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站在那儿红楼梦里头

是是非非王熙凤
  主讲人简介
  日《百家讲坛》播出《新解〈红楼梦〉》大型系列节目,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汉语言文化系周思源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吕启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丁维忠共同为您讲述《是是非非王熙凤》,敬请关注。
  内容简介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塑造王熙凤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她在贾府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王熙凤?
  王熙凤是贾府中普通的管家婆,还是实际当权派?
  在对待宝黛钗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上,王熙凤是真站错了队,还是另有所图?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三位红学专家主要观点:
  1王熙凤是《红楼梦》中最生活化、最生动、最丰富的一个形象。
  2王熙凤最显著的性格特点:“五辣俱全”,即香辣、麻辣、泼辣、酸辣、毒辣。
  3王熙凤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首屈一指的“末世之才”。
  主持人: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请来了三位专家,只谈一个人物,王熙凤,那么我先向现场的朋友们,介绍我们三位红学专家,这位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吕启祥先生,大家欢迎。坐在我右手的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丁维忠先生,左边这位是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汉语言文化系教授周思源先生。
  那么王熙凤这样一个人物,曹雪芹就把她描绘得非常地有趣,那么曹雪芹怎么样多侧面地展现凤姐的人物性格呢?我们先请吕先生给我们大家讲一讲。
  吕启祥:朋友们好,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跟大家交流、向大家请教。因为大家都知道,《红楼梦》的男主人公,当然是贾宝玉,女主人公来说呢,第一女主人公应该是林黛玉,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比如我们说作家写黛玉、宝玉这些人,可以说较多地寄托了他的理想,比较空灵一点。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凤姐这个人物更多的是来自于生活,她的鲜活、生动,恐怕在《红楼梦》里面是数第一。从这个意义上讲很多人都说红楼梦里面写得最好、最活的应该是王熙凤。像红学前辈王朝闻先生,论凤姐专门有一本书《王熙凤论》,40万字之多。所以我想,凤姐这个人物真是好像要从我们面前活跳出来一样。红学前辈王昆仑先生,他在40年代写的一本书《红楼梦人物论》里头,有一句,可以说是名言吧,就叫作: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这个是从《三国演义》那里来的,说是恨曹操,骂曹操,曹操死了想曹操。那么王昆仑先生的《红楼梦人物论》应该说是很经典的,我们作为后辈,看他这本书是受到了很多的启发。今天可以说,还在王昆仑先生人物论开辟的这样一条道路上,来分析、来认识《红楼梦》里的人物。为什么这个人物会令人不见凤姐想凤姐,里面有很多道理,有很多社会的、审美的、各方各面的道理。也就是说她的辣,不是一个很单纯的一种味道,应该说是一种复合的。这个我想周先生有他很精彩的见解,有一个五辣俱全的见解。
  周思源:贾母在黛玉进府的时候说她凤辣子,这个辣字概括得更准确,当然这个辣和我们光吃辣椒的那个辣还不太一样。里边有时候在不同的场合和时间、时空条件下,他加入了不同的作料。因此王熙凤为什么值得我们中国最有名的美学家王朝闻先生,为她写了一部40万字的专著,在我个人的阅读范围内,这在全世界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人。为一个艺术形象写一部专著,而作者是一位一流大美学家。由此就可见,王熙凤这个人物的复杂。所以她这个辣,不是一个简单的,辣椒的辣,所以我给她概括成五辣俱全,就是香辣、麻辣、泼辣、酸辣、毒辣。香辣这个最典型,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黛玉进府,她拉着黛玉的手,说了一大通好话。后来她就说最重要的你得让老太太高兴。所以她常常用这种香辣的话,让人听了很舒服,但是有时候,就透露出来不太真诚的一面,就是在做戏,用咱们现在的话来说,在做秀。而这个香辣呢,有时候让人听得很舒服,麻酥酥的,进一步就演变为麻辣,就能够对人起了一种麻痹的作用。比如说,贾母就是第一个受害者,贾母就是常常被她的香辣,哄骗得信以为真。
  而这个当中受害最厉害的,受麻痹的谁呢?是尤二姐,尤二姐之所以会被王熙凤骗入府中不得脱身,最后被害,关键之处她就是听了王熙凤的,这一通好话,她以为王熙凤真是很同情她,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等等。结果尤二姐一想,你这个正室,她本身是侧室,是妾,这么真诚地来请我进府,我能不去吗?那一番话,假话说得比真话还要真,王熙凤讲的时候非常真诚,打动人。因此,尤二姐在关键的一招上,出了错了,她进了贾府以后,她就出不来,她就处处受制,最后是被迫自尽,这个就是什么呢,就是王熙凤由香辣,说的甜言蜜语 ,花言巧语,让尤二姐上当,麻痹,这个香辣就变成了麻辣。
  泼辣最大的代表作,那就是协理宁国府,这个地方看得出来,王熙凤确是才干过人,女中豪杰,说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那是毫不过分的。那么泼辣下面,就是酸辣,酸辣在好几件事情里面,都可以看出来,回目里面就有,照理讲贾琏,不论是跟鲍二家的,或者是跟尤二姐等等,像这种事情,应该说,王熙凤她本来处于一个被损害的地位,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外遇嘛,她本来应该处于一个被损害、被同情的地位。因此她的酸辣,本来有值得同情可取的一面,问题是什么呢?问题是王熙凤做得太过分了,她是把人置于死地,而且是想尽各种办法,因此这个酸辣就发展成为毒辣。所以总的说来,王熙凤为什么成为整部《红楼梦》当中,这么一个特别突出的艺术形象,为大家所喜爱,琢磨,而且她很难琢磨透,你很难说透她,就是因为这个形象本身,她是非常复杂的,她是多侧面的,是立体的。
  主持人:周先生一说起五辣来,兴致颇高,好,那下面听听丁先生的高见。
  丁维忠:凤姐这个形象,确实在《红楼梦》里最生活化、最生动、最丰满是一个形象,她和贾宝玉等于是两极。贾宝玉是最理想化的一个形象,他的许多言行,在生活当中你很难找到,对不上号,为什么呢?因为贾宝玉是作者高度理想化的一个人物,他整天在内帷厮混,整天在女儿堆中生活,这一点,所以你就找不到,即使历史上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但是凤姐正好是例子,她是最生活化,可以那么讲,《红楼梦》里如果没有凤姐的话,那么它的篇幅就得要去掉二分之一。另外就是在众多的人物当中,如果少了王熙凤这样一个人物,人物的架构就会坍塌,如果在可读性,在艺术魅力来讲的话,没有了王熙凤这个形象,那么《红楼梦》的可读性,要去掉三分之二,就没有多大的读头儿。就是说在描写王熙凤的篇幅上,跟描写宝玉的差不多,篇幅上两个人旗鼓相当,但是读宝玉的这个段落,我们得特别费脑子,一般的人读不懂,这里边太深奥,有许多哲理性的东西,许多浪漫的,许多理想的东西。但是读王熙凤的段落,人人都读得懂,而且人人都感到特别感兴趣,特别生动特别有意思。她是最生活化的一个人,所以她的可读性,《红楼梦》的可读性,应该说三分之二来自王熙凤这个形象,所以如果没有王熙凤这个形象,《红楼梦》就不成其为《红楼梦》,那么为什么曹雪芹塑造王熙凤这个形象,那么成功、那么生动、那么丰满呢?她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啊,王熙凤这个人是一个有生活原型的人,王熙凤实有其人,而且生活当中的王熙凤,《红楼梦》的评批者,脂砚斋、畸笏叟他们,对她很熟悉。《红楼梦》写到王熙凤的许多章节,许多地方,脂砚斋和畸笏叟就批:像极的是阿凤,有的地方说,的是阿凤口角,就是说话,确实是阿凤的口角;有的地方说的是阿凤身段,身段也是生活当中阿凤的;的是阿凤做法。
  在那个弄权铁槛寺,王熙凤不是说了一句话,说是我是从来不怕阴司地狱报应的,什么狠心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个在脂评有一句话,批书人深知卿有是心,这是脂砚斋的评。脂砚斋说:我很深的知道,生活中的凤姐确有这个心思,根本不怕阴司地狱报应,有这么一个生活原型,所以她给作者提供了这么一个很丰富、 很生动的生活基础,而且生活当中的王熙凤跟脂砚斋、畸笏叟等等非常熟悉。有一次,生活当中的王熙凤点戏,脂砚斋还为她执笔写戏目。那么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很近了,女眷当中呀,女眷点戏,一个小伙子能够为她执笔写戏目,那这两个人的关系就非常近了。正因为生活当中,有凤姐这么一个实有其人,这么一个生活原型,给曹雪芹提供了,相当充实的生活素材。
  主持人:难怪脂砚斋说,《红楼梦》的事都是实有其事,并非虚构。不光是王熙凤,他有许多人物,脂评当中都透露了,他有生活原型。
  丁维忠:当然这是一个方面,提供了生活素材,作者要写好书,要塑造好形象,必须有深厚的生活基础,作为基本的条件。当然另外一条,曹雪芹是个大才,他塑造王熙凤,在艺术功力上,那确实是没有人可比的,这个我们接下去再说吧。
  主持人:我在看吕先生《红楼梦会心录》这本书里,您有两篇关于《红楼梦》的人物论,您说这个人物是以欲壑难填著称的,她要办事的话是不避锋芒、不择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那么才干与居心也是密切相连的,您能不能用一些细节来说明她这个欲,体现在哪些方面?
  吕启祥:这样一个所谓凤辣子,我个人觉得这种外在的辣和凤姐内在的欲是联系在一起的,它是有一种有机的关系的。辣是形之于外能感受到欲是在她的内心来骚动。我觉得在今天我们看凤姐这个人物,对凤姐这个欲,我觉得要做点分析。我觉得过去说这个是披着蛇蝎外衣的美女蛇,你看她的外表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性,可是它有蛇蝎的心肠,如果王熙凤就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凤姐。那么在王熙凤身上的,过去大家都肯定她的才干,这个大概都没有什么分歧,都觉得很有才,协理宁国府,那是浓墨重彩这样来写的。一致肯定她的才,但是一致否定她的欲,认为王熙凤这个人欲壑难填。我觉得在今天我们对于过去时代的,尽管她是一个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对于她的欲,我们要持一种比较审慎的分析态度。在王熙凤身上有种表现欲,非常想展才,因为协理宁国府是贾宝玉推荐的,推荐人是贾宝玉,当事人当然是贾珍,说外面的大事有人料理,内里是很混乱的,她受命于混乱之际。那么在这个时候,王熙凤心里怎么想呢?她非常想揽这件事,那么像这样一种心态,很想有一个舞台展现一下她的才能。那么我说如果一个人,一个女性,尤其在过去时代,有这样一个心态是比较稀罕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如果作为王熙凤来说,她只是想展才,只是想表现自己,想有个更大的舞台来展现一下她的治理的才能。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错,这个是无可厚非的。如果她没有这个欲望就看不到这些精彩场面了,协理宁国府也好,其他这些属于她展才的场面都看不到了。所以在这一点上,仅仅是在这一点上是不应该完全粗暴地加以抹杀的。问题在哪里呢?问题在于王熙凤的这个欲,常常她是不能够节制的,她对于金钱和权势的这种欲望是无休止的,是无底洞。她对于金钱的那种贪欲,拿那个月钱,不光是苛扣下人的月钱,连贾母——王夫人的都敢苛扣,先不发,然后把这个钱拿去放高利,取了利息再把这笔钱发放出去。她惩治下人,那种是很苛刻的,拿着所谓香闺刑具,拿着一丈青来杵丫鬟的嘴。所以在这种地方呢,王熙凤的权欲,她对金钱和权势的贪欲就是说没有底。那么刚才丁先生也举了那句话,凤姐说,我是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凡什么事我说干就要干,这段话并不说明她不迷信。不要误会,我觉得我们读作品的时候,要多想一想。并不是说王熙凤不信阴司地狱报应,就是不迷信,我认为不是这样的。王熙凤她也和世俗的女性一样,给巧姐起名呀,送痘神呀,这些她都是有的。她的那种利己、那种实用,到了那种登峰造极的地步,什么事情我说要行就要行,惟我独尊,我要行就行,说明她无顾忌,她没有后怕,她不留后路,什么事情都是赶尽杀绝,只是说明她这种欲,膨胀到这份儿上。如果说这个欲,合理地表现自己的才能,这应该是允许的。但是如果要危及他人的权益,以至于他人的生存,那么这个欲就非常可怕了,那就是洪水猛兽了。所以我自己是觉得《红楼梦》里的人物的意义,有的恐怕曹雪芹自己写的时候都没有想到。
  周思源:就是关于王熙凤的欲的问题,我觉得确实这个吕先生讲得很透,王熙凤她不仅仅是能干,而且她具有一些在当时广大女性当中所缺乏的女性意识和独立人格。这点在整个《红楼梦》这么多女性当中,只有两个人多少具有一点。一个是探春,探春是很明显的具有一种,我把她概括为期男意识,就是期望,她期望自己成为一个男人。她早说了,如果我是个男人,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那么王熙凤虽然不如探春那么明显,但是在本质上她和探春是一样的,就是她希望自己能有像男人那样得以表现自己才干,施展才能的机会。
  最重要的就是表现在协理宁国府上,你看贾珍进来的时候那些女的都忙不迭地藏起来,你不能见到年轻的男主人,王熙凤是怎么样?不仅没躲,而且是款款地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当贾珍求王夫人请妹妹到我那儿帮忙的时候,王夫人心里没底,是悄悄地问她你可能吗?你行吗?还是轻轻地问她,还不敢声儿大了,不能让贾珍听见了,王熙凤说有什么不能的,讲得多么自信!这是一般女性在当时那种情况是讲不出来的,林黛玉也讲不出来,薛宝钗倒是能讲出来,但她不会讲,因为不符合道德规范,女人不应该如此露才扬己。所以王熙凤在这点上应该讲是很不简单的,王熙凤这个人物之所以这么禁得起琢磨,值得咱们的大美学家王朝闻先生为她写一本厚厚的专著,正因为这个人身上有很多你一时半会说不清的东西,她是把许多各种各样的色彩,各种各样的成分都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非常丰富多彩的艺术典型。
  主持人:如果王熙凤放在今天可能好多作法我们都会允许了。比如说她对贾瑞的这种设计,那么可能好多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女性就觉得,这样一个坏男人,老打我坏主意,最后当然要置他于死地,解气。
  周思源:这个我倒想说点不同意见了,贾瑞的问题上我一直觉得,这个王熙凤做得太过分了,贾瑞不要说放在现在,就是搁在《红楼梦》当时的时代,他没出大错,贾瑞这么一个年轻轻的小伙子,他喜欢王熙凤这非常正常。而且贾瑞当时第一次在半道上截住王熙凤的时候,没有太出格的言行,他是试探呢,问题在哪呢?这个地方正好是反映出王熙凤不好的地方,王熙凤是有意挑逗。
  吕启祥:我插你一句,这过去有很多评点,王熙凤是主动的,说她是挑逗,这是什么呢?就是你刚才讲的就是度,做过了头了。王熙凤本来原来可以,因为王熙凤觉得按照封建道德伦理来讲的话,贾瑞这样做是很不好的,而且王熙凤认为是冒犯了她,所以王熙凤下决心要狠狠地治他,实际上王熙凤如果当时骂他几句或者对他非常冷淡,这个事本来就不了了之了。因此这个贾瑞之死,在红学界长期以来我认为都没有得到正确表现。王熙凤当时为了惩罚他,她故意带有一些挑逗性言论,使得贾瑞产生误解,因此贾瑞就进一步滑向深渊。
  丁维忠:给凤姐说几句公道话,凤姐毒设相思局,她出了那个点子,让贾瑞去入套,这个确实就过分了点。但是我们话得说回来,这里边就有许多作法不是凤姐的,是贾蓉和贾蔷干的。你比如说,把他关在夹道里边,冻了一夜。屎,马桶倒在他的头上,这都不是凤姐指示具体干的。是贾蓉、贾蔷两个人锦上添花给他加上的,这事王熙凤应该负领导责任。王熙凤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大家都觉得王熙凤设这个计是要搞死贾瑞。这点是个误解,书上有一句话不能忽略,王熙凤跟平儿讲,她设这个计策是要迅即寻计令其改过,她还是希望他从新做人,她的出发点是给他出路的政策,她不是要治死他,她是想一个办法,让那个不知人伦的畜生改过错误,出发点是好的,结果效果不好,方法不好,再加上贾蓉、贾蔷他们一来,把瑞哥那个人又冻死了,死路一条。所以不能说贾瑞是凤姐有意把他给谋害死了,这个说法和原著有出入,为什么呢?就是不应该忽略,原著当中的每一句话,就是刚才我们讲的,凤姐和平儿说的那句话,她是设计让他改正,
  主持人:另外从贾瑞这方面来说,就是说他对凤姐有单相思也没有什么错,也很正常,丁先生为王熙凤洗了冤。
  吕启祥:关于这个毒设相思局,我是比较中庸一点,刚才我觉得有两个条件。一个凤姐模样极标致,再一个凤姐心机极深细,那么这个相思局,贾瑞因为过去都认为他是咎由自取。刚才周先生说,也不能这样讲,因为这个罗网是凤姐张设的,所以我觉得应该就是说要合起来才能造成这样一个后果。因为贾瑞明明知道,他就是我死也要来,他有这样的话嘛,死也要来。另外她对平儿还有一句话,就说这个东西不知人伦的东西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这也是凤姐讲的,所以应该说凤姐有相当的自觉性,她张设这个罗网,但如果贾瑞真是知过能改那也不至于造成这个后果,如果凤姐不是这么心计深细步步为营也不至于这样。
  主持人:另外就是在谈到王熙凤在宝玉和黛玉,宝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上,宝黛钗,就是凤姐在处理黛玉和宝钗对宝玉的感情上,这个上面历来争论很多?丁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二,他到底起什么样一个作用?有的说她是好像向着黛玉远宝钗,有的说是反过来的。
  丁维忠:凤姐机灵了一辈子,是比谁都机灵,但是她犯了个错误,就是在宝黛爱情这个问题上,站错了队,立场问题,她就没有摸着贾母和王夫人是极力反对宝黛爱情的,这个很奇怪,这凤姐竟然一直就没有发觉这一点,结果她站错了队,她犯了错误。所以我说在书里有很多地方可以看到,凤姐对宝黛爱情,不能说支持,还是很热心的。一开始,喝茶的时候,她就开玩笑跟黛玉说,你既喝了我们家的茶,为什么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呀,这就是她第一次,也就是凤姐很明确地挑破了宝黛两个人的关系。
  周思源:我有点不同意见,我们现在来讨论王熙凤这个形象,和宝黛钗的爱情和整个故事爱情悲剧的结局,我们必须注意前80回是曹雪芹写的,而后40回不是他写的,一般认为是高鹗,当然也还有别的意见。那么就是说后40回这个结局,设计的这个调包计,王熙凤设计的这个调包计,从前80回来看她是不可能的,从前80回来看,看不出贾母和王夫人对对林黛玉的态度有任何变化,她们态度是一贯的。我就想谈一点,在前80回可以证明,刚才丁先生讲到的,不过他讲到的一点,就是站错队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站错队是体现在后40回,后面站错了,前面她没有站错,那么在学术界,在红学界里面,有的人也有这样的看法,认为在前80回,王熙凤就是向着薛宝钗,就是在排挤林黛玉的,这个看法我也不同意,实际上丁先生讲的意思也是,前头她并不是这样,因为我们看,贾府选择儿媳妇的标准,它有两个,当时贾母是这么讲的,她说模样、性格。模样好嘛,国公府的孙媳妇,那当然要经常接待外宾的,各方面的客人,模样好、性格好,你得上下左右关系,你得处理好。但是到底贾母倾向于谁,确实她从前80回来看,一直没有做最后决定,那么王熙凤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她显然是倾向于林黛玉的,为什么,因为林黛玉只会作诗,不会做人,她如果成了宝二奶奶,那么将来,她是不会管好荣国府的。那么这个大权,掌握荣国府大权,能够从管理荣国府当中,谋取私利,王熙凤都可以继续进行。可是如果薛宝钗成了宝二奶奶,那王熙凤可就只能回到邢夫人手下当儿媳妇去了。为什么呢?因为薛宝钗非常能干。在前80回,王熙凤对黛玉一直是一种爱护的态度,她并没有偏向谁,至于后来出现这个调包计,这是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的,但是曹雪芹原来写的稿子,到底是怎么个写法,我们现在已经不清楚了。
  周思源:就是说曹雪芹,很多的人物描写同西方古典小说,有非常共通的地方,比如就王熙凤来说,她有着非常丰富的社会容量和心理容量。吕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我看过您这方面的文章,您再给我们简单地说说。
  吕启祥:通过王熙凤这样一个人,家族内外的各种矛盾,都可以集中到她身上,家里不用说了,上有三层公婆,中有无数的叔伯、妯娌、姐妹,下有那么多的仆妇、管家、丫鬟、小厮,那么矛盾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像在一个火山口上,所以概括在王熙凤身上的矛盾,特别具有鲜明性和尖锐性,宝玉是将来的接班人要争夺,王熙凤是现在的当权派,所以就如同一只雌凤在冰山上,就是那幅画,那么同时呢,也因为这个形象是个当家人,所以有一些细节,比如说跟铁槛寺的关系,跟衙门的关系,惟有通过王熙凤这个形象,才能够升到社会上。别的艺术形象无法承担这一细节。我的意思就是说王熙凤非常善于揣摩对方心理,曹雪芹在这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王熙凤在心智上怎么跟别人斗法,这个例子很多,就是王熙凤这个人有种“特异功能”。几乎就看到对方的心里怎么想,钻到对方的心里去了。
  一开始,林黛玉来了,王夫人说你弄点料子给你妹妹做衣服,她就没等王夫人开口说,我早就预备下了,其实没有预备。这里有一个脂评说阿凤欺人,那么王夫人很满意,觉得我才想到她就已经行在先了。那么这种地方就说明王熙凤欺人成功了,说明她非常会揣摩。王熙凤的心理活动,在中国古典小说里面,就我个人很有限的文献范围,我觉得一点都不比一些西方的名著。
  提问:刚才几位先生一直谈到的都是关于前八十回里面对凤姐的描写,然后有些很精到的分析,我想请老先生指点指点一下,大胆设想一下,后八十回以后,阿凤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她的命运最后有一个怎样的归宿?
  周思源:我们在前面可以注意到有关王熙凤跟她结局有关的几个细节,一个就是尤二姐死了以后,贾琏曾经表示要为她报仇,而贾琏是很清楚,尤二姐是被王熙凤逼死,这是一个。还有王熙凤放高利贷,这个事情本身红学界有不少人都认为,这和后来抄家什么等等,都有很直接的关系。因此“一从二令三人木”,这个恐怕最后的王熙凤随着整个贾府被抄家,她被休,就是家族的败落,她个人的命运非常悲惨,可能就和这些事情会有关系。
  丁维忠:“一从二令三人木”,有各种解释,三十多种。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一从就是脂价讲的很明确的:主妇主谋,愚夫从命,这是琏凤夫妇的第一个阶段。就是凤姐英气胆大,贾琏怕老婆,惟命是从,只有从命的份,这是“一从”,第一个阶段。“二令”,凤姐到了后来,落到了冬天扫雪的地步,比丫头还要惨,在扫雪的时候,拾到了贾宝玉失去的那块通灵玉,叫扫雪拾玉,不是叫扫雪滑玉,那么这个阶段凤姐已经沦落到了被喝令驱使的这么一个地步,这第二个阶段,“二令”;“三人木”,“人木”是拆字法,“人”,单人加上木是个休字,她第三个阶段被贾琏给休弃,哭向金陵事更哀。所以“一从二令三人木”,概括了贾琏对他琏凤夫妇的三个阶段,正好概括了凤姐一生的三个阶段。所以在当时这样的女性,像王熙凤那样强的一个女英雄,在当时这种情况之下,在夫权、在宗法制度这种情况之下,她也只能是走上很悲惨的,哭向金陵这么一条道路。
  主持人:确实王熙凤作为一个作家塑造的人物,活灵活现、形神兼备是一个被艺术升华了的精灵,那么在书中对王熙凤的评价以及在书外都是褒贬不一的,而且几乎争论是最多的一个人物。在《红楼梦》书中,上至贾母,就说她是凤辣子,那么下到一个小厮兴儿,说她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那么就可见对王熙凤的评价,在书里面也是没有定论,我们今天也无法作出定论。那么总之王熙凤这个人物,是为中国文学史的人物画廊添了彩,增了角。那么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讲座到这就结束了。让我们感谢三位到场的红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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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第3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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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 话说贾母自王夫人处回来,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欢喜。因怕将来
&&& 贾政又叫他,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
&&& 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你不用上来传话,就回他说我说了:一则打重了,得
&&& 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
&&& 二门。&那小厮头儿听了,领命而去。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
&&& 使他放心。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
&&& 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
&&& 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
&&& 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
&&& 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
&&& 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
&&& 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
&&& 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
&&& 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 闲言少述。如今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他些东西,
&&& 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他东西,
&&& 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和我贴近?&
&&& 平儿冷笑道:&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我猜他们的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
&&& 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几百
&&& 钱。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两银子的巧宗儿呢。&凤姐听了,笑道:
&&& &是了,是了,倒是你提醒了。我看这些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
&&& 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
&&& 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
&&& 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王
&&& 夫人。
&&& 这日午间,薛姨妈母女两个与林黛玉等正在王夫人房里大家吃东西呢,凤姐
&&& 儿得便回王夫人道:&自从玉钏儿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着一个人。太太或看准
&&& 了那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好发放月钱的。&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道:
&&& &依我说,什么是例,必定四个五个的,够使就罢了,竟可以免了罢。&凤姐笑
&&& 道:&论理,太太说的也是。这原是旧例,别人屋里还有两个呢,太太倒不按例
&&& 了。况且省下一两银子也有限。&王夫人听了,又想一想,道:&也罢,这个分
&&& 例只管关了来,不用补人,就把这一两银子给他妹妹玉钏儿罢。他姐姐伏侍了我
&&& 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个双分子也不为过逾了。&凤姐答应
&&& 着,回头找玉钏儿,笑道:&大喜,大喜。&玉钏儿过来磕了头。王夫人问道:
&&& &正要问你,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
&&& 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王夫人道:&可都按数给他
&&& 们?&凤姐见问的奇怪,忙道:&怎么不按数给!&王夫人道:&前儿我恍惚听
&&& 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是什么原故?&凤姐忙笑道:&姨娘们的丫头,月
&&& 例原是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议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
&&& 百钱,每位两个丫头,所以短了一吊钱。这也抱怨不着我,我倒乐得给他们呢,
&&& 他们外头又扣着,难道我添上不成。这个事我不过是接手儿,怎么来,怎么去,
&&& 由不得我作主。我倒说了两三回,仍旧添上这两分的。他们说只有这个项数,叫
&&& 我也难再说了。如今我手里每月连日子都不错给他们呢。先时在外头关,那个月
&&& 不打饥荒,何曾顺顺溜溜的得过一遭儿。&王夫人听说,也就罢了,半日又问:
&&& &老太太屋里几个一两的?&凤姐道:&八个。如今只有七个,那一个是袭人。&
&&& 王夫人道:&这就是了。你宝兄弟也并没有一两的丫头,袭人还算是老太太房里
&&& 的人。&凤姐笑道:&袭人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给了宝兄弟使。他这一两银子
&&& 还在老太太的丫头分例上领。如今说因为袭人是宝玉的人,裁了这一两银子,断
&&& 然使不得。若说再添一个人给老太太,这个还可以裁他的。若不裁他的,须得环
&&& 兄弟屋里也添上一个才公道均匀了。就是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每月人各月钱
&&& 一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五百,还是老太太的话,别人如何恼得
&&& 气得呢。&薛姨娘笑道:&只听凤丫头的嘴,倒像倒了核桃车子的,只听他的帐
&&& 也清楚,理也公道。&凤姐笑道:&姑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薛姨妈笑道:
&&& &说的何尝错,只是你慢些说岂不省力。&凤姐才要笑,忙又忍住了,听王夫人
&&& 示下。王夫人想了半日,向凤姐儿道:&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
&&& 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
&&& 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
&&& 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凤姐一一的答应了,笑推薛姨妈道:
&&& &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薛姨妈道:&早就
&&& 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
&&& 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
&&& 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
&&& 也就罢了。&凤姐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
&&& 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
&&& 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
&&& 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 说毕半日,凤姐见无话,便转身出来。刚至廊檐上,只见有几个执事的媳妇
&&& 子正等他回事呢,见他出来,都笑道:&奶奶今儿回什么事,这半天?可是要热
&&& 着了。&凤姐把袖子挽了几挽,跐着那角门的门槛子,笑道:&这里过门风倒
&&& 凉快,吹一吹再走。&又告诉众人道:&你们说我回了半日的话,太太把二百年
&&& 头里的事都想起来问我,难道我不说罢。&又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
&&& 克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
&&& 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
&&& 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是奴几,也配使两三个丫头!&一面骂,一面方走了,
&&& 自去挑人回贾母话去,不在话下。
&&& 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回闲话,各自方散去。宝钗与黛玉等
&&& 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
&&& 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
&&& 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宝钗便顺着游廊来至房中,只见外间床
&&& 上横三竖四,都是丫头们睡觉。转过十锦槅子,来至宝玉的房内。宝玉在床上睡
&&& 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麈。宝钗走近前来,悄悄
&&& 的笑道:&你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那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
&&& 袭人不防,猛抬头见宝钗,忙放下针线,起身悄悄笑道:&姑娘来了,我倒也不
&&& 防,唬了一跳。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谁知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
&&& 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像蚂蚁夹的。&宝钗道:&怨不
&&& 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儿,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
&&& 长的,闻香就扑。&说着,一面又瞧他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
&&& 上面紥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宝钗道:&嗳哟,好鲜亮活计!
&&& 这是谁的,也值的费这么大工夫?&袭人向床上努嘴儿。宝钗笑道:&这么大了,
&&& 还带这个?&袭人笑道:&他原是不带,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
&&& 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
&&& 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宝钗笑道:
&&& &也亏你奈烦。&袭人道:&今儿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的怪酸的。&又笑道:
&&& &好姑娘,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说着便走了。宝钗只顾看着活计,
&&& 便不留心,一蹲身,刚刚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见那活计实在可爱,
&&& 不由的拿起针来,替他代刺。
&&& 不想林黛玉因遇见史湘云约他来与袭人道喜,二人来至院中,见静悄悄的,
&&& 湘云便转身先到厢房里去找袭人。林黛玉却来至窗外,隔着纱窗往里一看,只见
&&& 宝玉穿着银红纱衫子,随便睡着在床上,宝钗坐在身旁做针线,旁边放着蝇帚子,
&&& 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儿,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握着嘴不敢笑出来,招手儿叫湘云。
&&& 湘云一见他这般景况,只当有什么新闻,忙也来一看,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
&&& 素日待他厚道,便忙掩住口。知道林黛玉不让人,怕他言语之中取笑,便忙拉过
&&& 他来道:&走罢。我想起袭人来,他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想必去了,咱
&&& 们那里找他去。&林黛玉心下明白,冷笑了两声,只得随他走了。
&&& 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
&&& 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
&&& 忽见袭人走过来,笑道:&还没有醒呢。&宝钗摇头。袭人又笑道:&我才碰见
&&& 林姑娘史大姑娘,他们可曾进来?&宝钗道:&没见他们进来。&因向袭人笑道:
&&& &他们没告诉你什么话?&袭人笑道:&左不过是他们那些玩话,有什么正经说
&&& 的。&宝钗笑道:&他们说的可不是玩话,我正要告诉你呢,你又忙忙的出去了。&
&&& 一句话未完,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袭人。宝钗笑道:&就是为那话了。&
&&& 袭人只得唤起两个丫鬟来,一同宝钗出怡红院,自往凤姐这里来。果然是告诉他
&&& 这话,又叫他与王夫人叩头,且不必去见贾母,倒把袭人不好意思的。见过王夫
&&& 人急忙回来,宝玉已醒了,问起原故,袭人且含糊答应,至夜间人静,袭人方告
&&& 诉。宝玉喜不自禁,又向他笑道:&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那一回往家里走了
&&& 一趟,回来就说你哥哥要赎你,又说在这里没着落,终久算什么,说了那么些无
&&& 情无义的生分话唬我。从今以后,我可看谁来敢叫你去。&袭人听了,便冷笑道:
&&& &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回了太
&&& 太就走。&宝玉笑道:&就便算我不好,你回了太太竟去了,叫别人听见说我不
&&& 好,你去了你也没意思。&袭人笑道:&有什么没意思,难道作了强盗贼,我也
&&& 跟着罢。再不然,还有一个死呢。人活百岁,横竖要死,这一口气不在,听不见
&&& 看不见就罢了。&宝玉听见这话,便忙握他的嘴,说道:&罢,罢,罢,不用说
&&& 这些话了。&袭人深知宝玉性情古怪,听见奉承吉利话又厌虚而不实,听了这些
&&& 尽情实话又生悲感,便悔自己说冒撞了,连忙笑着用话截开,只拣那宝玉素喜谈
&&& 者问之。先问他春风秋月,再谈及粉淡脂莹,然后谈到女儿如何好,又谈到女儿
&&& 死,袭人忙掩住口。宝玉谈至浓快时,见他不说了,便笑道:&人谁不死,只要
&&& 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
&&& 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
&&& 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
&&& 非正死。&袭人道:&忠臣良将,出于不得已他才死。&宝玉道:&那武将不过
&&& 仗血气之勇,疏谋少略,他自己无能,送了性命,这难道也是不得已!那文官更
&&& 不可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汙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
&&& 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即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还要知道,那朝廷是受
&&& 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地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了。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
&&& 并不知大义。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
&&& 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
&&& 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袭人忽见说出这些疯话
&&& 来,忙说困了,不理他。那宝玉方合眼睡着,至次日也就丢开了。
&&& 一日,宝玉因各处游的烦腻,便想起《牡丹亭》曲来,自己看了两遍,犹不
&&& 惬怀,因闻得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中有小旦龄官最是唱的好,因着意出角门来
&&& 找时,只见宝官玉官都在院内,见宝玉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坐。宝玉因问&龄官
&&& 独在那里?&众人都告诉他说:&在他房里呢。&宝玉忙至他房内,只见龄官独
&&& 自倒在枕上,见他进来,文风不动。宝玉素习与别的女孩子顽惯了的,只当龄官
&&& 也同别人一样,因进前来身旁坐下,又陪笑央他起来唱&袅晴丝&一套。不想龄
&&& 官见他坐下,忙抬身起来躲避,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
&&& 我还没有唱呢。&宝玉见他坐正了,再一细看,原来就是那日蔷薇花下划&蔷&
&&& 字那一个。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只
&&& 得出来了。宝官等不解何故,因问其所以。宝玉便说了,遂出来。宝官便说道:
&&& &只略等一等,蔷二爷来了叫他唱,是必唱的。&宝玉听了,心下纳闷,因问:
&&& &蔷哥儿那去了?&宝官道:&才出去了,一定还是龄官要什么,他去变弄去了。&
&&& 宝玉听了,以为奇特,少站片时,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手里又提着个雀儿
&&& 笼子,上面紥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兴头头的往里走着找龄官。见了宝玉,
&&& 只得站住。宝玉问他:&是个什么雀儿,会衔旗串戏台?&贾蔷笑道:&是个玉
&&& 顶金豆。&宝玉道:&多少钱买的?&贾蔷道:&一两八钱银子。&一面说,一
&&& 面让宝玉坐,自己往龄官房里来。宝玉此刻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且要看他和龄
&&& 官是怎样。只见贾蔷进去笑道:&你起来,瞧这个顽意儿。&龄官起身问是什么,
&&& 贾蔷道:&买了雀儿你顽,省得天天闷闷的无个开心。我先顽个你看。&说着,
&&& 便拿些谷子哄的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众女孩子都笑道&有趣&,
&&& 独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贾蔷还只管陪笑,问他好不好。龄官道:
&&& &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
&&& 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
&&& 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身立誓。又道:&今儿我那里的香脂油蒙了心!
&&& 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
&&& 的灾病。&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龄官还说:&那雀儿虽
&&& 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
&&& 出两口血来,太太叫大夫来瞧,不说替我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取笑。偏生我这
&&& 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说着又哭起来。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
&&& 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说
&&& 着,便要请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
&&& 不瞧。&贾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
&&& 了划&蔷&深意。自己站不住,也抽身走了。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也不顾送,
&&& 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
&&&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
&&& 呢。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
&&& 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
&&& 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
&&& 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
&&& 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
&&& 不可十分妄拟。
&&& 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像,便知是又从那里着了魔来,也不便多问,
&&& 因向他说道:&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叫我顺便来问你出去
&&& 不出去。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宝玉道:&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
&&& 这会子我又去,倘或碰见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这么怪热的,又穿衣裳,我不
&&& 去姨妈也未必恼。&袭人忙道:&这是什么话?他比不得大老爷。这里又住的近,
&&& 又是亲戚,你不去岂不叫他思量。你怕热,只清早起到那里磕个头,吃钟茶再来,
&&& 岂不好看。&宝玉未说话,黛玉便先笑道:&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也该去走
&&& 走。&宝玉不解,忙问:&怎么赶蚊子?&袭人便将昨日睡觉无人作伴,宝姑娘
&&& 坐了一坐的话说了出来。宝玉听了,忙说:&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他。&
&&& 一面又说:&明日必去。&
&&& 正说着,忽见史湘云穿的齐齐整整的走来辞说家里打发人来接他。宝玉林黛
&&& 玉听说,忙站起来让坐。史湘云也不坐,宝林两个只得送他至前面。那史湘云只
&&& 是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少时薛宝钗赶来,愈觉缱
&&& 绻难舍。还是宝钗心内明白,他家人若回去告诉了他婶娘,待他家去又恐受气,
&&& 因此倒催他走了。众人送至二门前,宝玉还要往外送,倒是湘云拦住了。一时,
&&& 回身又叫宝玉到跟前,悄悄的嘱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
&&& 人接我去。&宝玉连连答应了。眼看着他上车去了,大家方才进来。要知端的,
&&&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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