做什么事呀,这一类邀请均一一遭到拒绝。
只是我想,年轻的时候姑且不论,人生之中总有一个先后顺序,也就是如何依序安排时间和能量。到一定的年龄之前,如果不在心中制订好这样的规划,人生就会失去焦点,变得张弛失当。与和周遭的人们交往相比,我宁愿优先确立能专心致志创作小说的、稳定和谐的生活。我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同某些特定的人物构筑的,而是与或多或少的读者构筑的。稳定我的生活基盘,创造出能集中精力执笔写作的环境,催生出高品质的作品——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些才会为更多的读者欢迎。而这,不才是我作为一个小说家的责任和义务,不才是第一优先事项么?这种想法今日依然未有改变。读者的脸庞无法直接看到,与他们构筑的人际关系似是观念性的。然而我一仍旧贯,将这种肉眼看不见的“观念性”的关系,规定为最有意义的东西,从而度过自己的人生。“人不可能做到八面玲珑,四方讨巧。”说白了,就是此意。
在开店时代,也是依据同样的方针行事。许许多多的客人到店里来。假如十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说:“这家店很好,很中我意。下次我还要来。”就已足够。十个客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回头客,这店就能够维持下去。哪怕有九个人觉得不中意,也没太大关系。这么去思考,便轻松得多了。然而,须让那“一个人”确确实实地、百分之百地中意。经营者必须拥有明确的姿态和哲学,作为自己的尊坶高高地举起,坚忍不拔地顶住狂风暴雨,坚持下去。这是我从开店的亲身体验中学到的。
《寻羊冒险记》之后,我便以这样一种心态写作小说。读者也随着作品的陆续发表而不断增多。最令我欣慰的,是我的作品有了很多热心的读者,亦即说那“十分之一”的回头客扎扎实实在增加。他们(多为年轻读者)耐心地等待着我的下一部作品,一旦作品问世便捧卷阅读。这种体系渐渐得以形成。而这,对我来说是理想的——至少是令我非常舒畅的——情况。不必成为顶级跑者。能按心里想的样子写想写的东西,还能过着与众人一般的生活,我便没有任何不满。然而后来,《挪威的森林》出乎意料地销路甚好,这种“心情舒畅”的标准被追有所变更,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话题了。
开始跑步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跑不了太长的距离。二十分钟,最多也就三十分钟左右,我记得,就跑这么一点点,便气喘吁吁地几乎窒息,心脏狂跳不已,两腿颤颤巍巍。因为很长时间不曾做过像样的运动,本也无奈。跑步的时候被邻居看到,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就和为那个偶尔加在姓名后面的、带括号的“小说家”头衔难为情一样。然而坚持跑了一段时间后,身体积极地接受了跑步这事儿,与之相应,跑步的距离一点一点地增长。跑姿一类的东西也得以形成,呼吸节奏变得稳定,脉搏也安定下来了。速度与距离姑且不问,我先做到坚持每天跑步,尽量不间断。
&就这样,跑步如同一日三餐、睡眠、家务和工作一样,被组编进了生活循环。成了理所当然的习惯,难为情的感觉也变得淡薄了。我到体育用品商店去,买来了合用而结实的跑步鞋、便于奔跑的运动服、一块秒表,还买了专为初练跑步的人写的入门书,读了。如此这般,人渐渐演变成了跑步者。
&如今想来,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身体生得相当强壮。几乎四分之一个世纪,每天从不间断地跑步,还参加过好多场比赛,却从不曾有腿脚疼痛而不能跑的时候。并未好好地做准备运动,却从不曾出过一次身体故障,受过一次伤,生过一次病。
&我根本不是个优秀的跑者,却无疑是个健壮的跑者。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足以自豪的资质之一。
&一九八三年新年伊始,我头一次参加了叫作越野赛的比赛。虽然只是五公里的短距离,却也佩带着号码,跻身于拥挤的人群当中,“预备,跑”地跑了一趟,之后深有感触:“我还挺能跑。”五月里,在山中湖参加了十五公里赛跑。六月,想试试看自己究竟能跑多远,便独自绕着皇宫一圈一圈地跑,结果跑了七圈,三十五公里,速度也算可以,并不觉得苦楚,腿脚也不痛。这样,全程马拉松我也能跑了。而刻骨铭心地明白了全程马拉松中最痛苦的部分是跑过三十五公里之后,是后来的事儿了。
&看看这一时期自己的照片,身体远远没有变成跑步者的体型。练习量积累得不够,必要的肌肉还没有练出来,手臂和腿一看便知十分瘦弱,大腿很细。与我现在的体型相比,简直不是一个人——长期坚持跑步,身体的肌肉形态会发生巨变。让人不免感叹:就凭这架势,居然还能跑全程马拉松!不过那时候,每天跑步,同时感到身体结构日日发生变化,实令内心欣喜:即便过了三十岁,我的身体依然还有改变的可能嘛!这样的未知之处,通过跑步一点一点地得以揭明。
&不久,原来略呈增加的体重逐渐趋于稳定。每天坚持运动,适合自己的体重自然而然确定下来。最易驱动身体的肌肉开始显现。随即,吃的食物也一点点发生了变化,食物以蔬菜为主,蛋白质主要靠吃鱼摄取。我一直不太喜欢吃肉,愈发吃得少了。少吃米饭,减少酒量,使用天然材质的调味品。而甜的东西,我本不喜欢。
&已经说过,我是那种不予过问的话,什么事儿都不做也会渐渐发胖的体质。我太太却不管吃多少(吃的不多,可一有点啥事就吃甜点心),不做运动,也根本不会变胖,连赘肉都不长。我常常寻思:“人生真是不公平啊!”一些人不努力便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却无须努力便唾手可得。
&不过细想起来,这种生来易于肥胖的体质,或许是一种幸运。比如说,我这种人为了不增加体重,每天得剧烈地运动,留意饮食,有所节制。何等费劲的人生啊!然而倘使从不偷懒,坚持努力,代谢便可以维持在高水平,身体愈来愈健康强壮,老化恐怕也会减缓。什么都不做也不发胖的人无须留意运动和饮食。并无必要,却去寻这种麻烦事儿做的人,为数肯定不会太多,因此这种体质的人,每每随着年龄增长而体力日渐衰退。不着意锻炼的话,自然而然,肌肉便会松弛,骨质便会变弱。什么才是公平,还得以长远的眼光观之,才能看明白。阅读此文的读者,也许有人抱有这样的苦恼:“啊呀呀,一不小心体重马上就增加……”应当动用积极正面的思考,将此视为上天赐予的好运:容易看清红灯,就够幸运了。不过,这么去思考问题也不容易。这样的观点或许也适用于小说家的职业。天生才华横溢的小说家,哪怕什么都不做,或者不管做什么,都能自由自在写出小说来。就仿佛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涌出一般,文章自然喷涌而出,作品遂告完成,根本无须付出什么努力。这种人偶尔也有。遗憾的是,我并非这种类型。此言非自夸:任凭我如何在周遭苦苦寻觅,也不见泉眼的踪影。如果不手执钢凿孜孜不倦地凿开磐石,钻出深深的孔穴,就无法抵及创作的水源。为了写小说,非得奴役肉体、耗费时间和劳力不可。打算写一部新作品,就必得重新一一凿出深深的孔穴来。然而,长年累月地坚持这种生活,久而久之,就技术或体力而言,我都能相当高效地找寻到新的水源,在坚固的磐石上凿穴钻孔;感觉一个水源变得匮乏时,也能果决而迅疾地移到下一个去。而习惯仅仅依赖一处自然水源的人,冷不丁地这么做,只怕轻易做不来。
人生基本是不公平的。此乃不刊之论。即便身处不公之地,我以为亦可希求某种“公正”。许得费时耗力;甚或费了时耗了力,却仍是枉然。这样的“公平”,是否值得刻意希求,当然要靠各人自己裁量了。
我说起每天都坚持跑步,总有人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坚强啊!”得到表扬,我固然欢喜,这总比受到贬低要惬意得多。然而,并非只凭意志坚强就可以无所不能,人世不是那么单纯的。老实说,我甚至觉得每天坚持跑步同意志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能够坚持跑步二十年,恐怕还是因为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觉得那么痛苦”。人生来如此:喜欢的事儿自然可以坚持下去,不喜欢的事儿怎么也坚持不了。意志之类,恐怕也与“坚持”有一丁点瓜葛。然而无论何等意志坚强的人,何等争强好胜的人,不喜欢的事情终究做不到持之以恒;做到了,也对身体不利。所以,我从来没有向周遭的人推荐过跑步。“跑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大家一起来跑步吧”之类的话,我极力不说出。对长跑感兴趣的人,你就是不闻不问,他也会主动开始跑步;如若不感兴趣,纵使你劝得口燥舌干,也是毫无用处。马拉松并非万人成宜的运动,就好比小说家并非万人咸宜的职业。我也非经人劝说、受人招聘而成为小说家的(遭人阻止的情况倒是有),而是心有所思,自愿当了小说家。同理,人们不会因为别人劝告而成为跑步者,而是自然地成为的。
话虽如此,也许真有人读了这篇文章,陡然来了兴趣:“好啊,我也跑它一跑试试。”当真练起跑步来。“呵呵,这不挺好玩儿吗?”这当然是不错的结果。果真发生了这等事,作为本书的作者,我也非常高兴。然而每个人都有对路与不对路之事。既有人适合马拉松,也有人适合高尔夫,还有人适合赌博。看见学校上体育课时,让全体学生都练长跑的光景,我便深感同情:“好可怜啊。”那些丝毫不想跑步的人,抑或体质不适合跑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让他们统统去跑长跑,这是何等无意义的拷问。我很想发出忠告:趁着还没有出现问题,赶快取消让初中生和高中生一律跑长跑的做法。当然,我这样的人出面说这种话,肯定无人理会。学校就是这样一种地方:在学校里,我们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在学校里学不到”这一真理。
任怎么说长跑和自己的性情相符,也有这样的日子。“今天觉得身体好沉重啊。不想跑步啦。”经常有类似的日子。这时候便寻找出形形色色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想休息,不想跑了。我曾经采访过奥运会长跑选手濑古利彦,在他退役就任S&B队教练后不久。当时我问道:“濑古君这样高水平的长跑选手,会不会也有今天不想跑啦、觉得烦啦、想待在家里睡觉这类情形呢?”濑古君正所谓怒目圆睁,然后用了类似“这人怎么问出这种傻问题来”的语气回答:“那还用问!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如今反思起来,我觉得这确是愚问。当时,我也明白。然而,还是想听到他亲口回答。即便膂力、运动量、动机皆有天壤之别,我还是很想知道清晨早早起床、系慢跑鞋鞋带时,他是否和我有相同的想法。濑古君的回答让我从心底感到松了口气。啊哈,大家果然都是一样的。
&请允许我说一点私事。觉得“今天不想跑步”的时候,我经常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你大体作为一个小说家在生活,可以在喜欢的时间一个人待在家里工作,既不需早起晚归挤在满员电车里受罪,也不需出席无聊的会议。这不是很幸运的事儿么?与之相比,不就是在附近跑上一个小时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脑海里浮现出满员电车和会议的光景,再度鼓舞起士气,我就能重新系好慢跑鞋的鞋带,较为顺利地跑将出去。“是啊,连这么一丁点事儿也不肯做,可要遭天罚呀。”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心中有数:甚多的人,认为与其每天跑一个小时,还不如乘着拥挤不堪的电车去开会。
&闲话休提。我就这样开始了跑步。三十三岁,是我当时的年龄,还足够年轻,但不能说是“青年”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而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凋零从这个年纪就开始了。这也许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在这样的年龄,我开始了长跑者的生涯,并且正式站在了小说家的出发点上——虽然为时已晚。
第三章 日夏威夷州考爱岛 在盛夏的雅典跑第一个42公里
昨天,八月份终结了。计算这一个月跑过的距离,三十一天,一共是三百五十公里。
6月 260公里(每周60公里)
7月 310公里(每周70公里)
8月 350公里(每周80公里)
目标是十一月六日举行的纽约城市马拉松。为此而作的调整,大体进展很顺利,因为我从赛事前五个月起便有计划地增加运动量,分阶段增加奔跑距离。
考爱岛八月份的气候得天独厚,下雨而无法跑步的日子,连一天都不曾有过。偶尔也下雨,不过是令人愉快的雨,正好将灼热的身体冷却下来。考爱岛北部海岸的夏天原本天气不错,可晴天如此绵长也不多见。我得以尽情尽兴地跑了个痛快。身体状态也毫无问题。每日的奔跑距离一点点向上调高,身体并未发出什么悲鸣。既没有伤,亦没有痛,也未觉得怎么疲劳,三个月的练习便告终结。
没有苦夏。我并无特别的苦夏对策。硬说有什么,不过是平时注意不吃冷的东西,多吃水果和蔬菜。在夏威夷,芒果、木瓜和鳄梨之类的新鲜水果很便宜就能买到,正所谓堆满店头,对于我夏天的饮食,这儿真是个理想的所在。说这是“苦夏对策”,毋宁说是身体自然的要求。每天运动身体,就容易明白个中味道。
还有一个健康法是睡午觉。我午觉睡得可真不少。大体在午饭后,觉得有睡意袭来,便横躺于沙发上,就这般迷迷糊糊地睡了去。约莫三十分钟便会猛地醒过来。醒来时,身体倦意全消,脑子非常清醒,即南欧人所谓“歇死它”(siesta)。我记得这好像是住在意大利时养成的习惯,也许有出入。我原属于喜欢午睡的人,是那种一旦有了困意,不管何时何地马上能睡次我跑全程马拉松的成绩,实在不堪回首。我跑过许多比赛,如此凄惨的比赛却是头一次。地点是千叶县的某处。
跑到三十来公里,比赛还算顺利,我甚至以为这么跑下去,此次的成绩不至于太糟糕。耐力还有存余,足以跑完剩下的距离。就在此时,我的脚一下子不听使唤了,开始痉挛,而且越来越厉害,未几便根本无法再跑。任凭怎么做伸展运动,大腿内侧还是抽筋,颤抖不已。肌肉扭曲为怪异的形状,不听使唤,甚至无法站立。我不由自主地蹲在路边。也曾在比赛中多少体验过痉挛,但是每次细心地做做伸展运动,五分钟左右肌肉便恢复正常,就能重新跑了。然而这次远没有那么简单。过了许久,痉挛仍不停止。以为好一点了,一跑起来,立刻再次发作。所以最后的五公里只能步履蹒跚地走完。在马拉松比赛中不是跑,而是走,有生以来是第一次。之前,无论多么痛苦,我都不走,这是我的骄傲。马拉松是跑的比赛,而不是走的比赛。当时我甚至连走都勉勉强强。索性放弃比赛,坐进收容车里得了,这个念头几度掠过脑际。反正成绩已是糟糕透顶,不跑也不打紧。然而弃权我是怎么也不愿意。哪怕爬着,我也想坚持到终点。
其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追赶上来,超过了去。我苦着脸,拖着腿,朝着终点走。数码计时器上的数字冷酷无情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来自海上的风儿吹遍四野,湿透背心的汗水凉了下来,寒意难当。要知道这是隆冬举行的赛事!背心加短裤,就这么一身,走在无遮无拦的公路上,当然寒冷彻骨。中断奔跑后居然如此之冷,我连想都不曾想过。只要继续奔跑,身体总归是温暖的,不会感到寒冷。然而比寒冷更为伤人的,是负了伤的自尊心,是在马拉松跑道上步履蹒跚时,自己惨不忍睹的身影。离终点还有两公里,痉挛终于平息,可以重新跑了。我缓缓地慢跑,徐徐地恢复了状态,甚至还能大胆地冲刺一番。然而成绩十分可怜。
失败的原因一目了然:运动量不够!运动量不够!运动量不够!练习量不足,体重也没有完全降下来。四十二公里嘛,随便对付对付,怎么也可以跑下来呀!心里恐怕不知不觉生出了这种傲慢情绪。隔在健康的自信和不健康的轻慢心之间的那堵墙,非常薄。年轻的时候,也许“随便对付对付”就能闯过全程马拉松这一难关。不必跟自己过不去一般拼命练习,单单凭借储存的体力,就能跑出蛮不错的成绩。遗憾的是我已经不年轻了。不支付必需的代价,便只能品尝相应的熟的体质。从保持健康的观点来看,这委实是值得庆贺的特质。只不过,有时也在不该睡熟的场合不知不觉呼呼大睡,引出麻烦来。
体重也顺利地下降,脸庞愈加精悍起来。身体如此发生变化,是件好事儿。但比起年轻时代,变化更加费时耗力了。从前花一个半月就能做到的,现在得耗时三个月。运动的效率显而易见降低了。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只能顺其自然,仅凭手头现有的资源坚持下去。这正是人生的原则,况且效率的高低并非决定生活方式价值的唯一标准。东京我一直去的那家健身馆里,贴着一张招贴画,写着:“肌肉难长,易消。赘肉易长,难消。”令人生厌的事实,但终究是事实。
八月就这么挥着手去了,似乎挥手来着。进入九月,练习风格为之一变。此前的三个月,“是积累距离”,不必思考困难的问题,只是渐渐加快节奏,每日只消一个劲儿奔跑。打造综合性的基础体力,提高耐力,强化各个部位的肌肉,在身体上和心理上都铆足了劲,提升士气。那时的重要任务,是向身体发出通知:“跑这么些,是理所当然的事儿。”“通知”云云当然是比喻,如何使用语言去命令,身体也不会这般容易地俯首听命。身体乃是极为事务性的体系,只有耗时费日,断续地、具体地给它痛苦,它才会认识和理解这信息,才会主动地(也许不能如此说)接纳给予它的运动量。我们再一点一点地将运动量的上限提高。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别让身体超负荷。
进入九月,离正式比赛还有两个月,训练进入了调整期。忽而长的加短的,忽而软的加硬的,使之有张有弛,完成从“量的练习”向“质的练习”的转换。定好在距离赛事一个月左右时,让疲劳迎来最高峰。这是重要的时期,必须一面小心翼翼地和身体对话,一面将训练向前推进。
跟落脚于考爱岛某处拼命练习的八月份不同,九月份得长途旅行,从夏威夷去日本,再从日本去波士顿。在日本期间会很忙,不能像此前那样,只管拼命跑步便可。奔跑距离的下降,需要通过训练计划的巧妙安排,高效地予以弥补。这话我不太想说,最好把它悄悄地塞进壁橱藏起来:上一苦果。
这种苦头我再也不想吃第二遍!当时,我沉痛地想。这种寒冷彻骨的悲惨记忆,我不愿它再来。下次参加全程马拉松,我要回归初心,从零出发,发奋努力;周密地训练,重新发掘自己的体力。将每一颗螺丝都仔细拧紧,看看究竟能跑出什么样的结果来。这就是拖曳着痉挛的脚步蹒跚在寒风中、被许多人超过时,我心中想的事情。
一开始我就打过招呼,说我不是好胜厌输的性格。输本是难以避免的。谁都不可能常胜不败。在人生这条高速公路上,不能一直在超车道上驱车前行。然而不愿重复相同的失败,又是另一回事。从一次失败中汲取教训,在下一次机会中应用。尚有能力坚持这种生活方式时,我会这样做。
面向“下一次马拉松”,即在纽约市举行的比赛,我一面继续训练,一面伏案写作这样的文字。搜寻着记忆,逐一追忆二十多年前,我还是初练长跑时的点滴,翻出那时记下的简单日志重新阅读(我生性写不了日记,唯有跑步日志记录得还算仔细),汇总成文。既是确认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足迹,也是发掘自己在那个时代的心迹。既是告诫自己,也是激励自己。更是为了撼醒冬眠于某一时辰的某种动机。说穿了,就是为了明确思考的途径而写文章。结果,这也许变成了一部以跑步为基轴的“回忆录”。
话虽如此,此刻占据我大脑主要部分的,却并非什么“记录”,而是如何以像样的成绩,跑完两个月后鸣枪开跑的纽约城市马拉松。该如何打造自己的身体,才是目下最重要的课题。
八月二十五日,美国的跑步杂志《跑者世界》前来拍照。从加利福尼亚来了一位摄影师,花了一整天时间拍摄我的照片。此人名叫格雷格,是个热情的年轻摄影师,将足以装满一辆轻型小货车的器材,用飞机不远万里地运到了考爱岛来。不久之前已采访完毕,这次是拍摄用于配合文章的照片,肖像照,以及跑步时的照片。似乎坚持参加全程马拉松的小说家并不多见(并非完全没有,只是为数甚少),他们对我那“跑步小说家”的生活状态产生了兴趣。《跑者世界》在美国是一本阅读者甚广的杂志,所以在纽约也许有很多人跟我打招呼。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不能跑得太不像话,不禁越发不安。
且将话题推回一九八三年去。回到那个杜兰?杜兰乐队和霍尔与奥兹二重唱风靡一时、颇令人怀念的时代。
那一年的七月里,我去了一趟希腊,要独自从雅典跑到马拉松,将那条原始的马拉松路线——马拉松至雅典——逆向跑上一趟。为什么要逆向跑呢?因为清晨便从雅典市中心出发,在道路开始拥堵、空气被污染之前跑出市区,一路直奔马拉松的话,道路的交通量远远少得多,跑起来比较舒适。这不是正式的比赛,自己一个人随意去跑,当然不能指望有什么交通管制。
为什么特地赶到希腊去,独自跑那四十二公里呢?那是因为偶然有一家男性杂志找上门来,约我:“愿不愿去一趟希腊,写写相关游记?”这是一次媒体采访旅行,由希腊政府旅游局主办策划。说是好多家杂志共同参与,旅游路线包括了老一套的遗址观光、爱琴海泛舟之类,只是待这些完结,归国的飞机票可以自由指定日期,在当地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对这类全包式观光旅行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是旅游结束便一切自由,这一点却魅力十足。再怎么说,希腊毕竟有马拉松的原始路线。我想亲眼看看这条路线,甚至可以亲自跑上一段。对于刚刚成为长跑者的我,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体验!
且慢!为什么非得是“一段”不可呢?索性将这条线路从头跑到底,如何?
我一提案,杂志编辑郜也赞同道:“那很有意思呀。”我于是得孤独一人,默默地跑完有生以来第一次全程马拉松般的路线了。观众、终点锦带、人群的盛大声援,统统没有。然而,这可是原始的马拉松路线啊!还能奢望什么呢?
实际上,沿着雅典至马拉松的道路一直跑,也不到全程马拉松的正式距离42.195公里。还缺了大约两公里。我几年后正式参加雅典马拉松,按照原始的样子,从马拉松跑到雅典,方得知这个事实。看过雅典奥运会马拉松比赛转播的人恐怕记得,从马拉松出发的运动员途中曾经向左方的岔道折进去,绕着某处朴素的遗址转了一圈,然后再回到原来的线路。那就是为了补足短缺的距离。当时的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从雅典市内一路直奔马拉松,还以为跑足了四十二公里。实际上大约只有四十公里。然而在市内我多跑了一些弯路,伴跑的汽车里程表显示的距离也是四十二公里左右。最终,我也许跑了和全程马拉松极为相近的距离。但时至今日,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跑过的是盛夏的雅典。去过的人心中有数,盛夏的雅典热得无从想象。当地的人下午没事绝不至到外边去。什么事儿都不做,节省能量,在凉爽的树荫下睡午觉。天黑了才到外边活动。不妨断言,夏日的午后还在外边走动的,大体都是观光客。连狗都躺在树荫下一动也不动,究竟是死是活,看了许久许久,还是看不出个名堂来。就热到这种程度。在这种季节跑四十二公里,委实是个疯狂的举动。
我说起要一个人从雅典跑到马拉松,希腊人异口同声“可别干那种蠢事。那可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儿。”我对雅典夏日的炎暑毫无知晓,一直比较放松,觉得无非跑四十二公里,还一心想着距离的问题,无暇顾及气温。然而来到雅典一看,让那份酷暑吓了一大跳,开始觉得“这没准儿真是不正常的举动”。
话虽如此,自己可是夸下了海口的,要亲自跑一趟原始路线,写一篇报道出来,才大老远地赶到希腊来。事到如今,哪能退步抽身?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得出结论:为了避免酷暑带来的消耗,只有趁着天不亮就从雅典出发,在太阳还未升得很高前到达终点。速度越慢,气温上升越快。这简直就是太宰治的小说《跑吧,梅洛斯》的世界,所谓跟太阳赛跑。
一同来到希腊的摄影师景山正夫,跟着编辑一道乘车伴跑,一面摄影。不是比赛,当然没有供水处,只能接过随时从车上递来的饮料饮用。希腊的夏季,日复一日都是烈日当头,千万得注意不能脱水。
“村上君,你当真打算跑完全程吗?”景山看见我在做长跑的准备,愕然问道。“那当然。我为了这个才来的嘛。”
“不过,这种企划嘛,人家一般不会真的跑全程。随便拍几张照片,当中部分差不多就省略啦。哟呵,你倒是真跑啊!”
世上的事儿真是搞不懂啊。这种事儿真的在不断发生。
这类事体且由他去,我清晨五点半从后来雅典奥运会使用的奥林匹克竞技场出发,一路直奔马拉松。道路是干线公路,一条大道。跑过才知道,希腊道路的铺设方法和日本的大不相同。他们不用碎石子,而是掺进一种类似大理石粉的东西,在太阳照耀下闪闪放光,很容易打滑。下雨后,驾车必须小心行驶。即便不下雨,鞋底也会发出吱吱的声音,滑溜溜的触感从脚下传来。以下,是我当时为杂志写的报道的摘要。
太阳雄赳赳地向着中天升去。雅典市内的道路极其难跑。从竞技场到马拉松大道的入口大约有五公里,红绿灯多得要命,奔跑节奏屡被打乱。由于违章停车和施工,人行道多处堵塞,常常不得不下到汽车道去跑,而清晨市内的汽车都是高速行车,跑者深有生命危险之感。
跑入马拉松大道的时候,太阳开始露出身姿。市内的街灯一起熄灭。盛夏的炎日支配地表的时刻慢慢逼近了来。公交车站也开始出现人影。希腊的人们有午睡的习惯,上班时刻也相应提早。众人都以诧异的目光遥望着奔跑中的我。黎明前奔跑在雅典市内的东方男子,恐怕不太常见。雅典是个健身跑者本来就少的城市。
直至十二公里处,都是漫长而徐缓的上坡路。几乎无风。在六公里处脱掉了背心,上半身赤裸。平常我都是光着上身跑步,脱去背心后,感觉十分爽快,事后却得为严重的晒伤苦恼。
跑到斜坡顶上,才觉得终于跑出了城区,松了一口气。人行道悉数消失无踪,由白线勾勒出的狭窄路肩取而代之。上班高峰开始,车辆的数量愈增愈多。就在我身旁,大型巴士和卡车以八十公里左右的时速擦肩而过。“马拉松大道”这个名字总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情趣,其实不过是一条上班的道路而已。
在这里,我遇见了一具狗的尸体。是茶色的大型狗,没看见有什么外伤,就那么横躺在道路正中。恐怕是条野狗,在半夜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死。看上去微微带着暖意,仿佛还有生息。从一旁疾驰而过的卡车司机,连瞧都不瞧那狗尸一眼。
再前一点,看见了被轮胎压瘪的猫。这只猫好似奇形隆状的比萨饼,完全变得扁平,已经干掉,似乎死去很长时间了。就是这样一条道路。
从东京万里迢迢来到这个美丽的国度,干吗特地在这条煞风景的、危险至极的路上玩命奔跑呢?没有其他该做的事情吗?我强烈地质询自己。最终,三条狗、十一只猫,便是这一天在马拉松大道沿线所见的可怜地丢掉性命的动物。我一面计数,一面感到情绪甚为低落。
只管埋头跑步。太阳在我面前暴露出完整的身形,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着中天不断爬升。口渴难忍。连擦汗的空暇都没有。空气极端干燥,汗一下子就从皮肤蒸发了,只剩下白色的盐。有个形容叫作汗洒如珠,可是我的汗水未来得及变成珠子,水分就去向不明。浑身上下粘满了盐,火辣辣地疼。舔舔嘴唇,竟有一股类似风尾鱼酱的滋味。好想喝冷得几乎结冰的、麻酥酥的冰镇啤酒啊!然而这只是痴人说梦。大致每隔五公里,便从驱车伴跑的编辑手中接过饮料来喝。一边跑一边喝下如此之多的水,这还是头一遭。
然而身体状态还不坏。能量还有很多剩余。大约使出七成的力量,维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踏踏实实地奔跑着。上坡和下坡交替出现。由内陆向着海岸跑去,因此以下坡道居多。离开了城区中心,离开了城郊地区,周围渐渐地变成了田园风光。途中一个叫奈阿?马可力的小村庄,老人们坐在咖啡馆前的桌子旁,一边用小小的杯子喝早晨的咖啡,一边无言地用目光追逐着我奔跑的身姿,仿佛在目击历史不起眼的某个细节。
在二十七公里处有一个山口,翻过山口,马拉松的山便微微露出了身影来。算一算,应当跑完了路程的三分之二。这样跑下去,似乎可以用三小时三十分钟跑完全程。然而这等好事绝不会有。跑过了大约三十公里处,从大海方向迎面吹来了风,愈接近马拉松,风势愈加强劲。风力之猛,吹得皮肤生疼。稍微想省点儿力气,人就几乎被吹得向后倒退。微微地闻到海的气息。平缓的上坡路开始了。道路是通向马拉松的一条大道,简直就像沿着长长的直尺画出的一条线,笔直如发。从这里开始,正式的疲劳陡然袭来。不论补充多少水分,喉咙立时便会干渴。好想喝冰凉冰凉的啤酒。
不不,还是别考虑啤酒的事儿,也不去考虑太阳。风的事儿也忘掉它。报道的事儿也要忘掉。将意识只集中到如何轮流把两条腿甩到前方去。除此以外,眼下不再有迫在眉睫的事儿。
跑过了三十五公里。这以后的路对于我而言,便是“未知的大地”了。有生以来,我从未跑过三十五公里以上的距离。左手边耸立着净是石块的荒凉群山。一眼望去皆是不毛之地,无法利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众神,特地创造出这种东西来呢?右手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橄榄园。纵目所及,一切都蒙着一层白蒙蒙的灰尘。和适才一样,令皮肤生疼的风犹自从海上吹将过来。真是的,干吗非得刮这么大的风呢?
在大约三十七公里处,深深地感到一切令人厌烦。啊呀,我烦啦,不想再跑啦!任怎么想,体内的能量都消耗尽了。那心情就好比揣着空空如也的汽油箱继续行驶的汽车。好想喝水。不过我觉得,倘若此时停下喝水,恐怕再也挪不动脚步了。喉咙干渴。然而我连喝一口水需要的能量都没有剩下。如此一想,便渐渐地生出怒气来。对散见于路边、惬意吃草的羊,对坐在车中不停地按快门的摄影师,也开始光火:快门的声音太大!羊的数量太多!按快门是摄影家的工作,吃草是羊的工作,毫无去挑刺儿的理由。然而我还是怒火难捺。皮肤上到处开始出现白色的小小隆起,那是晒伤造成的水疱。要出大事儿了。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跑过了四十公里。
“还剩下两公里啦。加油!”编辑在车里愉快地鼓劲。“翕动嘴皮子喊喊当然简单喽。”我想回敬一句,但仅仅是想想,发不出声音来。赤裸裸的太阳异常灼热。还没到上午九点,已经热得惊人。汗水流入眼睛里。因为盐分的缘故,像针扎般疼,有好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很想用手去擦,然而手上脸上都是盐,擦了眼睛只会更疼。
在长得高高的夏草背后,终点显得很小。那是矗立在马拉松村口的马拉松纪念碑。那是否真的是终点,起初无法判断。我觉得作为终点,它的现身过于突兀。望见终点总是令人高兴的事儿,可是它那般突兀,又让人莫名其妙地生气。到了最后关头,我很想用尽最后的死力,加速猛冲,然而两条腿怎么也不肯往前去。我想不起来该如何运动身体。浑身的肌肉仿佛被人拿着锈迹斑斑的刨子在拼命刨挖一般。终点。
终于跑到了终点。什么成就感,根本毫无感觉。满脑子是“终于不用跑下去了”这样一种安心感。借用加油站的自来水龙头,将浑身的灼热平息了下去,把粘满全身的白色盐粉洗刷个干净。我仿佛是个盐人一般,全身上下都是盐。加油站的大爷听了我们的说明,剪下花盆里栽种的花儿,做了一个小小的花束,送给了我。“好啊好啊,祝贺你。”异国他乡的人这种小小的关爱,给人刻骨铭心的感动。马拉松是个小小的、热情的村子。一个宁静和平的村子。很难想象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几千年前希腊军队经过惨烈的战斗,在国门之外击败了波斯的远征军。在早晨的马拉松村咖啡馆里,我尽情享用了冰镇的阿姆斯特尔啤酒。啤酒诚然好喝,却远不似我在奔跑时热切向往的那般美妙。失去理智的人怀抱的美好的幻想,在现实世界中根本是子虚乌有。
从雅典到马拉松村用的时间是三小时五十一分。说不上是个好成绩,但是我毕竟独自一人跑完了全程马拉松,还与交通地狱、绝难想象的酷暑、剧烈的口渴为伴,大约为之自豪亦不妨。然而这种事情此时此刻都无所谓。一步也不必再跑了——这才是最为喜悦的事儿。哈哈,不必再跑啦
这,就是我生来第一个四十二公里,差不多是。在如此苛酷的条件下跑完四十二公里,谢天谢地,这也是最后一次。那一年十二月的火奴鲁鲁马拉松,我以还说得过去的成绩跑完了全程。夏威夷尽管炎热,但是跟雅典相比,就显得可爱了。因此,火奴鲁鲁马拉松于我而言,才是全程马拉松的处女跑。打那以来,每年参加一次全程马拉松赛,就成了习惯。
时隔许久重读这篇文章,我发现一个事实:二十多年已经逝去,我也跑过了几乎与年数相等的全程马拉松赛次,可是跑四十二公里后感受到的,与最初那一次相比,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现在依然如故,每次跑马拉松,我大体都会经历相同的心路。跑到三十公里,总觉得“这次没准儿会出好成绩呢”。过了三十五公里,体内的燃料便消耗殆尽,开始对各种事物大为光火。到了最后,则生出“揣着空空如也的汽油箱不停行驶的汽车”般的心情。然而跑完之后少顷,曾经的痛苦、可悲的念头眨眼间忘得一千二净,还下定决心:“下次我要跑得更好!”任凭积累了多少经验,增添了几岁,还是一再重复相同的旧事。
是的,这种模式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改变,我以为。如若必须同这种模式和平共处,我只能通过执著的反复,改变或是扭曲自己,将它吸收进来,成为人格的一部分。
第四章 日东京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
九月十日,我离开了考爱岛返回日本,逗留两周。
  在日本,我驾车往来于东京的寓所兼事务所和位于神奈川县的家之间。自然,在此期间我仍然坚持跑步,不过久未归国,许多工作正排着长队等待我,这些都得由我一件件亲自处理。还有很多人非见不可。所以无法再像八月份那样自由自在地跑步。于是我只好见缝插针,得空就跑长距离。在日本期间跑过两次二十公里,一次三十公里。一天跑十公里的节奏,好歹维持下来。
  我还有意识地练习跑坡道。在我家周围,有一条有起伏的环形坡道慢跑道,高低落差恐怕有五六层楼高,我绕着它跑了二十一圈,时间为一小时四十五分。那是个异常闷热的日子,所以相当累人。纽约城市马拉松差不多都是平坦的线路,不过一共得通过七座很大的桥,大多为吊桥形态,中央高高地隆起。纽约城市马拉松我已跑过三次,这漫长的高低起伏出人意料地累脚。
  而且等在路线最后的、进入中央公园之后的坡道,起伏更是剧烈,每次总是在这里减速。中央公园内的坡道,坡度还算徐缓,早晨练健身跑时丝毫不觉得艰苦,然而在马拉松比赛最后阶段来到这里,它简直像绝壁一般阻挡在面前,将人储存到最后的那点气力毫不留情地夺走。尽管叱咤激励自己“马上就要到达终点了”,向前挺进的却只是心情,终点总也不见近前来。喉咙干渴,胃却不再要求水分。腿上的肌肉开始发出悲鸣,也是在这一带。
  我并非不擅长跑坡道。一旦路线上出现坡道,总在那里超过其他跑者,故而还是欢迎坡道的。然而中央公园那最后的坡道,每次总令我心灰意冷。很想轻松地跑完最后的几公里,全力疾跑,面带微笑冲过终点。这是我此次比赛的目标之一。
  即便练习量有所下降,也不可中断练习两天以上,这是积累奔跑量时的基本规则。肌肉很像记忆力良好的动物,只要注意分阶段地增加负荷量,它就能自然地适应与承受。示以实例,反复地说服肌肉:“你一定得完成这些工作。”它就会“明白”,力气逐渐大起来。当然需要花费时间。过分奴役,它会发生故障。然而肯花时间,循序渐进,它就毫无怨言,只会偶尔苦着脸,顽强而顺从地不断提升强韧度。通过反复,将“一定得做好这些工作”这一记忆,输入肌肉里去。我们的肌肉非常循规蹈矩。只要我们严格遵守手续,它就无怨无恨。
  倘若一连几天都不给它负荷,肌肉便会自作主张:“哦,没必要那般努力了。啊呀,太好了。”遂自行将承受极限降低。肌肉也同有血有肉的动物一般无二,它也愿意过更为舒服的日子,不继续给它负荷,它便会心安理得地将记忆除去。想再度输入的话,必得从头开始,将同样的模式重复一遍。休息是必要的。然而,比赛迫在眼前的重要时期,要严肃地给肌肉下达最后通牒,将毫不含混的信息传达给它:“这可是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的!“当然不能让它超负荷,但一定得与它维持着绝不松懈的紧张关系。处理个中的勾心斗角,有经验的跑者自然得心应手。
  在日本逗留期间,正值新的短篇小说集《东京奇谭集》出版。为此要接受几个采访。预定十一月上市的音乐评论集的校样需要修改,封面设计也需协商。明年将以丛书形式刊行的平装本《雷蒙德?卡佛作品集》的校样要修改。趁这次改为平装本,我打算将现有的翻译全面校订一遍,这也需要时间。还得为明年将在美国刊行的短篇集《盲柳,睡女》写一篇长序。与此同时,还得忙中偷闲——并非受了什么人委托——孜孜不倦地写这样关于跑步的文字,就像沉默寡言而热爱学习的乡村铁匠一般。
  几桩事务也必须处理。我在美国生活期间,作为助手在东京的事务所帮忙的女子,突然提出明年年初要结婚,今年就得辞职,还得找人来接替她。暑期,东京事务所又不能关门大吉。返回剑桥后,预定到几家大学去演讲,还得为此作些准备。
  如此繁多的事情,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为了迎接纽约的比赛,还需积累练习量。简直连“追加人格都想动员起来帮忙。不管怎样,反正得坚持跑步。每日跑步对我来说好比生命线,不能说忙就抛开不管,或者停下不跑了。忙就中断跑步的话,我一辈子都无法跑步。坚持跑步的理由不过一丝半点,中断跑步的理由却足够装满一辆大型载重卡车。我们只能将那“一丝半点的理由”一个个慎之又慎地不断打磨。见缝插针,得空儿就孜孜不倦地打磨它们。
  在东京时,大体是去神宫外苑跑步。那是神宫球场旁边的环形慢跑道,跟纽约的中央公园当然无法比,不过在东京的闹市中心,却是甚为少见的绿意盎然的地段。这条慢跑道我长年累月地跑惯了,连细微之处都铭刻在脑子里。哪儿有坑哪儿有洼都记得一清二楚。对于需要时时意识到距离的练习,这儿最合适不过。问题是这一带交通量很大,在某些时间行人也很多,空气不太干净。不过在东京的正中心,不可奢求。况且它就在住所附近,仅此一点就该谢天谢地。
  神宫外苑跑一圈是一千三百二十五米,每隔一百米路面上就刻有标志,跑起来十分方便。当我决定要每公里跑五分半或是五分,甚或四分半,就使用这条慢跑道。我刚开始在外苑跑步时,濑古利彦还是现役,他也在这儿练跑,为了迎战洛杉矶奥运会,一副拼死的架势玩命地练习。他的脑袋里只有金光闪闪的奖牌。上一次的莫斯科奥运会,出于政治理由他未能参加,洛杉矶奥运会大概是赢取奖牌的最后机会了。他周身飘溢着一种悲壮,我们只需看看他奔跑时的眼睛,就能清晰地发现这一点。那时候中村清教练还健在,S&B食品公司的田径队里还聚集着大批实力派选手,一股势不可挡的劲头。S&B田径队日常练习时经常使用这条外苑慢跑道,多次与他们交臂而过,一来二往,我和这支队里的选手自然成了相识,还去冲绳采访过他们的训练。
  他们在去公司上班之前,一大清早便各自来练习,下午再全队集体进行训练。而我每天早上七点在这里慢跑————这一时段交通量较小,行人不多,空气也比较清新,所以常常同s&B选手擦肩而过,向彼此行注目礼,下雨的日子还会相视一笑,好像在说“都不容易啊”。记得最清楚的是谷口伴之和金井丰这两位年轻的选手。两人都处于人生二十年代的后半期,好像是早稻田大学田径部出身,学生时代在箱根长跑接力赛上曾大显身手。濑古君就任教练之后,他们成为s&B的年轻王牌选手,被寄予厚望。我觉得他们将来大有摘取奥运会奖牌的可能。
然而两人却在北海道夏季集训期间,乘车时遭遇了交通事故,同时死亡。他们经历了何等苛酷的训练,我亲眼目睹,所以听到他们去世的消息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痛心不已,遗憾不尽。
我同他们并无私下交往,也几乎没有直接交谈过。两人都是新婚燕尔,我也是在他们去世后才听说的。然而同为长跑者,每日在路上相逢,彼此间似有心心相通之处。哪怕水平上有天壤之别,有些东西却只有长跑者自己才明白。
直到今日,当我于清晨跑在神宫外苑或是赤坂御所周边的慢跑道上时,还不时想起他们来。转过弯道时,有时觉得他们好像呼着白气,正从对面默默跑将过来。经受了那般苛酷训练的他们,胸怀的希望、梦想和计划,究竟都消失到了哪里呢?人的思绪也会伴随着肉体的死亡,草草消逝无踪么?
  在神奈川我家附近,可以进行与在东京时完全不同的练习。已经讲过,我家附近有一条很陡的环形慢跑道。还有一条跑一圈得花三个小时、练习全程马拉松甚为合适的慢跑道大部分都是沿着河岸与海滨的平坦道路,既不会有汽车驶过,也几乎没有信号灯。和东京不同,这里空气清新。孑然一人跑三个小时,颇有些无聊,不过可以听着喜欢的音乐,作好心理准备,优哉游哉地去跑。但是这条慢跑道得跑出去很远,再折过头来往回跑,一旦跑出去了,就不可能说“跑累啦,半道上回去吧”。就是爬,也得爬回家里才成。因此,这并非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环境。我来说说写小说的事儿。
接受采访时,常有人提问:“对小说家来说,最为重要的资质是什么?”无须赘言,当然是才华。倘若毫无文学才华,无论何等热心与努力,恐怕也成不了小说家。说这是必要的资质,毋宁说是前提条件。如果没有燃料,再出色的汽车也无法开动。
然而无论在何处,才华于质于量,都是主人难以驾驭的天分。有时我们心想,量颇有不足,最好再增加它一点,或是寻思,节约点儿使,每次只拿个一星点出来,好使得长久些。哪有这等好事!才华这东西,跟我们的一厢情愿毫不相干,它想喷发的时候便自管喷涌而出,想喷多少就喷多少,而一旦枯竭,则万事皆休。像舒伯特、莫扎特那样,或某类诗人和摇滚乐手那样,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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