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鉴定队里就不淘宝退货卖家给假地址了

淘宝代购遇到假货,退货店主却给假地址,麻烦大家给我点建议,第一次遇见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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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四五天前在淘宝找到了这家代购,当时看评价这么好,居然百分之百好评,而且再三向店主确认支不支持虎扑鉴定,对方说肯定支持,因为他说自己是港代,我还怕万一退货要寄去香港这么麻烦,店主也是说放心,寄回内地仓库就行了,结果昨天收到货后,鞋盒子上根本没有钢印,只有一个红色的章,上面写的合格这几个字,打开箱子有塑料膜包着就打开了一只鞋的薄膜,发现鞋子特别特别的硬,而且鞋标连我这个逛过几次虎扑的菜鸟都能看出来假,结果来发帖子,各位大神的推断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假而且很假!于是立即联系店主,退货,卖家语气倒是挺好,给我发了一个福建的退货地址,当时还纳闷你是香港代购,在深圳统一处理,怎么货又要退到福建,他还解释说是仓库不一样,我提交退货申请后,对方却一直不处理申请,打了凌晨2两多,同意处理,结果我一看退货地址又成香港了,但是留的电话却是内地的手机号。遂怀疑是给假地址,再问客服就一直离线状态了!难道我还真要把货寄回香港这个根本是假的地址去吗,因为现在是卖家同意退货申请了,我无法投诉他,而且寄回香港邮费不说,你一个假鞋万一海关卡住我怎么办!下面我把我和他的聊天记录粘贴下来,恳请大家给我些建议。
如果你喜欢
的文章,可以。& & & &
香港代购+专柜验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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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看着像是自己逗自己乐的洪伟,我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一位老成点儿的学员,估计是他们班长吧,很礼貌地对我说:“你好。”
我也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叫洪伟一起出来了。
“请你吃个饭吧中午?”
“为什么?”
“因为我白白收了个SONY啊,你小子哪儿来的钱,破产了吧?”
“别跟我谈钱,多俗啊!”洪伟故意装成一幅不食人间烟火却吃的比什么人都多的文学青年语气说,“洪某平生最恨钱利二字。”
“滚,早知道这么贵,我都不要了。”
“为什么?不喜欢?”
“喜欢,不为什么,就说吃不吃吧你?”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
洪伟回队里请了假,换了身便装出来了。
我们去是新街口的一家餐馆,也是洪伟推荐的,我估计这小子以前可能来过。
餐馆里的光线不是特别明亮,说是饭馆,倒有些酒吧似的感觉,MS很有情调。我们俩坐在一个小隔间里。不到两个平方的空间放着一张不大
的长形桌,两张宽
宽的高背椅,有点像在火车上对面而坐着似的。在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色彩艳丽,构图极为繁乱的油画。从顶上吊下来的灯散发的光,被
一个浅色的玻璃罩笼在这
个很小的空间里。
大白天的开个灯,感觉有些不太自然。
服务生在门边安静地等我们点菜,洪伟搞得是他请客似的,也不征求我的意见,自作主张的点了,还要了一瓶红酒。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送来了我们点的东西,并将两个别致的高脚杯放在桌上,动作熟练地倒上了红酒,看着服务生微笑地说了声“祝您用餐
愉快”就离开了,我总觉得那服务生似乎是知道我们什么似的,笑的怪怪的。
“我请客还是你请客啊?感觉你来南京比我还早似的。”我坐在这个小隔间里,竟然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说话的声音好像都变得干巴巴的
“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
“不错个P,两个大男人躲这里,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啊?”
“咱们是啥?”
洪伟佯装不知我说的啥,认真地低头吃鱼。
“没说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呢?”我问。
“吃鱼,吃鱼,多吃鱼可以补脑,让人变聪明的。”洪伟得意地边吃边微笑着,没有回答我。
“知道海里面的鲸鱼吧?严亮,你得吃那种鱼!”
“为什么?”
“那种鱼的份量才能够你补脑变聪明啊。”
“靠,存心要找不愉快是吧?”
“哈哈哈——我都说过我留了你们那一年新兵的花名册,上面有你生日的,笨!”
洪伟塞得满嘴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端起酒杯说:“老严,生日快乐啊!”
“谢谢。”
洪伟以前都是叫我“师兄”,要么称呼“严亮”,一声“老严”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小许。心里一紧,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
我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墙上的那张油画,好像意识有一些游离起来。
“咋了?”
“没怎么。”
“老严——”
“拜托,你还是叫我严亮吧!”
“靠,不让叫师兄,老严也不能叫。你这人还真TM麻烦!”
“才知道吧。”
“严亮!”
“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你们队的‘林宇飞’有一腿是吧?”
从隔间里的灯光中看对面的眼睛,让我愈发地觉得眼前的洪伟透着一种神秘,很多东西让人难以捉摸。似乎这对我而言仍然算是陌生的单眼
皮后的双眸,却总能洞悉到我的内心,并且能够非常准确地感知到我的每一次情绪波折。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被我说中了吧?”洪伟的声音低了一些,不再是往常那般油腔滑调的感觉。
“那天窗户外面打羽毛球记得吧,从你拿拍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上次去训练基地给我们做报告的那个学员,站他们宿舍的窗户后面,刚开始
我以为他是在看我们
打球呢,后面我才发现他是一直在看着你。那种眼神,我是能看得出来的。加上你上次问过我他是不是有点像‘林宇飞’时的表情,我就猜
的八九不离十了。”
“洪伟,你现在不动声色的功夫修练得可以了啊。”
“一般一般,说说你们的事儿吧?”
我从洪伟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从内心流露出来的真诚。
“呵呵,我们,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明明在内心深处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倾诉冲动,但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是信不过我吧,那我给你讲讲我吧,我的过去。”
洪伟拿起红酒的瓶子,分别给我们的酒杯里又续上些酒。
深色的瓶颈轻轻地放在杯口,淡红色的液体从酒瓶中流出,慢慢地注入面前已经空了的玻璃杯里。
“我在新兵连的时候,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就叫老刑吧。”
“别用这种意外的眼神看我啊,他不是咱们部队的,是地方上的。认识他的过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在咱们指导员订的一本什么家庭
婚姻杂志,那时候每
一页的页脚有一行交友信息,在那儿发现了他的留言,什么内容我记不清了,当时就看到是和咱们是一个市,而且留言的内容和我自已的一
些想法特别相同,而且我
觉得他肯定也是我们这样的人,就偷偷记下了那个人BP机的号码。”
“指导员第一次让我独自到市里去取信件包裹什么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跟这人联系,说实话,心里挺害怕的,不过后来还是找了个
公用电话打了他的
CALL机。他很快就回过来了,问我在哪儿。我们就见面了,他是特成熟的那种,那个时候他三十一岁吧好像,见他第一眼,我对他一点儿感
觉都没有。后来他请
我吃饭,又帮我一起拿包裹,送我上车。我觉得特像个大哥,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推来一个崭新的小三轮车,问
我,会骑三轮么,以后取
那么多的包裹就用这个小车拉好了。”
“可能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这样的朋友吧,很快对他就有了好感。有一次我去市里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宾馆里开什么会,吃完饭,问我要不
要去他那儿休息一会
儿,我没拒绝,然后我们就发生了,那是第一次,我发现之后我就疯狂地爱上他了,不知道那是不是爱。真的,几乎每次都在盼着连里的信
件包裹单多一些,盼着指
导员有什么事要我办,这样就可以去市里见到他,每次去之前,我都会穿上自己洗的特干净的军装。你记得那次我带你和林宇飞一起外出吧
,我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
长了,我专门跑到理发店理了发再去找他。”
“他对我也挺好的,每次我去市里,他都陪我一起取好包裹,然后就领我去吃饭,带我在市里逛。后来,他知道我在连里有时候赶不上吃饭
,常吃冷的,就给我
买了一个微波炉非让我拿回连里。我说连里没地方放,再说指导员他们肯定也不让用的。他说,我知道你们部队的,你是指导员的小红人,
肯定没关系。回来之后我
就跟指导员说那微波炉是在商场里买东西中奖中的。”
“后来,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个两岁多的孩子,我觉得特别委屈,好像上当了似的,下决心不再和他来往的,可我发现我已经离
不开他了。只要去市
里,我就忍不住还是要找他。他跟我说,他和老婆结婚生孩子,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是独子,他说跟他老婆是没有爱的,他说他也爱我,说
我像一张白纸。那时候,
他说的什么我都信,他说什么我也都照他说的去做,因为觉得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也只有他。”
“为什么我考了两年才考到咱们学校你知道吗,我承认第一年我没好好复习,没找关系,但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在心里不想和他分开。第二年
下决心考学走,是因
为觉得感情慢慢地有些淡了,我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想想还是前途为重吧,离开的时候,他到车站送我,说有空联系。可是到学校之后他
没有联系过我,我也就没
再联系过他了,起初还有些怀念那段时间跟那种感觉,后来渐渐地就没什么了。”[90]
“严亮,你可能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寒假我回家,跟我们烟台网上的一个同志聊天,这人对老刑那个城市很熟悉,竟然他也认识老刑。聊
着聊着,他说我太单
纯了,说老刑在那个城市是出了名的情圣,并且说出了刑的长相,他的家人是做什么,甚至他的女儿几岁了那人都很清楚。当时,我那种感
觉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之
前,还一直在留恋那段感情呢,甚至觉得考学走了,是我辜负了他。真的,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太鸡巴可笑了。”
洪伟狠狠地喝完了杯中的红酒,眼睛里有些亮闪闪的。
“感情,就那么回事,真的,严亮,等你也经历了,你就知道为情所困是一件很傻但又身不由己的事。”
一句“身不由己”把我的倾诉欲望彻底地激发了。
我也像刚才的洪伟似的,一古脑地将自己和小许在训练基地的经历,包括和小许现在的状态都给洪伟说了。
安静地听完之后,洪伟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小许太可怜了,他还是爱你的,从那天窗户后面的眼神我就可以感觉出来。现在的问题是他有一点心理障碍,妈妈的病让他不敢、也没有
心思再爱。”
“管他爱不爱,反正我已经不爱了!”
“严亮,你这是自己骗自己!”
“我没骗自己,爱爱爱,爱个P啊,爱又能怎么着呢?看他整天那个样子,我他妈真想早点毕业。你不知道,寒假开学的时候,又想开学,又
怕开学,他说他快疯了,我他妈才要疯了呢!”
“呵呵,疯吧疯吧。你应该知道,小许他比你更苦的,你所承受的只是你们的爱不在了的这种痛苦,而他在此痛苦之上,还要承受着你对他
的怨恨,担心他母亲的病情,还有他的家庭负担,真的,越说越觉得小许可怜。”
“靠,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他可怜,所以我努力,已经努力过了,我挽回不了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放弃。”
“你挽回不了,那是因为你想逃避,你没有尽力!!!”
这就是洪伟能够看透我的内心,最为准确的洞穿我的可怕之处。似乎在他面前,我最为潜在的想法都无处躲藏。这可能也是我觉得他比新兵
连的时候要成熟世故得多的另一个原因吧。
“行了行了,另自以为是,你又不是我!不说了,我现在不想再去说这些了。”
“看到没,你这又是在逃避!”
我无耐地笑了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内心,所以转开话题。“对了,没说哪儿来的钱买那么贵的SONY送我呢?”
“啊?这个问题我可以选择逃避不?”洪伟从刚才聊天的那种静谧中缓过来,换上了一种平时我常见的那种调侃语气。
“洪伟同学,不瞒你说,在我们老家那边小孩子过生日什么的不重视的。从小到大,正儿人经地接收生日礼物,你这是第二份。还这么贵重
,心里不得劲。”
“贵重?用词不当吧。第一份谁啊,你的小许?”
“林宇飞。”
“OH,MYGOD”
聊着聊着,不知道后来我们怎么又聊到了小许,洪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看到的一句话,经他那么少年老成地一说,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深。他
说“爱,不仅仅是占
有,也是给予。”是啊,可能对于我和小许的爱,我苛求的太多了,而真正从他的角度来为他考虑,为他付出,自己做的太少了。
那天,我和洪伟在那个餐馆里就那样边吃边聊了大概有三四个钟头。就像心头郁结被解开,某种一直积蓄着的情绪得到了释放似的,觉得特
别轻松,对洪伟的信任感甚至是精神上的某种依赖也在那个时候建立了。
大概下午三点多吧,因为晚饭前我们都得回到队里,这才离开了那儿。买单的时候,洪伟这个家伙竟然跟我争着付,我说如果你付,那SONY
就完璧归赵,洪伟这才没争。
走出餐馆,外面的光线明亮而润朗,我觉得有一阵微风从脸上悄悄拂过,吹面不寒杨柳风,我的脚步也因此变得异常轻快起来。
学校边上的梧桐树好像刚刚长出叶子才不久,春天似乎还没走远,夏天就这样匆匆地赶来了。
小许还是往常那种远离人群的样子,但是我慢慢地改变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似乎是没有原由的怨恨。我不断地提醒
自己,不管怎么样,既然还在爱着他,那就去理解,像洪伟说的,给予吧,无论他接受不接受,可以在心里给予他关心,给予他我的在意。
这种给予也能够让我觉得幸福。
比如说,有时候在教室里,讲台上的教员正在讲课,我会偶尔趁教员不注意,扭过头去,装作看教室后排的窗户,然后眼神很快地掠过小许
坐着的地方,正专心
听课的小许眼神有时可能正好与我相遇,但我并不和他对视,只是关切地看上一眼,便迅速地回转过身来。在心里觉得挺开心的,继续听讲
有时候吃过晚饭,我偶尔会发现他提着他们班暖瓶去锅炉房打开水,我就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宿舍拎上有时候可能还满着的暖瓶,然后远远地
跟在他后面,只是那样地看着他的背影。次数多了,他应该也知道我在后面跟着他,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有时候,我会故意跑到他们宿舍,跟他借洗衣粉洗头水什么的,他也不会拒绝,默默地走到从他的内务柜边,取出来递给我,甚至看也不看
我。在我还给他的时候,我会有一点暧昧但会很有分寸地跟他说“谢谢”,不犯以前的错误。
对了,还有。有时候集合排队,我会故意地敲敲他的肩,他会回过头来,毫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就指指自己的后背,示意他说,你的军装后
面有点脏土,他也不
说话,回过头去,自己弯过手臂来拍拍他后背的军装。我在队列的后面看着,他抬起的手臂在阳光下弯成一个刚劲的弧线,似乎也有一些拍
起来的微尘,在逆光中轻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学期尽管我们的话仍然很少,我也仍然不知道小许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于我而言,我的内心平静下来了,有
一种平静的充实和幸福。
我想,不管是普通同学还是什么,我要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感觉到我其实并没有远离他。
至少现在,我还可以每天在教室里看到他,在宿舍的楼道里遇到他,在这个校园里,我能和他一起走过剩下的一年多的光阴,这就足够了。
我对自己说,珍惜爱,爱惜他。
那年的暑假是在校期间的最后一个暑假,学校要求我们都到部队去锻炼。这种锻炼对地方生严格一些,要求他们利用暑假时间熟悉部队,了
解部队,并且学校统
一安排好实习地点,实习学员多的学校还要指定专职干部带队,地方生对于真正的部队生活也是充满好奇和向往的。而对于我们这些部队生
来说,就要轻松得多,每
个人哪个部队考上来的,回哪个单位去,也没人管。开学的时候交一张暑期鉴定给队里就行了。对于我们这些跟部队再熟悉不过的老兵而言
,一纸鉴定简直太简单
了。因此,暑假中很多人根本就没回老部队,一个电话找他们原来部队的参谋干事什么的,简单写几句,盖个章就算完成暑期锻炼任务了。
我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后来想想还是先回老部队看看吧,正规的找政治部门写一个暑期鉴定,顺道回去看看当时一直劝我考学的首长。
我听陈昕说女更年让小许暑假直接回家,别去部队了,他可以不用交暑期鉴定。
离校去部队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想去跟小许打个招呼。
进他们宿舍的时候,他正在收拾东西。他们班里还有一个学员,进我进来,打了个招呼,拿着个脸盆就出去了。
“小许,听陈昕说你暑假直接回家,不上部队了。”
他没有说话,我已经习惯于他的沉默了。
“去部队也没什么用的,好多人都不回去。我是想回部队看看老首长,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走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你往我家寄钱了是吧?”小许突然在我的身后问我。
“寄什么钱,我不知道,我没有啊。”
“以后有了我会还你的。”
“小许,别想太多了,我真的没寄。暑假好好陪妈妈吧,别太担心。”
说完,我很干脆地走他们宿舍的门,我没敢再看小许,看他的脸。
“老严!”
我在他们宿舍的门边停住回头,看着正站在行李边上的小许。
“谢谢你。”
小许轻声地说。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我以前所熟悉,所迷恋的。
但我没再说什么。我怕说什么又会像那次礼堂边一样,弄巧成拙。
离开学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张升起了的帆,在碧波如洗的海面上,迎着轻柔海风吹来的方向。[92]
回到部队,才知道首长由副军调为正军,到另外一个基地任职去了。给首长打电话的时候,总机里的小女兵程式化地盘问了我好一会儿,才
把电话转接到首长的办公室。
从电话的声音当中能听得出来,首长好像挺高兴我给他打电话,问我在学校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甚至像我爸似的跟我开玩笑,问
我在学校没谈什么小
对象吧。我也跟回答我爸似的语气回答他,首长,我们学校谈恋爱是要勒令退学的。首长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听着首长爽朗的笑声和
他那熟悉的四川口音,竟
然特别想念起这个长辈来。在部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是军衔高职务高的领导越是平和,平易近人,越是那些具体管事,参谋干事什么
的,往往都是牛得不行。
最后,首长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忙了,说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给他打电话。
觉得首长不会跟我讲客套话的。
放下电话后我还认真想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困难啊,不过当时“困难”这个词倒是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正在经历困难重重的小许,我想,如
果首长是解放军总医
院的院长政委什么的就好了,那样或许小许妈妈的病就能迎刃而解,这可能也是小许最开心最需要帮助的事了。想到这里,自己无耐地笑了
笑,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祝
愿,许妈妈的病快些好起来吧,就算是为了您的儿子,也应该早点康复。
在部队我就在原来自己的公务班宿舍住。
考学走之后,公务班又来了好几张新面孔,都是那种从新兵连直接挑上来的十七八岁的新兵,每一个都是帅气纯真,无忧无虑的样子。倒让
我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着呢,似乎两年的军校生活已经让自己和这种简单远离了,觉得自己很成熟
当年和我一起进公务班的那名新兵现在是这帮新兵的班长,加上我又是挂着个学员牌,所以几个新兵对我特别尊敬,也很友好,问这问那的
,我也乐于和他们聊
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喜欢偷偷看他们年轻而充满张力的身体,听他们似乎是刚刚完成变声不久的嗓音在认真而激烈地争论着德甲意甲NBA
白天,我就在直政的一个处里呆着。
以前对我就不错的一个助理员现在是直政的协理员,知道我们学校安排的这个暑期锻炼任务,就把我安排在和我专业差不多的这个处里,其
实也没什么事,每天
听听电话,帮他们收发收发文件什么的。有天,协理员让和他一起去买当时的一个什么会的会议用品。回来后,公务班的一名小战士跑过来
跟我说,刚才有你一个同
学打电话到班里了,留了个电话让你有空给他回电话。
我知道肯定是洪伟,因为小许不可能查得到我在的公务班电话,而洪伟和我以前所在的新兵训练团就隶属于基地,通过总机外线查个电话不
电话打过去,证明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严亮同志,部队生活体验的怎么样啊,隔这么近,也不知道来个电话汇报一下!”
这是洪伟一贯来的调侃语气,听到他在电话里的声音竟然也觉得挺亲切的。
“没你们舒服,在家呆着爽死了吧你?”
“爽个鸟,你不知道,无聊得我都有心想去练练**功了。”
“靠,洪伟,你是不是想找死啊,咱们军线电话有监听的,不怕给你抓起来。”
“开个玩笑啦,政治学院的政治素质还用得着怀疑啊,俺们解放军战士要与这种反政府反人类的邪教斗争到底的!对啵?”
“我不跟你贫了,在办公室呢我。”
“哟嗬,咱现在都有办公室了啊,给不给配小秘啊?”
“你没事了吧,那挂了啊?”
“哈哈哈,还没说正事呢?你还真拿你们那锻炼当回事啊,呆过三五天就已经很不错了,据可靠消息,听说你们队就没几个人回老部队的。
本人现在正式邀请你来烟台三日游,全套服务,提供三陪,怎么样,感兴趣不?”
“嗯,你这算是在拉我军大有前途大有作为的人民军官下水。”
“我以为我皮厚,还有比我更厚的。来不来啊?”
“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个鸟头啊,行了,别磨叽了。就明天吧?”
“就是去也没那么快吧,这个周末我给你电话。”
其实回部队本来就是想看看首长的,其他的也没什么事,首长没在,见过以前的几个战友,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在处里呆了几天也怪无聊
的,所以就找到协理员说,能不能给开个鉴定,我想回家去好好看看书,我说我英语不怎么行,想暑假报个班强化训练一下。
协理员想都没想,就说,行。写了个鉴定盖了个章,我的暑期锻炼这就算完事了
白色的耐克T恤,浅蓝暗花的沙滩短裤,脚上踩着一双棕色的沙滩鞋。皮肤像是那种长时间在室内而短时间内被晒黑了的那种,微微地泛着些
红色。眼睛上罩着一幅墨镜,在强烈的阳光底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正咧嘴朝我笑着,嗯,那一排可以做牙膏广告的牙齿让我肯定这就是洪伟了。
在汽车站看到洪伟的时候,我几乎没敢认。这小子在家的装束和新兵连和学校所留给我的印象截然不同。
“严亮同学,我代表烟台驻军和烟台人民欢迎你!”
洪伟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要跟我的握手的样子,我一把打开的手,说:“就你这还烟台人民,小混混还差不多。”
“靠?你这什么眼光啊,再说,小混混也属于烟台人民!”
“行行行,你好你好,烟台人民。”
“嘿嘿,严亮——”
“怎么了?”
“难道你不觉得我穿什么都掩饰不住我浑身上下的军人气质吗?”
“我靠,哪有垃圾桶啊,让我吐下先!”
洪伟说先把东西放下。从车站领我坐公共汽车,车一直沿着海边走。
公车上的人并不多,我靠着窗户坐下。微湿的海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挺清爽的。我一直都觉得烟台的海要比我当兵那个城市的海要漂亮。尽
管夏季是海滨城市的
旅游旺季,但烟台的海滨浴场人不觉得拥挤,有的在沙滩闲适地沐浴着日光,有的一家三口在海水中嬉闹。远处的海面,让人觉得像一块铺
开了的深蓝色的缎子,那
种有质感的波纹随着海风慢慢舒展。海天一线的地方会看到远远的一些船的影子,像剪影似的,悠悠地游移。这边的海让我觉得有一种宁静
感,我喜欢那种阳光铺在
海面上,粼粼波光,像梦境一样。
“真帅!”上车一直坐在我边上的洪伟突然说。
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帅吗?一般帅了,跟帅哥一起坐车感觉还不错吧。”
“拜托,我是说刚才路边等车的帅哥!”
洪伟的墨镜一直没有取下来,我只看到他在笑,却看不到他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和洪伟在一起,总觉得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特别是从那次小餐馆里聊了一个中午之后,对他或多或少的总有种类似于知己
的信任感。
和洪伟之间的那种相互调侃,随意插科打诨的感觉,很容易让我忘掉一些沉重的不开心的事情。这种轻松即便是以前和小许在训练基地的时
候也是不曾体验的,
那时候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与洪伟之间毫无牵绊,只是脾气相投的朋友交往,不像我与小许,已经相互融入了,很多感觉已经连在一起,
彼此的一点点变化都会牵
动到对方。大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这种因为爱而深植于一起的牵动,同时也一定会有那样的君子之交,毫无牵绊吧。
我以为洪伟会领我上他家去住,没想到他领我进了一个靠海的宾馆。也没登记,直接坐电梯就上楼了,估计是他事先就订好了的。
打开房门,是那种大同小异的标准间,不同是房间的一面窗户正对着海,站在这高楼的里再来看海,特别的心旷神怡。
看着我有些不解的样子,洪伟说:“我跟我老妈说,学校有个跟我关系很不错的师兄来烟台玩,她就给找了这儿。”
我放下包,打开窗户,一阵清爽的海风迎面而来。
“这就是那什么海景房吧,睡觉还能看海,得多贵啊?”
“一晚上三百多吧。”
“靠,太浪费了吧,我以为上你们家住呢!”
“就这还内部价。”
“去你家至少可以不用花这冤枉钱吧,声明一下,俺们劳苦大众可住不起这海景房啊!”
“别哭穷,放心,这儿没人跟你收租子的。怎么着,你想去我家住吗?”
“是啊,感觉会好一点。”
“没事的,这儿就跟我妈家一样
“为什么?”
“她是这家酒店的副总。”[94]
从酒店出来,大概下午三四点钟。
洪伟说夏天到海滨城市玩儿,通常首先做的两件事就是洗海澡,吃海鲜,又说时间还早,建议一起去海滨浴场去游泳。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去游泳,倒不是对游泳不感兴趣,而是因为那时候心里已经知道洪伟是GAY,两人去游泳,得去更衣室换泳裤,还得冲澡
什么的,赤膊相见,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想找个什么借口拒绝掉。
正好我看到一个晚报摊上的晚报头版赫然写着奥运五环,环落谁家之类的字样,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晚上电视直播2008年奥运会的申办城市最
后投票。在来烟台的汽车上我还一直在想着晚上无论如何一定要看直播,跟洪伟转了这么一圈,差点给忘了。
“洪伟,咱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干了,已经十万火急了。”
“什么事这么急,别告诉我你想拉稀憋不住了啊!”
“你他妈才拉稀呢,今晚2008奥运会举办城市投票直播!”
“毁了毁了毁了,昨天晚上上网还在网上跟人打赌北京这次肯定没问题了,今天一见你,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我的支持绝对不行,赶紧
盯着去。”
“靠,你盯着管个P用啊!”
“可不能这么说,我能发功的,一发功,那举办权就来了。”看着洪伟的样子,我心想这个平时看起来成熟老练的家伙,也有很单纯可爱的
洪伟说他知道有一家球迷饭馆,电视效果特别棒,氛围还好。
在路上,洪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那时候还比较流行的好像是爱立信T39吧,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说在外面陪外地来的同学看申奥直播,晚点儿
我们到那个小饭馆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屋里两台电视,人坐满了。老板又另搬出一台电视放在屋外的遮阳棚底下,空的桌子也不多
我和洪伟赶紧抢占了一个稍微有利些的地形。
电视里面已经开始在放申办城市的形象片了。北京在第几个我忘了,我就记得来回放中国申奥标志的时候,洪伟的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
他说,严亮,你看到,就冲这太极行云的申奥标志,咱们就肯定能成功,太极,太有戏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屋里屋外的人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和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
时间在大家的焦急眼神中变得一秒一秒的异常清晰,因为是英语,我们的反映好象总要慢半拍,我记得第一个宣布日本被淘汰时,洪伟狠狠
地说了一句,好,狗日的小日本没了,弹丸之地办个P啊。
我从心里觉得洪伟这一句评论甚至经典、解恨。
第二次投票的时候,电视里的解说员讲了半天,意思就是形势还是特别明朗。我记得好像是有一个工作人员把结果递给了,奥委会主席萨马
兰奇这个瘦瘦的曾经
让中国人失望了一次的的老头在发言席前站立。那个时候我还在初中,对申奥好像还没有什么概念,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是一名军人,
一名心里面有着祖国和民
族这样概念的军校大学生。
萨马兰奇叽哩咕噜的长长一串话,我们谁也没听懂。突然,从老头嘴里有力地蹦出一个词“北京”,这个声音刚刚发出的时候,大家还不能
够肯定,而当电视画
面上的申奥代表振臂欢呼,紧紧拥抱,电视机的屏幕上突然凭空跳出四个大字“北京赢了”的时候,我和洪伟不约而同地狂喊,赢了,赢了
,我们赢了!
小饭馆里充满着同一个声音,都在竭力地喊着,赢了,赢了,他妈的我们赢了。
我看到了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和我洪伟一样那种激动不知道如何喧泄的表情,我看到这些平时可能很少能见到他们哭的大老爷们脸上肆意横
飞的泪水。
这个时候,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年青人,手里拿着一个空啤酒瓶,狠狠地砸在小饭馆门前的空地上。他的这个动作可能感染了洪伟,他操起手
边一个还没喝完的瓶
子,也狠狠地砸在地上。酒店的老板并没有制止,而是大声喊,爷们,砸吧砸吧,都他妈算我的,别砸着人就行。那清脆的碎裂声和远方已
经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
我和洪伟都在大笑中大哭。
这时的我们已经没有兴趣在看电视中那些欢庆的场面了,我们需要的是喧泄。洪伟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给老板,扭头就走,老板在身后喊,小
伙子,找给你钱。洪伟大声说,大哥,就当是我们砸的酒瓶子钱了。
路上有很多年轻人和我们一样,满脸的激动和喜悦,大家手拉着手,都是一边走一边跳跃,呼喊,呼喊也没有什么连贯的词语,就是那样“
哦”“噢”的在海边奔跑着。
那天晚上我和洪伟一直疯到凌晨一点多才往回走。[95]
洪伟怕我不认识路,因此打了个车,送我回酒店。
或许是因为刚才太激动了,车上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沉默着看车窗外零星的行人。
出租车司机倒是一个人边开车边在那儿大发感慨,说九三年的时候,他跟我们一样年轻,家里没电视,听广播呢。当时北京是失败了,失望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小许,不知道他在家还是陪妈妈在医院,今晚有没有看电视直播,如果看了,他是否也和我们一样激动,喜极而泣呢
房卡在洪伟那儿,开了房门,他也跟着进来了。坐到窗户边的椅子上,似乎是累了一样,看着我。觉得他的眼神忽然有点怪怪的,我能读懂
这种眼神,但我也记不清当时是不想还是不敢与那种眼神对视,几乎在遇上的一瞬间眼神便闪躲开了。
我坐在床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里仍然是举国上下一片欢庆的镜头,天安门广场好象有什么庆祝晚会,央视的主持人与青年大学
生一起忘记的唱着,跳着,狂欢着。
但此刻在房间里的我和洪伟,已经完全地平静下来了。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兴奋的快要失声的叫喊反倒衬托出屋子似乎已经形成的有些尴尬的
“怎么着?严师傅,这么个大半夜的,还忍心让我往家跑么?”洪伟站起来,看了看窗户外面,窗外漆黑一片,分不清远处哪儿是夜空,哪
儿是海面。
“有没有搞错,我这是在烟台人民家里呢。”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我是烟台人民呢还。哈哈。那我不回家了啊,对了,不怕我半夜非礼你吧?”洪伟拉上窗帘,笑着对我说。
“靠,WHO非礼WHO啊?”我很自然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却一下子想到了我和小许的那个“笔聊本”,想到了我们岗亭的第一次之后
翌日课堂上他写在笔记本中与这句好像一模一样的回复。
洪伟先去洗澡了。
我的眼睛仍然盯着电视,脑子里却乱成一锅粥。其实从第一次我在图书馆里看到洪伟的那双眼睛,到他送我CD机,再到这次他邀请我来烟台
,我能感觉到他对
我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情。说实话,在和小许互相远离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几乎是很享受这种被别人关心或者是爱着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
什么,对洪伟可能有信
任,喜欢对他倾诉自己的烦恼,甚至在心理上有某一种依赖,但是他却不能等同于小许,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些跟爱扯不上关系。
一会儿,洪伟围着浴巾出来了,见我坐在床上一动没动,就说:“老大,你发什么呆呢?去洗吧!”
冲完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身体,想着刚才洪伟围着浴巾裸露的胸膛和小腹,竟然觉得有一点莫名的兴奋。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洪伟已经侧过身睡了。那时候我的感觉很复杂,好像是庆幸他先睡了,又隐隐有一些失望。
我也关了灯睡下。和着空调的微微声响,我好像听到了远处海浪哗哗的声音。其实我很清楚自己对洪伟谈不上一点点爱,只是朋友关系。可
是我刚才的兴奋又因
为什么呢?就在自己还在为这些觉着迷惑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洪伟从身后抱住我。那一瞬间,我并没有拒绝,而但洪伟从身后激动地抚摸着
我,特别是拿开我的浴巾
将他坚硬的下体顶着我的臀部时,我突然这个陌生的身体有一种厌恶和排斥。如果说刚才还有的某一种不明确的兴奋,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我裹上浴巾,对黑暗中的洪伟说了句:“别闹了,睡吧。”
洪伟又拿开我的浴巾,我坐起来,躲开了他。黑暗中的洪伟与我对峙了一会儿,大概感受到了我的坚决,好像是有些悻悻地回到了他的床上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太尴尬。洪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下床之后,拉开窗帘,故意像美声似的发音来了句:“
啊,大海,你真他妈的大啊。”我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大概就是我一直认为的洪伟成熟或者是老练之处吧。
因为他的成熟,我们的尴尬留在了黑夜,我们至今一直保持着友情在那一个天明后得以继续。
2001年,那一个世纪之初,大喜,大悲,那一年的军校生活几乎是在太多的惊喜与意外,太多的感伤与痛苦中度过。
就在开学后不久美国“911”这个世人震惊的事件之后,生活中一些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那个学期开学,我把自己特地在烟台买的一枚光滑美丽的贝壳送给小许。
当时在海边听到那个小贩在高声喊,幸运贝壳,幸运贝壳啊,立刻就想到了一直不是很幸运的小许,我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给他带去幸运,就
算是祝愿吧,因此买了一枚回来。
在给小许的时候,他像上个学期一样,依然那样面无表情,如我所料的,他没有拒绝,收下了这枚贝壳。
他看着我,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从他的眼睛里,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于他内心深处正在藏匿着的让我不安的秘密。
女更年接到学校保卫处的电话,是一个周天的下午。
她让陈昕找来小许,当时,小许正在图书馆看书。
小许跟着女更年到了学校保卫处,我听陈昕说好像是哪个区的派出所打电话到保卫处,问我们学校有没有许品邑这个人,希望校方协助调查
派出所,小许,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两个根本扯不上的概念。
我的脑子里一阵发懵,小许会有什么事跟派出有关连呢?我和陈昕两人在回队里的路上都努力地回忆着开学以来小许的种种表现。
陈昕说,开学之后除了比以前话更少之外,许品邑连什么违纪的现象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能弄到派出所呢,会不会是他暑假在家出
什么事了?那也不可能啊,暑假应该是在重庆啊他。
陈昕的焦急中更多的是一种不解与疑惑。
而我的心里是那种突然被吊起来了的感觉,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一样,我不知道就要摔落在哪里,不知道会要发生什么,面对什么的真相与
如果知道哪家派出所,我肯定会立刻冲到派出所,去听听警察会和小许盘问什么,去问问小许他做了什么。
回到宿舍,我们班的几个人也都在议论小许的事。大家都觉得意外,觉得小许老老实实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有一个人冷冷地来了一句
,老实人不做老实事的多了,难说。
当时,我就觉得火直往上冒,就像有一次班务会上跟我们班王昊的冲突似的。但是我忍住了,我担心他们像上次一样奇怪我的无名火,再说
,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心情想跟这种无聊的人计较什么,不想搭理这种嘴欠的鸟人。
我拿了本书走出宿舍,脑子里仍然努力地从对小许的了解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小许能去做什么呢,我知道他可能最需要钱,给母亲治病,他是为了弄钱去做什么违法的事了吗,凭自己对小许的了解,他不可能。我突然
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
过的MB这个词,小许会因为母亲而出卖自己吗,我不确定,但我隐隐地感觉这好像也不太可能。即便是为了母亲,小许应该也不会去做这些
,因为他说过,和我做
普通同学,就是因为不想再和我发生什么,因为那样他会想到病床上母亲的眼睛。他怎么可能去面对陌生男人做一些可能会更让他母亲伤心
的事呢,这不可能!!!
在教室门口遇到了五班的江岚,她冲我招招手,一起来到教学楼外。
“刚刚听说教导员带小许去派出所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岚也是一脸茫然地问我。平时和女生班来往很少,和江岚也不是很熟,不清楚她怎么会找我问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啊。”
“哦,我以为你会知道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
“明知故问啊你,我知道小许跟你关系不一般的。知道吧,有一次他在广播室看到我弄的试题,我就告诉他了。不过跟他说千万别让其他人
知道。后来学校查这
事的时候,他找到我特老实地跟我说,说他忍不住就告诉了一个人,就是你,还发誓说严亮绝对不会再告诉第三人的。当时我还气得够呛呢
。小许其实挺可爱的。”
“呵呵,谢谢你了。”
“严亮,你不用担心,小许肯定没事的。”
说完,江岚就进了楼里。
那个周日下午一直到队里收假,女更年和小许都没有回来。
我觉得自己好像失魂落魄了一样,晚上开完班务会后,我跟方建东说了声去会儿操场。
夜色当中,我张开嘴拼命地呼吸,我沿着操场的跑道疯狂奔跑,一圈,一圈。[97]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是或许只是给人以安慰和希望的。
当一个人一次一次承受着不幸打击时,一直徘徊在绝境当中的时候,这句成语往往显得极其苍白而无力。然而,上天有的时候似乎恰恰是把
一个人逼至无路可
退,逼至绝路,让人万念俱灰。至少在那个学期,我是这么认为的。真的,生活有的时候就是那么残酷,残酷得让一个旁观者都要窒息,我
不知道身处绝境当中的人
会以什么样的心,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在残酷中在绝望中生存。
我从操场回到宿舍的时候,方建东跟我说,刚刚队里收到一封电报。二班许品邑的。
内容:母病危,速归。
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听到方建东那句话时的感受了,只记得当时我好像没有任何顾忌,当着方建东的面,还有宿舍的其他人,我咬着牙
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操!这他妈算什么啊!”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坐在床上,颓然的像心被抽空了,全部的思维都停滞于空白。
班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沉默着,大概都在为生活在自己身边的同学,这样一个同龄人却经受如此多的不幸而暗自唏嘘吧。
小许和女更年回来的时候,已经下晚自习了。
我还没来得及上二班去看小许,队里就通知各班骨干到队部开会。
女更年坐在队部的办公桌前,黯然地低着头。
队长见我们各班的骨干都到齐了,说:“利用这个时间,召集各个班的骨干来开个短会,这也为我们队里的一个学员开的第二次会。请教导
员先把情况跟大家说一说。”
女更年的眼睛红红的,她说:“我一直以为我们大家对许品邑很关心,可是我们说是关心,其实远远不够,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的困
难,我们自以为知
道,然而一无所知。作为教导员,这是我的失职。可能有的同学都知道了,下午我和许品邑同学去了派出所。派出所查办了一个非法买卖肾
源的组织,涉及故意伤
害、诈骗,听民警介绍,性质很严重。在办案过程中发现我们许品邑跟这个组织有过来往。我陪许品邑去做了笔录,小许是在网上查到这个
非法组织发布的高价收购
肾源的信息,所以跟他们联系,他要卖一只自己的肾,用这个钱来为母亲治病。”
女更年抹了一下已经流出来的泪水,接着说:“民警同志说,这种组织可能把你骗过去了,取了肾,什么钱都不给你,甚至是最起码的卫生
条件都达不到,如果
不是公安部门查办了这个组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同学们,小许整天就生活在我们大家中间,我们的班长副班长呢,我们的思想骨干呢?
为什么谁都不知道,谁都
没发现他的思想情况?”
“刚回来队长跟我说了,收到小许家的电报,我也刚刚跟重庆的小许妈妈主治医生联系过,许妈妈可能不行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有两层意
思,一个是小许现在
是他人生当中最为艰难最为痛苦的阶段,我们大家每一个人都要给予他多一些关心。另一个就是我们每一名骨干都要举一反三,认真思考一
下作为一名骨干,我们对
身边的学员,对自己的战友了解不不了解,关心不关心。”
最后决定由女更年来告诉小许母亲病危的消息。
女更年说,她发现,现在小许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怕他回重庆的路上不安全,建议由有一名男生送小许回家。来回路费由队里出。队长接
着说,对,这很有必要,就由二班长陈昕去送吧。
“队长,让我来送小许回家吧,我对重庆熟悉!”没等陈昕那边说话,我激动地站起来,几乎脱口而出。
女更年和队长都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因为小许是二班的,由二班长来送他回家,这是理所当然。
“教导员,我也觉得严亮去送比较合适,他以前和许品邑同桌,对许品邑比较了解。而且他说对重庆熟悉,应该会更顺利一些的。”五班的
班长,江岚说。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岚。
女更年示意我坐下,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没说什么,女更年说:“行,那就由一班的严亮去送吧。”
我不知道后来女更年怎么和小许说的,更不知道小许知道母亲病危后的反应。
第二天,我陪着小许上火车的时候,他没有意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着。他的眼神中恍恍惚惚的,目光散乱地看着站台上的人
那个季节的火车上几乎没什么人,卧铺车厢里更是空荡荡的。
小许从一上车就坐窗户边上,看着窗外。
深秋的田野,一派荒凉景象。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即便是安慰,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大概也是毫无用处的吧。
车厢里卖盒饭的推车过来,我要了两盒。
放一盒在小许面前的桌子上。我将一次性木筷掰开,递给小许。小许接过筷子,打开饭盒。一边吃着,一边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许妈妈还是没有见上小许一面就走了。
从遗像上看,小许的妈妈是一个很端庄很典型的东方女性。小许的眼睛很像妈妈,清澈,善良。灵堂中间的黑色像框中,妈妈在微微的笑着
,也许她已经在天堂
了吧,她也许不可能再知道她的儿子为了她,独自一个人联系非法的组织去卖自己的肾,再也不能看到她的儿子就长跪在她灵柩边,恍惚的
眼神中,呆滞的表情,似
乎哭已经不能喧泄他内心的那种巨大伤痛。
妈妈对他来说就是家的全部,现在妈妈走了,家在何处呢?
在灵堂里,小许的姨妈流着泪对我说,你是小许的同学吧,谢谢学校,谢谢你送他回来。以后你们要帮忙多照顾我们命苦的小邑啊。
看着一直长跪不起的小许,看着姨妈红肿的眼睛,我只能拼命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本来女更年要求我把小许送到家就回学校的,但是从他跪到妈妈的灵柩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我回不了学校,回去要比现在更加难受
我打了个电话跟女更年说,小许的状态很不好,他姨妈问我能不能稍微再多呆两天,然后领小许一起回学校。
电话那头的女更年没说什么,让我尽量照顾着小许,就放下电话了。
小许在家呆了四天,妈妈火化之后,我和他一起把妈妈送到了陵园。
他的姨妈和姥姥对我说,小同学,就麻烦你了,你们一起回学校吧,现在也没什么了,小邑一个人回学校只会更难受。
从到家之后,小许一直就是那种恍惚的表情,我没有看到他流泪,那种压抑着的巨大悲痛,那种伤心至极的苍白的脸庞,空洞的表情,让人
心酸,让人心悸。
在返回的火车上,我几乎不离他寸步,我不敢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因为我觉得他似乎已经万念俱灰。
夜深了,车厢里的灯也早关了。
列车载着我们在黑暗中飞驰,看着窗外黑蒙蒙的一片,我好像一下子有了那种不知道今夕何年,不知身在何方的凄然感觉。只有远处偶尔一
闪而过的零星灯光能让我感觉到人烟,感觉到存在,感觉到我们无论悲喜,无论昼夜,都得面对,仍然都得活着。
小许坐在对面的铺上,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大概时间过了好久,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坐他对面他的铺上。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小许,睡会儿吧,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仍然是坐在那儿。
我隔他很近,能看得到他削瘦的下巴上长出来的胡须,他的喉节一动一动的,像是一直压抑着什么。
我没再说什么了,就那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用手摩挲着他的肩。
突然,黑暗中的小许转过身来,抱住了我,隔着衣服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肩。他紧紧地搂着我,我感到了他全身上下不断地颤抖,这是一个压
抑了许久的男人的抽泣,这是四天来全部悲伤的发泄。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肩膀的疼痛,而是同样紧紧地搂住他,用拳头不断敲着他的后背。
没有去想隔壁铺上的那对年轻夫妻是否奇怪两个男人大半夜的相拥痛哭,就那样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
列车轰轰隆隆地向前,我祈祷它能够载着我们驶出忧伤。[99]
我常常觉得一个人疯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疯了,只是思维和意识暂时停滞在了某一种状态之中。
是现实让他觉得太痛苦,太辛苦,难以承受,因此躲在了某一个让他觉得安逸的精神世界当中,一时间不愿意出来。
所以我坚信,疯了,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一种完全的逃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享受,而对爱他的人是一种最为狠毒的惩罚,一种残忍的折磨。
而小许,在军校的最后光阴中,他将这种逃脱给了自己,而将折磨留给了我。
从重庆回到学校后不久,陈昕发现每天晚上熄灯之后不久,小许总是偷偷地起床,跑到教学楼对面的晾衣场上转圈,要么喃喃自语,要么拿
着本书坐在黑暗中看。
头两次陈昕发现了,以为小许只是因为悲伤难以入睡,没怎么太在意。后来留意到白天小许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神情恍惚,而一到晚上熄
灯之后不久,他总是准点地跑出来在那个晾衣场呆上一个多钟头才回去睡。
我和小许从重庆回来后,也渐渐地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是我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恍惚,散淡,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更加陌生的呆滞。
陈昕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女更年,女更年也觉得有些蹊跷。
她领着小许去了学校的门诊,医生初步诊断这是精神疾病,建议去军区总医院确诊一下。
去总医院那天是女更年,陈昕,还有我陪着小许一起去的。那个时候的小许在白天也已经有很明显的精神疾病征兆了。
他好像并不关心我们陪他上哪儿去,去做什么似的,自顾自地走着,一会儿不解地看看我们,一会儿集中精神地看着路边树梢上的天空。
在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当面前的穿着军装外面披着白大褂的老医生嘴中说出“脑器质性精神障碍”这个概念时,我,女更年,陈昕三
人都呆若木鸡,我看到泪水一下子就从女更年的眼中流了出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小许受的打击太多,他太过于悲伤,他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而已,这只是他精神恍惚而已。
然而那个老者似乎是偏偏要撕破我这自欺欺人的谎言。
他说,患者是急性脑病,存在初期意识障碍,有昼轻夜重的特点。他说病理不只是悲痛过度那么简单,通过片子,病人颅内发现有一个小的
脑肿瘤,如果手术和康复治疗都很成功,这类精神疾病可以完全治愈。
女更年当即就给小许办了入院手续。让我陪小许在病房里,她和陈昕先回学校给小许办理伙食关系和其他事宜。
脑科病房似乎没有其他病房那么安静,但也是四周白茫茫的。小许的病房里三张床,但就住进来了他一个人。
他很听话地半躺到病床上,很安静的样子。
突然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贝壳,是我从烟台给他带回来的那枚幸运贝壳,这似乎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幸运。
小许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抚摸着贝壳光滑的表面。
他在微笑着,微笑地注视着那枚贝壳。
我不知道他微笑着的记忆中会不会存留着我?住院之前的每个夜晚,听陈昕说小许总是在晾衣场那儿逗留,很久以前,在那儿他曾经对我说
过我们要做普通同学
的话,他是想要从那里寻找回来我们曾经的所有么?也许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痛苦与烦恼了吧?也许他的记忆完全停留在我们曾
经的所有幸福场景当中了
只是我呢,不能与他一起重回幸福,只能在这病床前,看着他独自幸福的微笑,承受着他对我如同路人的陌生笑容。
女更年很快就回来了,和队长一起过来的。
他们已经请示学校,给小许办理休学手续。并且给小许的家里打了电话,他的姨妈和伯父正在赶往南京途中。
陈昕说队长也在队里作了安排,学员队每名学员每天轮流来医院进行陪护。让我先回学校。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坚持呆在这里。
离开病房的时候,小许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多么希望他能简单地叫一声“老严”,然而他没有,重新低头抚摸他手中的贝壳去了。
那一瞬间,我真正体味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100]
小许的手术很成功。
听女更年说,那位老医生讲,手术之后有一个相对较长的恢复期,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刺激,慢慢地帮他恢复记忆,思维和意识都会完全正常
可能是系主任在各个队长开会的时候顺便说到了我们队小许的事,后来系里各个队的学员知道了之后,很多人都自发去医院看望小许。只是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
小许对于这种看望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或许对他来说,他根本不需要,也不知道这种看望有什么意义了吧。当然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小许
在医院里的姨妈和亲戚们
放心,生病的小许是在军校,是在人民军队里,他不是一个人,我们不会他觉得孤独。
洪伟和他们队的几个学员从医院回来后,特别跑到我们队叫出了我。
就在我们楼前的树林里,洪伟沉默了半天,然后狠狠地对我说:“严亮,毕业以后我不知道你们会怎样,但是只要你在学校一天,你他妈的
就不准有一丝一毫一点点对许品邑不好!!”
看着洪伟坚毅的眼神中盈盈的泪花,我忍住了就要掉下的泪,狠狠地擂了他的肩膀一拳,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很快,我的军校中最后一个寒假就来了。
女更年说,寒假期间,由他和队长还有队里的两个南京籍学员陪护,我找到女更年说,教导员算我一个吧,反正我家离得也不远。队长和教
导员,还有两个学员
的陪护是出于战友情深,应该或多或少有些不得以而为之。所以我主动要求教导员,将大家可能有些不愿意陪护的除夕前后几天留给我。
放假我先是回家了,然后跟老爸说了原由,说就当是我在部队执行任务不能回来过年吧。爸爸没说什么,我除夕的前两天回到了南京。
小许姨妈算是最疼她的亲人了,但他姨妈家里一家包括小许姥姥一家都指望着姨妈回去准备年货年夜饭。我到的那天,陪护那位学员说姨妈
也是刚走,说她正月初三就回来。
跟我说了些小许的点滴时间和在哪儿打饭,那位学员也就匆匆回家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可能并不认识我的小许,我们两个人。
小许要比放假前我见到他稍微胖一些,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尽管皮肤早就没有刚刚入学时那种独特肤色,但微胖的样子倒是觉出了他的一
些可爱来。他用简短的,意思有些含糊的句子与我交流,不能够了解他要表达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开心的。
也许在小许的感觉当中,眼前的我和每一个陪护他的学员没有任何区别吧。
晚上打完点滴之后,小许很快就睡着了,看着他仍旧帅气的面孔和他在梦中露出的笑容,我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但是我没敢多停
留,因为我怕惊醒了他好不容易才有的甜美的梦。
我拿开了熟睡的小许手中的那枚已经被他摸得锃亮的贝壳,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小许,你总拿着这枚贝壳是因为想回忆起来我来么?你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我了,是么?可是小许,这段时间以来,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你
,真的,每时每刻都
在想你。小许,你知道吗,我这个学期又有一门课差点儿挂了红灯,是女更年跟教员说情才勉强让过了,教导员说因为那门课复习的时候我
陪你去了重庆,其实这不
是原因,是因为这门课考试那天,正好你做手术,坐在考场上,我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呢,整个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都是你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
,我在想你第一次躺在那
个冰凉的手术台会不会害怕,医院的麻醉师用的麻醉量不知道够不够足,会不会让你觉得疼。小许,你知道吗,前两天我爸妈和妹妹他们都
去了奶奶家,我实在没有
心思出门,我一个人在家喝了半斤多白酒,我喝醉了,我哭了。因为我想你,我想在楼道里,你探进门来看我第一眼的清澈眼神,我想我们
岗亭中的第一次肌肤之
亲,你知道吗,那次你说我们做普通同学之后,我当时对你说我们一直就是普通同学啊,可转头我就跑到厕所插上门,很没用地哭得特别伤
心。后来,常常熄灯之
后,我会想起我们在训练基地那儿的山顶和学校广播室里的疯狂激情,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实在想你忍不住了就SY,之后便会坠入一种无
边的失落与虚空当中。
小许,或许你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人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要爱得如此艰辛,为什么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上天就会给这个爱人如
此多的不幸。
是你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小许,是么?
101(全文完)
 [101]
尽管南京城里禁放烟花爆竹,但到了除夕夜,城里仍然零零星星的响起了烟花鞭炮的声音。
可能是有一阵子鞭炮声离得总医院太近,小许突然害怕起来,他用那种惊恐地,需要帮助的眼神看着我。我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给他解
释说,鞭炮,过年,贴对联,但似乎都收效甚微,小许的手在我手中不停发抖。
我突然想到了我包里洪伟送我的CD随身听,取出来,把两只耳塞放在小许耳朵里,我打开CD,是无印良品的,他最爱听那盘《掌心》的专辑
几乎是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我看了小许脸上的表情立刻安静下来。
是音乐,是旋律,成为他镇定的良剂。他放在我手心里的手也不再颤抖,而是安稳了下来,安安分分地搁在我的掌心当中。
我,到底在不在你掌心,还是只在梦境中扎营
在茫茫的天和地寻觅一场未知的感情
爱上你,是不是天生的宿命
深夜里梦里总都是你倩影
而心痛,是你给我的无期徒刑
我能听到从耳机中传来的轻微声音,这首已经被我听过无数遍的旋律,几乎在每一个想念小许的画面中成为背景音乐,深深驻留在我的心中
“老严……基地之声……”
突然从小许的嘴里蹦出这两个词,我欣喜地握紧小许的手。可是让我失望的是,他只在简单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安静地,似乎是与己无关
的机械地重复着。
寒假之后,我竟然接到了王亦周的电话。
她说她考研考上了一个外省的学校,那天她正好办完手续就要离开南京,去另一个城市读研。
我在电话里跟她说小许生病了的事,她说,已经来不及去看了,代她小许问好。
快放下电话的时候,王亦周在电话中犹豫地说,严亮,不敢见你最后一面,是有一件事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你。
那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孩是不是要说她爱过我?
然而我错了。
她在电话中跟我说,她曾经深深地爱过并追求过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宋浩。而就在宋浩离开这个世界的前几天,宋浩跟她说他是GAY,并且
说在我赶往南京
报到的火车上第一眼看到我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我。她说宋浩那天在火车上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正是在掩饰他内心已经悄然萌发的爱;
她说那次在夫子庙一起玩
的时候,宋浩一直和小许走在一起,说个不停,其实暗中在观察我的感受。
放下电话,我不禁哑然。我不知道王亦周打电话来的目的,或许她是在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之前,放下这个她一个人独守的秘密,开始全新
生活,还是他代已在天堂的宋浩向我表白,弥补某一种缺憾。
我不知道,只记得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心里在想,天堂里或许没有异性爱,同性爱吧,那儿应该只有爱,一切爱都是幸福,简单,而永
最后一个学期,小许的病情一天天地康复,而我们的军校生活也一天天地接近尾声。
拍毕业照那天,女更年跟医生打了个招呼,特地把小许从医院接出来。拍照之前,女更年说,毕业合影是全家福,一个都不不能少。她说,
你们即将奔赴各自的
工作岗位,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小许,一直到他完全康复的那一天,请大家放心。大家都被女更年,这个我们曾经很是反感的女
性深深地感动了。
女更年和校领导坐在前一排掎子上,她让小许挨着她,站在她的椅子后面。
就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大家都很严肃的表情中,小许一个人突然很开心地喊了一声“茄子”,他那已经重新单纯而阳光起来的笑容
就那样留在了这张毕业合影当中。
若干年后,当我看着毕业合影里的小许,看着那张他送给我的孩童时黑白照片中虎头虎脑的小许,在两张照片中,我发现有一种东西没有变
,那就是小许的眼
神。这眼神穿越过曾经属于而不再会有的不幸,穿越过我们或许都会永远铭记着的爱情,穿越过流水一样远去的光阴,这眼神却依然单纯,
清澈地与我对视。
是的,如流水一般的光阴。
流水带走了光阴,军校依旧。
光阴带走了故事,生活依旧。
故事带走了回忆,——
而我依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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