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小孩用麻将籽片摆了一个八卦,两边摆个⑥,前面两座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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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孟小心辞去了工作,出国旅行的时候,大家都嘱咐她要小心。
“嗯,好。”她认真地点点头,圆脸一笑就自然旋起了酒窝。
然后……她不小心邂逅了一个心心相印的好男人。
这个男人就算是和你回家了,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还会对你一如既往的好。
此文绝对1V1,没有深情男配,没有恶毒女配,宠溺文,结局HE。
作者只是想写一个从头甜到尾温馨甜蜜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异国奇缘 春风一度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小心余乔意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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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
  巴塞罗纳El Prat机场登机大厅。
  九月的午后,在南欧天气还是很好的,阳光透着大块大块的玻璃窗照进来。直到孟小心觉得刺眼了,去用手挡了,才让她意识到现在所处的不是梦境。
  不是梦境,为什么还要遮着眼睛?
  “你该有副墨镜。”旁边的男人霍然轻笑,他的目光在那副墨镜后面凝视她。
  这是他说得第几次了?
  从第一天去沙滩开始,他就一直在说,她应该有副墨镜,她应该有副墨镜……
  “墨镜会套不上去的。”孟小心推推自己鼻梁上六百度近视的眼镜,终于表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就是这样想的呢,把墨镜套在眼镜上,只怕套不上去呢……
  “你该有副隐形眼镜。”男人又笑,柔软的劝慰语调,总是这么容易让人动心。
  她的确还没有考虑过戴隐形,不过可以去试试呢。
  “那我回去试试。”她抬头朝着他莞尔,从高凳子上垂下的两只腿悬空着摇了摇。
  男人却没有立刻答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缓缓问她:“你真的打算回去了?”
  孟小心老实地点点头。
  出来这一趟,已经是她人生中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
  所以要按照计划,理智的回去。
  无意识地注视着男人的面容,却忽然愣住了。
  就在,男人嘴角上瞬间旋了起来,很快就笑意深沉。
  孟小心有些傻,她不断摇着的一双腿,摆动幅度越来越大。
  突然像抽搐样的绷直,脚趾头在鞋子里悄悄收缩起来。
  因为男人的吻,吻上了她的唇。
  从她的唇角开始吻,然后温柔地移到中心,湿而不粘,润而无声。男人的舌尖时不时触她的舌尖一下,给予的不多,却叫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多。尤其是那浑厚的气息,完全令孟小心喘不过气来。
  是和他在海滩上给她的那个吻一模一样啊。
  完了完了,孟小心心里暗暗叫苦,再吻下去她就要……
  孟小心突然后倾,挣扎着要把他的脑袋扒开。
  男子却把头向右偏了半分,下巴往前探了,一下子就重新衔住了她的嘴。
  孟小心才只接触了一秒冷静的空气,就又重跌入温柔里。
  ……这温柔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
  她彻底沦陷了,不由大吼一句:“不走了,继续!”
  “好。”男人满意地放了她,手自然地滑到她的腰间:”还想去哪?“
  ”意大利!“
  孟小心梦想中的国度,就是意大利了。
  9月十二号,下午三点,从巴塞罗那去罗马的飞机上,孟小心在心里小心地记下:现实,原来也可以如此美妙。
  她在飞机坐椅上晃着小腿,喜滋滋不知道要怎么开心才好。要知道两个月以前,她还在通宵工作,过得不知今夕何夕。
  第2章 第一章
  孟小心最初生下来的时候,不叫孟小心。
  当时最有文化的街坊张叔叔,给她起的名字叫做——孟筱馨。
  “三个字里头两个字不认得,叫这个名字干什么。”结果被工人阶级的孟爸孟妈异口同声否认。
  “不如叫小心算了。”孟爸灵光一闪:“凡事小心,才能成大才。”
  凡事小心,才能成大才。
  更何况孟爸爸说了:叫了笔划简单的名字,考试的时候,她名字写得比别人快,时间就会比别人多,分数就会能比别人考得更好。
  孟小心叹一口气:可惜她自己就只有名字写得快……后头都写不出来。
  中游水平的读书,去了中游水平的大学,毕业后又来到了S市这家中游水平的公司,做的工作是编程。
  俗称码农。
  没办法,谁叫她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与信息技术——当时她的理想是去学建筑,但是孟妈妈和她的牌友们一起把麻将搓得稀里哗啦,在房间里学习的孟小心听到麻将声里很清晰的一句建议:“二十一世纪是信息的世纪,不如叫你家丫头去读个计算机。”
  于是,孟妈孟爸便叫她报了计算机。
  “好。”孟小心点点头,甜甜一笑,自然就旋起了双颊的酒窝。
  她总是习惯于顺从别人的意思,自己心里虽然有淡淡的遗憾,但是很快过去。
  也不会觉得委屈。
  看得淡散了,好像也就没有什么不开心呢。
  “小心,你怎么连发一条微博,都发的这么无趣!”难得的好周末,梁光阴约了她去她家玩,可是孟小心刚进门还没有换鞋,就接到劈头盖脸这样一句话。
  她一时懵了,憨憨一笑:”阿?“
  梁光阴便指着自己超薄的银色笔记本,指着屏幕上抱怨她道:“你瞧你发的微博。”
  “呵呵,怎么了?”孟小心笑着过去看,她自己像水一般温得没有脾气,梁光阴的脾气却爆得似团火。
  这一汪水一团火,却奇迹的做了十年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梁光阴是她的初中同学,数年前举家搬到S市。她家境优越,事事顺利,有相爱六年门当户对的男朋友,就是常人所说的好命女。
  因为家境优越,她对潮流总是很敏锐,所以最近梁光阴总是说孟小心:“你一个搞IT的,怎么连个微博都没有!太out了吧。”
  孟小心拗不过她,于是开了一个。
  但她就粉了梁光阴一个,也不知道发什么好,恰恰巧见梁光阴发了条状态:
  来玩个游戏吧。翻开离你手边最近的书,抄下第23页第4句话。评论并转发此微博。
  于是孟小心老老实实随手一转:如果两个对象之间没有定义明确的有意义的顺序。使用&, &, &=, &=比较它们会抛出异常。
  她觉得很正常啊,她是很用心地在玩这个游戏。
  “难怪张洪峰不要你呢!”梁光阴怒其完全不知道自己无趣在哪里,又重重拍了她一下:“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茶。”
  “恩,谢谢。”她在电脑前坐下,然后仰着头望着梁光阴,笑得一脸的灿烂。
  张洪峰什么的,她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个她就约会过两次的相亲男。
  是孟妈妈一个打麻将的牌友介绍认识的,说是他人优秀,家境好,家里还有个表叔,做着很大的生意,认得大把大把的关系。
  所以孟妈妈叫她赶紧去谈。
  “好。”她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去了,却发现和张洪峰谈不起来。
  其实是张洪峰和她谈不起来。
  他谈自己身上的名牌,谈他出入的高档会所,和她谈论怎么用9mm的胶片机拍哲理性极强的小众电影……可是,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孟小心从来都不会出现他所预期出现的仰慕目光——她甚至连一丝羡慕都没有,更不会像以往那些相亲的女孩一样,贴上去献身献心。
  这不得不令张洪峰生出几丝气恼,还有几丝失落。
  于是在相亲两次后,他们玩完。
  “小心我觉得我们俩不适合,既无所吸,何必苦苦执念互缚,所以……我们应该去追寻我们各自的幸福。”张洪峰眼中含泪望着她,说得苦大仇深。
  “好。”孟小心诚恳地点点头,微笑着好像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张洪峰吞咽了一下,不得不把自己酝酿很久的那后半段抒情,诸如“放手这件事情,就如泰戈尔所说……”
  全部吞咽回去,自己品尝。
  最后的最后,他狠狠盯了孟小心的后脑勺一眼,这个脑袋里面,究竟有多么木愚,多么没心没肺!
  眼前,没心没肺的木愚小心,坐在梁光阴的mbp笔记本前,又下拉了一条微博。
  随手的,目光却停留在了上面。
  那上面写着:
  【香港80后夫妇辞职 10个月花20万港元游37国】据香港明报,香港一对80后夫妇为在30岁前完成环游世界的梦想,辞去工作背起背囊,以墨西哥作为第一站,走遍中南美洲、东欧、中东、中亚近40个国家,以20万港元积蓄玩足10个月。为节省开支,他们坐巴士,投民宿,过程辛苦亦有乐趣。
  20万港元啊,这对她来说是个太大的数字。
  她顶多拿出二分之一的积蓄,三万块钱,出国去玩一趟。
  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个念头:辞职旅行?
  而且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跟生了根似的,不停的扎深,不断的涨。
  “光阴,我借你的电脑编个程序啊!”
  “好,你用——”
  简单几条代码,她就编了个随机程序。
  各自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去还是不去。
  随机程序告诉她:辞职旅行。
  “光阴,我要辞职去国外旅行!”
  “噼啪哐当,噼啪哐当——”厨房里的餐具突然巨响起来。
  良久,梁光阴赤着双手站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刚才说什么,我泡着茶,不小心没有听清……”
  “我要辞职去国外旅行。”她很开心的把这个决定分享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啊?”
  梁光阴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这个,居然是孟小心做的决定。
  但是当梁美眉一旦接受以后,她就开始比孟小心还兴奋的替她规划起来。
  “跟你说,你先飞去欧洲,从北欧开始玩,玩完了去英国,英国玩了渡海去巴黎,然后去普罗旺斯,然后再去意大利,再从意大利去爱琴海……”梁光阴眉飞色舞,给她一路规划。
  “光阴。”孟小心轻轻用食指戳了一下梁光阴的手肘:“我,只打算最多去十天的。”
  “为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不是有六万块钱存款吗?”梁光阴觉得豪气一生,一拍桌子道:“实在不够,我支援你,多玩几天。”
  “谢谢你光阴,我不会要你的钱的。”孟小心的声音就像一泉小溪流,不高不低,涓涓地流着:“我打算最多只用三万块钱,剩下的得给爸妈留着,怕他们还有什么事情。然后我玩十天就必须回来,还是要找工作的。我不想留在上海了,生活水平太贵,我可能会回我家乡找工作。”
  梁光阴深沉注视了她半响,继而摇摇头道:“是你的风格。”
  她连疯狂都疯狂得这么理智。
  “三万块钱,买个机票就剩不了多少了,那你打算去哪啊?”孟小心一番话,弄得梁光阴的激情一下子就褪去了。
  “我打算去巴塞罗那。”孟小心却反而兴奋了,两眼放光。
  “为什么是这个地方?”
  “呵呵。”孟小心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喜欢建筑,就算做不成建筑师,也梦想着去看看高迪的奇迹之城。
  在旅游的网站上订了便宜的家庭酒店,又买了最便宜的那班来回机票,还剩下一万块的样子,她兴奋辞职,等了两个月的签证,终于高兴上路。
  “光阴,这真是我做的最疯狂的事情了!”
  “疯狂个毛……”梁光阴小声嘀咕,要是自己,就辞职以后揣着所有的钱出去,玩到哪里是哪里,尽兴不问未来。
  “叮咚登登咚咚咚咚——”梁光阴昂贵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孟爸爸的电话,便把电话递给她:“小心,你爸的电话。”
  “谢谢。”孟小心因为要登机,把自己的诺基亚关了。
  “爸爸。”她一触屏幕上那个接听键,就听见孟爸爸的声音:“小心啊——”
  孟爸爸还没说完一句话,电话里嘈杂的麻将声里,就响起孟妈妈的嘀咕:“完全不晓得好歹。没了单位,看她玩回来五险一金怎么办!”
  “唉,年轻人,让她出去闯闯嘛。”孟小心听见爸爸跟妈妈辩驳的声音:“你出过国没?没有吧!以后还可以说,我是没出过国,但我家小心去过哪里哪里。”
  他说着兴奋地对着电话朝孟小心喊道:“姑娘,好好玩,回来也给你老爹讲讲!”
  “好。”虽然孟爸爸看不见,孟小心还是在电话这边不住的点头。
  “路上小心,老爸知道你英语不好,说不出来几句……”
  “……”
  “How are you,fine thank you……”这几句韩梅梅和吉姆的对话,她还是会说的。
  不过还是很认真地点头,记下来孟爸爸的嘱咐:“好,爸爸放心。”
  心里兴奋得简直要漏掉了一记,作为一个程序猿,对于自己这真真正正的世界第一步,她真是想大大写一句:
  hello world!
  但是在圣家族大教堂的售票处,孟小心还是很惆怅地想起来孟爸爸的嘱咐。
  她老爹果然对自己女儿有先见之明啊。
  “你好,我还想租一台讲解器。”孟小心说着她的蹩脚英语。
  售票的西班牙美眉好漂亮,也很温柔:“好的,请问您想要什么语言的讲解器?”(说的英语)
  “我要中文的。”她毫不犹豫用蹩脚英语回答。
  售票美眉神情一尴尬:“非常抱歉,我们这里只有西班牙语,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请问您要选择哪种语言的呢?”热心地冲着她笑,顺手就拿起一个讲解器:“英语的可以吗?”
  “谢谢,不要了。”她尴尬地挤出笑容——英语的讲解器,那其实相当于没有讲解器。
  “我这里倒是有一台中文讲解器。”一直站在孟小心身后排队的男人,突然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在异乡突然听到自己熟悉的话,孟小心吃惊的回头。
  她一直以为排在自己后头的是个外国男人呢。长得挺高,孟小心还没到他的肩膀,他穿着干净的白色球鞋,米其色及膝短裤和黑色短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口子敞开着,小麦色的胸肌若隐若现。
  再往上,是理得清爽的男性平头,右耳带着一颗并不闪烁的耳钉。他的面部轮廓立体而棱角分明,却看不到眼睛——因为他带着一副墨镜。
  “也许我可以当你的中文翻译。”男人的嘴角带着最优雅和温柔的笑意,很随意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有些凹的眼窝,以及那一双始终注视着孟小心的深邃眼睛。
  他长得有些西化,但还是黄皮肤,黑眼睛。
  圣家族大教堂还没有修好,阳光从铁红色的脚手架里穿过来,照着教堂后后现代风格的外壁上。孟小心的目光穿过铁栅栏门往里面望,她突然觉得这漂亮的奇迹就像一个冰激凌,晒在太阳底下,美得仿佛正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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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圣家族大教堂的里面比外面还要漂亮。这里不像孟小心想象中的那些教堂,阴暗,肃穆,圣家族里面的每一处都是亮堂堂的,显得干净且鲜艳,甚至连一块玻璃,也总是极其亮丽的颜色。
  复杂的拼接,她看不到那些窗户上面是什么,却不由停驻了脚步,怔怔细看。
  她抬头,望见教堂的内顶是放射性的,一根根圆柱子犹如撑开的散,那些顶端,一朵朵的,仿若展开的白色雏菊。最中央环成一圈的灯光照下来,令她彻底眩目。
  还好身边有一个“翻译机”。
  每到一处有讲解的地方,男人都会自己先认真听了,短暂地考虑后便会给孟小心翻成中文。他翻得很细,普通话很标准,还自带讲解,孟小心觉得连自己这种没有多少了解的人,也能在由衷地发出“原来是这样啊”的感叹。
  在她稀少的文学修养里,她想起还算印象深刻的《桃花源记》,那就是“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是豁然开朗,但气氛始终有那么点不自然。男人倒是没什么,他总是巧妙却不失优雅地缓和气氛,就是孟小心这边很僵,怎么也放不开。
  又到一处有讲解的地方,男人拿着讲解器,先过去听了。
  孟小心目光无意一瞥,恰巧掠过他的背影,不自觉就定了下来。
  他很高,身材匀称,身板自然也显得挺拔修长。特别是他的后背,仿佛军人般伟岸,站就是站,一点也不歪不硕。
  他站在祭坛前面,很认真地听着,很配身前吊起的裸色受难耶稣,和再后头高高悬起的,色泽光滑的钢制管风琴。
  看起来真的不像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她心中并没有伤心地一声轻叹。
  他仿佛能感受到背后的两道目光,竟自己回过头来,摘下了讲解器,很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孟小心瞬间脑袋短路,思来想去冒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你英语真好。”
  “我十六岁去的美国,在UPenn读的金融。”
  “哦。”孟小心哦了一声,她此刻面前没网,不能搜一下。不搜,她是真不知道UPenn 是什么,是学校吗?
  要是梁光阴在就好了,可以问一下她。
  孟小心有点不好意思,她腼腆滴笑了笑:“谢谢你给我翻译。”
  “不谢。”
  她诧异地抬起头,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谢——以前她都是那种透明体质,没有人会这么客气地在乎她。
  “我英语不好。”她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绝对没有半点谦虚自贬的意思:“读书的时候英语就特别差。”
  是听说读写都一直差,十几年如一日一如既往的差。
  “那你什么说得特别好?”男人却并没有向往常别人那样附和着贬她,反倒抬头直视着孟小心的双眸,询问她的优点长处。
  她只觉得正对着人的眼眸闪烁,温柔和煦,就像春风一样,不由令她放开胸怀,又好似给她灌注了诚恳地鼓励。
  自己是南方人,鼻音边音不分,卷舌平舌不分,普通话二乙水平,自然不能说好。
  她不由很坦然地告诉他:“我们那里的方言。”
  方言从小讲,很熟练的。
  他点点头,眼睛明亮,是绝对没有嘲讽意味的赞许,又问道:“那你还会什么语言?”
  “C语言。”孟小心这个念头一冒,就一长串地冒了出来:“还有JAVA语言,Python语言和BASIC 语言……不过这是细说,要是总的来说,就是汇编语言和高级语言。”
  这么一说,她自己好像会的语言还挺多,好像……不再那么废柴了啊。
  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不禁问道:“我叫孟小心,你叫什么?”
  她思维这会儿跳跃得飞快,男人有些没跟上,怔了怔方才答道:“我叫余乔意。”
  声若温水,听着很舒服。
  “鱼乔啊。”她转念居然联系到吃的上面去了。
  “怎么了?”
  “红烧鱼乔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刀拍好带骨的鳝鱼,和着姜丝尖椒,再加点蒜瓣和五花肉一起爆炒,就出来一盘香辣浓郁的红烧鱼乔,鱼鲜肉脆。
  “哈哈,我是一道菜?”男人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感兴趣:“鱼乔我倒还没有吃过。”
  “下次赶着了,我做给你吃吧。”她厨艺不错,常常被人要求请下厨,请吃饭,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成了习惯了:做给别人吃,看别人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男子的目光滞了一下,稍纵即逝,复归澄澈。
  “你怎么想来巴塞旅行?”他又笑。
  “呵呵。”她先也是笑了数声,接着把起因经过结果详详细细全部讲给了他听。男人也不嫌她啰嗦,一直专注地倾听,直等她说完,唇边漾起更浓的笑。
  “那你为什么来旅行?”不知不觉说了挺多,孟小心咽了口水。她自己没在意,男人却注意到了,仍然只是颔首一笑。
  而后徐徐答道:“很巧,我也是辞职来旅行的。”
  “这么巧!”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和他距离拉近了,孟爸孟妈常说:赶巧不赶好,巧事都说明是缘分。
  这接下来的边走边逛,孟小心的话匣子顷刻便打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改善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他们由一前一后走渐渐变成了并肩齐行,而且间距越来越小。
  乘电梯上教堂顶部观光还要另外付费,但是两个人还是上去了。
  游客很多,大家只能一点一点的移动,站在这顶端,可以俯瞰到很多巴塞的楼房,街道,来来往往的汽车和人群。近处的,可以看到手脚架和吊车,看到这个修了百年还没有修好,世界上最美的工地。
  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是她两个月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来的地方。孟小心觉得很开阔。
  真的应该出来玩一玩,才第一天她就觉得自己开阔了许多眼界——好像本来就很随遇而安的心更加随遇而安了。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她仅有的文学知识里又冒出来一句话。
  当然这些话都是她在心里想想,自然不会同余乔意说。
  余乔意也在一旁看,他的两只手自然垂在身侧,高处的微风轻轻吹来,他的平头愈显清爽,那嘴角上的一抹笑,跟着微风一起朝孟小心吹来。
  简直比那些男明星们还要好看。
  孟小心爱看古装剧,她想:如果此刻余乔意穿的是一袭白衣,手里再添上一把扇子,就真的是那“翩翩浊世佳公子”了。
  她居然不可控地咽了口口水。
  还好余乔意一直俯瞰着下面,没有看到。
  参观完大教堂,他们从出口出来。
  “这出口设计得很聪明,我们必须经过纪念品商店才能出去。”阳光一直都很晴朗地照到地面上,余乔意的笑容也一直很灿烂。
  “正好啊,我要买很多纪念品呢。”孟小心她要给爸妈,梁光阴,还有一些前同事,同学买许多纪念品,到了店子里,她大有兴致地挑了半小时,捧了一堆出去。
  要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不买?”
  余乔意初进来地时候还随意扫扫,到后来纯粹是在等她,一件纪念品也没有买。
  余乔意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孟小心也就没有多问。
  圣教堂出门是一条大街,很多满载旅客的大巴会源源不断地开过来。
  “过马路去?”
  “过马路去?”
  两人异口同声,都想过马路去,避开这太过拥挤吵杂的人潮。
  旋即相视一笑。
  这一笑孟小心的耳根不自觉红了,余乔意却还是淡淡的。
  过了马路,是一家卖零食和饮料的移动摊位。余乔意先孟小心几步走了过去,一声礼貌性的问好之后,貌似是用西拔牙语在和售货的大叔讲些什么。
  他还会西班牙语?
  她心中暗赞,却很快被另一个念头所取代:余乔意看样子是买了两杯饮料,那她该不该把自己那杯钱给他?
  这样会不会太生疏了?算了,下一次买东西她就抢先付账,请他吧。
  “给。”他走过来,递给她一杯乳白色的饮品:“这是这里的特色饮品,看你刚才吞口水,应该是渴了吧。”
  他看到自己吞咽口水了?是教堂内的那一次还是教堂顶的那一次?
  想到教堂顶上那次她咽口水的真正目的,孟小心的耳根又跟刚才过马路那会一样,飞了红霞。
  “谢谢。”她习惯用双手去接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先等着余乔意把他那杯喝了一口,孟小心才喝自己这杯。
  习惯性地一大口下去,发现是椰奶啊!
  甚至没有国内的椰奶好喝。
  她很潜意识地去瞄价钱,见着摊位上画着这种饮料的图标后头,跟着一个阿拉伯数字:4
  后头还有一个同样大小欧元的标志。
  四欧。
  孟小心心里的计算器飞快换算了一下,差不多三十五块钱人民币,好贵!
  看余乔意一直在她旁边站着喝,应该是没觉得怎么:也对,他是在美国留学的嘛。孟小心曾听梁光阴说过,出去的人一开始都会自动换算汇率,久而久之时间长了,就把价格当人民币看了。
  “你很喜欢走神。”喝着椰奶的余乔意突然说。
  “嗯。”她居然点头承认了,接着很老实很自觉地交待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我今天看到什么,都会不自觉乘以八点多。”
  “呵呵,那你就想啊,等你从巴塞玩回去了,到国内你一见什么东西,都要除以八点多,岂不痛快!”
  “是啊!”孟小心很没心没肺地一拍大腿,觉得余乔意说的话很有道理,再也不能更赞同了。
  “刚才买纪念品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纠结过?”他忽然又问。
  孟小心一愣:她刚才买纪念品的时候,心底自然也是飞快地算过,但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手,送人的东西,当然要送好的了。
  因为她们都是她的至亲挚友。
  她刚要向余乔意坦白自己的想法,他却抢先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订的哪家酒店?”
  “我没订酒店,我订的是华人旅馆。”来的时候她在网上搜的华人家庭旅馆——其实就是住在巴塞的华人自己在家里开的无执照旅店。
  不过便宜,按人头算,上下铺那种,比青年旅社还要便宜些——最重要的是,住这里说话都讲中文啊!
  “那我也搬过来吧。”余乔意这句话说得不重,却把孟小心吓了一跳:“怎么要搬过来?”
  她觉得既然住在了一个地方,就不要轻易移动。
  与其若风,倒不如像一棵树,一生都不会受流离颠沛,舒稳平安。
  “想跟着你呗。”他说完轻笑,双眼眯起,似幻似真。
  她诧异,睁大眼睛望着他。
  余乔意却笑了:“因为我是你的翻译机啊!”
  孟小心突然想到了某个牌子奶茶的广告:
  我是你的什么?你是我的奶茶啊……
  想着孟小心的肚子就很不给自己面子地“咕咕”叫了一声。她匆忙遮掩,抬头却发现余乔意已经听到了。
  余乔意很从容很善解人意地看着她。
  孟小心此刻却很不从容,她的脸唰地就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喝奶茶了。”
  第4章 第三章
  “奶茶啊,这里倒也许很难找,不过西班牙的海鲜饭到是很有名气。”余乔意想了想说。
  孟小心看看手表,快下午一点了,正好是吃饭的时间了。
  只是,海鲜饭……
  她海鲜过敏的,一吃身上就会起很多小红包,很痒。这次出来旅行,她没有带路雷她定片,还是不要了。
  不吃海鲜,还可以省下不少钱呢——她从来都是这有想,想着想着,过敏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但孟小心没有这样说,因为她瞧着余乔意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还是跟去了。
  余乔意特地带她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店子,要排长长的队。
  “为什么不在别的店子吃?”沿路来的时候,孟小心看见这一路上都是卖海鲜饭的店子,就像国内的大排档,从屋内一直摆到屋外,吃的人也不是太多,也不用排队。
  “刚才撸过的那些街边小店都是拿料包做的,你要吃他们就给你解冻,一般都是放了一个星期左右的,不新鲜了。”
  她默默点点头,没有再说。
  海鲜饭又叫Pallea,有各种口味,大多看起来黄黄的,色彩很鲜艳,里面有基围虾,有鱿鱼圈,有牡蛎,有鸡腿……
  除了鸡腿,都是孟小心不敢碰的。
  她也不大认识这西班牙语和英文的双语菜单,只能看图说话,瞧见一种黑黑的海鲜饭,里面都是米,没见着什么海鲜,就算是有,也只是零星几个。
  于是她食指一挥:“我就吃这个吧。”
  “你要吃墨鱼饭?”余乔意从菜单后头抬起头:“这个倒不能算是西班牙的特产……好吧。”他还是笑着答应了她,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是如沐春风。
  这顿饭是孟小心付的账。墨鱼饭,她吃得很开心。
  吃完以后,孟小心就后悔了——这墨鱼饭味道倒是不错,就是……吃完了以后,两瓣唇上都是黑黑的,口腔里也是黑黑的,舌头里也是,牙齿也是。纸巾擦了,喝水冲了,甚至后来她回到旅馆后拼命地刷牙,也要了好几天才彻底消去。
  不仅如此,连那几天的上厕所出来的,也是黑漆漆的,全裹上了墨鱼汁。
  吃完了海鲜饭,他们又逛了几个广场,余乔意便问:“还想去哪?”
  “去邮局吧。”她刚才买了些明信片,要寄回去。
  “好。”
  “谢谢。”有他在身边翻译,确实容易不少,孟小心甚至会产生一点点小依赖。
  从邮局出来的时候,余乔意让她在一个街道口等了等。过了片刻,他就拉着一个行礼箱下来了。
  亮光的深红色行礼箱,很漂亮。
  于是孟小心向他直言:“你的箱子很漂亮。”
  “那我送你一个吧。”余乔意笑得有点娴熟,有点意味,有点司空见惯。
  “不用。”孟小心却摇摇头果断拒绝了,她没看出余乔意的那些心思,很自然地冲他对视,浅浅一笑酒窝就又出来了,真是个甜妞儿:“我用的箱子,也很漂亮。”
  她便带他去了自己住的那家华人旅馆。
  旅馆里人很多,大多都是穷学生,还有些妈妈带女儿来旅行的,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大陆港台的都有,大家围成一桌一起吃饭,饭菜咸淡示意,主人阿姨还特意为孟小心这种喜欢吃辣的人另备了几份辣菜,孟小心吃着香喷喷的蛋炒饭,觉得比中午吃的墨鱼饭好吃多了。
  看来回去要跟梁光阴说:她有一个中国胃。
  呀,糟了!
  梁光阴嘱咐她若是吃了什么特色的饭,要记得拍照,这会孟小心才想起来,她全忘了。
  她不喜欢拍食物,因为觉得吃饭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吃。她也不喜欢把自己照到景物里去,早上没遇着余乔意之前,她都是一个人拿着相机,全拍的景物。
  遇着余乔意之后,和他一起慢慢地走,听他讲解,早就把拍照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天一定要记得,这是自己答应过梁光阴的事。
  “明天我们打算去哪?”
  “你们今天去了哪?”主人阿姨很热心地插嘴,听余乔意把两人今天去的地方都说了一遍后,阿姨只迟滞数秒,就给出他们建议:“那你们明天可以去奎尔公园啊,来了巴塞怎么样也要去一趟!”
  她说着竟拿出一张地图,热心快肠给他们划出了最快捷的线路,不仅能玩奎尔公园,从公园出来后,还能顺带着玩另外一个景点。
  这一段饭不仅好吃,还温馨极了。
  孟小心笑得很开心,余乔意笑得更开心。
  这家旅馆阿姨把男客和女客分在了两个卧室。临到各自分开去睡的时候,余乔意忽然跟孟小心说:“这家旅馆很好。”
  “我也这么觉得。”她笑着抬起头,发现余乔意居然难得的没有笑。
  过道里,没有人,顶上的灯也有些昏暗,瞧着余乔意这张冷峻的脸庞,她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不对。
  手扶着门栏,一滑一转身,就进门去了。
  室内很亮,很多不同年纪的女孩子在里面,有的看照片,有的研究地图,有的窃窃私语,还有个躺在床上玩“切水果”的游戏。
  室内很亮,所以室外更衬得阴暗,余乔意一下子就看不清了——也看不到,他也自回去睡觉了。
  “孟小心!”有二十来岁年纪的小女孩,性格直爽,刚刚认识就打趣她:“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哦!”
  她一怔,老老实实不撒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你们怎么一起旅行?”又有两个女孩也聚过来,一起八卦。
  孟小心竟然将她和余乔意是如何邂逅,又是如何一起旅行的经过,没有任何添加修改地告诉了她们。
  “哎哟,是艳遇啊!”女孩子们哄堂大笑,有打趣,有嫉妒,有不相信,也有的怀着其它心思……还好孟小心一带而过,根本没有深想。
  她还在想那个词:男朋友。
  她们说的对,余乔意帅,而且家境显然很好,所以他的女朋友应该端庄,姣好,和他有相同的经历和学识,这才配他。
  而自己显然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所以余乔意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只想了很短暂地一会就上下眼皮打架,迅速地入睡了——飞机上一直没睡个好觉,到了巴塞赶时间,一放行李就去了圣教堂排队,终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了。
  补充好精力,明天去高迪公园!
  ******
  第二天孟小心很早就爬了起来——其实也不算早,主要是同寝的小姑娘们都还是学生,习惯了赖床。
  而她自己天天上班上习惯了,不到七点就自然醒,想改也改不了。
  怕吵醒了这群小姑娘,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洗了口脸后就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孟小心很少穿高跟鞋,这次出国旅行,却带来了一双漂亮,在旅行箱内占去大半个位置的裸色高跟鞋。
  这双鞋她买了很久,却因为跟太高,一直没穿过。
  却不知怎的,起床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穿这双高跟鞋吧。
  再穿带来的那身吊带连衣裙——她的皮肤并不是那种纯白,却也不黑,是白里透红的那种,配着鞋子的裸色,端端是好看。
  今天真是穿对了这双鞋!
  半个小时后,到了奎尔公园,她唯有一个念头:今天真是穿错了这双鞋!
  孟小心没有想到,这奎尔这高高的山上,那个台阶陡峭直插云霄,数百级为一组,好多组就这么上去,掩入高处的丛林,看不到尽头。她个子不高,抬头仰望,望出满身心的绝望。
  虽然是有一道电梯,但是这电梯只有上行没有下行,她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摇摇摆摆下去的情景,踩着如高跷一般的高跟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挪下去,哪知一个没踩着踏了空……
  孟小心假设到这里,已是心惊肉跳,脸色惨白。
  “怎么不走了?”
  “走啊!”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就往上走上去。
  不就是千级台阶吗?她孟小心不怕!
  小心走上去就是了。
  走完了台阶,她的脚已经簸到不行,尤其是脚跟和鞋子想贴的地方,还有脚趾两侧,都是异常的难受。
  忍一忍忍一忍,她暗暗告诫自己,尽量不在余乔意面前表现出来。
  但是走完了台阶,拐角处上去,她才发现这条上山之路真正的漫长:水泥台阶没有了,眼前是弯弯绕绕的盘山石子路,路的两侧则种满了苍翠的仙人掌。
  “我背你吧。”他没有伸过来手,只是默默转过身,微蹲了下来。
  她真的没有表现出来,他怎么知道的?!
  “奎尔公园在高地上,是我出来前忘了跟你说。”他见孟小心迟迟站着不上来,竟伸出手臂来拉她:“上来吧。”
  余乔意的手臂很长,而且极有力量,她一下子就被他拉得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他的后脖颈子处,隐隐约约有古龙水的味道,好闻极了。
  她有九十五斤,余乔意却一下子就将她背了上去——只是这动作太快了,孟小心一个没抓紧,忽然就向下滑下去。
  她不假思索地就环住了余乔意的脖子。
  应该是很用力吧,她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不好意思勒到你了。”
  却不知余乔意只微微斜了眼睛,瞥见伏在自己背上的女人,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似乎是压着裙子。她的脸颊有些泛红,她不知道,自己的侧颜有多美好。
  漂亮的女人余乔意见得多了,美好的女人却是很少。
  他背着她,于两个人眼里,单调无味的盘山路也好看了起来。有一个围成祭坛的石子堆,上头竖立着数个形状不同的十字架,围了很多人。
  “那是什么?”孟小心趴在他肩头问他。
  “我也不知道。”原来余乔意也有不知道的事。
  只这一句我也不知道,孟小心却忽然觉得他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了。
  “要去看看吗?”他问。
  “不了,我不太感兴趣。”因为距离拉近了,她说得话也就更直了点。
  原来她也是会说“不”的啊,余乔意忽然觉得,孟小心和自己的距离,有近了那么一点点。
  他想着,脚下的步伐更稳健,驮着她,一圈一圈的绕上去。
  忽然发现肩膀上的那个脑袋,是一直在笑的。
  “你为什么老是笑?”他便问她。
  因为你也老是笑啊!孟小心心想:正是因为瞧见背着自己的人,这一路上嘴角都泛着漾开的笑意,太阳光斜照在他脸上,映着笑,还有额上很细的汗珠。她看着受了感染,自己不笑都不行。
  但她没有这样说,她咧嘴一笑:“因为每天笑一笑,可以延长寿命五秒。”
  恰恰好露出七颗牙齿,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微黄。
  “哈哈!”余乔意第一次笑出了声,也咧开了嘴。
  “小心,你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远处看。
  听他这样直呼自己,孟小心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楞了一会,才随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这一带的房子,没有一栋高楼,她可以看见密密麻麻,却规划整齐的各色楼房——它们的屋顶或平或尖,全都是红色的,虽然没有一瞥惊艳的感觉,却也赏心悦目。
  更赏心悦目的是那天尽头的一片海。
  在似岛似山的墨绿后流出来,蔚蓝到仿佛没有一滴被污染。天也是蔚蓝的,清新得像画一样。海天交接的地方却是一层浅浅渐变的白。
  这是孟小心第一次见到海,她又看傻了。
  望了半天,才发现余乔意背着自己已站了好久。不由很内疚地说:“放我下来吧,剩下的路应该不多了,我能自己走。”
  “好。”他也没有丝毫要挽留她在自己背上的意思,轻柔地放她下来。
  然后随她一瘸一拐,慢慢地走。
  一般他不扶她,眼睛也是望着前方的。但只要是孟小心没有踏稳,踩滑了,身子倾斜的时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精准的搀住她。
  还好,上山的路不长,很快就到了奎尔公园最美丽的地方。椰树红花,南欧的九月,是一派热带的风情。
  然后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长椅——原来长椅可以做成这样。
  是座椅,又是围墙,起着波澜环绕一圈,就仿若蕾丝磙边一样曲折。连绵的靠背上拼贴着繁杂却无一重复的彩色瓷砖,釉彩亮丽,和着下方两栋造型梦幻的糖果屋,孟小心跑到背面看,又跑回正面瞧,再往下望,任是哪个方向,都看也看不够。
  一朝幻觉,是置身于童话世界。
  她都奔三的人了,还童话。
  不由自嘲。
  “坐一坐吧。”
  “好。”
  她随着余乔意坐下,发现他挑的这一处座椅,椅背的弧度刚好囊括下他们两个人,包围起来,隔断这周遭的世界,再无其它、
  四目相对,凉风吹过。
  可惜孟小心很小心了,也还是看不清墨镜后的他。
  但是她那一双澄澈没戴墨镜,不懂遮掩,也未被遮掩的眼睛,却是清晰地映在了余乔意眼中。
  长椅下去是一大片柱子,周长很大,若是以孟小心的臂长来论,大概需要三个她才能环绕成一圈。
  走走瞧瞧,两人渐渐离得远了。孟小心的脚又有些疼,她便靠着一棵柱子歇了歇,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被柱子完全挡住。
  大约是七八来分钟之后,她突然被人扣住肩膀,重重地一拉。然后那人自她肩膀滑下,直接掐住手腕,扭转过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句气息不平的怒呵。
  她被人强制转过身来,见是平日里永远和煦的余乔意,他紧锁眉头,狠狠盯着孟小心,就像要吃了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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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余乔意这是生气了?
  她不敢确定,但却很自觉,很习惯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做错了。”
  她应该是真的做错了。
  余乔意却是眼光避开去,又返回来,又避开去。
  他松开了她的手,略有些仓促,很轻微地说了两个字:“算了。”
  明显带有躲闪的意味。
  她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话,忽想起答应梁光阴的事,便拿出相机一顿胡拍。
  “我帮你照一张吧?”余乔意突然说:“等人散了,你就去拿照。”
  他指的是公园里最有名气的那个蜥蜴雕塑——有很多外国美眉排着队上去照相,长腿雪肤,千姿百态。
  “好,谢谢。”她很僵硬地站过去,像根柱子矗立在那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动作。
  以前她还会做个“V”的手势,后来被梁光阴阻止了,说太俗气了。
  “你不喜欢照相?”余乔意发现孟小心似乎很少照相,在镜头里显得局促,呆板——而他认识的其她女孩子,都熟练于摆出各种可爱,或性感的造型,让别人拍,或者自拍,然后都喜欢上传。
  孟小心这个女孩子真是奇怪。
  他想着,居然把心理的疑惑问了出来,巴拉巴拉一大堆,他首次跟她一口气说这么长段的话。
  孟小心静静听完,摇了摇头:“我最初也喜欢自拍,上传。但我随之发现我的照片并不好看,没有一张好看,于是便开始删除,便开始不再上传。久而久之,甚至养成了习惯,若无要求,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头像都用一张虚拟人物,或者一张风景照替代。”
  她笑出来声:她自己明白,这是自卑吧。
  “你照得不好看,那是因为你没有一个好的摄影师。”余乔意轻轻把她肩膀一推,示意她再站过去:“看来翻译机要兼职做摄影师了。”
  她愣住,余乔意就咔嚓咔嚓按快门了。
  “小心,就像你平时那样笑笑,来……一二三,对!”
  “来,身子稍微侧一点,学我这样做个动作,来…笑…好!”
  他边教导她,边给她拍了很多很多照片,然后叫她过来一起看:“小心,你看,你是不是很好看?”
  她被人赞好看,脸又羞红了,心里却是开心得不知道怎样感谢他:“我也帮你拍吧。”
  “好。”
  她的摄影技术很烂,取景不是偏了,就是头尾都没有取到,有时候手还抖了……
  但是余乔意在镜头里很好看:他是衣服架子,又有气质,跟孟小心不同,不需要修饰,也不需要教导,就能张张帅气。
  镜头后的她眼里,也觉得余乔意很好看。
  他们各自为对方拍了很多单人照,直到……拍遍整个奎尔公园。
  ********
  出公园是另一条道下山,是修得很好的水泥大道,比上山的路要好走的多。再加之孟小心在公园旁边的店子里买了一双鞋——是她在国内地摊上曾经见过的,一模一样。国内十元,这里却要十欧。
  心疼归心疼,却不得不被宰。
  有了这双拖鞋,孟小心走哪都如履平地,顷刻就三倍速了。
  走得太快,于是玩得也太快了。
  攻略上说至少要五天才能玩完来着,结果被孟小心全凭自己的11路——两只腿给走完了。一个景点也不漏,硬生生全部逛完了。
  为了节省,她从小是走惯了,但对于余乔意……回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以前是不是练过竞走?”
  “没有。”孟小心摇摇头,却瞥见余乔意的脸色有些痛苦,她目光往下扫,发现他的步子也有些软,便关切道:“你累了吧,正好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她是真关切,并没有察觉出余乔意那句问话的深意。
  “不累!”他其实脚下早就踩棉花了,却硬是挺直了腰板,说不累。
  一个大男人,不能显示出走不过一个女人。
  “你我明天去哪啊?”忽听见孟小心很无辜地问自己,余乔意本来就软的腿差点没跪下来。
  再去哪呢?她都把所有景点竞走玩了,还问他去哪?
  余乔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笑出了声:“去沙滩吧。”
  沙滩?
  她想起在山上眺望见的海,浓烈的蓝色像流动的油画。余乔意的话正好勾中了她的心思:阳光,海浪,礁石,白帆……
  心驰神往下她没有考虑太多,就笑颜答应了下来:“好啊明天去沙滩。”
  ****************
  孟小心吸取昨天得教训,今天换了平底旅游鞋,也改穿牛仔裤。余乔意今儿也换了一身:修身的黑衬衫,浅灰迷彩五分裤,背了个包。
  出门换鞋的时候,她留意到他由拖鞋换到另一双户外拖鞋。
  她便悄悄地在折返卧室,拿了背包,把自己的拖鞋塞了进去。
  沙滩,是应该换鞋——还好自己醒悟得早,不然今天又臭大了。
  她去到沙滩,发现还是尴尬啊:满眼望去,全是比基尼,或者比基尼穿得更少,上至七八十岁,肚子折皱乳|房下垂的奶奶们,下至十几岁的年青小姑娘。
  没有一个人穿着她在国内常穿的那种连体泳衣。
  除了比基尼,就是没有比基尼。
  甚至在孟小心傻掉地这一会里,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走过来,当着她的面脱光了全部衣裳。那个姑娘坐下来捧起一本书读,她叉开大腿,孟小心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私密部位。
  啊,她绝对不是有意的!
  “过来坐啊。”余乔意在唤她。
  她回过头,发现他竟自在她身后铺好两张长毯,自己则坦然褪去衬衫,古铜色的上身完全裸|露出来。
  他手往后一撑,身子随之倾仰,均称的腹肌使人不得不注目。
  原来他是有备而来啊!!
  “太阳直射,必须涂好防晒油。”他边冲着孟小心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防晒油。
  嘴角勾着,墨镜后头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笑意。
  “我很快就涂好。”她埋着头飞速地跑过来,埋在头胡乱在自己脸上,手臂手背上涂。她恨不得把穿着秋装的自己埋入这眼下厚厚的沙子里。
  这样,就不会显得和这个清凉的,白花花,或是麦色的夏日世界格格不入。
  “涂完了。”她塞给余乔意的时候太匆忙,一时失手将瓶子掉在了地上。
  “帮我涂。”余乔意捡起瓶子,不慌不忙地递给她,拿得很稳,手臂没有丝毫的颤动。
  “帮你涂?”
  “嗯,我够不到自己后背。”他另一只手拍拍自己后背,解释道:“你帮我涂了后背,其余我自己来。”
  余乔意说着,竟然自趴在长毯上了,把身背对着她。
  孟小心一瞥之下就脸红了。
  他,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五分裤也脱了,只穿里面的紧身泳裤——露出他两股向上翘起的臀|部,样子好看、肌肉发达。
  她再想什么啊?!
  快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
  她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背。余乔意是把手放在身|下的,所以他的肩膀微翘,背部有个正好的凹型弧度,麦色的,还没涂油,太阳一照就已呈现出蜜一样的光泽。
  孟小心调整了一下呼吸,过去给这张背抹油。
  她以前没给别人抹过,下手也不知是轻是重,但是余乔意绝对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一道一道的涂下去,多加一道,心跳的频率就加快数分。她刚才是不是没好好给自己脸上抹防晒油,这会晒了一下,整张脸很快就被晒红了。
  别看他的身体,别看他的身体,他也千万不要看她!
  她心里默默祈愿着,可余乔意偏偏要侧过头来,直直盯着她的动作,盯着她烫红的脸。
  她更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油滑,还是他的皮肤滑,亦或者是她的手滑,光溜得她的心也是滑滑的。
  没事,他没有看自己,他只是戴着墨镜睡着了……
  “你讲个笑话吧?”
  “啊?”孟小心正顺着他的肋骨涂下一道油,他忽然开腔,她的手禁不住就真地打滑收不住了,麻利地一道下去,直摸到他的屁|股上。
  她有种想把自己手剁了的冲动。
  拿开手,无力地把它们和自己的头都埋到沙子里。
  “孟小心,你装鸵鸟啊!”
  鸵鸟平时遇到危险,就把头钻进沙堆里,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就以为别人也看不见它。
  他敏捷地翻身起来,拉起她:“讲个笑话吧,可以缓解紧张。”
  埋在沙子里的孟小心睚呲欲裂,他也知道她紧张啊!
  “来,讲个笑话吧。”余乔意一笑,一展眉,循循善诱。
  他说的是:来,讲个笑话吧。
  可是孟小心觉得他的表情分明是:来,给爷笑个。
  她居然真笑了:“呵呵。”
  然后慢动作地点了一个头:“好,那我讲一个吧。”
  笑话嘛,她自己不会原创,但是以前部门里那么多IT宅男,讲的冷笑话多了去了。
  于是她以某种语音王的调子和速度开始讲述,犹如机器发声:“从前有个人叫愚公,家门前有太行,王屋两座大山。两座山让他感觉很别扭,于是他决定把山移走,河边一个老头嘲笑他自不量力。愚公说,我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两座山终究会移平。后来,这事越传越远,连玉皇大帝都被惊动了,于是派了两个大力神下界。”
  讲到这里,她顿了一顿。
  余乔意很诧异地抬起头,一脸疑惑:这是个笑话?
  “把愚公打死了。”她不紧不慢地说。
  第6章 第五章
  余乔意楞了一会儿,继而摸摸她的头,笑道:“讲得很好,等会晒完太阳,我奖励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你好歹让我保持点神秘感啊!”他苦笑。
  “好吧……”
  晒完了太阳,他带她去吃饭。
  这次点的也是西班牙的特色——风干火腿。大大的一只蜡黄色猪腿,有厨师师傅当着你的面一片片切下来,每一片都薄得像糖纸,又好像只是一层纱。
  你吃多少,厨师就给你切多少。
  据余乔意说,这些火腿是事先用蜡封住,风干好了的,所有没有什么脂肪,入口醇香。
  “这是你给我的奖励?”她瞧着盘子里片好的那几片,纹理整齐的火腿肉,边缘带点白白的肥,却也是干凝的。
  低头闻了闻,浅到几不可察的腥味,她还是闻出来了。
  毕竟还是生猪肉风干的,她有点忌惮。
  “不是,但这个也很好吃的。”他看她皱着眉头,淡淡一笑:“也许没有海鲜饭好吃。”
  才不是呢,这个火腿明明就比海鲜饭好吃得多!
  放到口里她吃第一口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慢慢嚼着,越吃越想吃,就好像会上瘾一样。
  她不知不觉吃了十几片,临到付款无意瞥见余乔意手上的账单,不觉咋舌。
  这个价格贵得太惊人了!
  却假装没看见,默默偏头头去,心里想着:以后都由她来付款好了,直到把这笔账的钱还给他……
  “走了,该去做正经事了!”
  正经事?孟小心的双脚不由自主跟着余乔意走。
  他居然带她来到了一家内衣店。
  不,不是内衣店,孟小心定睛一看后,发现这家店子卖的是泳装。
  确切的说,是花花绿绿三点式的泳装,俗称比基尼。
  她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在沙滩上看见的所有女人,老老少少,穿的都是这种比基尼或者不穿……她不禁又脸红了。
  羞得要死,心底的最深处却升起浅浅的渴望——她也想穿一件比基尼……和她们一样。
  可以自然,坦荡,大方,最大限度的享受阳光。
  她始终躲避着余乔意的目光开始挑。
  “女士需要帮忙吗?”店里的服务员过来用西班牙语问道。
  “NO,NO!”她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却本能的摆手,脸颊瞬间赤红。
  “我们自己挑就可以了。”余乔意用西班牙从容不迫地答复了服务员。女服务员瞄瞄孟小心,又看了看余乔意,善解人意地走开了。
  她还是躲着他的目光,低头飞快地翻捡:D,D,D,B,D,C,C,D,C,D,C,C,C,B……为什么没有一件是她的尺码。
  百里挑一,她终于觅得了一件A!
  可惜是黑色的啊……黑色的不行,会显瘦……
  可是……只剩下黑色的比基尼有A的了!
  就好比你零下二十度短裤短衣在雪地里走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屋子,进去一看居然还有个柜式空调,不由喜极而泣——结果发现制热坏了。
  所谓给不幸的人再加上不幸的,莫过于此。
  孟小心虽然以前也抱怨过自己没有胸脯四两,但那大多都是说着玩的,自嘲而已。只有这一次,她深刻体会到做为一个女人,一定要够胸……
  讪讪地,尴尬地拿着那套黑色的过去付款。
  “就买这件?”
  “嗯。”
  “我觉得你穿鲜艳一点的颜色会更好看,比方说那件粉的……”余乔意热心地给她建议。
  “不了,我喜欢黑色。”才怪,她自己喜欢的明明是粉色!
  “多少钱我来付吧。”
  “谢谢。”她本能地接口,余乔意却是又怔了,他很高,正好能够摸到孟小心的头。
  摸摸,温柔地说:“为什么要谢了,是我要给你的惊喜呢。”
  “谢谢。”她本意想要解释,但是从嘴巴里流利冒出来的,还是一句“谢谢”。
  他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像摸狗狗一样。
  “我们快回去吧。”她突然抬头对余乔意说,神色骤然就变作了笑颜,眼睛里跳跃地都是期待和兴奋。
  她这么快,这么大的变化,余乔意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不久后回过神来,也恢复了温润:“好。”
  他的“好”字总是这样,说得轻轻地,无比的温柔,却又永远清晰而不浮飘。
  孟小心是突然想回家去厕所,偷偷试一试这个比基尼——她知道自己身材不好,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幻想的,幻想着穿起来也能……不说美丽动人,能有一点点吸引人的感觉就好。
  她很期待。
  华人旅馆的公共厕所很窄,她借着洗澡机会,偷偷把比基尼包裹在浴巾里,不叫余乔意瞧见,跑进了浴室里。
  水哗啦哗啦地放,一开始她是真洗澡,后来就不是了。
  试了比基尼,她是真失望。
  这个……这个都已经露了这么多肉了,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性感呢?
  这上面两点,薄薄的三角形,没有任何内衬,胸有多大,穿起来就要显得比实际的胸还要小几厘米——雪里送砒霜,苦不堪言啊。
  下面的,在类似T字裤的比基尼下,显得……怎么一点也不翘啊!
  倒是中间有一圈小肚腩很不甘寂寞的翘了起来,在那里洋洋得意,出尽风头。
  她的嘴角渐渐就耷拉了下来。
  两只眉毛也耷拉了下来。
  不开心。
  突然感觉下|身猛得一紧,是有什么湿湿地东西垮了下来。
  不……不会吧……她扒开裤子一看,一滩枣红色的,果然……
  她提前了,很可悲的例假提前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明天的沙滩,海洋,奔跑……那些一个个美好得仿佛梦幻的预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例加戳破了。
  怎么办,比基尼明天肯定是要穿的。她已经能够想象,明天穿着这套比基尼,下面窄窄的小内内,突出一条厚厚的卫生巾,轮廓看得一清二楚,是加长型的那样子。然后,她再一不小心侧漏了……
  她没敢再继续想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可她为了预备突发情况,带得还真就是加长加厚的那一款——就是电视上卖的,四片加起来来比她孟小心高十厘米的那一款。
  情急之下,她想起昨晚见过,有住宿的小姑娘用房东阿姨家的台式机上网传照片,当时阿姨和她们说了:那台电脑旅客是可以随便用的。
  于是今晚她也守着,等没人的时候就上去,登了通讯软件求助梁光阴。
  孟小心:光阴光阴,快帮我。(她没等梁光阴发话,就把自己的遭遇巴拉巴拉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
  梁光阴:哟,钓到钻石男了?被钻石男钻开窍了?居然还穿什么比基尼,来大姨妈了吧?活该!
  孟小心:我……错了……快帮我!
  梁光阴:你……听说过一个叫卫生棒的东西吗?
  孟小心:没听过——我搜一下!
  搜完,她用足了一排惊叹号:梁光阴,百科上说这个东西会滋生细菌!!建议慎用或不用!!!!这个东西还要插入!!!!
  良久,梁光阴只淡淡给她发来一句话:那你不用啊!
  孟小心:用……
  她差了这种插入式卫生巾的英文名和西班牙文名,然后忐忐忑忑,小心翼翼穿鞋子出门。
  跟做贼出去偷东西似的。
  但是还是被余乔意抓到了。
  他的右掌不重不轻,力度适好地搭在了驼着背的孟小心肩上:“小心,出门啊?”
  “是啊。”她笑得好不自然。
  “去哪?”
  “超市。”
  “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不用!”孟小心连忙摆手,脸色煞白。
  “那你自己去,路上小心。”
  “嘘——”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最好快点去,这边的超市一般七八点就关门了。”
  “啊?”她楞了数秒,飞速地穿鞋,跑向超市:七八点就关门了,要不要赚钱了啊,不玩那种零点打折的活动了啊!
  孟小心很吃惊,但到后来,她发现每个星期天,不仅是大型购物商场,所有的商业店铺都会关门——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如置空城。
  她便觉得区区一个超市晚上七点准时关门,也没有什么了。
  去了超市,她还是跟个做贼似的,始终低着头。一紧张,刚才查的那些词也全忘记了,只能凭借包装上的画儿,看图说话。
  这个看起来很长的样子,应该是夜用吧……
  这个看起来画着是网状的,应该不是棉质吧……
  这个上头画着是一根棒棒……嗯,应该就是这个了!
  别慌!
  怎么这些棒棒画得一模一样,下面还有些不同?
  有画一滴水的,两滴水的,三滴水的……是不是画的容量?
  稳妥起见,她拿了最多的五滴水的那种。
  别慌!
  这一种是什么卫生巾?
  像护垫又不像护垫?
  她眯起眼睛仔细研究了,研究了,研究了半天才明恍然大悟:原来是给T字裤用的啊!
  穿T字裤还用卫生巾……不过一想起来自己穿比基尼还用卫生巾呢。
  不过T字裤用的,她还是忍不住克制自己,觉得很稀奇:回去一定要跟梁光阴说说。
  但她很快就发现其实……只是自己没见过世面罢了。
  当孟小心付款的时候,她前面除了个两百斤,从头到尾一般粗的黑人大妈拿的是孟小心平时在国内用的那种时,其余女性,无论老少,买的都是T字裤那种。
  话说她为什么付款这一路都盯着别人的卫生用品看啊。
  突然觉得自己好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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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六章
  她回到了旅社,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试一试——偷偷摸摸,为什么她每一次都跟做贼一样?
  孟小心这次在厕所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拆开外包装,她瞧见这个小棒有一个硬硬的外套纸壳,最末端有一根长长的牵引线延伸出来,给她一种手里拿着是炸药的错觉,那牵引线不正是导火线么,只要她一点……胡思乱想什么,快看看说明书!
  不懂说明书上说的什么,但是瞧着画的:是要你把这个小棒子对准那里,然后按着一端慢慢放进去,随着棉棒的自然进入,纸壳是不会进去的。
  而且你的手指也不会进去,干净卫生又简单。
  可是对于她来说,怎么一点也不简单啊!!!
  她放了一个多小时了,已是满头大汗,棉棒也被血污染了一个又一个。她换了许多新的,一个接一个的尝试,可是怎么都放不进去。
  她急得都要哭了。
  十分窘迫,却又无人可以求助——梁光阴昨天就在网上告诉了她:今天自己一天不在线,有事。
  “小心,要出来吃饭了!”
  “好的,我就来。”余乔意在外面叫她了,她不得不戴了个普通型的,洗干净手出来。
  紧接着就有别的女生进来用厕所了。
  唉,孟小心叹了一口气,旅客们都要回来了:看来她今晚是没地方再尝试了,明天早起了,再来!
  都说清晨的时候人神清气爽,做事情也麻利,但对孟小心来说,情况并没有好许多。她这次是对准了,也顺利往里面塞了,可是塞到一半,突如其来的疼:这种疼痛来自一种她未经涉足的阻碍。
  她突然就怕了,心骤然一沉。
  低头瞧着,下|面还在流血,鲜红的,带着血块,她无法分辨这些是不是都是大姨妈?她不敢去想刚刚猛然冒出来的念头,这里面会不会掺杂了……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眼眶居然有点湿,掉出一滴眼泪出来。
  “小心,你好了吗?要出去了。”余乔意说话的语速总是很平缓,温柔地,从来不让人感觉到催促。
  “好了,我就出来。”她只把上半身比基尼穿在外衣里面,下面照常戴了普通型的,穿了牛仔裤。那条黑色的,性感的,裁剪薄小的比基尼裤子,她紧紧攥在手里良久,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几多不舍终究还是把它夹在了换下的睡衣睡裤之间,藏好。
  就让它们陪着它在家里休息吧,终是无缘,孟小心深吸一口气,心情似乎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我换好了,等我去房里拿个包,我们就走!”从厕所里出来,她望见坐在沙发上等她的余乔意。
  她咧开嘴,露出上面一排七颗牙齿,笑得灿烂。
  他也微微颔首,笑得优雅。
  ********
  巴塞罗那的天空永远这么湛蓝,天气也永远是这么晴朗灿烂。
  才早上十点多钟,沙滩上就已经睡了不少人。
  有耳鬓厮磨的情侣,趴在毯子上讲着呢喃的情话。有妈妈带着孩子,妈妈晒太阳,孩子和小伙伴们下水嬉戏。还有两个皮肤麦色,全身八块腹肌的金发小哥在喷头下冲凉。他们两人冲完了凉,竟毫无缘由的在沙滩上并排做起了俯卧撑……
  “小心。”
  “嗯?”余乔意突然唤自己,有事吗?
  余乔意却不说话,只是戴着墨镜凝视着她,薄唇轻抿,嘴角笑意。
  孟小心楞了数秒,才乍地反应过来:他是在等着她脱衣服。
  和这沙滩上其她的女子一样,穿着比基尼。
  不同的是她穿的这一件是他送的。
  她明白过来后,旋即烧红了脸。从小父母就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许谈恋爱,除了相亲的张洪峰以外……其实她还没有过正式的男朋友。
  更没有当着面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啊。
  她之前满脑子一直都被自己第一次穿比基尼的各种情绪充满,好像,好像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上。
  他避过去啊,他快点把目光避开去啊!他怎么还看!!
  孟小心低起头,红着脸,很惭愧地缓慢褪去了自己的格子衬衫。
  余乔意倒是一直坦荡的很。
  藏在墨镜后的他,才不会告诉孟小心,刚才看着她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见惯了沙滩比基尼大胸妹妹的他,看见孟小心普普通通的身材,心却很没有预料,又仿佛预料之中的漏跳了一拍。
  比基尼对她来说,不算太合身,穿起来也并没有性感到惊艳——她的小肚子甚至有些煞风景的隆起。
  可是她涨红的脸,僵硬而生涩的姿势,都无不带有余乔意从未见过的娇羞和天然。
  并没有什么邪念,唯有一颗心,想去不断地靠近。
  是他的恍惚吗?
  她迟迟不褪去外面穿着的牛仔裤,脸上的娇羞,好像渐渐变成了难过和踟蹰……
  余乔意差点就忍不住摘下墨镜,再瞧得清楚些,清清楚楚正着色调去看她神色里的伤心。他心里也很浅地纠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摘墨镜,只是柔声问:“怎么了?”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收起了平日里的笑意。
  “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孟小心只吞吐了一下,就说出了实情:“我今天不方便穿下面的比基尼,也不能下海去游泳了。”
  余乔意怔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
  可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耳根便就像被谁沾了胭脂的玉指挑过一样,着了一抹浅红。
  “回去我给你冲杯蜂蜜牛奶吧。”他以前看过妈妈来这个的时候,常常喝红糖水和蜂蜜牛奶。
  国外不是中国超市,一般很难买到红糖,只能喝蜂蜜牛奶了。
  他竟生气一丝自责,觉得自己不能好好照顾他。
  “谢谢。”孟小心怯怯却真心地向他道谢,末了又加上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自己?
  余乔意想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
  “小心,你今天再讲一个笑话吧?”她的笑话虽然冷,但是讲一讲,也许能缓解气氛。余乔意心想。
  “嗯,好。”她又开始变成了机械一般的发声,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从前,有位剑客坐船过江,一不小心就把带在身上的宝剑掉到江里去了。船家要他跳下去找,剑客却说不。他一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拿出来小刀……”
  余乔意听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上次是愚公移山,这次她又来刻舟求剑。但他更多地是透过墨镜,去观察她脸上的神色,眉头是否有了舒缓?嘴角是否能重弯起笑意?她的心,是否能重新晴朗起来?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见她状态不好,心里就生出担忧。
  “……剑客在船舷上刻了一个‘早’字。从此,他再也没有迟到过。”余乔意的心思系在她的脸上太过专注,以至于孟小心这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从耳朵里一闪而过。
  “好。”他浮起淡淡地笑意。
  可是孟小心却能清楚瞧着,这笑意只是出于礼貌性。她讲的笑话,余乔意并不觉得好笑。
  送她的比基尼没穿,已经很对不起人家了,还给他讲这么无趣的笑话,弄得气氛更加冷场。
  她孟小心真的是缺少幽默细胞啊,下次她一定要学好笑的笑话,练习好了,讲给他听!
  她想看他真心地笑啊,哪怕会裂开嘴,哪怕会没有他现在挂在脸上的笑优雅得体!
  孟小心心里在想什么,余乔意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见着自己答了好,她先是偷瞄了自己,脸上霎时就流露出了失望。继而是难过,难过的时候她的双眉对弯,嘴角会唇,清澈明亮的眼睛会黯然,黯然到余乔意有一种错觉,怕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猜测孟小心难过的原因,却又自觉得统统不准。他没有把握,他很慌,心里也很虚。
  他一直是一个内心很复杂,压得很重的人:从国内去美利坚,又从美利坚回国。都摆脱不了功名色利,还有密密麻麻理不清楚的人脉关系,累且虚伪。近十多年都这么过来,挂着一张面具,还有背后付出的无数辛劳苦劳,换来身后的光环,还有心里被充斥起的浑浊。
  他余乔意这个什么苦难都敢直面挺过去的人,也选择了暂时逃避几天,出来旅行散心。
  谁知遇到了孟小心,这女人很真,不作,不会因为虚荣对他起心思——当然她也跟她们不一样,根本就不懂怎么用那些手段。
  她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至宝,所展现出来的自然形态,能令他在不知不觉中,心里的浑浊之气全部懈下,柔软的若一张薄棉,可以躺下了休息,又可以飞到空中,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可是现在她不开心了,他心里那些重担就仿佛又重压了回来。
  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上次在奎尔公园她脱离他的视线,是余乔意第一次恐慌,那次他选择了生气。
  现在是他第二次恐慌,他犹豫了一下,果然将身子前倾过去,抓住孟小心的后脑勺,霸道地将她的唇映上他的唇。
  从唇沿开始吻,然后温柔地移到中心,湿而不粘,润而无声。
  第8章 第七章
  他在她的唇上摩挲许久,然后,把舌头伸了进去。
  孟小心瞪大了眼睛,一直瞪着他,手足无措。
  她家教很严,读书的时候爸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挟,不许她谈恋爱。工作了她也就相过张洪峰那么一回亲。事实上……这是她的初吻。
  虽然都过了二十五岁还保留着初吻是有那么一点……老土守旧?
  但事实就是事实啊!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恋爱的原因,孟小心心里尚且充满了梦:她梦想着自己的初恋,初吻,初|夜……都会是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她和他的吻是两厢情愿的,是幸福甜蜜的。只有这样,以后哪怕她老得不能吻了,只要回忆起这一刻,还是会有当初一模一样的悸动,丝丝如蜜。
  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孟小心一直严格地守身如玉。
  她曾经把这个梦想讲给过梁光阴听,结果得来的却是梁光阴惋惜地摸摸她的头,说她是傻孩子,一生只有一个男人,那多亏啊!
  “要是那个男人有过很多段经历,你不亏死?”当时梁光阴是这么问她的。
  但是孟小心摇摇头:“我不亏啊,我只有他一个,就不用想那么复杂,就可以一生只简简单单牵挂他。”
  当时她笑得那叫一个满足,弄得梁光阴无奈地耸耸肩——她和她的观念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可是现在,她的初吻怎么变成这样!
  孟小心想阻止,但是已经晚了,晚了!他的舌头都捣进来了!
  怎么办?
  那就享受吧……既然已成定局,那至少要让这个初吻留下美好的回忆。
  她想着,模仿余乔意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要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再了睁开眼睛偷看他!
  可是这一闭眼睛,她就彻底沉醉,再也无法睁开。
  余乔意很有技巧,他的舌尖时不时触她的舌尖一下,纵是缠绕,却也很快滑开。给予的不多,却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多。尤其是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浑厚气息,完全令孟小心喘不过气来。
  初吻,原来是这样子的啊……感觉还不错,就是好长!
  他怎么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松开!有点窒息喂,她……有点想换气了。
  既然不放,那只好用鼻子重重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全喷在了余乔意脸上。
  他被惊到,诧异地松开了她。
  她怎么了?余乔意猜测了很多原因,但他万万猜不到是初吻。
  孟小心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她涨红着一张小脸,憋了许久许久,话不对题地说:“我又想吃风干火腿了。”
  余乔意怔了怔,旋即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他带她去吃就是了。
  晒完了太阳,他又带她去吃了风干火腿。还要了一杯蜂蜜牛奶,特意点给她。
  这一个细节孟小心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
  喝奶的时候,她偷偷瞟他:这个时候余乔意会把墨镜取下来,他的眼窝凹陷,眸子大而明亮,衬上他高挺的鼻梁,是那种很阳光的类型。
  这个人在几个小时前,和她刚刚有了初吻。这个人,自己会爱上他吗?他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呢……
  “你平常都喜欢些什么?”孟小心突然问道:她想了解,他们俩究竟有多少交集?
  “运动。”余乔意把玩着酒杯,瞧着孟小心说。他有一个习惯,和人说话的时候,必定直视那个人的眼睛。
  “什么运动呢?”她穷追不舍——虽然她自己每天都是十几个小时面对电脑,从来不做运动。
  “嗯……”余乔意微微侧了脑袋,一笑,使得他的五官瞧起来更加好看:“跑步、网球、赛艇、滑雪。”
  “哦。”她咬咬唇,低声问:“那除了运动呢?”
  “看书。喜欢看哪种纸制的书,我不大喜欢上网。”
  “哦。”她和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相同爱好,孟小心鼻子有些酸,心里面还有点惨淡……
  “呵,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发呆了。”余乔意笑着摇摇头:“你可能觉得很怪吧,我喜欢什么都不做,晒着太阳发呆。”
  “一点也不奇怪!”她突然来了精神,她也很喜欢发呆:“晒着太阳发呆,脑海里会出现大片大片的绿地,很开心地在上面滚啊滚,滚得身上都是干草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的!”余乔意的声音突然提高,把孟小心吓到。只见他的两只眸子锐利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穿一样。
  孟小心怯怯地,小声地说:“这是我发呆的时候,脑海里总会幻想的场景啊。”
  余乔意还是瞧着她,两瓣唇肃然抿着,不说话。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心潮起伏:她说的那番话,正是自己发呆时常常想象的场景!这个世上,还有人跟他有一样的天马行空?!
  “那你发呆的时候还会想到些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眼睛凝视着她,握杯的手稍稍有些颤。
  “还会想到山。”孟小心笑着眯起眼睛,两边脸颊都旋起了深陷的酒窝:“高高的山……”
  他心又是一沉:也是一样的……
  *****************
  今天,是孟小心来巴塞罗那的第五天了。
  出来之前,她是按着攻略订了五天的华人旅馆,也是按着五天买了打折的机票,不能退换的。
  所以过了今天,她就要回去了。
  大姨妈自然还来着,她上身穿着比基尼,下身穿着牛仔裤,看余乔意下海去游泳。
  海水湛蓝,虽然也有漂浮的垃圾,但看起来并不是很碍眼。余乔意在水中驰骋,他时不时从水面上冒出来,转身望着孟小心一打手臂,击起道道水花。
  水花飞起,落在了她的心里。她托着腮,朝他眯眯眼笑。余乔意也朝着她笑,两两相望,尽在无言中。
  他一个猛地屏气,潜入水中,振臂向她游来。
  有海鸥飞过了水平面。
  一阵阵地浪涌上来,将黄沙染成深灰色,湿漉漉的很吸引人。
  她来着例假,却还是忍不住将赤|裸的脚抬起,用脚尖去感受:凉凉的,软软的,潮湿的。和她走过的那些金黄色的沙子不一样。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游。”余乔意游了回来,手撑着从海里站起来,腹肌上还带着层层的水滴,笑意满满。
  和天一样蓝,和阳光一样灿烂。
  她摇了摇头,尽量不表现出来悲伤:“我明天就要飞回去了。”
  “回哪里?”他怔然俯下身。
  “回国。”她不是他,钱是有限量,也是有计划的。
  忽然孟小心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他一抓她的手臂,绷着脸盯着她,眼神幽暗,甚至有点可怕。
  她瞧着余乔意的这一双眼睛,觉得陌生,却又觉得内疚——她也是很难过的。可是……她不断在问自己:余乔意很好,和自己也有共同的语言,可是五天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她不确定,听说:来得快的感情,往往去得也快……
  手上的力道突然被松开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一愣,抬起头看他,双唇微微张开。
  余乔意第一次同她讲话的时候,是偏过头去没有直视她。
  “我给你一个精彩的最后一夜。”他说得有点冷,语调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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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给她一个精彩的最后一夜?
  这天夜晚,他带她去看了佛朗明哥。
  这是安达卢西亚的吉普赛人舞蹈,以脚踩地做出繁复而扣人心弦的韵律。
  余乔意带她去的是一个小酒馆,两人在第六排就坐,正对着戏台。他给自己和孟小心分别点了一杯sangria,是这里的特色果酒,昏暗中看着是幽红,灯光一打过来又变成浅浅的玫瑰色。她喝了一口,酒劲很冲,满腔的沸腾。
  酒馆里的灯突然全灭了,人群也在顷刻间安静下来。
  幕起。
  三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人出场,她们的发间和手腕扎满鲜花。她们摇动着自己大大的裙摆,朝下面喊着孟小心听不懂的西班牙语,舞了起来。
  手中的响板追随着舞步铿锵点点,她们的四肢奔放,一时间孟小心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三个吉普赛女郎更热情的女人。
  四周的大叔们也用手拍着鼓面,合唱了起来,大家都是如此畅怀开心。
  “真好看啊。”她瞧着女郎们出神道。
  “这才是刚开场,后头的更好看。”余乔意抿了一口酒道。
  是吗?
  等到后头的舞出来了,孟小心觉得他说得一点也不错。
  约莫过了三四支舞,三个女郎换做了一男一女,女的穿着鹅黄的舞裙,上头是黑色的波普圆点——裙子也不再有长长的裙摆,而是如鱼尾一般收起来。举臂,扭躯,男舞者则环绕在她外围,他们动作一直,有时候甚至让孟小心产生幻觉,觉得他们已经同枝连根,她融入了他,他也深深嵌入了她。
  但两人的动作再一致,再交融,他却从来没有触碰到她,她也从没有挨到他的身体,哪怕是玉葱指尖施舍般地一点。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仿佛终身相依,却又永远分离。
  灯光打在两位舞者脸上,令孟小心骤然一惊。
  “为什么他们的肢体动作这么热情,表情却好冷漠?”她不敢说得太过:因为他们的表情不仅是如此冷漠,甚至……如果孟小心有胆量的话,她会用痛苦来形容。
  但是她不敢。
  “为什么?”余乔意手里拿着酒杯,却一直不喝酒,只是出神地望着台上,又仿佛穿透了舞台,望向的是远方迷茫的一点。他就这么眼神空洞地道:“因为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任谁都无法驯服。”
  “什么?”她一点也不懂,心里却没由来的惊跳。
  “配乐的歌词罢了。”他终于微抬酒杯,喝了一口:“你以为捉住了的鸟儿,她却已抖开翅膀飞去。”
  什么?她还想本能的问一句“什么”,却不敢问了。
  自己心中有怯,垂下头去,觉得吸引人的舞蹈也黯淡了。
  “压轴出场了,不容错过。”
  在余乔意温吞的提醒声音里,孟小心抬起头。
  是一个身着大红舞裙的女子出场,披着流苏的墨绿披肩,耸肩抬头,给孟小心一个眼神的定格——如此落寞。
  女舞者的手臂很细,红裙的袖子却又是紧身的,她将自己这只手臂轻轻举到背后,有点像傣族的孔雀舞,却比孔雀舞的动作要沉重的多。
  缓慢的动作,引你进入内心的往事沧桑。
  远处一直低着声音,如叙述般平滑唱歌的吉普寨大叔,突然提高调子,高亢一声。
  女郎一旋,甩开了自己的绿色披风。
  她提着裙子剧烈的舞起来,孟小心盯着她踢踏踢踏的红舞鞋,眼花缭乱。
  这一刻,孟小心这个一点也不文艺,更不懂艺术的人心里忽升起一种被相知的感觉。
  这一刻,她读懂了她。
  女郎跳得越来越快,她将自己一声声的脚步声越来越夸张的放大。所有的灯光全部打在了女郎的身上,她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一尺见方的明亮里不停地跳,在感情的宣泄下,她的面目愈来愈狰狞。却又让人由惧生怜,由怜生知,感同身受。
  除了这舞步声,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这一声声仿佛击打在人心上,一下一下,孟小心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直沉下去,一直沉到无尽的深渊,直觉满腔的悲愤无处说。
  她活了二十五年,终于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却因为这段感情来得太快,太梦幻而不敢承认。
  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能跟他在一起吗?就算有交集,那也是两个不同的圆。
  这两个圆能够连在一起吗?不可能!
  她明天就要飞回去了,因为她大部分时间活着的那个现实,不是余乔意生活着的那个现实。
  而他生活着的现实,于她来讲,是很奢侈的梦幻。
  他们是男舞者和女舞者,只一曲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也无法相互触碰。
  “这一夜真的是很精彩。”她向身边的男人致谢,没有光,余乔意不会看到她眼眶里那一片乍起的模糊。
  身边的余乔意,久久沉默不语。
  周遭掌声响起,等她俩投去目光,台上已是幕落。
  看完了佛朗明哥,这一路回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都保持着笑容,却远没有以前自然:想五天前他们在圣家族大教堂的门前相遇。她尴尬地拒绝售票员推荐的英语翻译器。身后的男人却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台中文讲解器。” 。
  然后她回过头来,看见了他伫立在阳光下,很美好。
  美好的胜过了冰激凌翻译机圣教堂的玻璃和天顶,胜过了管风琴海鲜饭他送她的比基尼,胜过也许她吃一辈子都不会吃厌的西班牙风干火腿,胜过阳光沙滩他告诉她要喝的蜂蜜牛奶。
  甚至胜过佛朗门哥胜过所有的舞步胜过那一只不羁的鸟儿它叫爱情。
  他胜过了她这一趟出国旅行,胜过了这五天里一切其它的事情。
  走到华人旅馆门口的时候,她确定自己是爱上了他。
  却只能进去和旅馆的主人阿姨笑脸打招呼:“阿姨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快吃饭吧。”阿姨不明就里。
  “谢谢阿姨,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吃过了啊!”阿姨是东北人,热心快肠,拍拍孟小心,跟一对璧人祝福道:“那你们早点洗了睡,明早还要赶飞机离开。”
  这一句话触动了她的弦,一拨一抽,泪往心里流。
  强打笑容回房去拿换洗的衣物:“谢谢阿姨。”
  她不敢去看余乔意的表情。
  *********
  梁光阴说要想容易痛快地流眼泪,最好莫过于洗澡的时候。
  孟小心以前无心,今晚洗澡的时候她很努力地试了试,眼睛却在喷头浇出的水下干涩了,拼命的挤,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奇怪了,她明明很难过,是真的想哭。也许哭出来,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可是她没有哭出来,所以还是很难过……
  悻悻地回房整理旅行箱,清好了东西上床睡觉。
  “孟小心你和你老公明天要走了啊。”有小女生跟她随口说说。
  旅馆里人来人往,谁也不会住很长时间。现在和她同住的,早已不是以前的那波姑娘。来来往往,已经换了好几次人。
  “你和你老公要走了啊?”一对台湾母女今天刚自马德里来巴塞,刚住进来。
  她楞了数秒,弯起嘴角也弯起眼睛,像月亮一般弯着向他们解释道:“他不是我的老公。”
  和余乔意结婚?
  就好比一个刚刚研发了飞机的人,在想着飞出太阳系。
  “哎哟,我们说的‘老公’又不是那个‘老公’的意思。”小女生推攮了下同伴:“我们说的是男朋友撒!”
  她心里已经很尴尬很难过了,却还是平和却认真地向她们解释:“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瞬间,室内有点冷,气氛也有些尴尬。
  都是她孟小心不好!她自己在心里指责自己:她把气氛弄得这么糟糕,把余乔意也弄得不开心……
  众人都有些冷,她却不得不佯装没有看见,礼貌地笑笑,躺下拉起被子睡觉了。
  为什么一拉起被子遮住眼睛,泪水就禁不住全流出来了?
  默默地流。
  第10章 第九章
  因为从旅馆去机场还有一定距离,所以第二天早上,孟小心六点多就起来。
  瞧见住男客的那间房里并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余乔意应该还在熟睡,她在门口伫了会,终究还是没有叫他。
  因为赶早,旅馆的阿姨也还没开始做早餐,只能给她泡了包方便面。
  老坛酸菜味的,她自从来了西班牙,五天没吃这么重口味的食物了,一时间觉得真是美味。
  三下两下便吃完了,轻声和阿姨道别后,孟小心拉着旅行箱离开。
  “一路平安啊,以后要是有朋友还来巴塞,别忘了介绍她们住我的店。”旅馆阿姨很老道,并没有问任何关于她和余乔意的内容。
  避开了也好,要是真问孟小心为什么余乔意不跟她一起回去,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她若回答这些问题,定会感到难受。
  “嗯,谢谢阿姨,阿姨放心,祝阿姨以后生意欣荣。”她笑脸道别:这个阿姨真的很好,爱赚钱,却并不赚坑人的钱。
  拉着箱子要走,旅行箱底下的轱辘一下子就响了,不是太吵,却也足够吵醒一个人了。
  千万别吵醒他!孟小心下意识地就提起了箱子,禁止一切噪音。
  那个人却已经叉着手,站在了走廊。她咬唇抬眼,瞧见他依靠在墙上,穿着蓝条纹的衬衫加黑色牛仔裤,高高地立着,却还带着他的那副墨镜。
  余乔意喉头滑了滑,紧抿的唇微微张开:“我送你。”
  说完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谢谢。”孟小心没有拒绝他:能多一秒,是她也不能自控的贪恋。
  他送她到机场。
  在明亮的登机大厅,飞机还没有来,她坐在椅子上等,摇着腿默默不说话。
  该说什么呢?
  孟小心抬头往外望去,外头是水泥地面的机场,和国内的大机场并没有什么分别。
  明明是水泥地,她心里却冒出一句很文雅的古诗:离恨恰若春草,渐行渐远渐生。
  “噗——”不由自嘲地讪笑,她这个俗人装什么文艺。
  “五天太短了。”身旁的男人突然说。
  孟小心的身子瞬间就僵了,她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不敢转回头来:她不敢看此刻余乔意的表情。
  “呵呵,是太短了,下次我攒了钱,就多来玩几天。”她努力弯起笑容,使气氛变得轻松。
  却浑身一震,余乔意的双手搭在了她的双肩——他的手掌温热,一搭上去孟小心就觉得身体里出汗了。
  汗涔涔的,却还是被他扳了过来。
  他令孟小心正对着自己,直面她的脸庞,一字一句道:“你现在留下来,我们可以继续玩。”
  九月的南欧,候机大厅又是没有遮拦的落地玻璃窗,太阳直射进来好刺眼。刺眼得孟小心情不自禁又手去遮挡,挡住余乔意墨镜后凝视自己的目光。
  “你该有副墨镜。”他忽地轻笑。
  “墨镜会套不上去的。”孟小心推推自己鼻梁上六百度近视的眼镜,脱口而出。
  “你该有副隐形眼镜。”
  “那我回去试试。”她朝莞尔,双颊顷刻就旋起两个酒窝。她悬空的两只腿,却很没有底的地晃了晃。
  心也晃呀晃呀晃……
  余乔意却是泛着笑意,一阵沉默。
  太沉寂,她的心更虚了,腿晃呀晃呀晃……
  “你真的打算回去了?”他冷声问她。
  孟小心老实地点点头:看他却对着自己一直笑呀笑呀笑,就是不说话。
  她的双腿已经晃荡犹如摆钟。
  突然,余乔意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的唇。
  孟小心的双腿抽搐般绷直,脚趾头在鞋子里悄悄收缩起来。
  他在吻她,和那天在沙滩上的那个吻一样,娴熟却充满真情,湿而不粘,润而无声,那份温柔就如他的人一样。舌尖时不时地触她舌尖一下,一步步诱导着孟小心的沦陷……
  喘不过气来了,喘不过气来了!她在心里拼命呐喊,痛苦挣扎!
  她暗暗叫苦,再吻下去她就要……
  霍然把身子向后倾,她想要把他的脑袋扒开,使两个人都能冷静下来。
  余乔意的力气却很大,也是从未有过的执拗。他将头右偏了半分,下巴往前一探探了,就再次衔住了她的唇。
  逮住她的舌头,看她这次整个人,整颗心再往哪里跑?!
  孟小心才只接触了一秒冷静的空气,就又重跌入温柔里。
  ……这温柔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
  她彻底沦陷了,不由大吼一句:“不走了,继续!”
  “好。”男人满意地放了她,手自然地滑到她的腰间:”还想去哪?“
  ”意大利!“
  孟小心梦想中的国度,就是意大利了!
  人都说欧洲有两个国家是浪漫和时尚,一个是法国,一个是意大利。孟小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偏向意大利些:她想象着那里的繁荣和美好,干净和梦幻。那里有古老也有现代,哦,对了,还有好多好多有型有款的意大利帅哥!比方说他们的足球国家队……那分明就是男模队啊!
  “好,就去那里。”余乔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想先去哪个城市?”
  躬着身子询问她的意见,眉间满是宠溺。
  “等我查一下。”工科生的理性瞬间又回来了,孟小心让余乔意用手机给她搜了地图,她目观心算:从巴塞罗那去意大利,就她孟小心觉得著名的城市里,米兰距离最近,罗马最远。
  但是米兰吧,她又不潮,也不购物,也买不起。
  那就从最远的罗马开始把,一路往北玩。
  她还剩下一点积蓄,还好银行卡可以海外刷卡,虽然手续费很高,但是她都疯狂了啊,就索性疯狂到底吧!
  为了眼前的男人疯狂,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满眼柔情地注视着余乔意:注定是爱上了他,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然后一往情深。
  ************
  在飞往罗马的飞机上,孟小心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太不可思议了,早上三个小时前她还正准备回国,两个小时前就突然变成了和这个男人“私奔”到意大利,然后当场买机票,当场走。因为欧盟是通签,所有手续都顺顺利利……
  人生的境遇真是太神速了。
  “这么期待罗马?”余乔意喝了一口咖啡——孟小心却不需要:一是她本来就很少喝咖啡,二是她现在不喝就已经兴奋得不行了。
  “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本来来想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后来还是打住了。
  没办法,冒出“罗马”就冒出这两句话。
  “也许罗马并没有你期待的那么好。”余乔意喝完了咖啡,收起了前面的小桌子。
  为什么了?
  她心里在问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等她下了飞机自己用眼睛观察好了,一定跟自己期待的一样好!
  想想她又激动兴奋了。
  “不过我很期待。”余乔意突然说。
  “为什么了?”这次她没有顾忌问了出来,一扭头,发现余乔意也扭头看着她,眸子里流动着什么浓浓的东西,像蜂蜜一样瞬间裹住了她的心。
  余乔意伸出手来,缓缓地搭在她的手上,然后五根指头,一根一根温柔地同孟小心的手指交错。他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是跟你一起来。”
  她楞了一下,心里飞溅起很高的海浪,比巴塞海滩的浪花还令人愉悦。这些浪花溅洒到她的脸上,一洗之下,心内再也没有任何阴霾。
  她把五指蜷曲,紧紧与他的手扣住,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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