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登山去哪里？ 合肥到华山登山最全攻略
三伏天悄然离去，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出去游玩的心再次躁动!秋高气爽，最适合的就是去爬山啦，你是否还记得金庸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有一个华山论剑的经典桥段?那么在现实生活中，华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华山有什么好玩的?今天，万家运动小编为您整合2016合肥到华山最新爬山攻略，让你领略武侠剧中华山的险峻雄壮!
华山古称太华山，海拔2160米，为五岳中的西岳，以奇险著称，有&奇险天下第一山&、&自古华山一条道&之说。西岳华山是秦岭支脉分水脊北侧的一座花岗岩山,于渭河平原上拔地而起，山势雄伟，奇峰突起，北临黄河，南依秦岭。
合肥到华山攻略
华山的名胜古迹也很多。庙宇道观、亭台楼阁、雕像石刻随处可见，华山上比较著名的古迹有玉泉院、真武宫、金天宫(白帝祠)等景点。华山以北7 千米处的西岳庙是古时祭祀西岳华山神的庙宇。
华山五峰中以东峰(朝阳)、西峰(莲花)、南峰(落雁)三峰较高，东峰是凌晨观日出的佳处，西峰的东西两侧状如莲花，是华山最秀奇的山峰，南峰落雁是华山最高峰。三峰以下还有中峰(玉女)和北峰(云台)两峰。玉女峰相传曾有玉女乘白马入山间。云台峰顶平坦如云中之台，著名的&智取华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华山索道全长1550 米，从山脚沿当年&智取华山&的小道上空飞架，直达北峰，落差近800 米，穿行在绝壁峡谷之间，蔚为壮观。这使不同年龄、不同体质的中外的游客都能领略到华山之美。
合肥到华山交通信息
您可以从合肥出发，乘坐火车到华山，下车后到火车站外面就直达华山的汽车。
合肥到华山火车信息
您也可以从合肥坐飞机到西安，然后从西安乘坐前往华山的火车即可。
合肥到西安的机票信息
华山门票攻略：
华山门票有效期48小时，包含西岳庙景区、含仙峪景区景点和游客中心至各景点交通费，但不含黄甫峪、瓮峪旅游专线客运车交通费
旺季(3月1日-11月底)：180元/人
淡季(12月1日-次年2月底)：100元/人
西峰索道单程：￥140.0，北峰索道单程：￥80元，往返150元/人。
华山住宿攻略：
建议住渭南金天山庄东峰店，在华山东峰上，离观日台步行大约十分钟左右，早上看日出比较方便。
十人间床位150元，网上订和到店付价格基本都是一样的。客房的硬件设施很一般，当然和山下的酒店是无法比的，房间内只有十张床位、一台电视(基本搜不到台)、热水壶，插座不是很多，最好自备移动电源。
预定电话：2
华山登山路线：
纯徒步路线：
第一天：玉泉院-华山牌坊()-五里关-石门-毛女洞-青柯坪-回心石-千尺幢-百尺峡-北峰(海拔1614米)-苍龙岭-金锁关-西峰(莲花峰海拔2086.6米)-斧劈石-舍身崖-南峰(华山最高峰海拔2154.9米)-南天门-长空栈道-东峰;
第二天：东峰(朝阳峰海拔2096.2米)-观日台-鹞子翻身-下棋亭-中锋(玉女峰2037.8米)-云梯-金锁关-智取华山路(3999台阶)-华山东山门
缆车上下路线：
第一天:华山火车站&华山索道&北峰&苍龙岭&夜宿东峰
第二天：东峰&观日台&西峰&南峰&长空栈道&下山&缆车&合肥
华山景点介绍：
华山鹞子翻身
鹞子翻身，于华山风景区东峰内。鹞子翻身为华山著名的险道之一， 其路凿于东峰的倒坎悬崖上，下视唯见寒索垂于凌空，不见路径。游人至此，须面壁挽索，以脚尖探寻石窝，交替而下,其中几步须如鹰鹞一般、左右翻转身体才可通过。
在鹞子翻身的全途中，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手要抓紧，眼要看准，膝要顶住，脚要踩稳。全神贯注，集中精神。论难度，这鹞子翻身比长空栈道要多一颗星。小心翼翼，看不见就用脚来试探。一步一个坑的往下攀岩。有一小段只有一边的铁链可以抓握。这一段需要掌握好身体的平衡度。
鹞子翻身处有出租安全绳的服务，30元/人次;出于安全考虑，要涉险必须使用安全绳
华山长空栈道
西岳华山历来被认为是五岳中最为险峻的，而华山中险峻之最莫过于华山南峰万仞绝壁上的长空栈道，即在约2160米高的峭壁上凿出踏脚之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游客行走时必须面壁贴腹，安全带一头固定在峭壁一侧的铁索上，即使系上安全带，一般人走在这样栈道上也只能胆战心惊，屏气挪步。
此道开凿在南峰腰间，上下皆是悬崖绝壁，铁索横悬，由条石搭成尺许路面，下由石柱固定。由于栈道险峻，故当地人有&小心小心九厘三分，要寻尸首，洛南商州&之说。这里只是探险之道，并非登山必由之路，胆小的游客观望一下即可，体力和胆量没有把握则不要轻易冒险。所以石刻上不少警告之语，如&悬崖勒马&等。
1、此处真实发生过游客因为害怕而心脏病发作坠落而亡的事件，请健康有状况的游客不要轻易尝试。
2、出于安全考虑，要涉险必须使用安全绳。
门票：长空栈道景点，需要另付出租安全绳的费用，30元/人次
华山苍龙岭
苍龙岭是华山著名险道之一，其位于救苦台南、五云峰下，以其苍黑色的外部和其似悬龙般的地势而得名。
因岭呈苍黑色，势若游龙而得名。岭西临青柯坪深涧，东临飞鱼岭峡谷，长约百余米，宽不足三尺，中突旁收，游人在上面行走，心旌神摇，如置云端，惊险非常。因此便产生了唐韩愈在此畏险大哭投书求助的故事，留下了苍龙岭上端&韩退之投书处&的胜迹。
包含在华山大门门票内
在中峰北面，是从引凤亭经东石楼峰通往东峰的一段捷径，于1984年凿辟，成为华山一处新的险道。
天梯高十余米，与地面垂直呈90度角，中上部外突，呈倒坎崖之势。梯上置悬索三条，游人挽索而攀，身体无法贴近崖壁，因而随索摆动，心旌神摇，如同云驾雾，故名云梯。天梯的开辟，既缩短了自中峰登东峰的时间，又增加了游人履险的兴趣，开通以来，许多游客都愿在此攀登，一试身手。天梯旁架有金属制的人工楼梯复道，方便游人上下。
攀登此处需要臂力较好，因为中段崖壁隐隐有大于90度之势，腿脚不易用力，主要靠手臂的力量攀登。如果上到中段才想放弃攀爬，原路下去会更加困难，只有努力攀顶。
包含在华山风景区通票中
华山擦耳崖
擦耳崖里一面是向外凸出的悬崖绝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游人行至此处，唯恐被山势逼下悬崖，需身体紧贴崖壁慢慢侧身而过，道路紧仄之处更是岩壁擦耳，连脸面都蹭在崖壁上才走得过去。
包含在华山风景区通票内
华山最佳旅行时间
每年的4-10月是华山的旅游旺季。农历三月十五日是朝山日，会有盛大的庙会和庆祝活动。
华山日出时间
春季：5:00-6:00;夏季：4:30-5:20
秋季：5:00-5:20;冬季：6:30-7:30
建议装备：
最新地图、外套 、外裤、 双肩包、干粮、水壶、软底鞋、手套、相机、mp3、太阳帽、太阳镜、手电筒、电池、手机、钱包、雨衣。
1、登华山一定准备好一双好的运动鞋，因为山路台阶较多，手套、袜子、拐杖等其他装备则依个人而定。
2、华山山上多风，夏季湿气较重，山顶温差比较大，最好备几件御寒衣物，还可随身携带一件轻便塑料雨衣，老年人要备拐杖。如果不想带棉衣，可到山上观日台租军大衣。
3、夜间要带上手电筒，华山山道较长，行李以轻便为宜。
4、常备药物提示：速效伤风胶囊，六神丸，肠胃药，晕车药，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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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吴定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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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验证码西安到华山的汽车晚上有么_百度知道
西安到华山的汽车晚上有么
我想晚上去华山 我现在在西安 晚上几点有汽车啊？多钱？
我有更好的答案
汽车没有晚上的，最晚一班好像是下午5点，火车全天都有，最晚到11点多还有从西安发车的。我个人喜好火车，便宜又安全，K242晚上7:36发车，一个半小时左右，票价20，9点到火车站打个车送到玉泉院15元（和司机砍价），10点就可以开始爬山，5点之前肯定能到东峰看日出。坐汽车的话先不说发车时间，从火车站火东城客运站35元送到华山后山，然后必须，记得是必须做中巴快运20元20分钟左右到玉泉院。另外从东城客运站到华山后山要2个小时15分钟左右，没有堵车，到火车站大约2个半小时。华山后山只能走智取华山路，那条路就是一堆差不多一样的台阶，完全没有乐趣。
采纳率：54%
嘿嘿，你如果敢坐的话，可以做高铁，从西安北站到华山北站只要30多分钟，有30多和50多的高铁票价，我是西安的大学生，每次回家都坐
兄弟你说的晚上是指几点以后？19：00以后没有汽车了，火车有的，还有以下三班K690 空调快速 西安南站-华山站
22:18-00:422672 普快 西安站-华山站
22:48-00:19 K1295 空调快速 西安站-华山站
01:5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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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胖胖球][蟒龙/阎王] 你说华山一条路[37]
六、2000年，吉隆坡。马来西亚的四月份不单单炎热，一天有可能有二十三个小时都在下大雨，剩下的一个小时就是毛毛雨。王励勤坐在飞机的窗边位置，刚接近吉隆坡空域，他就有点惊讶地看着那大片大片的乌云。坐在王励勤旁边的是领队黄飚，他抬头看了一眼，“东南亚那边夏天天气就这样，很正常。”然後就低头继续处理他的文件去了。王励勤嗯了一声，心里却隐约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王励勤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忍不住伸手在窗上抹了抹，视线却被前座的刘国梁吸引了。刘国梁同样看着那片乌云，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起刘国梁，王励勤隐约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之所以是隐约，是因为他的举动言行皆与往常无异，只是王励勤偶尔撞破几次刘国梁的独处，都是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影透出了点孤寂绝望。对一个刚拿到大满贯的运动员来说，觉得没有目标而放松倦怠是正常的，但这麽绝望是不大可能的。王励勤猜可能是刘国梁陷入了什麽麻烦里，但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这次45届世乒赛团体赛与单项赛分开举办，单项赛在荷兰埃因霍温，团体赛转移至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而下一届日本大阪世乒赛又是回复旧时的单项赛与团体赛合办，让人都摸不着头脑，以为这只是45届独有的临时决定。当然，後来大家都知道了，自46届日本大阪世乒赛後，同一届的单项赛与团体赛相隔一年，彻底分开於两地举办。飞机在雨幕中降落，王励勤走在刘国正跟马琳後面，听着前面两人打打闹闹的，却怎麽都鼓不起劲来。王励勤揉了揉眉心，只得把这些从上飞机起就压在心头的不爽利通通怪罪於东南亚潮热的雨季。身後负责运送斯韦思林杯与考比伦杯的工作人员跟王励勤点头示意，不忘祝他们这次把奖杯成功再送回中国，实现个三连冠。他们临行前，报纸铺天盖地都预测中国必定夺冠而归。女乒不用说，多年制霸。而男乒去年刚出了刘国梁这个新鲜大满贯，在世乒赛上与马琳包览单打冠亚军，男双亦由刘孔与阎王这两对同样包揽前两名，整个国乒队伍气势如虹。加上刘南奎在去年退役，南韩就剩一个金泽洙，後继无人，对中国威胁已经不复存在。老对手瑞典还是“三架老马车”：瓦尔德内尔、佩尔森，再加个卡尔松。有个工作人员还跟他们开过玩笑，瑞典那三个哥们儿，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结果，就是这三个起加起来过百岁的所谓老将，在决赛场上把他们准备收拾收拾继续拿回中国的斯韦思林杯给夺走了。老瓦结束了面对着刘国梁的六连败，孔令辉输给了比自己大九岁的佩尔森，中国先失两分；刘国正没让卡尔松乘胜追击，孔令辉把心不在焉的老瓦扳倒了，中国又得两分。决胜局是刘国梁对佩尔森。佩尔森直接捅正手，打相持，将这位新科大满贯送上了绝路。显示牌定格在21：18，随即团体赛的比分从2：2变成了3；2。瑞典队将佩尔森围在中间，拥抱在一起，像疯子一般尖叫、像疯子一般欢呼。全场的欧洲球迷都在咆哮、跳跃，甚至激动至落泪，就像六年前的中国球迷看着中国队从瑞典手上把失去的斯韦思林杯重新夺回来时那麽震撼人心。毕竟，胜利的滋味是实在太好了。王励勤在决赛没有上场的机会，他坐了五场比赛时间的冷板凳，看着斯韦思林杯是怎麽一步步从中国队的手中滑落，他不是没输过比赛，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麽让他无力至极点。马琳已经在旁边哇哇大哭，整件外套前襟上都是泪痕，蔡振华给他递了纸巾，让他别哭了，不然颁奖时多丢人。後来颁奖时马琳还仰着头眨了眨眼睛让眼泪憋回去，没敢看镜头。其它人均是面无表情。考比伦杯跟着国乒的姑娘们回中国，但斯韦思林杯被瑞典队捎上了行囊，飘洋过海。他们乘上回程的飞机时阳光普照，刺眼得让王励勤忍不住把窗档板猛地拉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来时雄心壮志，却迎上倾盆大雨；走时心灰意败，又遇见晴天万里，平白生出点讽刺的意味来。飞机上的刘国梁凝视着这片土地，却没有想到十五年後，他会重新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这里，看着另外五个年轻人，再度捧起斯韦思林杯。回国後，‘兵败吉隆坡’这五个字冲击着国乒上下，媒体首先重点照顾刘孔，把二人批得体无完肤，蔡振华作为总教练更是难逃一劫。迎着众多愤怒与诘难，在这次世乒赛团体赛的队内总结上，蔡振华才告诉其它人，刘国梁去年8月在例行尿检中表睾酮呈阳性的事情，接受了三个月的飞行药检，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幸而国际兵联在美国又做了检测，证明其表睾酮属於内源性的，还他清白。主力层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连孔令辉都是早他们几天才知道，大家神情恍惚，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励勤回头时看见刘国梁的表情如同在吉隆坡颁奖台上一样，然後站起来沉默了很久，最後说，要是早十天知道证明他无辜的检测结果，他就能以完全不同的心态踏上团体赛的决赛场地，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不能把吉隆坡失利都归在这件事上，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备战悉尼奥运。蔡振华缓慢地鼓起了掌，大家便纷纷和应。在掌声中，王励勤看见了蔡振华瞬速地用手背擦去了眼角处的细微闪烁。陈列室柜子里原本放着斯韦思林杯的位置一直空着，刘国梁为了鞭挞自己，没事就会来柜前看着发呆，孔令辉不发一言地陪在他身边，玻璃映出的是两张年轻而沉重的脸孔。“小辉，我想去剪个头发，一起不？”“剪啥发型？”“全剃了。一起呗。”“……我拒绝。”悉尼奥运会开幕在即，在美国罗德岱堡打完公开赛的刘国梁漏夜跑出去找了间发廊，狠下心削去了自己的三千烦恼丝。回国後，一队有好几个队员看他们的梁哥剃光头，就有样学样，瞬间队伍里蹭蹭蹭又多了六个光头。那段时间蔡振华给他们奥运前训话，看着这几个劳改犯似的大光头站在他眼前，实在是哭笑不得。第一次看见刘国梁的光头造型是在美国乘飞机之前，那可把阎森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语。回到北京後，第二天他还是老盯着刘国梁的後脑勺看，王励勤实在忍不住在旁边问他：“难道……你也想剪个光头吗？”阎森摸着自己的浏海，“光头那倒不至於，想剪短点倒是真的。”“好啊，那等什麽时候，我两一起吧。”王励勤暗自松了口气。刚好经过的孔令辉看了他两一眼，眼神略带点一言难尽。等阎王两人回到训练的角落，阎森寻思着孔令辉跟刘国梁这麽好，其它几个小队员都剃了，怎麽孔令辉没跟着剃呢，这不合理。他顺便把这个疑惑告诉了王励勤。王励勤用脚尖挑起了地上一颗乒乓球，“估计是偶像包袱吧。”阎森从球拍包里拿出他的亚萨卡，想起孔令辉曾经收过的一捆捆情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两人左球桌上互相喂了几球权当热身，王励勤突然说：“森啊，以後你没事还是别剃光头。”刘国梁的这个光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吉隆坡世乒赛的失利以及兴奋剂事件，削发是次要，明志才是目的，但人要是在道路上走得舒坦，怎麽无缘无由要明志？所谓削发明志，在史书里与卧薪尝胆皆出於同一典故，勾践要是不输夫差，也没有这两句成语了。不输，无削发，不卧胆。他并不觉得光头难看，但不愿意阎森遭受到与刘国梁遭遇相似的事情後，要把自己置诸死地而後生。阎森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管得挺宽的啊，王大力。”皱着眉头的王励勤亮出了他的固执，“你先答应我。”阎森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王励勤那股奇奇怪怪的执着，但见他这表情就想逗他玩，“那不行，我连自己的头发都没有规划权了？”一板发球送到王励勤的正手位，球却被对方用手给抓住了。阎森一愣，笑了起来，“行了，那我以後真要剃就给你打份规划报告书，等你盖章通过後，我才去剪，这总行了吧。”王励勤抿了抿唇，估计他跟阎森这种循规蹈矩的人，也遇不上这等百年难遇的惊涛骇浪，虽然说刘国梁这次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但天上凭空掉下来的祸毕竟少之又少，他两估计没倒霉到这种份上。於是，王励勤勉强同意了。球从手心抛起，被他的狂飙王击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阎森反手推挡，球下网後滚落球桌，停在场馆‘备战悉尼’的横额下方。过了没多久，悉尼奥运终於在千禧年的九月初拉开了序幕。奥运村位於霍姆布斯海湾，清晨时份从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可以欣赏到帕拉马塔河上弥漫的雾气，以及几辆从旁边码头刚刚出发的小型游艇，在河面上留下道道白色浪花。乒乓球比赛在体育中心里举行，双打在前，单打在後。中国在男子双打出战的两对还是老配置刘孔与阎王，并在决赛成功会师。决赛之前，王励勤脑海中都是往日与刘孔二人在男双赛场上交手的过程，不单单是去年的荷兰世乒赛，今年在美国跟巴西的两次公开赛，他跟阎森在决赛都输给了刘孔。李晓东说他们不是不能赢，而是在後面咬得没有对面紧，没有那种不到南墙心不死的决心。能够受到奥林匹克众神垂青的人，往往都是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亡命徒。只有毫不保留任何力气，永不放弃直至结束前一秒，从不忘记一路以来的眼泪与汗水，这样才有机会站到巅峰。刘国梁、孔令辉当然希望卫冕这个奥运双打冠军。然而阎森跟王励勤在这次悉尼奥运都没有单打名额，只有双打能给予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内战惯例没有场外指导。李晓东在离开前，问了他们两个问题：“你们清楚自己的目标吗？”“清楚。”“你们能完成自己的目标吗？”面对这个问题，以前的王励勤会说‘尽量’。因为他是一个习惯於不把话说死的人。但在悉尼奥运会，他跟阎森走到这次决赛，面对着上届的冠军组合，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字：“能。”没有如果，没有可能。就一个字。阎森抬头看了看他，什麽都明白了。比赛开始後阎王便盯死刘孔的中间位，阎森近台用直板优势封堵，摆短灵活滴水不漏，王励勤中远台防守极佳，适当机会大力弧圈进攻得分。那些曾经的软肋，都一一变成使他们所向无敌的利剑。而他们过往输给刘孔的每一板、每一局，如今驱使他们离胜利越来越近。第四局定格在18：21。最後一球後，王励勤在全世界的观众面前把阎森一把抱起，整张脸埋在搭档的肩窝，“森，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阎森搂着他，想哭又想笑，心脏饱胀得像得到了全世界。握手、颁奖後，刘国梁还特意走过来，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拍了拍王励勤的背，扭头跟孔令辉说：“那天我看报道，就叫他两‘阎王’组合，忒有气势，是哇。”孔令辉正在用毛巾擦汗，忍不住笑了起来，“阎王？他两也就打球时像阎王，平时就两个闷和尚。”“咱两栽在阎王手上，不冤，是哇。”阎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辉、国梁，单打加油。”後面两天的单打比赛，王励勤就跟阎森坐在观众席里，看孔令辉的正手把佩尔森逼死在远台，看老瓦把刘国梁挡在了决赛门外；看孔令辉右脚崴伤後不喊暂停把老瓦逼到决胜局，殊死一搏，多发反手小半高侧切发球，在比分牌掀到21分後，热泪盈眶地低头亲吻他衣服上的国旗。终於，孔令辉成为了继刘国梁以後，中国男乒史上第二个大满贯。而刘国梁在铜牌战战胜了佩尔森，站在颁奖台最後的一个位置上。吉隆坡世乒赛期间，国际乒联通过了40毫米大球改革方案，决定自悉尼奥运会之後，乒乓比赛用球将从38毫米改至40毫米。一个时代即将结束，新的时代即将来临。悉尼奥运会这场小球时代的绝唱，颁奖台上史无前例地同时站着三位大满贯。记者争先恐後地拍摄这足以载入乒乓球历史上的经典时刻。“咱们中国男乒又多了一个大满贯了，真好。”站起来的阎森在激动澎湃的人潮中，悄悄握紧了王励勤的手，彼此掌心的茧砥砺而合。小球时代的最後一届奥运会，没有一块乒乓球金牌旁落他人之手。中国队在所有比赛结束後，自然在奥运村先是小小地庆祝了一番，等回国後才是各种隆重的庆功宴。当天晚上，王励勤跟阎森溜了出来，就在奥运村里沿着帕拉马塔河散步。这次悉尼奥运会能够夺得男双金牌，是王励勤最为高兴的事情，至於被排除在单打名额之外，遗憾固然有，但他亦认同自己在奥运周期的大赛单打成绩确实欠佳。阎森对他说，还有四年，他还年轻。既然悉尼港不是他一展拳脚的地方，那麽他将会化身十字军骑士，准备征伐美丽的爱琴海。这时的王励勤与阎森不知道，他们人生曲线已经产生了变化，开始缓慢往上攀升。他们会并肩走到越来越高的位置，看见更多无人知晓的风景，阎王组合这个响当当的名号即将蜚声世界。他们会在2003年走到顶点，走到那条抛物线的顶点。只不过他们的抛物线，拥有一条尤其残忍的方程式。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毕竟王励勤很年轻，而阎森没有什麽伤病，是队伍里出名的好体质。他们还以为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宁静的夜空下，王励勤与阎森并肩走着，头顶是数不尽的繁星，晚风夹着潮气吹来，隐约还能听见远处奥运村里的乐队在表演。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了一会儿，王励勤停下脚步，与阎森二人站在岸边。“森，送你件礼物。”王励勤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乒乓球，上面是悉尼奥运会的会徽。阎森一边笑一边接过来，“你这，还真是送我个球啊。等一下，这该不会是对那次我送你个捧花的报复吧？”王励勤赶紧摇头，“当然不是。这个球，是我们决赛用的那一个。”阎森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你从哪里拿来的？”“我问过裁判，他说可以，我才拿回来的。”这颗普通的38毫米白色乒乓球静静躺在阎森的手心，它见证了他们的胜利。王励勤说，他们拿的这个冠军，好歹也是小球时代最後一届的奥运会男子双打，而且还是他们第一个双打世界冠军，怎麽想都应该留点东西做个纪念。王励勤说过自己不像上海人，但这时阎森却能分明感觉到他心里面细腻柔软的部份。“那我收着了。”阎森正想把球收到外套的口袋里，王励勤却快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连同乒乓球把阎森的手都包在自已的手里。他们在一起了，却又像不在一起。这一整年都在备战世乒赛跟奥运，两人都没有时间想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王励勤偶尔会觉得跨年的那个夜晚可能是他的一场梦。他与阎森都不是把腻歪挂在嘴边的人，甚至没有跟对方说过爱这个字。要突然说谁爱不爱谁，在他们这种日夜相对的生活中反而带着奇异。阎森怕换电线、电灯泡这种活儿，於是每一次都是王励勤来，他站在下面扶着椅子；王励勤喜欢在宿舍里唱歌，阎森就在旁边给他指点哪句唱得不够好；他们两个聊到车的时候，王励勤总是要让阎森同意他的看法，要是阎森不依他，两人可以在场边休息时争得脸红耳赤。从96年访欧开始，他们就是双打搭档。训练时也会吵架，吵得凶了还会把陪练们吓得去找教练，但他们就是能转过头就一起吃饭，晚上在宿舍沙发上挤着看电视。当感情都刻到了骨子里，大概就没有人会介意爱不爱这种问题了。不过，在比赛过後，王励勤终於能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那个永远在他身边的阎森。他哼起了这次奥运的主题曲，虽然只记得头几句，那已经包含了他最想告诉对方的话。“Is this the hope of the world in my hands,（如果我掌握着世界的希冀）I\'ll take this moment, to be all that I can.（我会捉住机会，尽我所能）Look to you to see the future.（和你一起展望未来）Stronger and free.（更坚强和自由）”阎森的英语不算好，但这几句歌词他还是懂的，他笑着：“所以第三句歌词里，到底看的是我，还是未来？”王励勤说：“是你，也是未来。”乒乓球躺在两人交叠的手心中央，此刻竟如同宇宙。因为这麽小的一颗球，盛载了他们全部的梦想。他顿了顿，“因为你就是我的未来。”七、莫斯科时间与北京时间相差五个小时。许昕算了一下，现在北京那边刚好是吃完饭後的自由训练时间。他正坐在叶卡捷琳堡机场候机大厅里，旁边是戴着鸭舌帽睡得正香的方博，後面的周雨跟阎安不知道在聊什麽，尚坤去了洗手间。伦敦奥运後，许昕基本是埋头⒓庸仁窃谒罩莸闹泄伟，跟王励勤拿了双打冠军；然後在这次叶卡捷琳堡的俄罗斯公开赛拿了男单冠军，双打搭档是方博，在决赛赢了阎安跟周雨。成绩看起来算是还过得去。――看起来。许昕有时候觉得巡回赛真是个很鸡肋的东西，打得好了别人就说又不看这些边边角角的小比赛，打得差了排名上不去在世乒赛抽签要是倒霉起来分分钟一二三轮游，这麽多年来能在巡回赛拿冠军让人记住的估计就两个，一个萨姆索诺夫、一个王励勤，还都是因为数量取胜。然而提起他两，大部份人都只会想起世界杯三冠跟世乒赛三冠，哪有巡回赛什麽事，25个跟26个有什麽区别。所以除非能做到像老萨跟王励勤那样，不然的话那些冠亚军最大的差别不过是奖金以及国际排名上或多或少的分数加成。所以说是鸡肋。大家都要拿，也不是没有拿的价值，但又知道拿了也就那样。许昕拿出口袋的手机，点开微信後找到跟马龙的对话框，不知道打些什麽好，手指就在上面划来划去。对上一条是马龙发给他的，就是简单的祝他俄罗斯公开赛顺利，还连续带了三个特别傻的微笑表情。许昕想告诉他自己拿了男单跟男双的冠军，但转念一想估计马龙应该早知道了。许昕发着呆，手指悬在屏幕上，扭头看见隔壁方博张着嘴睡觉的的样子怪搞笑，就对着他拍了张照片，准备留着日後勒索方博帮忙带夜宵。突然，方博在梦里唠叨了几声，把许昕小小地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锁了屏。这时女队的几个回来了，打打闹闹的，朱雨铃跟冯亚兰手上还拿着几个小玩偶。“哎小朱，你们这哪里买的？”许昕好奇地问。朱雨铃指了指後面的免税店，有点腼腆地笑着。许昕道谢後，见离登机时间还早，拿了钱包跟手机就往店里走。他没多少卢布，都是领队在出发前给的，换成人民币估计一百多两百。许昕走进免税店，柜台後的金发碧眼斯拉夫美女对他笑了笑，他也对人家笑了笑，礼尚往来。店里卖的都是纪念品三件套，明信片文件夹钥匙扣，图片上不是滴血大教堂就是神圣殉道者修道院。角落里有个藤木篮子，装的都是布玩偶。许昕蹲在篮子旁边仔细扒拉，找到两只手掌这麽大的西伯利亚熊，一灰一棕，基於尺寸关系并无半点威严，只有十分可爱。买完後许昕走回候机大厅的长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许昕一把抓牢了两熊娃娃，一边把手机抽出口袋。秦志戬给他发了个语音。许昕凑到耳边按下播放，他就这样站在叶卡捷琳堡机场候机大厅里聆听他师父的教诲。秦志戬语气不算严肃，先是说他这次公开赛的成绩还可以，然後让他继续保持状态准备世界杯。许昕咬了咬下唇，老老实实地回了好的两个字。等许昕走回到队伍所在的长椅，方博已经醒了，正在跟周雨他们打扑克，第一眼就看见许昕手上的熊玩偶，“哎哟蟒哥，你这买给谁的啊？”许昕灵活地躲开了方博想拿走玩偶的手，“反正不是给你的。”方博哼了一声，甩了两张对K，没人要。许昕坐下後，把两只熊放到膝盖上，然後拍了张照，顺手加了个小清新滤镜。他想发给马龙，本来手指都已经快按在发送键上，还是没发出去，最後把两只熊玩偶塞进了背包。在飞机上许昕睡得很不安稳，而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e是伦敦。ExCel体育馆旁边就是泰晤士河，乒乓球的发源地就这样迎来了这项运动历史上第七个大满贯，不是最年轻的，却是最快的。团体赛後大家准备在场地合影，秦志戬回头一看，许昕不见了，就出出去找人，结果发现许昕一个人站在等班车的地方。秦志戬知道许昕这时候的心情复杂，奥运会对他们的意义远超出了单纯的体育比赛。许昕拿的是P卡，他在之前的训练跟三个主力完全一样，但比赛时他就只能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同伴们在赛场上攻城掠池，他像一个无关的观众。当时秦志戬问他以後知道怎麽做了吗，许昕说知道了。在梦里，他跟马龙坐在摩天轮伦敦眼的观景舱里，宽敞的空间里只有他跟马龙两人，窗外是泰晤士河南岸的璀璨夜景。舱里没有灯，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两人并肩坐着，窗外的光影被切割成细碎的几何体，从他们的身体上滑过。寂寥高空之中，黑暗如影随形，寒冷钻心刺骨。他与马龙最害怕的东西都齐存了，所以许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如果是梦的话，许昕也就无所谓了，他坐在座位上，看旁边的马龙把毛茸茸的後脑勺对着他，手掌张开贴在窗上，好像是想抓住什麽。“你抓不住光。”许昕突然说。然而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这个逻辑在哪里。马龙的手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看许昕。他低低地说：“我能。”“你不能抓住所有东西。你不能的，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能而已，像我一样。”许昕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生气，语速又快又重，像子弹一样。马龙重复了一遍，“我能。”许昕想揍他，但又想亲他，他不知道为什麽。下一刻马龙站了起来，弯腰把嘴唇贴在许昕的额头上。许昕的气好像就消了，连在梦中他都觉得自己真的太好哄了，眼睛直酸。但马龙又转身打开了舱门，猛地灌进来的冷风把许昕想说的话倒噎进喉咙。马龙在风声中站到门口边缘，对着许昕又喊了一遍，“我能。”然後向後倒下，如同殉教的圣徒，脸上毫无惧色。许昕想去抓住他，但又被人扯住了外套的下摆。他回头时看见了年幼的自己，剪的是西瓜头，身上穿着徐州市体校的运动服。个子小小的，嫩得像秋天浅塘里一把新鲜的水葱。“放、放开我，我要…我要去……”许昕磕磕巴巴。小时候的自己没有放手，用力地扯紧了许昕的衣服，另一只手上握着一个圆圆的玩意儿，然後递给他。他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那是一块奥运金牌。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是的，这是我想要的，是我不顾一切都希望争取的。许昕僵硬地伸手接过来，小时候的自己终於笑了，然後用力把他推下了观景舱。他在夜色中坠落在泰晤士河，然後被冰冷的河水所包围，手中的金牌还在闪耀着。许昕再度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安静的机舱，只有乘客熟睡时此起彼落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握着些什麽，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刚才空姐给他的硬纸杯塾，被他揉皱了攥在手心。隔壁的方博倒是没有睡着，一双大眼睛正瞪着他。许昕压低声音，“干嘛？”方博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给他递了张纸巾。许昕一愣，手抹在脸颊上，满是泪水。他接过纸巾，跟方博说了声谢谢。方博其实没有看起来这麽不靠谱，他没有说话，沉默亦是一种礼貌。每个人都应该有独享自己眼泪的机刻。“不要告诉其它人。”许昕把脸上的泪痕擦得一乾二净，方博嗯了一声。许昕大概是心虚，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马龙。”在飞机上握个杯塾泪流满脸，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下飞机後已经是北京时间十点。许昕站在送他们回公寓的大巴前，在与马龙的对话框里刚打了‘我回来了’四个字，抬眼就看见手机上面的时间都快十一点了。马龙的作息基本媲美老年人，十点正准时启动自动导航，目点地只有一个，就是床铺。但许昕今天在手机点开跟马龙的对话已经太多了，自已都嫌矫情，反正又不是打电话，一个讯息怎麽了。点下发送键後，许昕把手机塞进裤袋，大步走上大巴，挑了个窗边位置坐下。大巴启动後，车窗外是首都的流光溢彩、霓虹万千，车窗内是一个个抓紧时间补眠的运动员。许昕来了北京这麽多年，并没有真正在这里走过多少路，他突然觉得从窗边掠过的风景其实都挺陌生。北京对他的定义不过是公寓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顺带故宫天安门天坛游行套餐，仔细想想，也就跟一个旅客差不多。只不过旅客最後打包打包总会回到自己的家，而他许昕一年到头在徐州家里的时间跟上他家抄电表的差不了多少。五年级就去了南京，然後去上海曹乒，再进国家队……飘飘荡荡像絮，惟一的根就扎在了手上那块球拍，从亚萨卡到斯帝卡，然後就是现在的玫瑰五。名字极好听，好像从根里长出了玫瑰，荆棘纠在花瓣旁边，又痛又美丽。回到天坛公寓後许昕倒是清醒得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抽出手机，一句‘我回来了’孤伶伶地躺在马龙的三个微笑表情下面，好像每一划都透出点委曲来。最後他把手机往枕边一丢，抱着被子糊里糊涂就睡着了。天刚蒙蒙亮，许昕就起来了，在健身房跟体能师聊了一会儿後，就开始一个人跑步。这次世界杯的名额落在了他跟马龙身上，秦志戬说得很明白，他两的目标就是小组第一出线，各守半区，会师决赛。最坏打算亦必须要半决赛碰头。所以，半决赛、决赛，许昕总要跟马龙遇到的，这个冠军对两人都很重要，秦志戬说到这里，愣是没说下去。手心跟手背都是肉，秦志戬没有天生一副硬心肠，说不出谁拿他都高兴这话来。马龙跟许昕都听得懂就是了，没有逼着为他们愁白两鬓的教练表态，巧妙利落地转了话题。说到底这师徒仨就像三只刺猬，早就把肚皮亮了给彼此，里里外外门儿极清，心肝脾肺像隔着玻璃，一身的刺那都是扬给外人看的，哪舍得真的去戳对方。但不戳又不代表不会流血，毕竟这是个冠军只能有一个的残忍世界。下午许昕在训练馆见到了马龙，秦志戬站在旁边给他讲球，许昕隐约听见张继科的名字，他就猜到秦志戬又是让马龙多学着点张继科。哪个教练不希望门下弟子像张继科，445天的大满贯，但张继科就是张继科，谁也复制不了。大赛打得好，无非靠的是就是一颗不重不轻、但足够强壮的大心脏。马龙的心太重，而他的心太轻，所以秦志戬老是在说：你两匀一点，就一点，我的白头发能少一半。看见许昕後，马龙跟他打招呼，他闷闷地应了。马龙以为他是舟车劳顿，想伸手拍拍他肩膀，却被躲开了。许昕躲了後也怔了一下，自己这是躲什麽躲？不知道，总之看见马龙他心就像塞了一把豆子的竹筒，稀里哗啦，七上八下。马龙看着他，可能不知道为什麽许昕会这样，可能也知道，反正他聪明得很。“回来就好。”秦志戬说，又安排陪练跟许昕练习。马龙什麽都没说，继续在隔壁练他的接发球去，秦志戬站在档板边上，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弟子，都鼓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儿，一板比一板使劲。有劲总好过没劲。这次的世界杯在英国，他们刚从伦敦回来，没过两个月就要去利物浦。秦志戬一想到这里，膝盖好像生生从骨缝钻出了酸软感。他不讨厌潮湿多雨的地方，可他的膝盖讨厌。又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秦志戬带着两人跟随行人员，乘上了往利物浦的飞机。午夜的航班，在布拉格中转，到达利物浦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六点。许昕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坐在马龙旁边，而队医跟秦志戬坐在前面，得空时就给他按按膝盖。马龙上飞机後问空姐拿了毯子，倒头就睡，没给许昕跟他搭话的机会。许昕戴上了耳机，调出了空白格就在单曲循环，但歌词一句句的都像在戳他的心窝子，胸闷得要命，索性又把播放器关了。回来後许昕跟马龙相处跟以前差不多，但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隔在两人中间，打个招呼字字都带着寒气。马龙心思细，况且许昕这反差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了，他从来不是那种打破沙锅的人，与人相处时，一但身边的人退一步，他可以退上一百步。自小离家，孤身一人在外，旁人心思他都摸得透，他从不愿意去伤害他人，但也不会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许昕看见他这样其实自己也难受，但这次不一样，他要再想清楚，再清楚一点。他就像站在川流不息的河流中央，四方八面都是刺骨的冰水，他的迷惘没有答案，他的感情没有归属，他的痛楚没有尽头。无情的河水在冲击着他，他站不稳、抓不住。再给他一点时间。许昕忍不住替马龙拉了拉毯子，动作很轻，但马龙还是被惊到了，他的眼睫颤了颤。看见马龙没醒来，许昕暗自松了口气，然後窝在自已椅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等许昕睡着後，马龙才睁开眼睛。他压根儿就没睡着，拿了毯子就在装睡，他怕要是醒着，还要看见许昕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许昕自伦敦奥运後就浑身不对劲，秦指导说这是好事，这次的P卡把他刺激狠了，让他终於看清楚了自己是在一个竞争极其激烈的团队。回国後马龙好歹也是个奥运冠军，虽然比脚不沾地的张继科闲一点，但也要⒓硬簧偕缁峄疃黻恳桓鋈伺芰肆秸竟佣砺匏够乩淳突故钦飧霰鹋ぱ印Ｂ砹娴南刖咀潘熳游仕耗悄惆盐铱闯墒谗崃耍渴遣皇撬侵渫峋偷檬遣凰啦恍莸亩允至耍康獯文P卡的不是他，全场都只能坐在观众席的也不是他，他没有权利去替许昕豁达。所以马龙只是沉默，许昕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他只会在旁边看着。说起来冷漠，但这只是马龙习惯的一部份，他坚信世界上所以道理都只有本人领悟才能刻骨铭心，要跨过去的栏也只能自已抬腿，哪怕摔到骨折那都是自己的人生。到达利物浦，两人时差勉强倒过来後不久，小组赛名单就出了。马龙在的A组就有威胁的就一个庄智渊，许昕在的B组则有老萨。小组赛也就那样，但马龙却被庄智渊零封，吃了一个0：4，把秦志戬吓了够呛，最後以两胜一负的成绩小组第二出线。许昕三战全胜，小组第一出线。马龙不能小组第一出线的话，他就会跟许昕同样分在下半区。狙击了梅兹，送走江天一，两人在半决赛相遇。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这真的是许昕跟马龙这麽多年来第一次在三大赛里面碰头，当然这次二人自从得知世界杯名额落在他两身上後都晓得相遇是必然的事，只是没能会师在决赛，多少有点遗憾。他与马龙在公开赛遇到过无数次，但每当看见站在球桌对面的马龙，他都能重新领悟到原来同一个躯壳下能够拥有截然不同的灵魂。对於马龙，大家说他听话，队医说他乖，球迷说他有点愣，许昕想，那是因为他们无法站在球桌前，毫无保留地面对着他。马龙握起球拍後，如同岩浆初凝，内在沸腾如火焰，外表坚定似冰川。小组赛输给庄智渊後，马龙反而清醒了，他险些被过去两届的阴影拌住了脚，他要往前走，就必须把过去的抛下。所以他看见许昕後更紧握了球拍，他不能输，他尝够了铜牌的滋味。许昕抿着唇，他亦迫切地需要一个世界杯的冠军来证明自己。他记得在伦敦里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记得观战时如坐针毡的每一刻，他记得在男单、团体颁奖时怅然若失的巨大空虚感。上半区已经打完了半决赛，进入决赛的是波尔。他对波尔的胜算一直很高。裁判示意，小球抛起。如果，那时候许昕能看清楚马龙眼中再无退路的决绝，或许他能够输得体面些。半决赛後，决赛与铜牌战连场，马龙跟波尔拼金牌，许昕跟老萨争铜牌。秦志戬就一个，就算拿刀照头劈下去也分不出两个秦志戬来，他只能做一个人的场外。马龙是第一次打进世界杯决赛，秦志戬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需要自己。许昕输了半决赛後，站在场边看着秦志戬，“秦指导，你给马龙做场外吧。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打好比赛。”许昕苦笑，铜牌战很悲情，因为根本没有赢家，何必要强迫秦志戬为了他放弃辅导马龙的机会。何况他的对手是老萨，他在小组赛刚把对方打了个4：1。要是自己在秦志戬的位置，在这种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肯定也会选马龙。秦志戬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但把希望寄托在他能够自我调整。最终，2012世界杯冠军奖杯落在马龙手上，许昕输给了萨姆索诺夫，仅列第四名。当天晚上，许昕没有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秦志戬为马龙终於赢得他第一个三大赛冠军而高兴，但另一方面想起许昕，却是百感交集。他曾经在访问中说过，人生最大的希望能看见两名弟子在三大赛的决赛相遇，但同时又非常纠结与苦恼万一此事成真。北京奥运会男单决赛上，他是亲眼目赌吴敬平脸上极其复杂的表情，以及在结果出来後难言悲喜的泪水。马龙在晚上兴致不高，在应对其它人的祝贺时都是平静的，心里掂记的都是留在房间里的许昕，他两本来就是一间房间。晚饭後，马龙在酒店餐厅给许昕带了一盒子的面包与肉类，还有几瓶花花绿绿的饮料。秦志戬送他到房门，没有跟着进去，他认为有时候还是年轻人能说开来。特别是刚输掉比赛，跟老萨那场比分这麽难看，他也怕自己把话不小心就说重了。等回北京後，他总有机会再跟许昕说这些，到时候许昕自己也能冷静地回头来重新审视自己这次的世界杯之旅，所以不急。秦志戬把手放在马龙肩上，轻轻地捏了捏，然後就回自己房门休息了。用房卡开门後，马龙发现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晚风将窗帘吹成了无声的波浪，马龙从布料扬起的缝隙中看见许昕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马龙带上门，走到阳台旁边，“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多少吃点吧，别饿着。”许昕回头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九月下旬的利物浦只有十多度，晚上温度更低，马龙站了一会儿觉得手脚都是冷的，许昕比他还怕冷，怎麽就一个人在阳台上待这麽久。马龙说：“你不冷麽？”许昕没理他，这时候倒是真像一对师兄弟，连轴的点儿都这麽相似。“要是给冻病了，你让我怎麽跟秦指导交待，你就不能好好对待自己。”马龙觉得自己应该去洗澡、去干点别的，但他放不下许昕，他不想就这样把许昕晾在阳台。许昕说：“病了就病了，秦指导又不会怪你，我都这麽大了。”“许昕，你都知道自己这麽大了，那能不能为那些关心你的人着想？”马龙觉得自己其实没啥立场对许昕生气，但他就是气，气得要命，把声音压得都在抖，由得那些自从许昕俄罗斯回来後被冷对待後的郁闷都喷薄而出。许昕攥紧了手心，“马龙，你是怎麽熬过来的？”这话一说出口，许昕自己都愣了，他不应该说这些的，今天马龙拿了冠军，他怎麽能说这种话。“怎麽熬？”马龙反而气笑了，“就这麽熬啊。在今天之前，两个世界杯铜牌，三届世乒赛没打到过第七场，我不也熬过来了？24岁了连奥运单打都排不上，不也熬过来了？你是非要比这些吗许昕？”好不容易拿了个三大赛冠军，马龙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喝他个天昏地暗，怎麽就在这冷得要死的房间里跟许昕僵持成这样。许昕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委曲，所以这是要成为比惨大会麽，要比这个的话马龙是不是要从自小离家後受到过的委曲都拉出来说，是不是要把心头那些都已经结痂的伤口都撕下来给许昕看，然後许昕也同样，等大家都把那些陈年旧伤弄得重新流血，最後在血泊中互相指责、抱头痛哭？许昕猛地站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就是这个意思。”马龙的脸刹白，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那些从阳台拼命往里灌的冷风，“从伦敦回来後，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是现在才知道国家队这麽残酷吗？你这是跟谁在抠气，跟秦指导、还是跟我？”马龙说到最後，声音都在哽咽，他不想这麽怂地流眼泪，他只是真的很想知道许昕到底在想什麽。许昕伸手抓住马龙的手臂，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没有在想什麽，更没有生谁的气，我只是气自己怎麽这麽不争气。在伦敦看见你们打完团体赛准备拍照，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就懵了……如果我没有去伦敦的话可能会不会怎麽大的反应，但真的，看到你们能够上场比赛…我就只能坐在下面。”“因为我喜欢你，但我又希望超越你，这太混乱…我――”许昕一愣，这恐怕是世界上最不恰当的表白时机了。他知道马龙也喜欢他，不然怎麽可能容许他们平时那些亲昵至极点的小动作，只是这层窗纸始终没有被谁捅破。他还曾经想着有一天，他会用最浪漫的方式跟马龙正式在一起，而绝不是这种两人都筋疲力尽的破碎模样。“那我给你个建议，把我当成纯粹的竞争对手，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被告白的对象声音特别冷，但眼睛周围都红得要滴血。许昕觉得这些天自己都白琢磨了，每次看见了马龙通红的眼眶都总要败下阵来，又惶论要谈什麽事情。许昕某种程度上是行动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搂紧了他师兄，想去亲他，以前只敢亲脸颊跟额角，现在就冲着嘴唇去。马龙被许昕气得头正昏，就拼了命地躲。两人在推掇中倒在了许昕的床上，埋在了那堆没有叠好的被子里，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马龙感觉舌尖有淡淡的血腥味，一下子眼泪就忍不住了，顺便放弃挣扎。当许昕如愿以偿吻开他师兄的齿关，嘴里尝到的却是苦涩的泪水。许昕的唇离开了，双手撑在马龙脑袋旁边，在阴影里看着马龙用外套袖子在抹眼泪。在半决赛下来时，许昕用了好久才走出那股情绪里，他差点把喜欢马龙的感情都给丢失了。到底应该怎麽跟喜欢的人互相竞争，又怎麽跟竞争的对手互相喜欢？许昕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却在逼马龙给他一个答案。许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他能与队友共同竞争、并肩向前，但马龙不一样，从他来到秦志戬门下那一天起，那个长得特别白的师兄对他来说就注定不一样。马龙一边扭过头不去看他，一边想，许昕这到底是傻还是想太多。“你会讨厌张继科吗？”马龙突然问。许昕摇头，没来得及问为什麽，马龙又问：“那皓哥呢？”许昕还是摇头。马龙接下来一个个报了好多名字，把许昕弄得一头雾水。马龙叹了一口气，“你既然不讨厌他们，那难道你讨厌我？”“那肯定不会啊。”“所以说，我是你的队友，那跟你喜欢我有什麽关系？”马龙伸手理了理许昕的领子，完全是出於习惯，哪怕他被许昕整个人压在床上，都忍不住这麽做。“这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道理。咱们之间，没有谁要受谁保护。你要做的，不是保护我，而是跟我一起向前走，不要落下，懂了吗？”马龙觉得自己说得挺明白了，许昕再不懂，他真没辙。许昕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把马龙放在了喜欢的人这位置上，想去保护他，但伦敦奥运後他发誓要努力打好每一场球，结果陷入了自已制造的茅盾漩涡里去。在半决赛他打得越是拼命，就越是迷惘。然而他这时终於领悟到，他能给马龙的、而马龙同时最需要的，其实是尊重。在球桌上，我是与你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场下，我也是能与你共同进退的队友。他的烦恼，其实不过都是因为他没有把我放在一个与马龙平等的位置上而己，而马龙偏偏与他是绝对平等的。马龙很强大，他不需要许昕的庇佑，他走得比许昕更远，也比他想得更清楚。许昕醍醐灌顶，原来就是这麽简单而己。他泄气般把头靠在马龙颈窝里，“……你是不会觉得我很幼稚？”马龙终於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是有点。”许昕声音都带着哭腔，听上去怪可怜的，“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麽？你要是觉得刚才太唐突了，你就把它给忘了，我们重来一遍，好不好？”“刚才…也还行吧。不用重来了，挺符合你性格的。”这句话让许昕不敢去细想自己在马龙心中的形象，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把阳台的窗关上，顺便把马龙拉起来。他又在洗手间拿了毛巾，用暖水弄湿了递给马龙。马龙眼睛容易肿，他也怕明天秦指导看见了不知道要想什麽，就默默用毛巾敷着。许昕狼吞虎咽地把马龙带给他的面包夹肉给吃了，一边嚼一边问马龙：“你去过俄罗斯吧，有没有去过叶卡捷琳堡？”马龙想了想，去俄罗斯的两次都是莫斯科，便摇了摇头。许昕就笑，说等他回去後给他一个惊喜。後来，马龙床头又多了两只小小的熊玩偶，样子憨厚，小眼睛黑得像芝麻。（备注：截止2016年10月，2012年的世界杯半决赛仍然是蟒龙二人在三大赛的惟一一次相遇。）八、2001年，大阪。国乒一行人所乘的飞机在黄昏中降落在大阪国际机场，日本乒协安排的大巴直接把他们送到住宿的地方，离举办第四十六届世乒赛的大阪中央体育馆很近。大巴上，阎森自然跟王励勤坐在一起，前面是杨影跟秦志戬。阎森本来在看在日本机场随手拿的地图，就光听见杨影在咋呼，把手上的报纸扬得呲嘶作响，他就忍不住好奇起来，巴着秦志戬的椅背问他们在聊什麽。秦志戬翻了一个白眼，“别，阎森你要是把当我当好兄弟的话，就别问。”杨影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从飞机上带下来的报纸塞给了阎森。经过他们这一闹腾，原本在看书的王励勤都好奇探头过来看阎森手上的报纸，大概是杨影在北京国际机场拿的，角落写着电视剧国球手即将上映，还附了一张秦志戬跟刘伟依偎在一起剧照。刘伟是王涛当年的双打搭档，世乒赛混双三连冠，那可是连刘国梁看见都就要喊一声前辈的。“我跟她演的是情侣，情侣，你们满意了吧。”秦志戬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半跪在座椅上看着王励勤跟阎森，手肘落在椅背上撑着下巴，还吹了一下自己的浏海。杨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秦大帅哥最後啊，还得了白血病，香消那个玉殒了！”这下子，连王励勤都忍不住笑了，“这剧情怎麽这样啊，侯英超、马琳他们去客串时不是说场景都挺正常的吗？”秦志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常个屁，剧本老是让我哭，当我眼睛是水龙头吗，扭开就有自来眼泪水流下来啊。我最後都是把那个跟风油精差不多的东西涂在眼睛周围，死盯着一面墙，才有那麽一点点儿眼泪下来，导演还老不满意！”“看来你是没有当演员的天赋，还是老老实实打球吧。”阎森总结道。杨影还逗秦志戬：“那剧照上你跟刘伟姐有台词不，说出来听听？”“杨影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秦志戬已经气若游丝，整张脸埋在手掌间。杨影用手戳了他一下，“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丁颖，你自已选。”秦志戬沉默了一会儿，最後终於坦白从宽：“那时候我搂着刘伟前辈说……说……两年很快就会过去……两年一过去……我就和你结婚……”杨影听完後笑得都快断气儿了，用手使劲锤着椅子背，把最前面的蔡振华都给吸引了过来，问她怎麽会事。杨影立马坐回椅子上，对着蔡振华挥了挥手，表示什麽事都没有发生。大巴开动後，阎森看着还在手上的报纸，大阪湾的夕阳给他的头发外围染了一圈金线，王励勤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老样子在微笑。悉尼奥运会的时候，秦志戬没有名额，就留在了北京，本来想在送走⑷嗽贬崧砩献鱿ス亟谑质醯模幢焕⒓恿艘桓鼋彩龉移古仪蚨拥牡缡泳绲呐纳恪５缡泳绮怀ぃ缜橐布虻ィ褪墙彩鲆淮问榔谷Ю幔移古仪蚨由舷乱恍模⒃谙乱唤旎袢〖鸭āＧ刂娟窝莸暮蟾帐枪苟釉保⒃诟盏弥约好衷谑榔谷ド现保筒恍一忌狭税籽　Ｖ领独罾质窝莸牧忠莘澹筒缓盟凳撬朔芗潦录踩皇侨〔淖粤豕骸Ｍ瓿膳纳闳挝襻幔刂娟屯严铝司缱楦峁┑牟『欧┥狭苏嬲牟『欧邢ス亟谑质酢国乒队伍回国时，秦志戬还没出院，阎森就跟王励勤去亲切慰问了一番，还给他带了悉尼奥运会的吉祥物娃娃当作纪念品。吉祥物一共三只，笑翠鸟、鸭嘴兽跟针鼹，放在一个深蓝色的礼盒里面。王励勤坐在椅子上给他们削梨，阎森照着礼盒里的单子给秦志戬念这三只动物的寓意，反正还是老一套，奥运精神不可少，全球人民都友好。秦志戬举起那只笑翠鸟毛绒娃娃端详了半天，得出一个评价：“好丑。”阎森先是表情沉重地点头同意，不过，他又说：“这比上一届的好不少了，起码能看出来是个动物。陈列室有只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吉祥物，整得跟外星人似的，都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王励勤把梨削好放进盘子里，“那老外的审美，咱是欣赏不来。”“我们国家明年要继续申奥吧，说不定这次能成功，就能在家门口举办奥运会了。”秦志戬用牙签戳了一块梨，“唉，96年那会儿我们就差两票，就两票，不然的话今年我就能亲眼看着你两拿这个双打冠军。”他用那块晶莹水润的梨指了指二人，又遗憾地把它送入嘴里。阎森还在收拾那堆纪念品，王励勤用牙签给他戳了一块，用手肘碰了碰他。阎森扭头就咬下来，动作一气呵成，然後继续低头翻他的东西去，“四年後是雅典，八年後说不定真能是北京。”“八年？”秦志戬躺回枕头上，“八年後我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待着了。”“要真是在北京……”阎森将袋子里一盒饼乾丢到秦志戬床上，“我那时三十三，早退役了。到时候我就买票当个观众，说不定还能看见马琳那小子。”秦志戬瞟了一眼王励勤，“大力那时候也三十了吧。不过我看好他，应该还能打球，毕竟那身腱子肉，忒吓人。”“我要是退役了，我就跟森一起坐观众席看比赛；我还是没退役，那你们就在观众席上面看我比赛。”王励勤温柔地笑了笑，用纸巾擦乾净了水果刀。“我发现你们倒是想得美，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而且八年後的事情谁知道啊。还不如想想明年在日本大阪的世乒赛。”阎森说，顺便打开饼乾盒，塞了一块给秦志戬。秦志戬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哎，我是真想在自已国家⒓右唤彀略嘶帷１鹚担呐⒓硬涣耍芮籽劭醇淮我彩呛玫摹阎森说：“你这不废话，谁不想啊，大家都想，问题这些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跟大力回去了啊，好好躺着，明天晚上再来看你。”秦志戬右膝盖的毛病主要是骨质老化，软骨耗损後脱落在关节腔游离，队内训练时跑动一多，那些小碎骨就容易把关节卡住，剧痛之余膝关节就如同被上锁一般，动都动不了。由於情况不算太严重，他一直靠消炎止痛药硬撑着，直至大球时代来临，他才下定决心去做手术，取出膝盖里面的碎骨。做完手术没多久，他就顶着石膏回来训练，脚动不了，就举哑铃，後来被队医勒令远离健身房，他就坐在场馆旁边看队友训练。阎森天天唠叨秦志戬让他好好休息，他就不听。弄得阎森後来也懒得说他，就偶尔在训练间歇时经过他的座位，随手从地上捡个乒乓球，往他身上丢。秦志戬接得住的时候就回丢过去，不过阎森都躲得开，没办法，瘸的肯定打不过跑的。而他接不住的时候，就哎哎地叫着，控诉阎森虐待伤患，伤害队友感情，不利团队建设。封闭训练之前，阎森陪秦志戬去医院拆了石膏。王励勤开车在外面等他两，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他抱着手臂、头一点一点的快睡着了，听到敲车窗的声音才猛地抬起头来。解锁後秦志戬先拉开後座车门进来，外头的阎森却示意王励勤把车窗摇下，王励勤听话照做，摇下不到一半，就被阎森手上一小捧雪糊了一脸。後座的秦志戬本来还在搓手呵气，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世乒赛前的封闭集训还是老样子在正地基地。河北的三月跟後来的厦门差不多，有点潮，喜欢下雨，雨後的天空会格外蓝，吹起的风有股海水的味道。世乒赛的名单是在一个下雨的下午公布的，然後主力们被安排到会议室，说是开会，其实主要是听代表团团长李富荣跟总教练蔡振华讲话。坐在窗边的阎森把手贴在窗上，冰冰凉凉的，玻璃上是雨水蜿蜒的痕迹，连绵不绝。因为上一届吉隆坡世乒赛丢了男团冠军，因此蔡振华重复了好几遍，这次大阪世乒赛最大的目标就是要把斯韦思林杯重新带回中国。阎森不在男团名单上，他只兼三项。不过王励勤倒是全勤，从男团男单到男双混双，四项一个不落。秦志戬则与杨影搭的混双，这是他惟一一项⑷钅浚故俏匏剑暇谷ツ昴甑赘胀瓿傻南ジ鞘质酰鼙ㄉ厦ヒ丫且桓鼍病Ｆ绞备钣暗幕焖盗方崾幔屠茨卸诱獗吒髁Φ迸懔贰封闭集训结束後，队伍先是去洛阳打了热身赛，再回北京调整。回北京前的那天晚上，阎森跟秦志戬在酒店大堂里聊了大半夜，他两以前同属江苏队，一前一後进了国家队，打法相同，又是老乡，关系好是必然。但秦志戬在乒乓球这条路走得比阎森艰难多了，因为90年代访欧中次次惨败，直接掉出主力层，成为陪练。好不容易在上一届世乒赛得到男双名额，却与马琳二轮游，而且完全不是因为实力差距，而是因为他过於紧张，无法发挥，教练组都对他失望透彻。这次大阪混双名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孔令辉有伤放弃了混双而多出来的，而秦志戬也不年轻了，阎森作为他的好朋友，实在太想他能够堂堂正正拿一个世界冠军的名衔。而且，这次秦志戬的成绩要是不好，那下一届世乒赛就真的没有希望了。秦志戬倒是看得开，他本来就没打算上世乒赛，上一届从荷兰回来後，基本上他就专心干起陪练的活儿。去年年底动手术後当然也想打好，但经过那两次那麽沉重的打击，他几乎是放弃拿世界冠军这梦想了。“反正我的目标是跟队友会师决赛，什麽冠军的，到时候再说吧。”秦志戬坐在沙发上，手上是酒店摆在桌子上的假花，阎森还想说什麽，回头就看见王励勤下来找他。秦志戬看着他两，站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倒是你们，这次该拿了啊。”王励勤手上是阎森的外套，怕他着凉给拿来的，听见秦志戬的话後知道他指的是男双，有点腼腆地笑了，又点点头。阎森接过外套，还看着秦志戬，“拜托了秦大帅哥，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行了行了，阎大唐僧，你真罗嗦，你以後要是当教练我都心疼你的弟子。”三人乘上电梯，在统一住的楼层分别，阎森目送着秦志戬进房间，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跟王励勤说：“他啊，就是太想赢，访欧那几次不单单是打法上的问题，他的心态就不行。而这次我又怕他不想赢，唉，这也是够纠结的。”王励勤把手放在阎森的肩膀上，“你跟老秦在省队就认识，你得相信他。”他的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就像你相信我那样。”阎森嗯了一声，脑子想的是他当然相信王励勤，这已经变成了习惯。在人声鼎沸的赛场上，球桌对面是对手，球桌周围是观众，每一次发球时身边所有声音都在逐渐远去，其它人都化成虚影，眼中只有那个小球。球拍撞中球的声音有时振@l，有时悄然无声，但每当他抬头时，王励勤都会站在那里。在孤寂的赛场上，他们是对方惟一的依靠，彼此信任如同信仰。所以当他看到王励勤站在了男单颁奖台上捧起圣勃莱特杯时，心中没有狂喜，反而是欣慰。早就应该如此，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王励勤。他相信着他如同燧石，越是多磨，越发璀璨。从曼彻斯特到埃因霍温，再到如今的大阪，王励勤用了整整四年，终於跃过了他的龙门，站到了世界之颠。他能在0：2落後的情况下连扳三局取得胜利，再没有人会挤兑他有心理素质问题。他也终於有了第一个三大赛男单冠军，再没有能笑话他这个世界排名第一是无冕之王。有时候人真的就要争这一口气，这些年来报纸上写的王励勤多麽不堪，那麽今日的王励勤就有多麽辉煌，让他们狠不得把写过的东西都揉巴揉巴塞进嘴里。不过，阎森也知道，今天的报纸不是明天的历史，而是明天的垃圾，那些媒体工作者转过头就会忘记他们曾经这麽看轻过这麽一个人。但没关系。王励勤的荣耀，不需要那些看轻过他的人来铭记。随着男单决赛结束，这一届的世乒赛就落下了帷幕，中国队史上第三次包圆了七大项目的冠军，七个奖杯，十七块金牌，通通落在了中国代表团手中。看似功德圆满，但亦有触目惊心的时刻，包括有一场比赛，哪怕到十多年後，都仍然为人津津乐道。“嫁人就嫁咱们正正哦。”等王励勤接受完兴奋剂检测後，大伙儿一起在酒店餐厅的包厢庆功，女队的队员都在起哄，嚷着要顺应蔡指导的指示，嫁给在团体赛半决赛勇救七个赛点的刘国正，把他弄得满脸通红，只管埋头在吃饭。这下子连刘国梁都没有放过这机会，举着杯子就喊：“国正，人姑娘们都这麽说了，就问你一句，娶还是不娶！”刘国正只得应着：“娶娶娶，都娶，一个也不放过，饶了我吧梁哥。”这时候又来了一把男声，“国正啊，别管她们了，娶我！”大家回头一看，居然是孔令辉，立即哄堂大笑，终於放过了狠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的刘国正。这时王励勤给阎森夹了一块鳗鱼，两人在研究那些各种各样的生鱼，这位世乒赛男单男双的双料冠军倒是低调得很，与自己的搭档自成一角。秦志戬跟杨影在混双一路过关斩将，在下半区队友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在上半区挺进了决赛，并且击败了韩国的吴尚垠与金茂校，夺得这次世乒赛的混双冠军。之前秦志戬还差点想把混双这个名额让给其它年轻队员，靠的是袁队医跟阎森他们把他给劝住了。临上飞机前，他还跟袁队医一本正经地说这次去东京电影节，准给国球手捧个奖回来。所以现在李菊逗他：“那你准备拿个兹赫杜塞克杯去糊弄咱袁奶奶啊。”“不都是奖杯，袁奶奶肯定不介意。”秦志戬的表情有几分狡诘。这时包厢里的电视放起了这届世乒赛的新闻，虽然说的是日文，但配着画面跟日文里面那几个跟中文不分家的字儿，大家都是看得懂的。当画面转到混双的颁奖仪式时，秦志戬心口一酸，低头就吸了吸鼻子，抬头後表情回复了正常。他旁边的杨影举起了清酒杯：“秦哥，敬你的。”“敬我们。”秦志戬笑着说。随即两人酒杯轻碰。饭後女队说想去看樱花，蔡振华就问酒店里日本乒协的工作人员，有什麽比较近的赏花地点，对方有点为难地解释现下已经过了最好的赏樱期，不过在大阪城公园的话，还有机会看到不少。大阪城公园离他们酒店约二十分钟车程，於是就问了队员们，除了几个喝多了回房间休息，剩下的都同意去。阎森与王励勤对这些花花草草本来没什麽兴趣，但难得这次世乒赛成绩如此圆满，窝在房间里也没什麽意思，就决定一同前去。於是蔡振华带着他们，乘上大巴往大阪城公园前进。夜间的大阪城公园点起了灯笼，幸而花期尚没完全过去，放眼过去还是一棵棵绽放正烈的樱花树。月色朦胧、暖灯映就，锦簇瓣儿蕴着五月春色，背景有天守阁作衬托，真有几分日本民族那股婉丽的味道。一行人两两三三地拍照留念，王励勤基於身高暂时性担任了摄影师一职，替大家在这次世乒赛的美好旅途留下最後的美好回忆。最後让随行的人员帮忙，拍了一张大合照。接下来是自由时间，让他们到处逛逛，或是买点纪念品，反正回国的机票订在大後天，大家很是悠闲恣意。而王励勤带着相机，与阎森走在公园里，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个庭院里去，小桥流水，松石明月，一阵清凉晚风吹过，那粉色白色的瓣儿就落在水上，荡漾开了缠绵的涟漪。阎森走在桥头，捡起地上一小枝樱花，细心拨去了花蕊里的泥泞。他回头正想找王励勤，发现对方在对着他拍照，“拍我干什麽，我又不好看，拍花吧，这儿花好看。”王励勤放下相机，接过阎森手上的樱花枝，“花好看，你……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说的话羞到了，他倒是自己的脸有点烫，又说：“不过好像樱花的寓意不太好。”阎森疑惑地啊了一声，刚才好像是听到王励勤跟那个日本乒协的人员在聊天，不过他跟马琳在买纪念品。王励勤说：“大概是……因为樱花是一边开，一边落的植物。所以日本人觉得人的一生很短暂，就应该像樱花那样，在最璀璨的时刻，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阎森想了想，说：“小日本的这种逻辑我真理解不来。”他盯着王励勤手上的花，“管他呢，花好看就行了。”翌年只有世界杯赛事，阎森重点在打健胜苑的比赛，大部份时间都留在了日本，很多公开赛跟王励勤都凑不到一起。他自己一个人在日本一个个城市里穿梭，坐在巴士里看见路边那些樱花，心里头老是有股没来由的感伤。有一站的健胜苑比赛又在大阪，他的队友里有个日本小伙子，会说一点点中文，离开体育馆时指着旁边的樱花用磕磕巴巴的中文对阎森说：“樱花开的时候，好看，落的时候，更好看。”阎森不以为然，“花开得好好的，你们就喜欢看人家凋谢的样子。”对方却认真地摇摇头，“花落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拥抱这个规律。因为我们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像花的落下一样，是不可避免的。”“――而我们能够做的，只有接受它。”
№1&☆☆☆= =于 16:41:33留言☆☆☆　
lz也太厉害了！！！
№3&☆☆☆= =于 16:44:23留言☆☆☆　
十一、马龙是在一天下午被刘吉康跟几个小队员拉出去的，许昕去个洗手间回来人就不见了，只得拉着坐在球桌上思考人生的张继科问个究竟，无奈张继科再度进入断电模式，一问三不知，懵憧得直接牵根绳就能带回家。这时他们刚从镇江的直通苏州回来，小胖跟马龙先後拿到了直通门票，在剩下的四个名额里，张继科许昕再占两个，闫安是因为上一届表现不俗，而最後的方博就因为在直通循环赛中积分优异而赶上了末班车。单打名单确定後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主要是今年世乒赛上，国际乒协开了金口批准跨国组合参加双打，导致一时媒体的焦点都放在几对中外组合上。先是波尔，他老早就兴致勃勃提出要跟马龙搭档双打，德国乒协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而刘国梁这边看着波尔虽然年纪略大，依旧一派儒雅、眉眼颇俊，搭档马龙後不怕没有话题，到时候赛场上想看球的看球、想看人的看人，两全其美，於是就这麽敲定了。许昕这边也没闲着，跟张继科的男双定下来後，几天後就被通知要跟韩国梁夏银搭档混双。许昕起初一万个不情愿，改塑料球後对力量要求越来越高，他已经身兼男单男双，再兼一项混双的话基本是把自已往死用。但为了三创，为了话题，眼见马龙都被刘国梁大手一挥成功和亲德意志，许昕最後还是在刘国梁与安宰亨的见证下含泪牵起了韩国萌妹子的球拍，承诺要带她走入冠军殿堂。作为男队里惟二要跟外国人搭挡双打的，许昕跟马龙没少受队友们调侃。许昕还好点，毕竟搭档是个女孩子，就是老被方博嘲笑：“您可能是中韩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许昕一般深呼吸後告诉自己不跟这种人计较，最让他痛心的是周雨不知道被谁带坏了，居然喊他许欧巴。不过比起马龙，许昕觉得自己应该是待遇比较好的。由於整个一队都知道波尔千里追‘搭档’的事迹，大家都说马龙这是身负和亲重任，为了建构中德两国乒乓球事业的深厚友谊与往後长期发展而献出了自已青春的肉体，简直精神可嘉，不愧身为中国国乒队长。听他们这麽说，马龙还是老样子仰天大笑，灿烂无比之余还不忘辩解：“没、没有，那波尔打得也是不错的，我们之前在公开赛也配过，可能他就觉得我两打得还行。”旁边的许昕鼓着腮明摆着的不乐意，是的，他不单单是吃醋，而且都快淹死在醋池子里了。自从许昕在张继科面前以斗牛姿态冲出了柜门，连带着不明所以的马龙，三人居然还能够维持着跟往常无异的关系，顶多是马龙得知许昕去找张继科把他两的事给一股脑坦白後整个人都不好了，走路都是虚的，最後还是许昕提溜着张继科去跟马龙保证不会泄密，并以背後的翅膀发誓，将会成为守护这对爬行类小两口的爱情小天使。马龙紧张地说：“继科，你真的不要告树别人！”事实证明张继科不单单对他两这段关系消化得很好，简直是消化得太好，对两人还是该搂搂该抱抱，而许昕有时候忍不住他面前在跟马龙腻腻歪歪时，他居然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的神色，就这麽坦然地看着竹马跟竹马的前师弟搞基，导致许昕跟马龙私底下还讨论过张继科到底是弯成卷儿了还是直得要断了，得出的结论是张继科依然是一个谜。有一次三人聊天时聊到双打，许昕觉得马龙可聪明了，居然先发制人，格外认真地表示他要注意跟梁夏银保持距离，不要让人女孩子被他球场上的潇洒英姿勾引得春心荡漾，到时候打完比赛欠下一笔风流债。许昕被马龙一边不着痕迹地夸他同时一边转移视线的无耻行径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反而是摊在旁边玩手机的张继科一语道破了天机：“按照你两的性取向，难道不应该是许昕担心你跟波尔吗？”他说得太有道理了，马龙竟无言以对。傍晚时份马龙才回来，许昕坐在场馆旁边玩手机，他们下午本来就是半休假，方博倒是还在跟周雨练习，他对这次世乒赛看得挺重的。正忙着在炉石给对手刷‘打得不错’的许昕觉得眼前突然多了道阴影，一双大白腿就这麽站在他面前，许昕瞎了都认得是谁，不过欢天喜地抬头後差点没把人认出来。马龙把刘海全部梳了上去，两边头发又铲短了点，发胶映着白灯格外油光水亮。许昕唰的一下站起来，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他跟马龙处了这麽久，怎麽还能把人越看越好看，他按着还在傻乐的马龙来回转了好几圈，突然发现马龙的确这一阵子是变化挺大的。马龙笑着告诉他：“这是吉康他们建议我弄的，我觉得还蛮不错。”许昕伸手想摸他头顶，马龙赶紧避开，“不许摸！摸了就塌了。”“好好好，不摸，我就看着。”许昕双手按在马龙手臂，认真地看着他，倒是把马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问他：“你是觉得不好看吗？”许昕赶紧摇头，“怎麽会，可好看了。”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许昕想了想在东京打团体赛时也不过是一年前左右，那时候看着还是白白润润的，世界杯後马龙瘦了不少，脸上都没几两肉了，想到这里，许昕忍不住捏了捏马龙的脸颊，还好笑容还是没变。去年的世界杯对马龙的打击是接近摧毁性的，包括但并不仅限於张继科踢档板，以两分差距输掉比赛这对马龙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止不了血的伤口，而且输的是张继科、输在了决赛，许昕知道马龙这种人最怕的永远是让人失望，无论是球迷、教练、还是朋友，都会让他坐立难安，辗转反侧。他老觉得自已担不起所谓的‘科龙大战’，没有足够的资本与张继科并提，去年的世界杯决赛再度让他觉得自已让‘人’失望了，尽管那个‘人’字其实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主语。而张继科踢穿档板这两脚只能说是火上加的两滴油，刚下去时滋哩哗啦地火星四溅，那烟大得唬人，但散去後的伤痕未必有想象中的不堪入目。全锦赛後马龙肉眼可见地瘦下来，绝口不提那日酒席上流眼泪的事，在没日没夜的训练中把崩溃边缘的自已给凑巴凑巴拼回了原状，然後在镇江成功在第二轮大循环决赛中打败张继科，赢得了第二张直通苏州的门票。何等坚韧，不似常人。许昕自问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帮得上马龙什麽，他最大的付出不过是陪伴。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从此一蹶不振时，在所有人都对他投以怜悯的目光时，在所有人都在说他难成大器时，许昕便陪在他的身边。马龙那段经常要被拎去心理会诊，说是帮助队员渡过心理难关，其实就是把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处处拉到太阳底下，该痛就痛、该疼就疼，好比伤口掠着也是掠着，不如豁出去倒一把消毒酒精後鬼哭狼嚎够了，便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马龙那阵子每次回来脸色惨白，许昕伸手摸他的背後，往往都被冷汗湿透。会诊次数不多，但可怕在於定期，数着日子一天天的，向会议室迈进的脚步缓慢得如同前赴刑场。但不得不承认很有效。马龙在去镇江直通苏州前那天，在楼下等着许昕。许昕踏着小碎步下去时，马龙抬头就对许昕憔悴又诚挚地笑了。置诸死地而後生，听上荡气回肠，但有多少人能从死地走出来而不是被绝望淹没？说不定更多人从此在绝境中再无翻身之日，生者不过百万分之一二，之所以能成为典范，是因为他们坚毅，更因为他们罕有。许昕说：“到时候比赛也梳这个头吧，看上去精神。”马龙还在笑，“到时候再说吧。”许昕见马龙有几绺碎发脱离了背头大部队，他笑的时候就在额头前抖来抖去，有种莫名的可爱。他还是想摸，但怕被马龙再度警告，只得压抑自己骚动的手以及有点骚动的心。在镇江的直通苏州结束後，随即例行展开封闭训练。许昕由於要兼项高达三项，教练组重点在抓他的体能，下午一般就跟张继科练双打，他隐约觉察到教练组对他的定位已经锁在了团体第三人，如果苏州他的单打没有突破――更确切地说，只有夺冠他才有机会冲击明年里约奥会单打名额。但世乒赛的单打夺冠之路是何等漫长，加上他还有男双混双加起来总共三线作战，他对自己体能的信心有是有的，就怕肩膀出问题。许昕躺在瑜珈垫上，迷惘地看着健身房里白澄澄的光管，一旁体能师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用像是他妈哄家里泰迪洗澡的语气说：“大蟒，来做腿部力量了。”离他隔了好几个人的马龙正打着赤膊歇息，头发湿得直往下滴水，被方博逗得大笑不止。许昕跟方博是典型的损友，相处的终极目标是损得对方出气多入气少，从微信上彼此备注是‘瞎子蛇’跟‘褶子精’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深厚的友情建基於全情投入的彼此嫌弃与至死不渝的相互挖苦。所以就是丢他们两到深坑底，他们都能一边合作挖出逃生的隧道，一边准确地将泥沙往对方身上甩。但方博跟马龙的画风就很多变，一般来说相处融洽，而马龙有时候也喜欢学着他们损方博，但损着损着自己就会惨被反杀，非常没有出息地被对方逗得笑成鼹鼠。没办法，只因为马龙的笑点简直低得令人发指。跟笑点低的人相处有好有坏，好处是笑容是一种传染力极强的不治之症，坏处是一但对方跌入情感低谷，你会比任何人都手足无措。所以说习惯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封闭训练结束後还是例行的热身赛，厦门大学热情地迎来了一代又一代的国乒队员，观众席上也换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脸孔，惟一不变的大概只有那一颗颗或黄或白的滚圆乒乓球。世乒赛在家门口的好处不单单是主办国名额比其它人多，对国乒队员来说，还可以免受坐十多个小时飞机的折磨，以及不用饱受心底深处那股对中国菜的相思之苦。从厦门回北京调整了不到一星期，他们就直接向苏州进发了。苏州可是好地方，天上天堂，地上苏杭，江南风物里那股细腻柔软与现代城市的大气广阔，都能在这片大地上融合得如同天成。而且马龙一直觉得苏州算是他的福地，在苏州打了三次公开赛就拿了三个单打冠军，还有个跟许昕的双打冠军。自从得知这次世乒赛在苏州举行後，马龙就老想起文化课老师讲的江南好，毕竟也没有谁规定，作为一个东北汉子就不能向往江南那片日出江花红胜火来。到达苏州後先入酒店安顿，再到主比赛馆与其它国家的队伍接头，这倒是新鲜事，毕竟双打组有好几队中外搭档，除了马龙跟波尔，许昕跟梁夏银，还有陈梦跟法国队莱贝森的混双，以及李晓丹跟泰国队高王的女双。许昕跟马龙刚走到场馆中央，就看见波尔笑容满面地跑过来说哈罗，旁边是德国男队教练朱小勇。马龙笑着跟波尔击掌，刘国梁满意地腆着肚子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把许昕跟张继科挤到一边，眼神暗示他两自个儿一边玩泥巴去。然後他就露出被许昕怒指为‘旧时代封建家长式’的笑容，转头领着波尔跟马龙训练去了。许昕愤怒地扭头跟张继科说：“大清亡了啊！”张继科悠闲地整理着他的毛巾，“韩国队应该明天就到了。你说亡没亡？”终於想起自已也被逼上梁山的汉子许昕只得屈服，“没亡，没亡……”由於波尔跟马龙的男双配对是这一届世乒赛的亮点之一，连刘国梁都亲自下场指导，波尔本就长着一张温良无害的脸，这会儿乖乖站着听朱小勇给他翻译中国队一大一小的嘱咐，显得格外听话。刘国梁这边搂着马龙，看波尔越看越顺眼，由衷觉得自己同意这场跨国双打的决定极其明智。大的说也说完了，剩下两人开始磕磕碰碰地叙旧，马龙用（东北）口音纯正的英语还跟波尔聊起了两人13年在长春打公开赛夺冠的事，波尔笑着说了好几个YES，然後两人对了对球桌下发球类型对应的手势，最後直接拿起球拍，让那颗小球带领他们达到更深层次的沟通境界。就在隔壁的许昕跟张继科根本无心训练，特别是许昕，发球间歇眼神就老往旁边飘，弄得本来就慢热的张继科也投入不进去，被肖战好一顿削。许昕刚逼自己要专心训练，隔壁就开始了测试赛，他回头一看，咂舌刘国梁这次真是下了重本了，直接让小胖跟周雨来当陪练。这下子连张继科都目瞪口呆，肖战见他们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练不下去了，事实上整个场馆的目光都放在波尔马龙那边，他便挥挥手喊训练暂停，让他们看个够。测试赛打得是三局二，先粗略评估波尔跟马龙的配合程度，11分下的三局二快得好像眨下眼睛就没了，‘马可波罗’组合以2：1胜出。刘国梁笑得合不拢嘴，又在那里是哇是哇个不停，张继科看了看旁边许昕的表情，并不怀疑要是这时候给许昕塞条小手帕子他能咬着哭到天荒地老。张继科说：“你说你咋还能酸成这样，马龙跟队里别人也没少配双打。”许昕看着马龙跟波尔有说有笑，怒道：“波尔跟队里的不一样。”“有啥不一样？而且人波尔老早有孩子有老婆了，直得像钢棍儿。”张继科想了想，还比了个疑似一颗心的手势，“哪像你们，弯成了一颗爱心。”许昕甚是嫌弃，“我去，你那什麽破比喻。”张继科刚想解释自已那个比喻可不破，乃精妙地揉合了新诗朦胧派中的三个化：意象化、象征化、立体化，肖战就走过来一人一巴掌赏在脑袋，“聊够了吗？可以继续练习了吗？是不想打了吗？”三大赛中，世乒赛因参与国家与运动员之多，素有以魔鬼赛程以闻名，特别是90年代团体单项不分家的时候，主力队员绝大部份要兼项，44届世乒赛上孔令辉身兼四项，一天打七场比赛，饭都没空吃，只能在赛事中间手忙脚乱啃香蕉。後来就算团体单项彻底分离，又开始改40mm大球，如若希望身兼三项而都打入决赛，考验的不单单是技术，更多的是体能能否负荷如此密集的赛程。与世乒赛相比，世界杯便有点高手锁起门来过招的曲高和寡感，而奥运会那跟世界杯跟世乒赛有着本质的区别，後两者是乒乓球运动员的狂欢，而前者是全世界运动员的狂欢，只不过里面比赛包括了乒乓球这一项而己。随着揭幕礼结束，第53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单项赛正式在苏州开始。不幸地，在开赛第二天，四对跨国组合就跪了仨，剩下许昕跟梁夏银这组独苗。其实按理来说波尔跟马龙这对是不会折得这麽早的，但无奈这对组合国际积分约等於零，签运又欠佳，第二轮就碰上许昕张继科，惨被逆转。刘国梁那个痛心疾首，他的如意算盘是波马与獒蟒在决赛碰头，既是外战又是内战，国乒三少一个不少，外加个德意志帅哥波尔同志，那关注度肯定扛扛的，但现在他就只能把希望放在许昕身上了。而许昕同志化身劳模，三线作战，上午刚跟张继科打完男双，扒两口饭就要跟梁夏银去打混双，接着还有男单，晚上吴指导还得抓紧时间给他分析比赛，他简直是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压根儿没一刻能闲着。在第三天，许昕就发现自己肩膀不对劲，心马上哇啦凉了一半，在封闭训练时教练组早就替他准备了额外体能训练，但还是低估了新式塑料球对体能的消耗。先出问题的是男单，许昕在第四轮与方博相遇，他在混双半决赛时本来就有了反应的肩膀再度剧痛至要喊医疗暂停，咬着牙敷完冰还是输了，无缘八强。在输了那刻，许昕连哭都没空哭，因为晚上就是混双的决赛了。而刘国梁跟他说输了内战，不影响明年奥运。许昕苦笑着敲了敲自己脑袋，是不影响，不影响团队第三人这个名额呗。在混双跟男双决赛上，许昕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拼尽全力，均与搭档捧冠而归。最後一日赛事里，许昕就坐在看台上看张继科被方博爆冷止步半决赛，以及马龙力克小胖史无前例杀入决赛，打到第七场。在马龙与方博的决赛开始前，许昕跟张继科一起坐着，他的肩、张继科的腰，加上先後被方博这匹黑马踏得七荤八素、一同仆街，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难兄难弟。张继科一边玩手机，一边问他：“你觉得哪边赢？”“你在逗我，这不废话。”许昕也在看手机，萤幕上是刚照的伊朗杯。张继科探头去看他的手机，“你不是跟那韩国妹子照相了吗？给看看。”许昕心不在焉地回他：“照了，不过那用的她手机。”伊朗杯上他与马龙的名字有点模糊，毕竟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许昕手指不自觉磨拭着萤幕，自鹿特丹世乒赛後，他跟马龙基本就没啥搭档双打的机会，不过客观来说自从奥运取消双打後，国乒双打的配置也是越来越具实验精神，只有想不到，就没配不到。而他在13年的巴黎世乒赛甚至根本没报上双打，那年马琳跟郝帅在决赛输给了台湾的陈建安与庄智渊，这次伊朗杯还是从台湾半岛给送回来的。连卫冕都如此艰难，更不要说什麽三连冠了，许昕想着姜还是老的辣，秦志戬果然是对的，他跟马龙努力努力生个孩子都比拿伊朗杯复制品有希望。他重重叹了口气，跟四年前相比，值得安慰的是他现在跟马龙的感情稳定又扎实。张继科见许昕貌似没有给他看照片的意欲，继续刷他的论坛去了。许昕见马龙已经上场准备了，便有点紧张地将手心的汗擦在长裤上，便将手机收回口袋。突然他想起去年年底在雍和宫许的愿望，现在马龙终於能站在世乒赛的决赛场上，那勉强也算灵验了一半，许昕安慰自己，一半灵总好过一点都不灵。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张继科拜托他烧的纸上到底写了什麽愿望，许昕倒是一直没有过问。现在时机正好，他用手肘撞了撞张继科，“你去年让我烧的那纸上写了什麽呀？”张继科手指在屏幕键盘上打字打得飞快，“反正现在看来不灵。”“你管它灵不灵，写的啥嘛。”许昕盯着场上马龙跟方博开始在球桌上对拉热身。“就写着，希望今年世乒赛决赛是科龙大战。”许昕切了一声，又是灵验了一半。不过当然他也知道，马龙能打进决赛，那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若有谁会认真地把功劳归到几柱香上头就太可笑了。张继科抬眼看了一下赛场，“方博就像四年前的我。”许昕有气无力地白他一眼，“得了吧，我可以肯定方博就算赢了也不会撕自己衣服。”“都说那是情难自禁……”张继科继续专注在他的手机上。决赛终於开始，许昕不得不承认这次的方博气头之盛绝对难以想象，他在第四轮遇到方博多少有点轻敌了。马龙在3：1大比分领先时，在第五局手握冠军点就却被反拉失局，在那个瞬间，不要说是马龙，连许昕跟张继科都想起他们大马哥在萨格勒布决赛被王励勤逆转的那一场。那大概是马琳离他求而不得的世乒赛冠军最近的一刻了。在第六局，马龙一度0：2落後，但最终仍然胜下这一局，夺得他第一个世乒赛冠军。在震天的欢呼声中，马龙跳上了球桌，手放在双耳旁倾听那些为他而来的掌声。许昕就这样看着他，在观众席上看着他，穿过重重的人潮与声浪看着他。马龙还是有几绺头发落在额前，场馆上方的灯光把他照得很白，整个人像在发光。那根根分明的发丝好像就这样支棱起了他全部的气势，有些什麽终於破茧而出，蜕变而生。从鹿特丹的毒辣太阳，伦敦的倾盆大雨，巴黎的不眠之夜，马龙就这样一步步走来，在这条多麽漫长而又多麽孤独的路上，他终於抓住了他的光。而那道光将如同绳索，引领他，指导他，使他再不会迷失。张继科跟樊振东都是铜牌，而他在前去颁奖前跟许昕说了颇耐人寻味的一句话：“你要追不上了。”许昕没有回应。张继科便拍拍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台下走去。颁奖时马龙亲吻了圣勃莱德杯，深情得好像亲在自己心底那些多年来或痊愈或藏匿的伤痕，又温柔得如同亲在当年刚从鞍山离开至北京的自己额上。看，你这麽多年来的努力与坚持，不曾白费。许昕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切，忽然发现，他的确与这些深情与温柔无关。这些年来马龙从众所期望到饱受争议，那些沉与浮、那些光与暗，他自以为足以了解，此刻才觉悟到他其实不过是一叶浮舟，伸手摸及的只是单薄而又美丽的一片海平面。秦志戬说过，许昕表现紧张的行为是不停地说话，而马龙则是闭嘴不说话。保护自己已成为马龙的本能，他有很多面，但最深处的，仍然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海，其实他并没有吝於跟许昕分享，但许昕从没有真正的意识到，他要一路潜到海底才能看见那颗饱受磨难、光泽依旧，如同珍珠一般的心。他错失了那个机会後，海浪来复去，把昔日的泥沙吐尽後，珍珠终於缓缓被推上了沙滩。人们会开始啧啧称奇，会开始追逐他的璀璨。许昕终於明白到这不是遗憾，而是这恰是人生。每个人的人生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马龙是这样，他许昕也一样。没有冠军是靠别人拖着拉着上颁奖台的。张继科带着一身伤成为大满贯，而马龙所背负着的东西比他身躯庞大百倍，他们都能做到的事情，你许昕都应该能做到才是。马龙曾经害怕与张继科并提，他又何尝不曾怀疑过自己能否担得上三剑客的称号？张继科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你许昕不单单追不上张继科、追不上马龙，再这样下去，连自己曾经的梦想都追不上了。男单决赛前一天晚上，马龙给许昕打了一通电话，很短，不过几句。“陪我聊一会儿吧。”马龙说。许昕突然想起从俄罗斯回北京飞机上作的那场梦，没头没尾地蹦了一句：“你不要老以为自己什麽都抓得住。”电话另一边的马龙一怔，然後低低地笑了，“以前我会这麽想。”许昕问：“那现在呢？”“我不能抓住所有东西，所以只能努力抓住眼前的。”十二、从德国不莱梅到丹麦奥胡斯，再到瑞典马尔默，在2003年年底，王励勤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跑了三站公开赛，马不停蹄。而阎森去剃了一个光头，虽然脑袋凉飕飕的，略不习惯，但心里那个说不明道不清的重担好像蓦然消失了一样。他终於明白为什麽当初刘国梁要去剃这个光头。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地上碎发如同一封战书，当事人是自己，而对方的大名为命运。阎森记得王励勤说过让他别剃光头，但他急切地需要一个证明来让自己再不去想些有的没的，他要拼命恢复，直至重新站在王励勤身边。阎森是个老派而纯真的人，自小就走上运动员这条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