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一下我刚刚拆完线这个大概什么时候好。双杠还能做么? 我四月马上就要结束了十二号就要体育中考了。。。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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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我从山中来(一)
.cn 日&22:02 新浪论坛
&&&&作者:绿蝶
  “呜DD”
  一声鸣叫,火车呼啸着从又黑又长的山洞中钻了出去,缓缓地停靠一个小站上。
  我拖着几大包行李,艰难地下了车,好不容易才在站台上站稳,火车便悄无声息地慢慢驶出了小站。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小站真的很小,除了两个推着小车兜卖小食品的小贩,几乎没有什么旅客,和我来时的那个火车站简直大相径庭。
  我看了看站名,蓝色的牌子上写着”涵江镇”。
  涵江DD
  涵江DD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忽然化作一缕苦涩悄然涌上心头。
  走出了小站,八月正午的猛烈阳光遍洒在身上,我的鼻尖一会儿就浸出了汗珠,我用手遮着额,到处看了看,小站外除了一堆又一堆的煤堆,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静悄悄地,连树上的蝉好象也懒得鸣叫。
  不会有人来接我的,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是一个陌生的人。我的鼻子一酸,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吸了吸气,我抬起头,拖着行李向前面走去。
  面前只有一条路,那是一条不太宽的土路,旁边有一条不太宽的小河,再旁边就是那连绵不绝.巍然高耸.被一片苍绿覆盖着的青山了。土路一直傍着小河,孤零零地延伸进大山的深处,不知到底有多远。
  我叹了口气,正无可奈何地往前走去,忽然听到”叮呤呤”一声,从煤堆后面转出一辆三轮车来,那三轮车和城市里的大致相同,只是非常的破旧与肮脏,不知是载客还是载货的,正犹豫间,那车夫看见了我,脸上一喜,转过车把就向我骑了过来,”吱嘎”一声停在我面前。
  “要到镇上去吗?”车夫黝黑的脸殷切地笑着。
  我喜出望外,连忙点点头,毕竟,拖着一大堆行李,在这样的太阳底下走在这样的土路上,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将行李和我自己勉强挤进三轮车座,车夫就蹬着车向前而去。
  一路上,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着,而我则手忙脚乱地去抓那些不停颠簸着地行李,生怕它们会抖掉在那尘土飞扬的路上。
  我看着车夫黑瘦的背脊,阳光在他背上的汗珠中反着光,他不时地在前面车篓里摸出一条毛巾搽着汗,他说了一些小镇的情况,我一直没怎么搭腔,因为这些我早就听说过了。
  “要到了。”车夫蹬快了些,说道。
  我抬起头,向前望去,不远处,一座石桥横亘在小河上,对岸山脚处,已隐隐约约露出屋檐的痕迹。
  很快的,便过了石桥,一过桥,就是青石板路了,些许的青草从石板的缝隙中偶尔冒出头来。青青的石板路――我曾多次的听说过,向往过,可是如今我真正看到时,却是另一种心情了。
  拐过山脚,涵江镇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这个傍山而建的小镇,衬着山的灵秀,显得那么清幽和宁静,一条窄窄的小街,街两旁生长着参天的槐树,粗粗的深色的树身,不知已有多少年轮,在街边排开,如伞如盖。从酷热的阳光下走进这里,顿觉荫凉怡人。槐树下,除了偶尔夹杂的一两幢砖瓦房,沿街而建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的,年代久远的样子,用一条条木板拼起来的门,木格的窗,高高的门槛,斑驳的油漆。间或有一两户在自家门前开了杂货铺,那摆放商品的铝合金架的玻璃货柜才现出一些时代的气息。
  现在是午后了,小镇上的居民们大概吃过了午饭正在午休,小街上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槐树下投来的一两瞥打量的目光。
  行进在这幽静的小镇上,忽然有一种时间空间都与世隔绝的感觉。这个多次出现在我想象中的涵江镇,如今真实呈现在我面前时,千百种滋味交杂在心头,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是一个熟悉它的陌生人,曾多次幻想踏足这里兴奋愉快的心情,可现在我并不开心,真的,一点也不开心。
  车夫问明了我的去处后,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哦,原来你就是新来的老师呀,怎么不早说嘛!”他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我,一脸憨厚的笑容。
  “怎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当老师的?”我有些惊讶。
  车夫挥了挥手,”当然知道啦,我儿子就在涵江中学念书,是他告诉我的,听说是大城市来的大学生,我们镇上很少人来,你一看就是城市里的人,我就猜到了。”他抖了抖身上穿的背心,好让凉风多吹些在他的胸膛上。
  “哦,是这样,那,路不远吧。”
  “不远,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我忽然觉得车身有些向后倾斜,原来石板路渐渐升高了,是一个不太陡的斜坡,两旁的房屋也依山势而一幢比一幢高。
  为了好使力,车夫已从车座上站起来蹬车,他很费力一圈一圈地踩着脚踏,刚干掉的汗又冒了出来。我不忍心这样”剥削”劳动力,便说道:”师傅,我还是下来走吧,这样你要轻松些。”
  “不用,不用,”那车夫慌忙摇手,”那怎么行,你坐着,你坐好!”
  他干脆跳下车来,一手扶车把,一手拉着车座的靠背,往坡上使劲拉,说什么也不让我下车。
  好在斜坡不太长,只一会儿,就又是平路了,就在这时,车夫说到了。
  他将车停在一个铁门前,那铁门旁挂着一个狭长的木牌,白底上写着”涵江中学”四个红色的大字。我从车上的行李中挤了出来,正准备给车夫钱,却见他走过去拍了拍铁门,大声叫道:“刘大爷,刘大爷,快来开门。”
  他又喊了几声,才听到里面有人应声,铁门”呀”的拉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瘦小老头手上攥着一串铁链锁,探身出来:“什么事呀?”
  “刘大爷,新来的老师到了,您快让她进去吧。”
  “哦?”刘大爷虚着眼睛看了看我,”是新来的老师呀,那快进来吧。”刘大爷把门全拉开了,车夫师傅说帮我把行李拉进去,于是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空阔的校园,围墙围起来很大一片场地,却只有两栋教学楼,其余的空地,都用来作了操场,操场上立着简陋的篮球架,乒乓球台,以及一些上体育课用的双杠什么的。现在还在放暑假,诺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大爷领着我到了一幢楼的楼下,叫车夫把我的行李放在阴凉处。我掏出十元钱来给车夫,可他说什么也不收,他说我以后还要教他儿子读书,他不能收我的钱。可我坚持要给,这么热的天,他拉着我这么远的路,真的非常辛苦。我们推攘了半天,那车夫终于收下了钱,可是好象还是觉得内疚似的,说什么也要帮我把行李搬上楼,忙活了半天,又说要去把校长找来,这才蹬着车去了。
  大包小包的行李全放在二楼最靠里的一个小房间中了,这个房间据刘大爷说,是专门为我腾出来的,原来本是一个档案室。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是略长方形的房间,对着门的那面墙开了一扇窗,看得出来,因为我要来,这个房间重新粉刷过,窗上,门上也刷上了新油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张单人木床靠窗放着,窗前有一个新的书桌,一把木椅,另一面墙,并排立着两个文件柜,看来是给我当衣橱用的,门背后的墙角上立着一个放盆子用的架子,另一边墙角下还放了一只电炉,为了避免单调,靠床的墙上还贴了一幅中国地图。这就是小屋里所有的东西了。
  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这房间甚至算不上一个象样的卧室,这就是我今后将要生活的地方吗?我怔怔地站在屋子中间,心里茫茫然不知所终。
  这时候,校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进门,他便满脸笑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握住我的手说:”这就是方老师吗?早就听说你要来,却不知道你哪一天到,你看,真是怠慢了。”说完,他松开了我的手,打量着我。
  校长头顶有些微秃,夹杂着些许白发,身材中等,穿着朴素,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颇有些儒雅之气。他脸上额头上都有大颗的汗珠,一定是听到消息便马上急匆匆赶来了。
  “校长,你好,”我带着尊敬的语气说道,”我是方语晗,相信我的档案已经转到这里来了,我想,就不用再多做自我介绍了。”
  “是的,是的,”校长搓了搓手,又扶了扶眼镜,”真年轻啊,你看来简直还象个学生,不过,年轻真好,还能够大有所为。”他的语气里不无感慨,”现在我们学校就是需要象你这样年轻的教师,可是现在镇上的年轻人都一心想往外闯,没人愿意待在这山沟里啦,外面的人谁又愿意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我心里一动,心绪晃晃悠悠飘了开去。是呀,确实有人说过,他再也不愿意回到这里了,是什么时候说的,很久了吗?
  “可是――”校长拖长的声音将我飘浮的思绪拽回了小屋,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可是方老师你怎么愿意---”
  他没有说完的话我明白,可是我该怎么说呢,是为了一个承诺?为了一个誓言?我当然不能这样回答。
  “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亲戚曾经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他对我讲过这里的情况,我听了觉得很喜欢这里清幽的环境,所以就自愿申请到这里来了。”我一口气说完,觉得自己撒了一个非常拙劣的谎。
  “哦,是吗?你居然会喜欢这里?”校长笑了,看来他对我这番话的真实性还大有疑问,但是还好,他没有再详问下去。
  “现在我们学校已经没有年轻的教师了,最年轻的都已经四十啦,再没有人来,学校以后都要办不下去了。我们这些老教师虽然有心,可毕竟年岁不饶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校长的话里透着失落与不甘心,他一定对这学校有着深厚的感情,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可是年华逝去,无人能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校长走到了窗前,示意我过去,他指着后面那幢三层的教学楼,说道:”这楼是后面才修的,原先这里只有这一栋楼,那栋楼三层都是教室,这边只有一楼是小学教室,啊,镇上只有这一个学校,所以虽名为中学,其实还设有小学,这层楼是教师办公室,三楼是图书室和档案室,杂物室。”他停顿了一下,又看着我说,”你一定也看出来了,这学校很小,因为镇上人少,学生当然也就不多,不过,你一定不相信,我们学校每一届毕业班,都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学生考上大学,不知道是老师教得好,还是学生们一心想跳出山沟自己争气,真是说不清楚。”
  我的思绪又飘开了。”到我们学校去看看吧,”这句话曾经在耳边轻柔地荡漾过,”那可是我待了十二年的地方,比在家的时间还多呢。”“要去的,一定要去!”我曾傻傻地应着。如今我真的来了,可是那说话的人呢,他却不愿再回来了。
  “哎!光顾着说话了,方老师,你还没吃午饭吧?”校长忽然想起来似的,”走,到我家吃饭去!”
  “啊---不用了,”我定了定神,”谢谢您,校长,我在火车上已经吃过了。”
  “这样---,那好吧,你先收拾行李,晚上上我那儿吃晚饭,我---”
  “不用了,校长,”我急忙说道,”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自己随便弄点什么吃就行了,您不用操心我。”
  “你这里还没收拾出来,啥也没有,很不方便,就上我家去吧,别客气了,就算我给你接风。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晚饭前我再过来,你先忙吧。”校长不容我再说什么,就摇了摇手走了出去。
  这一下午,我都在忙着打开行李,收拾东西,不再去东想西想。可是我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有的家当好象都盘了过来,忙了半天,也没拾掇出个名堂。校长又来时,我屋子里一片混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卫生间在楼梯口旁边,虽然很不方便,但也就当作是在大学住宿舍吧,不同的只是我一个人住而已。我去洗了洗手和脸,将头发梳理一下,又拍了拍衣上的尘埃,就跟着校长上他家去了。
  校长的家在小镇深处,不在我来时的路上。出了校门向前走,这时太阳已经偏西,槐树下更为荫凉了。我和校长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在青青的石板路上。校长说这个小镇只有这一条街道,住了两三百户人家,一面依山,一面傍水,所以房屋都挨得很紧。这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就是上山的路了,山上也有人家,但很少,大多是猎户。
  小镇绕着山脚,呈一个大大的弧形,转过一个缓缓的弯儿,再上一段斜坡,校长的家就到了。我满心希望是去拜访一幢小木楼,却没想到校长家是一座砖瓦房,校长说以前他家也是木楼,可是年久失修,实在不能住了,才拆了重新修的。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小院中央有一棵粗大的槐树,枝干伸展,树叶茂盛,差不多将小院和院中的几间平房遮盖住了,犹如一把巨大的翠绿的伞。
  槐树下,有一张竹制的躺椅,躺椅上侧对着我们躺着一个人,半闭着眼睛,跷着二郎腿晃悠着,手拿一把蒲扇,不时赶赶蚊虫,好不逍遥的样子。
  校长一见那人,眉头便微微一皱,说道:”远征,快起来,有客人来了。”
  那人听了这话,并不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斜眼一瞥,脸上随即一怔,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哎呀,爸,你怎么不早说有客人来呢,你也真是!”那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背心短裤,脚上一双脏兮兮的拖鞋,精瘦精瘦的,长相一点儿也不象校长,一撇不成形的胡须,高高的颧骨,鹰钩鼻,一双微吊的三角眼里透出一种让人不太有好感的笑意。
  “你一个下午不知晃到哪儿去了,我找谁说去?”校长皱着眉,一脸的不满,”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才分来的老师,方语晗方老师,刚刚才大学毕业。”
   “方老师,”校长松开眉头,朝我笑着,”这个是我儿子,他---”
  “哎哟,方老师,你好,你好!”那人还不等校长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并凑拢到我跟前,”我是徐远征,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
  他伸出手来,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将手掌在衣服上揩了揩。我对他笑了笑,也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却没想到他竟不放开我的手,拉着我朝那间门口垂有竹帘的平房走去,这让我感到很别扭,尤其那又是一只汗津津的手,我禁不住回头朝校长看了一眼。
  校长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泛起一层薄怒,他叫道:”远征,你这是DD”
  可是他的话又给打断了,因为徐远征大声地朝屋内喊着,并将我带到了屋前:”妈,妈!快出来,客人已经来了!”
  一直到校长夫人出来,他才松开我的手,校长夫人大概五十多岁,很瘦小,皮肤微黄,眉眼之间和她儿子有些相似。
  “哎!这就是新来的老师吗?这么年轻,”校长夫人拉过我的手,上下打量着,”还真漂亮呢,不愧是大城市里来的,好洋气呢,这模样,我们镇上可绝找不出来的。”
  “是,是!没错,没错!”徐远征在一旁连声附和着,搓着手,一脸莫名的兴奋。
  “校长夫人,你好,真不好意思,一来就给你添麻烦了。”
  “哎哟,叫什么校长夫人,叫我吴姨好啦!”吴姨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又拍拍我的手,”真是有教养呢,读过大学就是不一样嘛。”她一个劲儿地夸我,脸上笑得象天上掉下来什么宝贝,让我很不好意思。
  这一顿晚饭吃了很久,吴姨弄了不少菜,几乎没在桌子上坐过,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不时地端上菜来。我吃到了早就听说过的小镇特产”甜糕”,这种”甜糕”是用麦芽做的,用树叶包着的,糯糯的,甜而不腻,非常好吃,那甜味来自麦芽本身所含的糖,是非常健康的绿色食品。
  徐远征真是一个健谈的人,他总想引我说话,表现得好象热情过了头,只可惜他的话题我都不太感兴趣,所以只是礼貌地应对着,话语很少。
  校长反倒很沉默,只是不时的劝我吃菜、吃菜。
  吃完了饭,谢过了校长夫妇,徐远征坚持要送我回学校,我很想委婉拒绝,可是吴姨也一定要他送我,我无话可说,校长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儿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路走下来,徐远征又说了许多话,我这才知道他是一个转业军人,回来后在离小镇不远的一个山里煤矿上班,可是干了没多久就不想干了,镇上又没有什么可以工作的地方,于是他就赋闲在家了。我知道镇上的很多居民都在煤矿上班以养家糊口,其余少部分居民,大多是妇女,就自己种块地,种些蔬菜、水果,做些小生意,也能自给自足。象徐远征这样找不到工作,虽说是环境造成,但这样闲呆在家里,对于他这样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来说,也是不应该的。我明白校长为什么总是对他不满的样子了。
  总算到了校门口,我刚要敲门,徐远征忽然说道:”方老师,不如我们再聊聊吧。”
  我转过头来,看见他一脸殷勤的笑意,眯着的眼睛里微微发着光。
  “可是,真是不好意思,我才来,很多东西都还没收拾好,现在又已经很晚了――”我抬起头,带着歉意地看着他。
  “哦,哦,那――那改天吧,改天我们再聊也行。”他边说边搓着手,一点也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那好吧,真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正准备敲门,他又叫住了我。
  “方老师,今晚月色真好,很亮呢!”
  我听了这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听他又接着说:”在月光下,你看起来更漂亮了,真的,太漂亮了。”
  我开始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勉强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出去当过兵,也见过世面,可还没见过比得上方老师的姑娘,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穷地方见到你,我――我真是――”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这让我忽然感到有点害怕,我慌忙转过身去拍门,叫着刘大爷。
  谢天谢地,这次刘大爷总算是很快就来开门了,我匆匆地又谢过徐远征,便闪身进了校门一进去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一直到开学,我才把小屋整理好,我的行李虽多,其实整理几天就够了,但我反正闲着无事,也就懒懒散散地一点点地收拾。
  校长想让我天天都去他家吃饭,我委婉地拒绝了,后来又来请过几次,我都尽量推脱了。
  其实校长夫妇很不错,我也很喜欢他们,可是徐远征就――,还是少见他的好。
  我虽不去,却不能阻止他来,于是他就三天两头到我的小屋来拜访了。
  他的用意很明显,可是既不明说,我也就只能装糊涂了。吴姨却是表明了很喜欢我,常说真希望有我这样的女儿等等暗示的话,而且经常做一些好吃的让徐远征给我送来,这样,徐远征就有了造访的正式借口了。虽然他的言谈举止完全不象他父亲,修养也有限得很,可出于对校长的尊敬,我还是敬他为座上宾。
  小屋在我的拾掇下,已经隐隐有些温馨的感觉了。为了布置房间,我到镇上去过几回,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我才来几天,小镇的人仿佛就都知道我是谁了,他们毫不掩饰好奇的目光,在杂货铺买东西,老板也热心得很,价钱总是算得很便宜。这个山中小镇,民风看来很淳朴,虽然人们对我很好奇,但是也很热情,习惯了都市中的淡漠人情,在这里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一开学,校长就安排我为初中一年级的班主任,我知道他对我寄予厚望,但这让我汗颜,以我现在的心境,是根本无心于工作的,我不是师范毕业的,也从未教过书,为了不愧对校长,所以我只有振作起来,努力学着当年我的初中老师的样子,边教边学,倒也从中体会到了一些乐趣。
  学校的晚自习,老师是轮流值守的,晚上九点钟才结束,该我值晚自习的晚上,徐远征就不大来了。
  我习惯每天晚上洗过澡后才上床,看会儿书写会儿日记然后睡觉。可是在这里很不方便,楼梯口那个卫生间兼做浴室,里面倒是有冲澡用的喷头,但要洗澡,必须要有刘大爷在楼下锅炉房烧水,才会有热水供应,我不好意思烦他每晚都来烧水,只好自己带个盆子,提一瓶热水,在卫生间就着盆子冲冲凉。
  这层楼是教师办公室,我住在走廊的这边,而那边走廊的尽头处也有一间宿舍,是给老师们轮流值夜用的,一月一轮,有的老师值夜时甚至连家带口地住在这里,所以晚上倒也不觉得害怕。
  时间缓缓流逝,夏季已渐渐隐退,槐树叶有些泛黄了,山镇的初秋在树梢上若隐若现。
  夜里洗过澡,端着盆子从卫生间里出来,有时我会在过道的栏杆上靠一会儿,这时候,过道尽头那边门内投出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整个小镇也仿佛进入了梦乡,如此的安宁与静逸。
  松开发夹,让头发披散开来,凉凉的晚风立刻便来轻拂我的发梢,还带来了山野里清新的气息和远处田里的几声蛙鸣。抬起头,黑沉沉的夜空只有几点疏星闪烁,月亮不知躲到了何处,凭栏远眺,群山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变得模模糊糊,平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越近深夜,四周越是寂静,天地之间好象只有我一人悄然独立,只有清风还在低旋徘徊,拂过耳际时,化为喃喃的轻语:“语晗――语晗――”
  我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向楼下看去,空旷的操场上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曾几何时,有个人常常在宿舍楼下这样轻声地呼唤我,只要探出头去,就必定会看到他仰头望着我,嘴角含着多情的微笑――回忆是个坏东西,它总是这样不期而至,总是在我不愿想起的时候来刺痛我的心,我甩了甩头,想甩掉什么,但眼泪霎时便涌了上来,夜变得更模糊更黑了。
  总是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老师站在讲台上点着新生的名字,应答声在诺大的教室里此起彼伏着。
  “孙涵江!”老师看着名单大声念道。
  一个男生从后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地应答了一声,他的声音与那些声音响亮的男生完全不同,轻柔而又斯文,以致于立刻就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他的穿着有些土气,但却掩饰不住那高高的帅气挺拔的身形和温文清秀的样貌。从此,他开始成了女生们注目的焦点。
  大二时,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孙涵江成了我的恋人。那是怎样一段幸福美妙的时光啊,榕树下的呢喃,草地上的低语,图书馆里相对而坐时深情的凝望,还有那影院里让我惊吓地躲入他怀里的恐怖片,那只顾说话而食不知味的午餐。点点滴滴的甜蜜,汇积在我的心里,满得就要溢出来了。
  我喜欢看他清秀的双眉下那一对温柔的眸子,也喜欢淘气地弄乱他那一头柔软而又服服帖帖的头发,但最喜欢的,是他常常轻轻拥着我,用他那轻柔好听的声音在我耳旁低低地诉说无限的爱意。他不时地会回忆起童年,会思念他的故乡小镇,他向我形容小镇的模样,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总是向往着那山中小镇恬静的生活。他说一定会带我回去看看,只要我去了就一定会喜欢那儿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飞一般,转眼就到了大四。在这两年中,我们是校园里公认的最甜蜜的一对,涵江不仅是一个温柔多情的恋人,也是一个刻苦努力、聪颖好学、深受教授们喜爱的好学生。他的成绩在系里名列前茅,他本人也在这几年的大学生活中渐渐蜕变,渐渐成熟,越来越散发出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来,也因此,即使是我们热恋时,也照样有很多女生在追求他,其中有个女生尤其地执着坚定,这个女孩的名字叫赵芳飞。
  听我的室友们说,这个赵芳飞是很有来头的,她的父亲是我们学校所在城市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她本人能进入这个学校也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所以尽管她的成绩、样貌都实在平凡,但脸上总是挂满了高高在上、骄傲的优越感。唯独对涵江就不一样了,她摆明了主动追求他,把骄傲与矜持全抛开了。
  我经常为这件事和涵江开玩笑,可他每次都是淡然一笑,只说一句话:“除非她是你。”
  每一次听到这句话,不管身边有人无人,我都会禁不住地在他脸上吻一下。是呀,我相信没有人可以取代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升入大四,就意味着面临毕业,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莫明的悲壮,那是一种即将踏入社会去施展宏图抱负,却又前途未卜,对校园生活恋恋不舍的复杂情怀。现在的大学生不再象从前那样吃香了,找工作越来越艰难,很多同学都提前开始行动起来,东奔西走,要不四处应聘,要不就托关系,找门路,好在毕业前为自己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涵江也加入了求职的队伍,希望能在这个大城市里找到一份好工作,在这里扎下根来,我不能帮他什么,只有眼看着他四处奔走。没有多久,他便失望了,他学的专业太冷门了,根本没有适合他的职业,有好的工作,又因为专业不对口,他没有丝毫工作经验,而不被录用,加上他是从偏远山镇来的,在这里更是毫无关系门路可言,要找一份好的工作就简直难上加难。
  他放弃了奔走,开始变得沉默起来。我注意到了他的这些变化,但从来没有问过他,我能明白他的心情。眼看他清秀的眉头成天锁着,温柔的眸子也透着苦恼,真觉得难过与心疼,我试着劝他,找一个一般的工作先将就着吧,可是他坚决地摇头,我理解他的傲气,一个成绩这么优秀的学生却在社会上得不到承认,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与失落。
  毕业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同学们都已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了,涵江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和抑郁。他时常呆呆地凝视着我,眼里有说不出的忧伤,这让我暗暗心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终于有一天,他将郁积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象往常那样轻轻抚弄我的头发,可是却比更温柔、更爱怜,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你的头发真美,可是我却没有多少时间能抚摸它了。”
  “什么?”我心里一惊,跳了起来,瞪着他:“你说什么呀?”
  “不是吗?转眼就要毕业了,那就意味着,转眼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无可奈何的忧伤与不舍。
  “不!我们不会分开的!”我跺了跺脚,急切地想让他放弃这种想法。
  “别傻了,语晗,”他嘴角忽然露出微笑,伸手轻拉我坐下,爱怜横溢地看着我,“一毕业,你就会回到你父母所在的单位上班,工作是根本不用愁的。而我呢,也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说不定要在那儿终老一生,从此我们就天各一方了,大学里有太多无疾而终的爱情,不是么?”他抿住嘴唇,好象这样能把痛楚紧紧抿住。
  “不!不!不!”我更急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觉得心痛,要和他分开,这我连想都不敢想,“对了,对了,我去跟我父母单位讲,叫他们录用你。”
  他又笑了,伸手过来抚了抚我的头:“这可能吗?你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也是没有门路的,你也是因为是那儿的职工子弟,才录用的啊,谁知道会分配一个什么样的工作给你。”他放下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再看我,“算了,我也相通了,看来这城市里的人情世故实在是不适合我,还是回小镇去,那儿虽然无法施展抱负,可是却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
  就在这一刻,一个想法突然从我脑中冒了出来,而且立刻就变得坚定了。
  “好,我和你一起去,你不是早说过要带我回去的吗?”我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这想法一经说出口,心里的急切一下就消失了,话音也变得平静下来。
  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神有惊有喜,又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你是说你――和我去?”
  我点点头。
  “你不回你父母那儿去?”他仍然不相信地问着。
  我再点点头。
  “那儿……”他摇着头,又摇着我的手,“那儿可是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地方呢!”
  “我知道。”
  “那你……,你不要轻率地做决定。”
  “我没有轻率,我已经想好了。”我看着他,这一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地爱他,“不管是哪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会和你分离的。”我靠过去,头轻轻地挨着他的肩。
  他楞了一下,然后猛地将我紧紧拥住,用我从未听过的高高的声调喊着:“真的吗?真的吗?我从不敢想,不!我想过,可是却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哦,语晗,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喜悦激动的心跳,然后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到那里去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好不好?”
  “好!好!随便怎样都好,只要有你!”他低头看着我,那深情无限的目光顿时将我熔化掉了,他俯头吻着我,那是怎样深深长长的一吻啊,所有的语言,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吻中得到释放。
  许久,许久,他抬起头,轻轻地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在我耳边喊着:“语晗,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觉得,那里就是你的天堂!”
  我从来没有象那样幸福地流泪,泪水弄湿了我的脸,也弄湿了他的。
  从那以后,我们都定下心来,不再去为将来发愁,唯一让我发愁的,是眼前的论文答辩。大学四年了,我一直懒懒散散地念着书,功课不好不坏,可是要毕业了,怎么也要让自己的大学生活有一个完美的结束。于是,我开始忙碌起来,涵江也在忙着他的毕业论文,这一段时间,我们除了在图书馆查资料时碰见,其余时候基本不再见面了。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的论文写的非常不顺利,开始后悔这四年里没有专心用功地读书,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想找涵江帮帮忙,可是他好象比我还忙似的,去了几次他的宿舍,总是不见人影。
  离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的论文只写到一半就卡住了,只有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埋在大堆的资料书籍里,搜肠刮肚,冥思苦想。
  填写毕业志向的那一天,我跑去找涵江,可他不在宿舍里,图书馆里也不见他的踪影。我有些纳闷,他的生活空间很小的呀,每天三点一线已成了固定的模式,他还能去什么地方?独自去填了毕业志向,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填上了“涵江镇”,很快交了表格,在那儿磨蹭了好半天,以为一定可以见到涵江,可是我失望了。
  怏怏地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一见我进门,都扭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我懒得理她们,径自走向自己的床前,还没有躺下,就被室友小陈拉了起来。
  “语晗,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什么啊,听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一楞,神色忽然尴尬起来,又和其他几位交换了一下眼神,嘴巴张了张,却又不说话。
  我看了看大家,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发生吗?别跟我打哑谜吧,我天天泡在图书馆里,赶论文赶得头都大了。”
  室友小齐忽然冲着我说道:“别管你的论文了吧,快去找找孙涵江。”
  “涵江?我刚刚还在找他呢,谁知道他到哪儿去了?”我抱怨地说道,心里是不太高兴的。
  大家又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次轮到小梅说了:“语晗,孙涵江很久没来找过你了吧。”
  她这一问,我才想起,是呀,我们真的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是啊,怎么啦?”
  小陈快言快语地:“那你知道他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吗?”
  “还能做什么,写论文啊,喂!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我纳闷地看着她们,“怎么都怪怪的,刨根问底的,到底想说什么呀?”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梅先开口了:“学校都传开了,就你还蒙在鼓里,孙涵江和赵芳飞在一起,你知道吗?”
  我一怔,又听小齐说道:“我都亲眼看见啦,他们……”
  “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原来她们说的是这个,这怎么可能,我相信涵江,那个赵芳飞追他追得很紧,经常去找他,难免不被人看到。
  “怎么不可能?你也太大意了吧,就那么相信他?快去找他问个清楚!”小陈急的走过来推我,室友里她和我关系最好。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们又不了解他,别瞎操心了吧。”我在床上躺了下来,一整天都在忙,真是累死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小齐的声音里有微微的讥诮。
  “那当然,因为赵芳飞不是我!”我说完这句话,转过身闭上眼睛,不想再吭声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小陈忽然一顿脚:“哎!不管你了!”
  听见她们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我静静地躺着,假装睡着了。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开始不平静了,涵江该不会是抵挡不住赵芳飞的“攻势”,他……哎!想什么呢,这当然不可能了,小陈她们太不了解他了,因为她们不知道涵江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她-不-是-我!”
  论文答辩居然顺利通过了,这真是让我喜出望外,这同时,涵江镇政府的工作分配通知书也到了,是去涵江中学当老师。当一名人民教师?这倒是个不错的值得尝试的职业。涵江呢,不知道他被安排了怎样的工作?
  我拿着通知书,兴高采烈地去找他,可是还是找不到他,我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他怎么就象突然消失了一样呢?我想在他宿舍里等,可他的室友们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我走出门去,一个男生在背后喊:“你晚点再来吧,他不到熄灯是不会回来的。”
  不到熄灯不会回来,那他在哪儿?在干什么?好久不见了,他想我吗?带着好多的疑问,我坐在男生宿舍楼下的花台上等他,他总要回来的,总要和我见面的。
  等待的时间过得好慢啊,宿舍楼已经熄灯很久了,可是还不见他回来,我固执地坐在花台上,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一张通知书被我攥的皱巴巴的。
  终于,我看见他了,他低着头,拖着慢吞吞的步子,从路灯下走了过来。
  “涵江!”一看见他,我的生气,我的委屈,全都飞走了。我站起身来,朝他跑过去。
  听到我的声音,他受惊似的抬起头,一下停住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一下,仿佛我吓着了他。
  直到我奔近,才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那表情好怪,让我楞了一下,但随即想起手中的通知书,我扬起手来,兴奋的,调皮地看着他:“涵江,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他木然地看着我。
  “通知书呀?祝贺我吧,涵江,我要当老师了呢!”我笑着,摇着他的手臂。
  “老师?什么老师?”他仍木然的,好象丢了魂似的。
  “涵江中学的老师呀,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啊?”他一声惊呼,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瞪着我,好象我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他开心的,可是他却是这副表情,我扁了扁嘴:“干嘛?你真的不高兴呀。”
  他忽然一把抓过我的通知书,对着路灯的灯光看了起来。我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他的脸色怎么越来越苍白,他的手为什么开始颤抖,把通知单抖得悉悉索索地响。
  “涵江,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他一惊,手里的通知单晃晃悠悠飘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来双手握着我的肩,苍白的脸孔看起来是那么的痛楚。
  “你……你怎么这么傻,你不该这么傻的,我……我……”他说不下去了,只是轻轻摇晃着我。
  “你怎么了,涵江,有什么事吗?”我惊讶地看着他,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
  “还来得及,来得及,你不去就是了,你还是回你父母的单位去。”他紧张地盯着我,嘴唇颤抖着。
  “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我挣脱开他的手,声音也变得高起来。
  他微张着嘴,手还放在空中,就那样盯着我,那一刻,他的眼神迅速地变换着。终于,他放下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轻声地说:“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他一直往前走着,没再回头看我一眼,我盯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地跟在后面,我越来越感到不安,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校园里那棵榕树下,他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过身来,好半天,才听见他喑哑艰涩的声音:“语晗,我对不起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肩轻微地抖动起来。
  我心里忽地一紧,忙跑过去面对着他,他的眉紧紧地锁着,眼里是深深的痛楚与无奈,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心里揪得发疼。
  一看到我,他就垂下眼,似乎不敢看我,过了一会儿,他又侧过身去,始终不看我。我们之间的空气就象凝固成冰了一样,又冷又硬,让我无法靠近他,一种无形的恐惧缠住了我,我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良久,他一咬牙,好象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拳头也握得紧紧的:“语晗,我们分手吧。”他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又艰难地看了我一眼。
  “什么?”我的心里象被猛地敲了一锤,痛得不由退后了两步。
  “我是说――”他吸了口气,忽然加快了语速,“我是说,我们分手吧,我们不适合,不,是我配不上你,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不能相信地望着他,曾几何时,他说要给我一个天堂的,可是,可是怎么了,是在做梦吗?不,不会的,他一定是哄我,逗着我玩儿呢。
  “不,涵江,别开玩笑,这种玩笑可不好玩儿。”我让自己微笑着,好让他无法再继续下去。
  “不是,语晗,这不是玩笑,我是说真的。”他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的羞愧,“我……我是一个混蛋,根本不配你爱,你……你忘了我吧。”
  我呆呆地望着他,那一刹那,我的心如同刀绞。他不是在开玩笑么,他说的是真的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从未争吵过,从未红过脸,我们不是那么相爱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天地就变了颜色。
  “为什么?为什么?”我喃喃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去,我拼命读书,拼命学习,就是为了能跳出山沟。可如今,我却还要回到那里去,我的书全白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他忽然高声叫着,眼里满是怨愤与不平。
  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这不象是我认识的孙涵江了,他变得陌生了,变得我不能了解了。
  “可是,就因为这样,就要和我……和我分手吗?”我迷惑地望着他。
  他愣了半晌,才说道:“你一直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
  “听说我……和赵芳飞……”
  赵芳飞?赵芳飞!难道这是真的,不可能,她不是我,她不可能替代我的啊,我说不出话,脑袋里轰轰作响。
  “赵芳飞……她来找到我,说她可以帮我找到工作,可是有一个条件,”涵江背过身,不敢再看我,也许看着我,他根本没有勇气把话说完。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问她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她说,她可以通过她父亲的关系,在市政府里为我谋一个职位,天,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我知道她能。于是,我问她是什么条件。”涵江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一种不能掩饰的难堪。
  我象一个木头一样,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呆呆地那里,任由他的话语深深剌进我的耳里。
  “她说,要我做他的男朋友,要我爱她。我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我当时就拒绝了,因为我有你,可是,可是我……我真的是一个混蛋,我抗拒不了那种诱惑,我想了好多天,想了好多天……”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我清楚地听见我的心一片片碎裂的声音,那种痛楚迅速地在全身扩散开,我想吸气,可是却吸不上来,我张了张嘴,居然听见自己在说话:“所以你选择了她,决定放弃我,所以……”我没说完,一阵眩晕就攫住了我。
  模糊间,看见他忽然冲过来抓住我:“语晗,语晗,你骂我吧,打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他的声音痛苦愧疚地无可名状,他还是爱我的,对吗?否则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他的脸湿湿的:“涵江,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天堂吗?”
  他身子剧烈地一震,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如死灰一般:“来不及了,已经晚了,这些天,这天天……天天都到她家去,她父亲已经帮我安排好工作了,我不能……我……不,”他背过身去,又不看我了,“语晗,你忘了我吧,彻底忘掉,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我不配你爱,一点也不配。”他向前起去,踉踉跄跄的。
  “涵江!”他的背影牵动了我心里无数的碎片,好痛好痛,让我忍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语晗,我还是那句话,她不是你!”他的眼里又流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深情,可是这深情只是匆匆的一瞥,他又转过身去了,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大踏步向前走去,再也不回头了。
  我站在那里,无法移动脚步,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他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没,牵动我心的那根弦忽然绷断了,无数的碎片散裂开来,无法聚拢。
  好奇怪,我居然没有掉一颗眼泪!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这个人就好象真的从未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我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我没有改变心意,仍然决定到涵江镇去。父母家人还有朋友们都竭力地劝我,他们不明白,失去了心爱的人,到那里还不都是一样吗?我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慢慢地缝补心里的伤口,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让我的人生重新开始。
  风越来越凉了,吹得我禁不住的微微发抖。回到小屋里,直接上床躺下,灯也不开,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一团黑暗,许久不能入睡。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吗?这里会是我的天堂吗?我还会有幸福和快乐吗?我努力地睁着眼,想看清人生的方向,可是黑暗中许多大大的问号纠结着,一直纠缠到梦中……
  “一叶惊秋,残蝉噪晚。”小镇秋日的美是城市里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里了。清风渐凉,精神渐爽,我开始钟情于在山水之间游荡。
  斜阳西下,独坐于河边大石上,翠峰如簇,衰草凝绿,清幽幽的河水映着我的倒影,低吟着歌儿潺潺流去,水草里不知名的虫儿此起彼伏地鸣叫着,仿佛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有时行走在田间陌上,采一朵小小的黄菊,放眼青山,自有一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澹远的情怀,仔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避世隐居呢?
  周末的时候,便将整日的时间消磨在山上了。沿着上山的小路走一走,停一停,不时地采两朵野花,累了就随便找一块地方席地而坐,仰头望去,延绵的群山有的浓雾遮绕,隐然不现,有的轻烟薄雾,微露羞态,有的又褪尽轻纱,丰姿如黛,亦浓妆、亦淡抹,看不尽的千般姿态。
  可惜从来不敢爬得太高太远,对我来说,那深山里、密林中,有着一个神秘莫测而不可知的世界,让人望而却步,不敢冒然探访。
  坐在长满野花的小山坡上,俯视青山绿水环绕中的小镇,看着槐树覆盖下那些若隐若现的屋顶,想着每一个屋顶下都有一户悠闲的人家,我忽然觉得,慵懒的生活其实是那么的适合我。可是这个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涵江,如果有他相伴,这将会是多么甜蜜而又惬意的生活啊。
  我以为随着秋意渐浓,那些心痛的往事也会渐渐淡去,但微雨的夜晚,独坐在桌前,听秋雨敲窗,看风卷重帘,才发现无尽的愁思在眉间心上,从来无计可消。“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归来时,陌上相逢否?”我和涵江还会有相逢的一天吗?即使相逢,人又能否依旧?
  在学校里,除了给学生们上课时,平日里我沉默寡言,也很少展颜欢笑,我想,在其他老师的眼中,这个城市里来的大学生,一定清高孤傲又不合群,所以他们也不大和我接近。有时我也想改变一下,可又想,管他呢,能随心所欲、独来独往,毫无人事纠葛,这样不更好吗?
  深秋时节,山上的红叶红了,远远望去,深红的、浅红的、橘红的、紫红的……一簇一簇,犹如一团团红晕,点缀在碧林之中,又仿佛片片瑰丽的彩云,在群山之间飘浮。好美的景色!虽然曾听涵江提起过,却从未想到会这么美,我目眩神迷,不禁感叹着造物的神奇。有时我真希望能够到那深山老林中,采颉一片红叶,制成美丽的书签收藏在心爱的书中。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的短暂,当冷冷如刀的北风匝地吹起,红叶便开始凋零枯萎,眼里的一切都变得苍白萧索,冬天也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到来了。
  一直都不喜欢冬季,寒冷是严酷的,它让天地几乎失去生气,万物都在瑟缩之中,小镇变得越发沉寂了,群山不再苍翠欲滴,小河不再欢跳低唱,枝头不再有繁茂的叶,天空也整日阴沉着脸。我的心情就象是某种变温动物,一到冬天,就会消沉低落。我不再出门游荡,蜷缩在小屋里,思想也进入了冬眠状态。
  徐远征还是经常到访,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我实在不喜欢他那猥琐的样子、无谓的言语,坐在我的小屋里,那让我浑身都不自在的眼光,有时觉得真的要忍无可忍了,只是碍于校长夫妇的面子,还不曾将他扫地出门。我知道自己是喜怒形于色的,也相信自己对他的态度他应该早已看出来了,可不知道他是反应迟钝还是故意装傻,不然就是脸皮超厚,不管我怎样,他都能保持高昂的兴致。
  我开始想办法躲着他了,除了有晚自习的晚上,其它时候我一律是吃完晚饭就上床,裹着柔软温暖的棉被,常常是刚写完日记,冬日的暮色就匆匆降临了。我不开灯,就这样拥着棉被坐在床上,在沉沉的黑暗中想想心事,或什么都不想,然后慢慢睡去。这样徐远征就很少来了,我想,他还是常来的,只是到了楼下,看见小屋里已熄灯,就只有悻然而归了,有时想想,这样做好象真的有点对不起校长。
  那善良而又细心的校长,在冬天刚刚来临时,就托人从县城里为我带回来一台电暖器,好让小屋里更加温暖。我知道,镇上的人家冬日取暖,都是用煤炉或者火盆的,我真是受到了特殊优待。吴姨也不时地来看望我,不时地送来一些可口的小菜,对我嘘寒问暖,他们的关爱让我开始想念起远方的父母来。
  放寒假了,我打了电话回去向父母报平安,并告诉他们这个寒假我要留在这里,不回去了。母亲在电话里语声哽咽,我劝慰她说,就当我仍在大学读书吧。母亲却说不一样,在大学读书,放假还要回来,现在是连春节都不回来过了,我无言以对。我是一个任性固执的人,为了自己的伤心事,就远离父母,背井离乡,躲到这偏远的地方来,而不在老父老母膝下尽孝,这算不算是自私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凡事都不可能装得若无其事的人,所以极不情愿父母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当我又能欢笑着面对他们时,才能再回到他们的身边,坦然地面对他们。
  山上早就在下雪了,从山腰以上都覆盖着皑皑的白雪,那又是一种壮丽的奇景。快到春节时,山下也下起雪来了,雪不大,到地面就融化了,路面总是湿湿的,走路不小心就会溅上泥水。
  小镇上的春节是出奇地热闹,我没想到在这样小的地方,这么少的人,居然会把一个春节过得这么有滋有味、欢天喜地,比城市的春节丰富热闹多了。
  还没到除夕,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放起鞭炮来,这让我非常感兴趣。因为城市里早就禁止放鞭炮了,现在一闻到那浓浓的火药味,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往事。鞭炮声,火药味让节日气息更加浓郁了,走在小街上,不时会从哪个角落里尖啸着窜出来一支“地老鼠”,让人躲闪不及,淘气的孩童会故意在你面前丢一颗“摔炮”,让它在你脚边炸响,看你吓了一跳后,再哈哈大笑着跑开。
  除夕夜里放鞭炮就更是不得了了,零点钟声敲响,家家户户在自家门前同时放起了长串的鞭炮。那一刻,炮声震天而起,群山轰然响应,真可谓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陈旧的的小木楼张红挂彩,有的门前挂着大红的灯笼,有的门上贴着喜庆的春联。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民间杂耍队伍,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行走在小街上,舞龙灯的、耍狮子的、吹锁呐的、踩高跷的、抬轿的、摇船的,人人脸上都画着浓浓的、丑丑的油彩,却掩不住欢喜的神色。大人们小孩子们都从家里跑了出来,挤在街两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笑着、又边闹着边跟着队伍走。
  晚上,校园里的操场上便搭上了戏台,戏台上生、旦、净、末、丑们咿咿呀呀地唱着地方戏,戏台下人人仰着脸儿看得津津有味。我常常俯在过道栏杆上向下看,倒不怎么去看戏台上的,而是去看那些戏台下的人,众生百相,皆在其中,真是颇觉有趣。
  在这样的氛围中,人怎能不沾上喜庆的气息呢?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开朗了些,兴致也高了。校长阖家邀请,希望我去和他们一起过春节,我知道无法拒绝了,于是,整个春节几乎都在校长家渡过。
  城市里过春节,年夜饭虽然丰盛,但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那些平日里想吃就能吃到的东西。可山镇里的年夜饭就大不一样了。平日里的小菜一样也不在桌上出现,摆满一桌的竟是各色各样的山珍野味,有的野味名称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即使有的听说过,也是第一次品尝到。邻里之间都将自己的拿手菜多做一些给邻居端去,有的干脆就请邻居到家里来吃年夜饭。除夕夜放完鞭炮,家家户户包饺子包汤圆,我给你送去一盘饺子,你给我端来一碗汤圆,小镇喜庆的节日洋溢着浓浓的人情味。
  有时我不禁想到,当城市里的人们住在装修华美的大厦公寓里,邻里之间老死不相往来时,这里的人们住在摇摇欲坠的木屋中,与邻居们和睦友爱地相处;当城市里的人们独坐在房中,享受着空调带来的暖气时,这里的人们合家围坐在火炉前,笑语晏然,红红的炉火映红了脸,暖热了心。在经济发达的城市里,人们生活富裕,却人情淡漠,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小镇上,却有着浓郁的人情味。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越进步越发展,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呢?难道说人类的进步就意味着人性的失落吗?城市里人人自危,为生存拼命你追我赶,生怕被社会淘汰,而这里人人自得其乐,过着悠闲的、自给自足的、相互帮助相互关爱的生活。这两种生活到底哪一种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呢?象城市里的人那样生活吗?那样太累、太紧张,完全失去了享受生活的乐趣。象小镇的人那样生活呢?又有一种不能提倡的可怕的惰性。
  这些问题我弄不清楚,也找不到答案,我想,这一切大概都源于人类的永不知足吧,即使这小镇的人也不能例外,他们不也是一心希望能跳出山沟到城市里去生活吗?人类的贪婪注定了最终的命运,就象那只寓言里的猴子,它一路捡拾玉米,碰到又大又好的,就丢弃了原有的,到最后它只拣到一个玉米。人类也一样,即使到最后拣到的是最大最好的“玉米”,但是已经失落了许多值得留下的东西。
  大年初九的晚上,吃过晚饭,我就跟校长和吴姨说第二天不再过来了,打扰了他们那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校长夫妇执意要让我在他家过完元宵节,我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告诉他们这个春节我过得非常开心,非常感谢他们。吴姨听说我第二天不再来了,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她真的很喜欢我,这让我特别感动,这天晚上待到很晚,出门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过了。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到晚上下得仿佛更大了,雪花密密地大片大片地从天而降,堆积在屋顶上,树梢上,路的两边也渐渐堆起了雪,只有中间经常有人走的地方还是湿湿的。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泥水溅上鞋子。徐远征走在我的身旁,一阵阵酒气不时从他身上传过来,熏得我直皱眉,我故意离他远些,但他马上就挨了过来。这几天晚上他都要送我回学校,我知道无法拒绝,也就随他意了。今晚他喝酒喝得比平时要多些,出门时,已微微有些薄醉,酒喝得多,他的话也更多了,我真想不通,他哪里找来那么多话说。尽管我对他很冷淡,他始终还是那么热情不减,有时我想,其实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什么错,我这样对他未免有点瞧不起人,好象做得有点过分了。
  镇上的孩子们已经玩倦了,不再象前几天那样通宵还在外面放鞭炮,早早的就回家了,大人们也早早地就寝。走在街上,安安静静地,只是偶而有几扇小窗还透着微弱的灯光,小街上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路上昏昏黑黑的,只能隐约看得见自己在街灯下很细很长的影子。
  这一夜比前几天冷多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觉得挡不住寒冷,我伸手将头上戴的绒线帽子拉下来一些护住耳朵,一触到那软茸茸的长长的绒毛,心里忽然微微一痛。这乳白色的绒线帽子,是那年冬天涵江买来送给我的,他说免得雪花濡湿我的头发。为我戴上后,他忽然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笑着说我带上这帽子可爱的象个雪娃娃,那一吻,那热热的气息暖红了我的脸,到现在仿佛都还能真实的感受到。那热热的气息怎么如此真实……一股酒气涌了过来,我顿时惊觉,啊,是徐远征,他竟然……我本能地将他一推,人往旁边跳了开去,瞪着他,我失声叫道:“徐远征,你干什么?”
  “你……你真漂亮,我实在忍不住想亲你一下,你别……别生气。”站在黑地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声音里带着沮丧。
  我又惊又怒,心里“砰砰”直跳,一想到刚才那一瞬,就觉得一阵恶心。“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真……你真……”我竟然想不出任何词语来表达心中的厌恶。
  “方老师,你还不明白我吗?”徐远征向我凑近了一步,吓得我赶紧往后退,“我那么喜欢你,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你不知道么,你干吗老对我冷冰冰的呢?”
  “我们根本不可能,你,你不要妄想了,我不会,不会喜欢你的,你……”我几乎已经退到了墙根,手向后一摸,摸到了木板拼接的缝隙。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你不能喜欢别人,你……你要和我好!”他忽然低吼着,逼近我,象一头野兽般,我感到害怕,顺着墙根就向旁边跑去。可是他一把抓住了我,顺势一带,就用胳膊箍住了我,我拼命挣扎,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和我好吧!”他边说边俯头过来,那逼人的热气夹着酒气扑面而来,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边闪躲边尖声惊叫了起来。
  这惊叫声在静夜里是那么的响亮,以至于徐远征都愣了一下,就在这里,我身后墙上的一扇窗户推开了,灯亮了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吼道:“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灯亮的那一瞬,我看见了徐远征那张着嘴狰狞的脸孔,趁他手一松之际,我使劲地推开了他,然后没命地跑了。
  我从来没有象这样拼命地跑过,铺着薄雪的地上太滑了,我摔了一跤,帽子掉了,雪水泥水蹭了一身,但我却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使劲地拍打着门,刘大爷来开门,见我这样狼狈,忙惊问:“方老师,你怎么了?”
  我不答话,咬着嘴唇,径直向我的小屋跑去。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再将门反锁后,扑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我这都是为什么啊?一个人背井离乡,远离父母和温暖的家跑到这鬼地方来为了什么啊,就是为了来受这种羞辱吗?我真是个傻瓜,大傻瓜,天下第一号白痴!
  我使劲哭着,眼泪就象溃堤的洪水,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郁积了许久的苦闷、痛楚、酸涩和委屈在这一刻统统发泄了出来,这些眼泪仿佛蓄谋以久,导火索一经点燃,便轰然爆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直哭到实在哭不动了,哭累了,哭得头脑发昏才停下来,然后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些纠缠我很久的东西,仿佛真的随着泪水流尽了。我睁着干涩的眼睛,呆呆地坐着,一直到东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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