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为了民国为父报仇女子,苦炼一身好功夫

我中学的时候看的。  那时候署名是金庸  文笔来看也是金庸  大家来看看,鉴赏一下是不是?  那时候书上说明是金庸为了纪念97香港回归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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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剑圣琴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长街尽头,一个中年文士边唱边行,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那中年文士头发蓬乱,一身邋遢,衣衫污垢层层,黑中透紫,紫里泛绿,早已辨不出本来是甚么颜色。?中年文士行到一家酒店门口,踏步走了进去。那店伴见他进店,颇为不喜,只道:“西门秀才,咱们店里今天可要来大财主,你还是另找个地方喝两盅吧。”中年文士嘿嘿冷笑两声,道:“大财主使的银  子是银子,我使的银子却是破铜烂铁吗?”店伴指指他身子,道:“也不是说你,就你这副尊容,除了本店,谁还敢招惹你!”?中年文士不在意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块一钱重的碎银,接过店伴手里的小酒坛,将银子塞给店伴,喃喃道:“原来这小镇要来大财主了。”他提着酒坛,在酒店旁侧一个没开门的绸缎庄门前台阶上坐下,拍碎泥封,咕嘟灌了一大口酒,兀自吟哦道:“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那店伴早不答理中年文士,一边打理着生意,一边探出头来向北张望,似乎在焦急地等着甚么。??到得午时过后,酒店中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武纠纠的江湖汉子,泰半腰悬刀剑,来到店中,大剌剌地一坐,店伴急忙上前招呼。?又过了一个时辰,大道上“得得”声响,北边四个汉子簇拥  着一个胖子骑马奔近。那五骑靠近酒店时,店伴喜出望外,走出门来,朝胖子抱拳道:“丘大爷,小的早已恭候多时。”?那胖子五十来岁,花白头发,脸露微笑,道:“肯赏脸来的朋友,倒也不少吧?”说罢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店伴道:“兰坪‘风雷斩丘英’这五个金字招牌,方圆五百里内谁个不知,哪个不晓?那少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招惹丘大爷您,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丘英踏步入店,见店中群豪济济一堂,心下颇喜,说道:“丘英这厢有礼了。  大伙儿肯赏老夫这个面子,老夫感激不尽。”?店中聚了十八九个江湖汉子,见丘英作揖行礼,忙纷纷起身还礼。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朗声说道:“有咱们这么多兄弟在此,还怕个鸟儿?不管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捋丘大爷的虎须,咱们管叫这龟孙子有来无回。”另有一个五十余岁的矮小老者尖着嗓子道:“丘兄弟,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兰坪撒野?”?丘英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领着四个随从捡张桌子坐了下来,续道:“老夫少年之时,曾在绿林中混过,但早已金盆洗手,这件事众位兄弟也是知道的。五日之前,老夫宅门上忽然被人钉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今春暴雨,澜沧江洪水泛滥,百姓遭殃,民不聊生。闻君财源广进,富甲滇北,敬请捐银五万两赈灾。‘未落下款,不知此人到底是谁。  老夫一气之下,将那条子扯得粉碎。发了水灾,自有朝廷派调拨钱粮、派赈灾大员下来赈济,干老夫一介草民甚么鸟事?况且老夫身家……也……也值不了五万两。  “一大汉道:”不错,奶奶个熊,就算有银子,又干嘛要去赈甚么灾?咱们的银子,都是刀头上舔血得来的,这人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丘英道:”老夫确如郎兄弟这般打算。岂料到了第二天半夜三更,后院忽然惊叫声起。老夫寻声而去原来,原来此人心机歹毒,竟将犬子与老夫的小五剥了衣服,绑在一起。他们被点了穴道,作声不得,亏是我儿媳半夜里起身上茅厕,经过后院,才无意中见到。?  “老夫见得犬子身边有一页白纸,拣起一看,上面写道:”敬奉令郎暨尊如夫人共二,彼等勾搭成奸,已然三载,在下恐君未尝获知,特将此绿帽子一顶鬻君,以抵五万白银。若略嫌货阙,明晚有添。’?“第二天夜里,老夫手持风雷斩,候在大门外。三更时分,一个白衣少年在昏黄月色下仗剑前来。老夫喝问道:”尊驾便是难为老夫之人么?‘那白衣少年笑道:“丘老爷子果真还嫌在下所卖的货物值不上  五万两银子么?’老夫更不答话,持着风雷斩攻了过去。?”那少年长剑斜指,顺势撩起,使的招式似是昆仑派‘黄庭剑法’中的一招‘烧香接手玉华前’。老夫边打边喝问道:“尊驾可是昆仑派玉树道长门下?‘那少年摇头道:”玉树道人做我徒孙都还不够。’老夫心中先前暗想,若少年是玉树道长门下,老夫将他擒拿下来,  交到昆仑山由玉树道长发落便是。岂料他竟如此胡言乱语,自不是昆仑门下了。老夫便也再无顾忌,施展开六六三十六路‘风雷斩’,左攻右突,却始终被少年用剑挡住了去路。?“老夫听那少年嗓音尖锐,知晓他年纪并不甚大,久战不胜,心中焦急,当下心想:”我丘英称霸江湖数十年,今日竟连一个稚龄少年都拚斗不过,日后传了出去,在江湖中还有甚么面子?‘孰料心念甫落,那少年厉声喝道:“好,这一招”风雷震九州“使出,三十六招”风雷斩“便算是结束了。’长剑使出一招‘口衔灵芝携五星’,竟不知怎的,划在了老夫胸口。这一下惊得老夫魂飞天外,知道纵是昆仑派掌门玉树道长亲临,也不能如此便胜了老夫,心中只道:”鬼魅、妖怪!‘“丘英说道这里,解下袍子,众人只见他胸口横排着五个如指头般大小的五星伤痕,均想:”此人剑术之高,真要取丘英性命,自是易如反掌。“  丘英又道:”那少年收剑在手,说道:“丘老爷子若仍嫌值不了五万两银子,咱们三日后申牌时分到雷盘山蓝竹林再做买卖。你若怕自个一人收受不了货物,多叫上几个江湖朋友作作见证也无妨。’说罢身形一动,已然飞步远去。老夫心灰意冷,本想就此认输,又咽不下这口气,便致函众家兄弟,今日在此相聚。老夫料想,此人跟老夫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此做法,定是故意跟咱们滇北江湖道过不去。今天找的是老夫,明天找的只怕便是各位兄弟了。”?众人心道:“此人剑术高超,明明是看不惯你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出手教训。你却往我们身上一推六二五,哼!叫咱们给你做替死鬼么?”?先前那五旬老者道:“丘兄弟放心,前日你只因一个不小心,着了那少年的道儿,论真功夫,他哪是你的对手?老哥替你作个见证便是,不要叫人家说你以大压小。”众人纷纷道:“正是,咱们替你作见证便是。”?丘英心下一凉,暗道:“‘树倒猢狲散’,果然不假。这些江湖中人平日里与老夫称兄道弟,此时一听少年武功卓绝,均是……唉!老子拚死一战便是。”当下冷笑道:“众家兄弟肯替丘英作个见证,丘英且先谢过。”众人唯唯喏喏,佯装不解丘英  话中讥嘲之意。?那店伴见众人举动,大为气愤,高声喝道:“丘大爷,我龙三的性命是你在‘追魂指’年大广手下救来的,今日便舍命与你赴会,让那些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奸佞小人瞧瞧,江湖中的英雄好汉是何等模样!”丘英竖起拇指赞道:“好兄弟,丘英此生得此知己足矣!”?众人装聋作哑,只当并未听见龙三所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且看余人做何打算。?忽然有人长叹一声,说道:“一群自命不凡的酒囊饭袋,贪生怕死尚不足形容,冠以‘行尸走肉’可矣。”那声音说得有气无力,似乎说话之人中气不足,但此时店中静悄悄地,竟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店中群豪听得丘英、龙三讽嘲之言,心下已然大恼,一肚子气全没渲泄处,一听此人说话,急忙寻声找去。?却见客店旁侧坐着一个穷酸潦倒的中年文士,兀自捧着酒坛畅饮。?群豪三三两两,出店围住那中年文士。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喝道:“兀那穷秀才,刚才是你在放屁么?”那中年文士奇道:“放屁?阁下在放屁么?”  那汉子大怒,便要挥拳去打中年文士。先前那五旬老者扯住他衣袖,道:“熊老弟且先息怒。”向那中年文士道:“尊驾可知适才何人在此大放厥辞、胡说八道。”中年文士喝了一口酒,道:“我骂那淫荡妖姬杨玉环,误国奸贼杨国忠,下流阉狗的高力士,无道昏君李隆基。这四人,害得亘古大才李太白,落拓江湖成遗恨……”  ?大汉熊龙生骂道:“落拓你奶奶个头。”挥拳便向中年文士面门击去。忽然一人喝道:“欺凌弱小,也算是好汉所为么?”众人抬头望去,大街上已多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乞丐。?那乞丐衣衫褴褛,面目被污得红黑不分,右手拿着一根寸径短棍,正怒目瞪着熊龙生。?熊龙生道:“欺你奶奶个头。你不是弱小,老子便先教训教训你。”一招“玄霸擒龙”,陡冲而起,双掌劈向少年乞丐。那乞丐木棍横斜,竟将熊龙生双掌来势封住。众人见他手持棍末,知他使的不是刀法,便是剑术,而不是使棍术、棒法。?熊龙生身形落地,双掌复又抡上,呼呼数掌,逼向少年乞丐。  那少年乞丐使的果然便是一路剑法。但以他武功,显然不敌熊龙生,挡不数招,已是左支右绌。熊龙生得势不饶人,双掌连连抢攻,见那少年乞丐闪动身势,心道:“就凭你这点狗屁本事,还想来打抱不平?”喝道:“小兔崽子,束手受死吧!”  一招“敬德挂鞭”,右掌由少年乞丐短棍下穿过,直袭少年面门。?众人见少年乞丐闪动之际,身法迟滞,料来必定要伤在熊龙生这招功夫之下。?蓦地里飕的一声,一粒石子破空飞来,正打在熊龙生右“肩井穴”上。熊龙生肩头中石,大叫一声,立时动弹不得。少年乞丐木棍扫下,“啪”的一声,竟将熊龙生右臂骨生生敲断。    
  沙发,插队
  像吗?  没觉出来!  没听说过金老先生还打算写啊?
群豪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忽听见一人说道:“丘老爷子,这些人可都是你请来的‘见证’?”群豪心想:“这少年乞丐无干紧要,如今正主儿到了。”?丘英道:“尊驾好厉害的‘弹指神通’。”?众人抬起头来,只见西首五丈开外立着一个二十余岁,面皮白嫩,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白衣少年。却听那白衣少年道:“我生平嫉恶如仇,最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胡作非为。丘老爷子,咱们申牌时分在蓝竹林  中见个真章便是。”?龙三忽道:“且慢,我龙三想领教领教尊驾盖世绝学。”跨步而上,挥拳便欲击出。那白衣少年冷笑两声,左手挥出,中指轻轻一弹,飕的一声,一粒石子破空向龙三飞去。二人相距五丈,若以常理论之,石子便是能弹到龙三身旁,也早已无力伤人。龙三冷冷道:“如此功夫,也想来滇北横行。”一招“枫林穿魂”,向左跨出两步,朝白衣少年飞扑过去。他身形甫动,突觉腰间“大  横穴”一麻,竟没避开石子,被封闭了穴道。那白衣少年冷冷道:“没的污了我的手。”转身掠起,翩翩飞动,犹如蝴蝶穿花般飘逝在长街尽头。?群豪瞧得清楚,纷纷叫道:“凌空点穴,好厉害的功夫。”“端的不可小觑了这少年。”众人暗自庆幸没有贸然答允帮助丘英,不然的话,自己必是大遭其殃、大倒其霉了。?  坐在墙角的中年文士眉头一皱,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坛放在地上,朝少年乞丐道:“好娃儿,唉,良材美质啊……古来才大难为用……”起身飘然而去。?丘英伸手在龙三身上推拿数下,竟无半点功效,无计可施,心道:“‘弹指伸通’点穴功夫奇特,万万不可动弹,不然定会经脉崩断而死。”眼见除熊龙生外,群豪都已进了酒店,那少年却站在那里发怔,暗道:“这少年出言顶撞熊龙生,颇有些侠肝yi胆,比那般所谓的英雄豪杰可是远胜百倍。”心下惨然,自忖一生行事,多不得天道人心,此番定是在劫难逃,心道:“老夫反正将死,凭这少年那几句话,结交他一番,也不枉了。”当下走过去对少年乞丐道:“老夫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若蒙不弃,便请店中一饮。”?少年乞丐心道:“这胖老头似乎跟那白衣少年结了仇,我正寻思那白衣少年武功从何学来,缘何这般高明,胖老头多半也知晓白衣少年来历了。”便道:“在下免贵姓易,双名水寒。”丘英道:“原来是易兄弟。”二人相携入店,换个远离群豪的位子坐了。?此时龙三被封住穴道,店中无人照应。丘英迳自寻了坛酒来,满满斟了两碗,朝易水寒道:“老夫丘英,江湖上有个称呼,叫做‘风雷斩’的便是。”易水寒也不知“风雷斩”是何等人物,只道:“原来是丘老英雄,  咱们干一碗。”二人举起酒碗,互相道声“干!”便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碗底朝天。  ?易水寒放下酒碗,说道:“丘老前辈似乎跟那使‘弹指神通’的白衣少年有仇,在下却不知那人是何等身分?”丘英摇头道:“老夫委实不知此人究系何等身分?”  当下也不隐瞒,便将与白衣少年之间的恩怨又叙说了一遍。?易水寒心下颇感失望,但转念想到:“申牌时分二人便有一战,这丘英老前辈必定斗不过那白衣少年。我且跟去瞧瞧,若是有机会,便与那白衣少年结识一番,学学精深武学。”便不再提白衣少年之事,只与丘英你一碗,我一碗地喝将下去。丘英到此境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见得这少年乞丐气度豪爽,更不推辞。二人你来我往,直至醺醺大醉。?  ?易水寒酒醉之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但见店内漆黑一片,也不见掌灯,高声叫道:“丘老前辈,丘老前辈。”直起身来,转眼一看,店中更无一人。  易水寒心道:“申时早过,老前辈与大伙儿定是去蓝竹林寻白衣少年决战去了,也不知那白衣少年走了没有,我且赶着追上去瞧一瞧。”摸索着打开店门,但见天昏地暗,无星无月,朦胧中依稀辨得大街上立着两个人影,正是穴道未解的龙、熊二人。?易水寒暗道:“蓝竹林在这兰州镇镇西相去二十余里的雷盘山下,疾步而行,小半个时辰即可到达。”踏步往西便走。?天上乌云翻滚,似欲压将到地面上来。快至蓝竹林之时,“喀喇喇”一个炸雷,闪电过后,竟落下瓢泼大雨来。易水寒奔走山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个避雨之所,顷刻间已浑身湿透。他心中想:  “左右衣衫也打湿了,我也不用避雨,须得尽快赶到蓝竹林才是。”正疾走间,忽然脚下被甚么物事绊了一下,一跤跌在地上。?泥水浸体,难受至极。易水寒倒要看看是甚么物事绊了自己,弯下腰来,伸手摸去,触手软绵绵的,似是肉体。忽然天上一个炸雷,旋即电光一闪,易水寒借着电光看清那物事,哎哟一声惊叫,被吓了一跳。?那物事赫然便是午间酒店群豪之中那位五旬老者!?易水寒伸手一探老  者鼻息,早已没了。收回手掌,掌缘无意中在老者嘴角带过,但觉入手甚黏,心下惊道:“是血,是血!”正自惊愕之际,天上又是一道闪电。易水寒这才看清,原来老者头部七窍流血,只因毙命多时,血迹多半已被雨水冲涮掉了。易水寒心下骇然,暗道:“七窍流血!这老者难道是被人用内家掌力震死的?”?这时他已行到蓝竹林边缘,心中狐疑,迳往林中走去。那蓝竹林因地势僻处滇北,气候特殊之故,方圆十余里堪堪围着一个小山头长满了蓝色竹子,与各地绿竹大异,是以得称此名。    
易水寒到了山脚下,但闻雷声震耳,雨声簌簌,却不曾听得拳脚劲风,金铁交鸣,心道:“莫非已经比过了?或是因为大雨,另约了比武时间?”?忽然山腰疾掠下一道白影来。易水寒欲待辨认,电光却又没了。过了一会,“轰”的一声巨响,炸雷过后,闪电照得方圆十数里内明如白昼。这道电光持续甚久,易水寒借着电光游目四顾,不由吃了一惊,一股慑魂寒意由心头升起。?原来在那山脚之下,竟然横七竖八地摆了二十来具尸体,匆匆一瞥,依稀便是日间小酒店中那二十来个江湖汉子。?易水寒窜了上去,等了半晌,又是一道闪电过后,这才看见丘英的尸身靠在西边一块石头上。易水寒奔了过去,双手托住丘英,大声叫道:“丘老前辈,丘老前辈!”但那丘英早已死透多时,却哪里应得?易水寒叫了半晌,心念一动,伸手拭了拭丘英口鼻之间,果是黏乎乎的。易水寒内心震惊:“七窍流血!七窍流血!  又是被同一人用内家掌力震死的。这下手之人恁地心狠手辣,二十余人,竟一个也不放过。”忽然想到:“若是我与他们一道上得山来,只怕……只怕……”心中委实不敢再想下去,但觉此事惨绝人寰,却又令人匪夷所思。?忽听得背后一人脆生生地叫道:“喂,小叫化,你还在这里作甚?”易水寒回过头来,隐隐约约见得身后数尺之外立着一个乳白色身影,听口音便是午间那白衣少年。?易水寒更无怀疑,提起小棍,一招“春风化雨”,直击白衣少年“胸乡穴”。那“胸乡穴”位在左乳稍上,也是人身大穴,若被击中,立时倒地。却听白衣少年喝道:“无耻之徒,卑鄙下流!”身形一闪,由易水寒棍舞隙缝之间穿过,伸出左掌,啪啪啪啪,闪电惊雷般地连连在易水寒双颊打了四个耳光。?易水寒一棍击出,已知白衣少年武功胜己十倍,这一击十有八九落空。忽见少年奔了上来,便扔了小棍,受了白衣少年四掌之后,已转到白衣少年身后,大声喝道:“我掐死你!”抱住白衣少年,双手便掐在白衣少年脖子上。白衣少年只觉遍体酥麻,一股软绵绵的感觉由心头升起。易冰寒一击得手,双臂使力,虎口狠狠掐住白衣少年脖子。白衣少年叫道:“你干甚么,你快放手!”一记肘锤,打在易水寒小腹。?易水寒小腹吃痛,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少年。白衣少年也不追击,反而向后掠出丈余,喝道:“你疯了不成?”易水寒义愤填膺,目眦欲裂,暴喝道:“你好毒辣的心肠,这里二十余人,都被你用内家掌力震死。易某技不如人,你多杀我一个又有何妨?快动手吧!”?白衣少年怒气冲冲地道:“你这小叫化子好生蛮不讲理,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了么?”易水寒一呆,忽道:“你约了丘老前辈在此决斗,凶手若不是你,还会是谁?”白衣少年道:“这姓丘的不过是个土豪劣绅,我让他拿出五万两银子救济灾民。他死活不肯,因此约定在此决斗。便是我杀了他又怎样?你这小叫化子,当真是不可理喻。”不再理会易水寒,转身便走。?易水寒森然道:“杀人偿……”“命”字未出口,忽见白衣少年折转过身,风驰电掣般掠了回来。易水寒正自诧异,那白衣少年猝然出手,左手食指伸出,封住了易水寒“哑门穴”。    
易水寒穴道被封,暗道:“这小恶贼心狠手辣,不知又要怎生整治我。”心念甫落,却听白衣少年柔声道:“子时已到,不要说话。”抱着易水寒钻进了竹林之中。?白衣少年将易水寒放在一块千钧巨石之后,伏在他身边,悄悄探出头去,朝着小山头张望。    
易水寒与白衣少年靠得甚紧,兀自感到白衣少年火热的身躯阵阵悸动,似是紧张之至,心下暗道:“他要搞甚么鬼?”?忽然“仙翁、仙翁”两声轻响,一阵阵琴声夹杂在风雨声中遥遥传来。那琴声由远而近,由低而高,和谐之音渐渐变成了杀伐之气。琴声杀气甫现,“呛”的一声巨响,东面传来剑啸之声。那剑啸之声陡然而起,宛若晴天霹雳,山崩地裂,却于高亢之中不失温润之意,似乎是一个纵横四海、傲视天下的英雄在长歌感慨、悲悯苍生。剑啸琴鸣,琴声凶戾之气愈升,剑声柔和之意便也愈强。此起彼起,此伏彼伏,似乎挥剑之人,定要以心中莫大慈悲化去抚琴之人胸中戾气。  琴剑之声由东西二方响起,弹琴、挥剑之人相向而行,聚在一处之时,琴剑之声嘎然而止。    
易水寒心中暗奇:“挥剑弹琴之人,均是天下难寻的武林高手,这两人冒着大雨,来到这荒山野岭,却有甚么紧要之事?”由大石后探出头去,山上黑漆漆的,一无所见。俄顷,一道闪电出现,易水寒才看清小山山顶东西两方分别立着两块巨大岩石,此时两块岩石上各自坐着一人。易水寒只因与那二人相距甚远,瞧不清两人两目,但是甫然瞧见二人衣着,却着实令他大吃了一惊。?原来东首巨岩上端坐  之人,竟是日间自己舍身护卫的那中年文士。?易水寒暗道:“这人原来是绝世高手,我却去保护人家。嘿嘿,易水寒呀易水寒,你当真是失眼了!”听他剑啸之声,只怕自己终此一生也不能将内功练到那般浑厚境地。转头瞥见白衣少年神色紧张地望着山上,心中已然明白:“这白衣少年约丘老前辈来到蓝竹林,便是想在自己比武之后,再看这两位使琴剑的高人比武。他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行藏,竟杀了……”    
蓦然省道:“是了,是了,这些人多半不是他杀的。这些人日间得罪了那中年文士,被中年文士一一杀了。”心中正自以为是,忽然感到白衣少年紧贴住自己的身躯一颤,情知山上有变,急忙掉头向山顶望去。?中年文士与那弹琴之人静峙片刻,忽道:“独孤兄,难道这十年之中,在那刀山火海般的地方苦炼了这么久,你的凶戾之气竟然还没有完全消磨殆尽么?”弹琴之人桀桀笑道:“西门无泪,十年  不见,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这几个肖小之辈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上蓝竹山来惊扰你我约会十年的比武,难道不该杀么?”中年文士西门无泪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二十余条人命,在你的心目中,竟及不上你我一场拚斗重要!独孤兄,因我而伤了这么多人,我实感问心有愧。”?弹琴之人大怒,喝道:“惺惺作态,又何必呢?杀这些人还不跟捻死几个臭虫蚂蚁一样?你西门无泪当年害死的人,比我独孤我尊杀的又少得了多少?”?易水寒脑中轰鸣,惊诧不已,暗道:“原来这二十余人是被弹琴之人抚琴震死!我此时纵是能够行动自如,又敢去伸张正义,寻他拼斗么?以我的功夫,便是有一百个,也教他一掌打死了。”?却听西门无泪道:“独孤兄,便不肯听我一言么?”独孤我尊怒道:“谁还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哼,当年便是听你一言,一颗烂药叫我耗去了十年光阴,吃尽了万般苦楚,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来说这种废话。”西门无泪摇头道:“若为你一人独霸江湖,而使万千生灵涂炭,我又于心何忍?大丈夫有所必为,给独孤兄吃下毒药,西门无泪实是情非得己。”独孤我尊冷冷道:“大丈夫有所不为,你既使出了这种小人之计,还算甚么大丈夫?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个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做伪君子,未必比真小人光  明正大多少。西门无泪,我来这里却不是想跟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你用毒药害了我十年,今日咱们便把这笔老帐算个清清楚楚。”说罢,七弦琴脱手朝西门无泪砸去。?西门无泪长剑横伸,挡住七弦琴,琴剑相碰,“当”的一声脆响,听来那琴似是用钢铁铸成。独孤我尊早从巨岩上弹起,身在半空,伸手抓住铁琴,呼呼呼呼,抡起铁琴向西门无泪连砸数下。西门无泪长剑左拦右挡,后发先至,看似软绵无力,却将铁琴攻招一一封住。?独孤我尊喝道:“好逞强的狂妄之徒,竟敢坐着招架我的伽陀逻琴?”招化“鲲鹏展翅”,古琴横扫,人已踏足在西门无泪所坐的岩石上。西门无泪剑作龙吟,人已鹤冲而起,当的一声,琴剑又是相撞。独孤我尊喝道:“剑圣琴魔之战,不死不休,西门无泪,好好招架吧。”更不留情,铁琴直击横扫,劲风呼啸。西门无泪也自不敢怠慢,长剑舞动,剑气冲霄,手中施展开绝学“黄庭剑法”,与独孤我尊拚在一处。?这二人确是武林中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武功之高,可谓当世武林之泰山北斗。两人剑术琴招,练得登峰造极,此际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雷雨交加,天威发作,但也不能掩二人之势,反助其声威,使得二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更加惊世骇俗。?暴风骤雨之中,时而闪电出现,照见“剑圣”、“琴魔”二人飞高纵低的身形,虽然看不清二人拼斗招式,易水寒已感深为震惊,暗道:“这两人如此武功,委实鬼神莫测,我又何时才能学到这般本事?”瞧见白衣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琴剑二人,又想:“这少年难道是同我一般打算,想学到这‘剑圣’、‘琴魔’的绝世武功么?”?“剑圣”、“琴魔”二人,对彼此武功路数甚是熟稔,便是闭上双目,也能在黑暗之中拆解对方招术,所以二人只管使开看家功夫,却不去理会周遭情况。那“琴魔”独孤我尊在这十年之中,为了化解自身剧毒,被迫住在一个险地,无暇练武,十年来武功倒无多大进境。“剑圣”西门无泪却自知独孤我尊重现江湖之日,便是天下浩劫之始,若无人能克制住他,此人肆无忌惮,为害武林,不知又要造多少杀孽?所以日日勤修苦练,欲要在武功上胜过独孤我尊一筹。十年之前,西门无泪功夫本不是独孤我尊敌手,但这十年来一滞一进,此时二人的武学修为,竟是难分轩轾。?独孤我尊久战不胜,暗道:“这西门无泪以毒药害我,今日武功竟已与我在伯仲之间,若是今日不除去他,日后定是我报仇称霸的克星。”左手抓过铁琴,右手拂弦,弹开一曲自谱的“天风神杀之曲”,藉以扰乱西门无泪心神。西门无泪见独孤我尊边弹边攻,有条不紊,暗道:“他竟能琴音琴招一并运用,委实不负‘琴魔’之名。”略一分神,耳中闻得曲子,心中杀念斗起,凛然一惊,一招“太乙流珠安昆仑”,长剑挑开铁琴。?易水寒听到琴声,忽然想到:“这白衣少年武功比我高强,擒住了我,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为何将我穴道封住?如此奇耻大辱,委实可恨。若然我穴道解开,非杀了他无以泄愤。”转念又想:“爹爹妈妈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为何又说甚么‘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让我一个人来江湖上历练。哼,大哥不也是纨绔子弟么,怎的又在门中把持权势?一定是大嫂在爹娘面前恶意中伤我,让我吃这般苦头……”心中杀念斗起,却不知已步入琴声的魔道。?那“天风神杀之曲”乃是独孤我尊穷其  六年之功谱成。独孤我尊一生学冠天人,聪睿多智,实是天下罕有旷世奇才,但他只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便将那一番心血花在称尊武林的念头上。自古以来,文武之道,本无邪正之分,正如刀剑用意:持之在手,既可用来行侠仗义,又可用来杀人行凶。文武之术,堕入人手,便成了一件工具,莫非那奸诈曹瞒、暴君嬴政,便无经天纬地之术么?独孤我尊这苦心孤诣谱制出来的曲子,倚仗着内功弹奏出来,其感染之魔力,委实不亚于《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那等千古绝唱。?白衣少年听惯了这“天风神杀之曲”,定力比易水寒自是不知强了多少倍,当下暗运内功,便不再受琴声干扰迷惑。?易水寒耳闻琴曲,心中诸般念头纷至沓来,但觉一生成败得失、荣辱际遇,不遂顺事十之八九,苍天世人,待己无不刻薄之至,非得杀尽天下之人,才会胸臆大快。正自寻思,忽闻西门无泪一边招架铁琴,一边诵道:“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却是西门无泪诵念玄门宝笈《道德经》的第二十八章《反朴》来抵御“天风神杀之曲”。西门无泪诵到最后一句“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又即重新诵起第一句,翻来覆去,也不知念了多少遍。?易  水寒心道:“人生在世,便是注定要死,所以一个人一生所作所为,无不是在逆天行事。既曰‘逆天’,又岂会事事遂心?若然都想报复,于人于己,又是何利之有?不错,‘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在心中一字一句,跟着西门无泪念诵起来。诵过六、七遍时,心神已然宁定,再无半分杀伐之意。?独孤我尊愈弹愈疾,  忽然叮叮数声,使力过巨,琴弦竟自断了。?易水寒心道:“人的一生,岂不正如这琴弦一般,若要事事强求过激,定然会自己断了。命若琴弦,断弦难续。”一时之间,竟有无限感慨。?西门无泪笑道:“独孤兄,你这曲子,始终乱不了我的心神。”一招“共入太室璇玑门”,长剑直刺过去。独孤我尊心中沮丧,铁琴挡在胸前,孰料西门无泪长剑一挑铁琴,陡然左手化掌,拍的一声,正击在独孤我尊小腹。  ?独孤我尊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形被震退四五步,潜运内功定了下来,说道:“好厉害的‘逍遥神掌’。”?西门无泪道:“独孤兄只要肯放下那称霸武林的邪念,我西门无泪便与独孤兄相安无事。”    
独孤我尊呸了一声,冷冷道:“你以为我斗不过你么?西门无泪,有甚么看家本事,尽管使出来吧。”话音未落,挥琴又上。?西门无泪一招“高奔日月吾上道”,左足跨出,长剑点向独孤我尊双目。独孤我尊心道:“你来得如是之近,正是牛羊跑进屠户家,一步步往死道来,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双手使力,右手一拨断弦,  铮铮铮铮铮铮铮,七根琴弦俱被他的强大内劲震成数百点寒星,左手振腕,数百点寒星便向西门无泪打去。这一招有个名目,唤作“弦外之音”,正是独孤我尊的绝招之一。?“轰隆隆”雷炸电闪,但见天空繁星耀目,便要将西门无泪打成马蜂窝。  西门无泪号称“剑圣”,武功剑术,自有独得之秘,这时眼见得数百点寒星笼罩身周,急忙舞开长剑,将全身护个风雨不透。?独孤我尊喝道:“好一招‘壁立千仞’。”铁琴直向西门无泪心窝捣去。西门无泪长剑圈回,封住铁琴,忽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竟然吃了独孤我尊一脚。耳听得独孤我尊哈哈笑道:“去吧!”身躯已不由自住地向后倒飞过去。?独孤我尊这一脚使力甚巨,西门无泪身躯飞出十余丈,半空中一个“猛龙翻身”,翻落下来,凝神站住,暗道:“唉,西门无泪,你竟是妇人之仁,礼义廉耻这些字眼,还打动得了独孤我尊么?”他前时始终不肯狠下杀手,中了这一脚,终于决定不再相让。?独孤我尊见西门无泪被自己一脚踢落山腰,持琴追了下来。西门无泪一招“隐藏华盖看天舍”,长剑直指敌手“上膈穴”。独  孤我尊铁琴横摔,猛砸长剑。西门无泪喝道:“撤手!”    
长剑宛转,点在铁琴上,一股内劲朝独孤我尊铁琴压将下去。独孤我尊无计可施,只得松开铁琴,忽然道:“你也撤手!”飞起左脚,踢在西门无泪右腕“外关穴”上,西门无泪右腕一麻,长剑已然脱手。二人没了兵刃,挥掌战在一处。?二人此时在山腰拚斗,距易水寒与那白衣少年藏身巨岩尚有十数丈,易水寒却觉劲风凌厉,令人呼吸为之一窒,暗道:“‘剑圣’、‘琴魔’,好厉害的武功,我却怎的从未听说过?”扭头见白衣少年面目间神色甚是焦急,暗自寻思:“这少年若是跟场中二人谁人有些瓜葛,尽可出手。为何他既不出手,又显得焦躁不安?”?西门无泪一招“野马尘埃”,双掌一错,鼓起掌风,劈向独孤我尊。独孤我尊见他使出“逍遥神掌”厉害家数,急忙双掌迎上,左右拨动,一招“钟鼓齐鸣”,将西门无泪掌力化开。西门无泪笑道:“剑圣琴魔,向以琴剑称著江湖,今日便让‘逍遥神掌’会会‘逆天神掌’,且看看若以掌法而论,却是谁高上个一招半式。”?二人此时已斗过千招,每招每式,在易水寒看来无不是惊心动魄,二人武功之高,更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直是无法想象。易水寒心道:“这二人若不相互拼斗,试问天下,可有第三人是二人之敌么?”?却见独孤我尊一言不发,一招“黄钟毁  弃”,双掌左右拍击,劈向西门无泪。他使的这路掌法,专走偏门,创此掌法之人曾云:“吾之掌法倒行逆施,异于天下矣。”所以命名为“逆天神掌”,使开来当真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西门无泪见他双掌拍到,暗道:“这‘黄钟毁弃’虽说是一招,实是半招,他下一招定是要使出‘瓦釜雷鸣’。”早有防范,一招“东  西跳梁”,身形晃动,让开这一掌,对手果然使出“瓦釜雷鸣”来。西门无泪双掌一翻,早将对手空门封住,令其后手再也使不出来。独孤我尊但觉西门无泪掌力排山倒海般压将下来,双膝一曲,禁不住跪在地上。西门无泪笑道:“独孤兄,你还是输……”?蓦地里北方天际一道闪电忽现,西门无泪正对着那电光,双眼眼皮不由一霎。忽然“哗”的一声,眼前登时一片模糊,心中正自惊骇无比之际,只听得  独孤我尊暴喝道:“‘手挥五弦’。”啪啪啪啪啪,前胸被独孤我尊一连拍了五掌,不由得身形暴退,撞在了一块大石上。    
原来独孤我尊见得西门无泪眼皮一霎,心中喜道:“天助我也!”双掌击向地面。暴雨未歇,那地上积水颇多,这一掌击出,登时将地上积水击得飞溅数尺,无  数水花飞落在西门无泪脸上。独孤我尊眼见机不可失,扬手五掌,尽数拍在西门无泪身上。?西门无泪嗷嗷数声,口中连连喷出鲜血,情知无幸,怒吼一声,一招“斤斧所向”,双掌乱挥,掌风起处,一川碎石随之飞起,乱石穿空,土坍树折。  ?白衣少年见易水寒呼吸不畅,拍开他的穴道,说道:“快运内功抵挡这掌风,不要乱动。”    
二人运功抵抗那掌风,但听得劈劈啪啪一阵乱响,万千碎石飞击在二人隐身的大石上,若无这大石蔽身,二人早已葬身在那乱石飞射之中了。易水寒听得没了声响,心道:“西门前辈自忖无幸,这一掌将毕生内功全散了开来,的是惊天动地,却不知他怎么了。”睁开双眼望去,却见西门无泪颓然坐倒地上,在这刹那间忽然两鬓霜白,似乎老了十岁,行将大去。?独孤我尊桀桀笑道:“哈哈,西门无泪,  你终是斗我不过。‘剑圣琴魔’,从今而后,世上再无‘剑圣’西门无泪这号人物。”缓缓上前,轻举右掌,便要将西门无泪击毙。?易水寒伏身石后,于二人今夜之战,一一观见,早为西门无泪的一身凛然正气所动,正自惋惜西门无泪之败,突见独孤我尊要赶尽杀绝,再也忍耐不住,一招“鱼跃龙门”,纵身飞向山腰。他轻功不佳,  一口气飞出三四丈之后,却须换气飞升。?独孤我尊听到耳后生风,回头一看,一个少年正向山腰奔来,喝道:“甚么人鬼鬼祟祟的?”易水寒发劲奔到山腰,朗声道:“独孤前辈,西门前辈一时三刻之间便要西去,你又何必相逼过甚?”独孤我尊双眉一竖,喝道:“你这臭小子,胆子倒不小。老夫前时一曲‘七弦断魂之曲’竟没将你震死,倒也算是有些能耐了。你道老夫便不能伸手杀你么?”易水寒道:“前辈名重武林,岂能出手杀我一个无名小辈。”独孤我尊纵声笑道:“琴魔独孤我尊,委实名重武林,他杀人如麻,你却没听说过么?”?西门无泪呻吟一声,低声道:“少年人,你快走吧,独孤我尊从来不受人激,多说无益,枉自伤了性命。”易水寒朗声道:“西门大侠,你是为了天下苍生运命,才重创在独孤前辈之手,在  下今日得睹西门大侠高风亮节,仰慕不已,但觉此生足矣!人生在世,来如流水逝如风,生又何欢,死又何苦?”西门无泪不答,黯然摇了摇头。?独孤我尊道:  “少年人,你姓甚名谁?”易水寒道:“在下易水寒。若是前辈这一掌非拍出不可,在下愿代西门大侠受此一掌。”自知独孤我尊这一掌威猛无俦,中者必死,但瞻得西门无泪行事,胸中一股浩然之气立时升腾起来,再无所惧。?独孤我尊冷冷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易水寒,好名字。老夫便一掌将你送上西天。”右掌一振,便要拍击过去。?突然一人大声叫道:“爹爹住手!”?易水寒寻声望去,只见一人朝山腰奔来,却是那白衣少年。易水寒心中一震:“原来这白衣少年竟是独孤我尊之子。”?独孤我尊望着白衣少年,长叹一声,凝空一爪抓起  铁琴,转身竟朝山下行去。?白衣少年奔到易水寒、西门无泪二人身前,由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易水寒手中,说道:“西门前辈身受我爹爹的‘逆天神掌’重创,只怕已然无救,唯有用这‘回天丸’给他吞服,或可保得一时三刻。”语音未落,拔步向父亲追去。?易水寒苦笑暗道:“‘回天丸’,‘回天丸’,当真是‘回天  乏术’了。”将药丸递到西门无泪口唇之下,说道:“西门大侠,你将这药丸吃了吧!”西门无泪张口吞下药丸,喘了几口气,说道:“易兄弟,你能在此观得我与独孤我尊的比武,也算是机缘凑巧。唉,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我生前得见此  等少年,心已足矣。”易水寒道:“西门大侠,你且先调息养气,不要分神。”西门无泪摇摇头,叹道:“天意如此,不必强求。你叫我‘西门大侠’,我这一生,却当得起这‘大侠’二字么?我怀中有一本《黄庭剑经》,便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也算是我留给你的唯一纪念之物。”易水寒双目蕴泪,说道:“西门大侠可有甚么难了之事,在下纵是冒了生死奇险,也要替大侠完成。”西门无泪道:“我有甚么难了之事?我有甚么难了之事……我学的是道家清净无为的玄门正宗养身之功,却因天生一颗仁侠之心,落得如此运命。但我西门无泪今生却是无怨无悔!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忽然站起身来,怅然吟道:“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之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苦哉”二字出口,再无声息,一代剑豪,就此西逝。  ?易水寒喃喃念道:“安所困苦哉,安所困苦哉?若然一个人穷其一生无所作为,但求樗木以全,却真枉了在这世上走这一遭了。我易水寒今生若然到此境地,才真是‘苦哉、苦哉’了。”沉思有顷,拾起西门无泪遗下的宝剑,但见刃如秋水,清光闪烁,剑柄上镌着“紫薇软剑”四个豆大小字。易水寒运剑如风,在山腰间泥土松软处掘了个土坑,从西门无泪怀中掏出《黄庭剑经》,将西门无泪尸身埋葬了。  他在西门无泪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转念想道:“西门大侠赠我《黄庭剑经》,我日后学了上面所载剑法,也算是西门大侠的传人了。”又磕了九个头,方道:“师父,弟子下山去了。”拾起西门无泪的紫薇软剑与剑鞘,插在腰间。    
天边露出鱼肚白,一夜大雨也终于停歇下来。易水寒下得蓝竹山,蓦地里想起一事,大叫“糟糕”,由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但见信封信页字迹模糊,早已辨不出上面写的是甚么字了。易水寒心中暗自叫苦,直道:“师父的《黄庭剑经》非金非帛,不怕雨淋水浸。我早时却怎么没有想到这封书信,唉,这可如何是好!”他两年前离家南来之时,其父便叫他乞讨为生,历满两年之后再去大理,并封了一封书信,吩咐他到大理后,便将那封书信送交大理国雍王段子珍,不料昨夜冒着大雨上山,书信竟是毁了。?易水寒将书信揣入怀中,下得山来,到了兰州镇上,买了几个烧饼,朝龙三的小酒店走去。    
大门依然洞开,门口昨日被封住穴道的龙、熊二人早已不见影踪。?易水寒走进酒店,吃着烧饼,想到昨日午间还在这店中狂歌欢笑的二十来个江湖豪客,此时竟然均已横尸荒野,不禁恻然,暗自叹了口气,心中只道:“江湖道上,当真是如此残酷险恶么?”?正沉思间,却听有人娇声叫道:“店家,快端些饭菜来,饿死人啦。”?易水寒心道:“这店家此刻未死,却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抬头,只顾吃着烧饼,口中喃喃念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嘿嘿,舟楫失坠,坐船的却还有得性命么?”?突然间飕的一声,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已探到自己身前。  易水寒大吃一惊,暗道:“甚么人竟来暗算我?”左手伸出,骈起食中二指,点向袭来那人的“太渊穴”。那人颇为迟疑,似乎料想不到易水寒会得武功,惊惶之下,手掌疾忙往下沉落。易水寒左手化爪,顺势一撩,已将那只白玉般的手掌抓住了。  ?那人娇喝道:“你干甚么呀?还不快松开我的手,我,我叫我爹爹杀了你。”易水寒冷笑道:“尊驾先出手偷袭于我,也算得上是光明正大么?”抬头一看,忽见自己抓住的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穿着红衣的美貌少女,心中一惊,急忙松手。?那少女身后站立着个身着绿衫的美貌少女。绿衫少女见得红衣少女被易水寒抓住了手,惊喝道:“好凶恶的店家,本姑娘今天就把你这黑店烧了。”抽出腰间长剑,向易水寒刺去。?易水寒仓促之际,早已退到墙角,眼见绿衫少女长剑削来,急忙将握着烧饼的右手扬起,挡住来剑,白光一闪,那一剑竟将剩下的三个烧饼都刺穿了。  红衣少女也跃上前来,向绿衫少女道:“高姊姊,这店家一定是个采花大盗,咱们今天便要为民除害,杀了这淫魔。也叫江湖中人知道咱们……咱们……‘京城二女侠’的厉害!”二人掌剑齐伸,便欲攻出。?易水寒喝道:“我跟你们无怨无仇,  为何出手暗算于我?”红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这个淫魔,在此地开了这家黑店,此刻想是在盘算怎生去害人。我大理国境内,容不得你这种肖小之辈胡作非为。”  ?易水寒听得一头雾水,心中奇道:“淫魔?我是淫魔?”只感啼笑皆非,便道:“我不是店家。”红衣少女道:“你不是店家,店家却哪里去了?”易水寒摇摇头。  ?红衣少女秀眉一扬,说道:“那店家分明是被你谋财害命,毁尸灭迹,不知弄到何处去了,这种鬼蜮伎俩,也想诳过我们‘京城二女侠’?”说话间一招“推波助澜”,掌风呼呼,已劈向易水寒。易水寒喝道:“无理取闹。”一招“沧海横流”,身子一扭,让开少女双掌,伸出右手食指,点在红衣少女后背“贯胛穴”。?那绿衫少女喝道:“恶贼大胆!”长剑一卷,削向易水寒右臂。易水寒右手疾回,双足点地,从绿衫少女头上掠过。绿衫少女陡然不见了敌人影踪,正自惊异,“肩井穴”一麻,已被敌人封住。绿衫少女大怒道:“淫魔,你想干甚么?”?易水寒暗道:  “就凭你们这点稀松平常的本事,也敢号称甚么‘京城二女侠’,当真是大言不惭。  如此没来由的便向我出手,岂能不治治你们。”瞧见二女貌美如花,心中一凛,佯装嘻戏道:“哼,本少爷既是淫魔,要干甚么,两位大言炎炎、侠胆‘熊’心的女‘大侠’还不知道么?”?红衣少女见易水寒面上尽是不善之色,暗道:“啊哟,这人是个淫魔,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这可糟了。”易水寒瞧她面目表情,已知端的,  扑上前去,说道:“这位姑娘容貌可美得紧呀!”那红衣少女平时若是有人赞她貌美,自是欣喜万分,但是此刻给这“淫魔”一赞,却是大糟特糟之事。当下急得眼中流下泪来,忙道:“求求你放过我们,我叫我爹爹给你一千个美女,给你一万个美女……让你做大官……”?易水寒面色一沉,冷冷道:“姑娘那一掌,若将我打死了,再饶上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我又活得过来么?”红衣少女道:“我进了店  门,看见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却,却忒也无礼,只顾自个低头吃着烧饼,也不答理人。心想你定是店家,便想拍落你手里的烧饼……”易水寒冷冷道:“不答理人,便该出手伤人么?”红衣少女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深受双亲溺爱,更因父亲手绾兵符,身周之人,无不对她百依百顺,因此早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这时苦于受制于人,直感一生之中从未受到过如此委屈,小嘴一撇,道:“人家又不是真想出手伤  你,干么对我这么凶霸霸的?我见你抓住我的手,只道你是个大坏蛋,想图谋不轨……”  易水寒森然道:“我便是个图谋不轨的大坏蛋。”转身走到绿衫少女身前,道:“你妹妹不答应,我便先对你动手了。”绿衫少女双颊飞红,旋即宁定,缓缓道:“我爹是大理国镇国公,这位杨家妹妹的爹爹是大理国辅国公。只要你敢  动我们一根寒毛,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她一边说,一边却显得甚是惊惶。?易水寒道:“原来两位‘女侠’是公卿千金。哼哼,两位侠女久闯江湖,想必知道我这个‘大淫魔’是怎样毁尸灭迹的吧?二位跟家中早没了联系,我将二位杀了,埋在这酒店地下,二位定是‘死有葬身之地’了。”?红衣少女朝绿衫少女埋怨道:“高姊姊,都是你,说甚么先来这偏僻之地躲一躲,不要让爹爹和高叔叔找回去了……呜呜呜……”说到后来,竟哭了出来。  绿衫少女道:“还不是你说甚么江湖上好玩,骗我跟你一同出来闯江湖,到此境地,又来怨我。”红衣少女哭道:“你说你高家武功如何了得……,甚么狗屁武功,若是真的厉害,怎么一个回合便被人家擒住了?”绿衫少女长叹一声,向易水寒道:“你要是敢对我们无礼,我立即咬舌自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易水寒瞧着她们说得认真,听完二女对话,立时明白二女出生官宦,竟挖空心思地想闯荡江湖,心中失笑,佯装叹了口气,道:“唉,我易水寒总是心肠太软,就是见不得人哭。杨姑娘,你也别哭了,我放过你们便是。如若不然,镇国公、辅国公率领千军万马齐开过来,我易水寒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么?”伸手拂开二女穴道。?二女穴道解开,已知是场误会。绿衫  少女道:“易……易大哥,对不住,妹子高芳向你陪罪了。”说罢盈盈一拜。红衣少女撅嘴道:“陪甚么罪,捏得我的手现在还疼呢。”绿衫少女高声道:“兰妹妹,是咱们误会了易大哥,自己先出手的。”红衣少女冲易水寒大声道:“姓易的,对不住。”?易水寒见她无礼,也不理她,只向高芳道:“高姑娘不必多礼。你这个‘懒妹妹’忒也无礼,懒得连陪礼都不会了。”他意在激那红衣少女,果然听得红衣少女怒道:“甚么懒妹妹勤妹妹,我叫杨兰馨,你就不会叫声杨姑娘么?”易水寒奇道:“你既不肯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算卦先生,当然不知你姓杨了,听得高姑娘叫你……”杨兰馨娇喝道:“再胡说八道,乱嚼舌头,本姑娘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易水寒伸伸舌头,说道:“不敢,不敢!”杨兰馨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胜得十分光彩么?若是我施展出师父教我的绝学来,十个‘易大哥’也死了。”她说道“易大哥”三字时朝高芳做了个鬼脸,意在讥讽高芳对易水寒叫得这般亲热。  ?易水寒心下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姑娘,又能使出甚么惊人绝学?”便道:“有甚么厉……”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得“飕”的一声,身后掌风扑来,抬头一看,只见杨兰馨左掌向前斜劈,跟着右掌向前斜劈,转眼之间,一连劈出七八掌,出掌形云流水,潇洒之极。易水寒不料杨兰馨又施偷袭,心中大惊,急忙惊鸿掠影般向左闪开,但终于还是被杨兰馨一掌拍中衣襟下摆,那衣襟上顿时掉落一块掌形的布片,只须慢得片刻,必是丧身之祸。?易水寒惊道:“‘五罗轻烟掌’,你师父是段家那位前辈?”他离家之时,其父曾将大理段氏武学一一介绍给他知道,并嘱咐他定须乞讨两年之后,才准去大理国持信寻找雍王段子珍。此时两年期满,他方才南下,欲赶至大理。这两年之中,他由锦衣玉盒的世家子弟沦为街头乞丐,历尽千辛万苦,心中却对父亲用意百思不解。这“五罗轻烟掌”乃是大理皇族段家的家传绝学,父亲曾详细说过,所以一见便知。?杨兰馨从未使出过“五罗轻烟掌”,此时学成之后第一次使出,自己也不知这掌法究竟有何等威力,她本无伤害易水寒之意,不料绝学出手,迥异寻常,心中大叫糟糕,以为易水寒闪避不过,定要受伤,忽见他施展巧妙身法闪开,不禁对他有些佩服,见得有惊无险,悬在心头的大石终  于落下,立时笑靥如花,洋洋得意地道:“臭小……姓易的居然有些眼光,倒认识姑娘的盖世绝学‘五罗轻烟掌’。”易水寒道:“令师是大理段家哪位前辈?”杨兰馨笑道:“瞧在你连问两次这般猴急样儿,姑娘便告诉你,我师父乃是大理国雍亲王、保国大元帅、三军都统长段子珍。”易水寒喜道:“雍亲王段子珍?”?高芳奇道:“易大哥认识段王爷么?”易水寒道:“我便是要去找段王爷。”杨兰馨  眼珠一转,道:“你打不过我的‘五罗轻烟掌’,想让我师父传你……”说到“你”字之时,目光停留在易水寒脸上,忽而惊讶万分,似乎见到了昼月夜日的奇异景象一般,娇脸上露出错愕而又难以置信的神色,只道:“真像,真像!”回头想问高芳,却见高芳的目光也从易水寒脸上移向她。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他像谁?”  ?易水寒见状愕然不解,忽地心中顿生促狭,故意问道:“难不成我像段王爷么?”高芳摇头道:“不是。”杨兰馨道:“芳姊姊,咱们不要跟他说,让他来求咱们。”  高芳道:“兰妹妹不要瞎说。”?易水寒见二人不答自己,便道:“两位姑娘‘武功高强’,可是要闯荡江湖,只怕……只怕还得回去学些江湖中的规矩才是。我也要去大理,咱们三人正好结伴而行。”杨兰馨呸了一声,笑道:“臭美!谁跟你结伴而行?”高芳想不到二人出了大理,甫在这兰州小镇上第一次与人交手,便双双失手被擒,而且瞧这“敌人”身手也不像是甚么武林高手,登感意兴阑珊。她二人平素与人交手,对方知她们是豪门闺秀,自己一介江湖草莽哪惹得起?佯装拆了几招便招架不住,大声告饶。二人便以为江湖中人,武功都不过如此,因此雄心勃勃出来“闯荡江湖”,想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让人家瞧瞧自己并非等闲之辈。  这时高芳心中却想:“我和兰妹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幸好是遇上了易大哥,若真碰到了坏人,不吃大亏才怪呢?”便道:“兰妹妹,易大哥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回大理去吧。”?易水寒正色道:“不错,‘京城二女侠’神功盖世,扬名立万,也不争在一时。”杨兰馨道:“狗嘴里总算吐出象牙来了。喂,芳姊姊,你左一个‘易大哥’右一个‘易大哥’,可是……”嘴上虽硬,心中却也明白易水寒同行之言全是一片好意。?高芳为人端庄沉稳,言词拙讷,羞红了脸,作声不得。?易水寒道:“好啊,杨姑娘,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杨兰馨无可辩驳,伸伸舌头,道:“姓易的小子厉害!本姑娘投降了。”?三人出了店,易水寒见得门口石柱上系着一青一紫两匹骏马,知是高、杨二人坐骑。?高芳道:“易大哥,我和兰妹妹骑她的紫电神驹,你骑我的青霜马吧。”杨兰馨笑道:“羞羞羞,马儿都让给别人了。”?易水寒道:“如此甚好。”三人翻身上马,驱骑往东南疾行。?雨后初晴,天高云淡,官道在山间穿梭来去,倏忽之间,柳暗花明,幽香阵阵。三人边行边聊,午时前后,已过了乔后井。青霜紫电二驹奔驰神速,眼见晚间便可赶回大理。?忽听得前面山间有人长声吟道:“皇天久不雨,既雨晴亦佳。出郭眺西郊,  肃肃春增华。青荧陵陂麦,窈窕桃李花……”那人音嗓洪亮,遥遥传来,兀自响彻山林,定是个内功修为极高之人。?高、杨二人面色大变。高芳道:“我们自己悄悄回去,不要让朱叔叔知道了。”杨兰馨点点头,朝易水寒道:“姓易的小……大哥,你的坐骑没了,只怕得用脚走山道了。”?易水寒点头道:“正合我意。”跃下马来。高、杨二姝也翻身落马。高芳道:“易大哥,我们牵着马到山里去躲一躲,前面来人问到,你便推说不知。”易水寒暗道:“原来是来寻你们的人。”当下点点头,便瞧着二姝牵马入林去了。  易水寒方前行数十步,又听那人吟道:“……顾惭昧所适,回首白日斜。汉阴有鹿门,沧海有灵查……”这时只见一匹枣红马由山角缓缓转出,马背上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文士,那文士扎了个白布头巾,一袭青衫,唇上已有两道髭须。中年文士远远瞧见易水寒,朗声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小兄弟,且等一等!”纵马疾驰过来,在距易水寒丈余外翻下马来,问道:“小兄弟在这里行走,可曾看见两个跟小兄弟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么?”?易水寒摇头道:“在下一大早从兰州镇远道走来,不曾瞧见甚么姑娘。”那中年文士道:“学生朱两书,小兄弟称呼一声朱大哥便是。小兄弟远道而来,坐骑放到哪儿去了。”易水寒道:“在下徒步赶来,并无坐骑。”?朱两书先前瞧得这乞丐般的少年说话间神色不对,因此有“坐骑”这一问,听得易水寒说道并无坐骑,暗道:“这少年说话果然有些不尽不实,若无坐骑,他徒步行了这百来里雨后泥泞的官道,双足为何沾泥甚少?”易水寒昨夜赶回酒店,已将鞋子用清水冲过,并不显得甚脏,朱两书因此推断,也是极对。?朱两书牵着马缰迳自走了上来,忽然看清易水寒面  容,凛然一惊,说道:“小兄弟可是由宁远府而来。”易水寒心中暗奇,问道:“朱……朱大哥怎么知道?”却无疑是承认了。?朱两书忽道:“接招!”一招“黄鹤一去”,右掌劈向易水寒面门。易水寒使出家传绝学“正气掌”第四招“苍穹日星”,左掌架向对手右掌,右掌由对手右臂下穿过,拍了出去。?朱两书本只欲试试他招式,当下不运内功,招化“白云悠悠”,扭身让开易水寒,左肘一记肘  锤,击向易水寒前胸。易水寒急变“九州河岳”,双掌舞得一阵旋风般护住胸口。  此招原在朱两书意料之中。朱两书左足伸回,一招“飞流直泻”,连连踢出三下,每一下疾若闪电,真有“飞流直泻三千尺”之势。易水寒不意敌人有此变招,暗道:“这中年文士跟我初次相逢,无怨无仇,却为何对我狠下辣手?当真是无可理喻。”  眼见朱两书踢向自己腰间,却再也闪避不开,干脆凝住不动,直如羔羊待宰。?朱两书脚尖堪堪踢到离他腰部寸余处便收足不发,三脚踢过,心下更不怀疑,朗声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宁远府易家的功夫。小……我有些急事,先往前去了,随后便回大理。”    
说罢飞身上马,疾驰而去。?纵是易水寒聪慧过人,也难猜度出朱两书忽去之理,当下愣了半晌,瞧见朱两书去远了,才向林中大声叫道:“高姑娘、杨姑娘,那位中年文士已经去了。”?高杨二女在林中应了一声,牵着马走了出来。高芳奇道:“朱叔叔跟你交手了么?”易水寒道:“朱大哥出手……咦,我明明打不过他,他却忽然走了。”杨兰馨插口道:“甚么,你叫那人‘朱大哥’,岂不是白白占了我们的便宜?哼,以后不准你再叫他朱……朱大哥。”    
三人两骑又行了个把时辰,来到凤羽郡,便到一家酒店去吃午饭。杨兰馨点了过桥米线、松花皮蛋、野火烧鸡等四五个菜,说道:“看在你这叫化子模样的‘易大哥’一路上陪着我和芳姊姊,也饿得辛苦了,便点几个菜犒劳犒劳你。”  易水寒笑道:“我这叫化子模样的‘易大哥’倒是吃了几个烧饼的,只怕两位大小姐却要饿晕了。”店伴边上菜边道:“咱们这穷乡僻壤,难得有像三位这般豪绰的大客官点这些名菜,嘿嘿,三位可要来壶上好米酒么?”心中寻思道:“这两个官家姐儿多半是被这叫化子给诓了,偷偷瞒着家里跟他私奔,这种人不知疾苦,银子倒容易敲得紧。”敲敲竹杠,倒也是店伴的拿手功夫。?杨兰馨道:“干么来一壶,要来便来个三大壶。你们这里叫凤羽郡,将来我芳姊姊可是要做皇后的,皇后不正是凤凰么?这凤凰若是一毛不拔,此地倒是名不符实了。”店伴暗道:“这小叫化扯瞎话可也真是绝了,居然说要做皇帝,将来封这两个姑娘做皇后、贵妃?这可是欺君大罪,杀头之祸啊。”不敢再接口,只唯唯喏喏地道:“是,是,小的这便去拿三壶上好‘金丝银线’米酒来。”?酒店中另有十数位客人,斜眼乜见易水寒三人,均是暗暗称奇。?店伴上了米酒,杨兰馨斟了一杯,递给易水寒,道:“易大  哥,这米酒并非常物,乃是将金花鼠与银狐两种动物的油脂熬煮大米七天七夜而酿成,其稠如丝,流动如线,所以大理人把它叫做‘金丝银线’。”易水寒饮了一杯,但觉凉热之感同时浸透五脏六腑,竟是说不出的舒畅,赞道:“‘金丝银线’,果然名不虚传。”?忽然有人道:“人说摆夷丫头长得漂亮,果然名不虚传。”?易水寒等三人听那人话语乃是故意学舌,转头望去,只见十数人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贵介公子走进店来。那贵介公子面容俊美,银衫上淡淡绘有八九条龙影,竟是驰名天下的苏绣。    
那贵介公子随从之中,有九人衣着打扮虽已换了大理服饰,但面目黝黑,仍可看出并非大理人氏,而是西域番人。?十数名随从各自找位子坐下,那贵介公子却径自凑到易水寒等三人的桌旁,说道:“小生叶贳,叨扰三位了。”也不待三人招呼,便在西首空椅上坐了下来。?杨兰馨心道:“这姓叶的好生无礼。”拍案而起,娇喝道:“喂,姓叶的,谁让你坐在这里了?”那十数名随从听得拍案声,唰地一齐站起,望着杨兰馨,目光中大有敌意。叶贳恍若无事地笑了笑,朝众随从一摆手,朗声道:“干甚么?干甚么?本公子与三位好友在此饮酒,你们自便便是了。”易水寒见那公子神色不善,冷冷道:“我们可交不起叶公子这样的朋友。”叶贳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当今天下五分,那也只是肉食者操心的事儿,咱们可不  能因此有了生分,倒真叫人见笑了。”?易水寒朝高杨二人道:“杨姑娘、高姑娘,此地人多眼杂,咱们走!”三人站起身来,便要结帐离店。?叶贳缓缓起身,道:“三位若嫌此处不够清静,在下倒可替三位找个清静之所,任由各位‘寻欢作乐’。”  言罢纵声长笑。?杨兰馨娇喝道:“找死。”右掌劈向叶贳面门,倏料未及伸出两尺,小腹“腹哀穴”一麻,竟被叶贳后发先制,点了穴道。高芳振腕便欲出手,忽被易水寒一把拉住,易水寒低声道:“杨姑娘半招间便被敌人擒住,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快找个机会搬救兵。”此处离大理已近,镇国公府、辅国公府派来寻高杨二人回去的高手,定已在这镇上。?叶贳笑道:“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三位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生多有得罪。“易水寒向杨兰馨苦笑道:”杨姑娘,你们二人一直要诛杀淫魔,当真遇到了淫魔,却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呛啷一声,拔出”剑圣“西门无泪所使的紫薇软剑。?叶贳见那长剑犹如一泓秋水,定是一柄锋利的宝剑,不禁赞道:”好剑!“易水寒森然道:”在下初得此剑,只怕叶兄便要先让它饮饮鲜血。“叶贳笑道:”宝剑赠烈士。这剑立时便要易易主,也未可知。“双手疾伸,迳抓长剑剑锋。易水寒暗道:”来得正好。“一招”风卷残云“,剑刃一翻,削向叶贳双腕。他的剑快,叶贳出手更快,双手随着长剑上翻,蓦然一合,将长剑夹在了掌心。易水寒但觉一股强大劲道由剑柄传来,右手险些便拿捏不住紫薇软剑。?叶贳见他不肯松手,笑道:”朋友,跟我比拚内功么?“运起五成”天道  神功“,源源不断由剑刃传去。易水寒右手受力不住,只得松开剑柄。余力未消,蹬蹬蹬退了三步,方才站稳,忽听高芳叫道:”你放手。“转头一看,高芳已被那九名番人中唯一的女番制住。?易水寒彷徨无计,暗忖:”这姓叶的气度不凡,并非寻常贪花好色之徒。他竟敢得罪辅国公、镇国公的千金,恐怕也不是大理人。  “当下朗声喝道:”叶兄,我劝你赶快松手,不要惹火上身。这两位姑娘乃是大理国镇国公、辅国公的千金,你掳走她们,不消一时三刻,便有千军万马挥师而来,叶兄自信可有抵御之策么?“?叶贳尚未答话,已有一名随从冷冷哼了一声,道:”便是大理国公主,又待如何?“那叶贳总共带了十三名随从,除了九名黑面番人外另有四个武纠纠的汉子,答话这人似乎便是其中之首。?忽然北首暗处一桌七人拍案而起,一人喝道:”大胆狂徒,在我点苍山下,也容得尔等胡作非为?“?叶贳转头望去,瞧见那七人皆是青衫白巾,说话之人略为年长,心中一凛,问道:”尊驾是哪位?“那人尚未答话,旁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早已叫道:”我师伯’翻云剑‘赵一平威震江湖,你却不知晓么?赶快把那位少侠的宝剑交来,饶你不死。  “?赵一平喝道:”朝儿,不得胡说。“又向叶贳道:”这凤羽郡便在我点苍山下,若是闹的事传了出去,我点苍派之人还有甚么面子在江湖上混?“叶贳冷笑道:”原来是点苍派赵老师。“点苍派其时弟子众多,威震天南,但那叶贳音下之意却颇为轻蔑。点苍众弟子愤愤不平,先前那少年喝道:”在下项朝,领教尊驾绝学。  “长剑一挥,招出”长虹经天“,直刺过去。?叶贳四贴身随从之首那人喝道:”你也配?萧然,叫他知道剑是怎么使的。“四贴身随从中闪出一人,道:”遵武帅之命。“右手抽出腰带,呼的一声,腰带弹了出来,却是一柄软剑。?那萧然好生了得,眼见项朝人在半空,软剑抖开,喝道:”看清楚了。“双足点地,也飞上半空。众人只瞧得白影晃动,剑风嗤嗤,须臾之间,萧然、项朝已双双落到地上。那  萧然脸上堆满笑容,很是得意。项朝却是呆呆地愣在那里,手持长剑,一动不动。  ?众人心下奇道:”这二人出手奇快,难道这眨眼之间,已分出胜负了么?“  点苍派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说道:”朝儿,回来。“踏出数步,双掌推出,便要攻向萧然。?点苍派众人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那汉子掌风过处,项朝身上衣衫突然化作十数块碎布片随风飘落,全身上下,仅剩下一条内裤还在身上穿着。点  苍派那汉子大惊,却觉得项朝早已没了脉息,竟是被萧然击毙了。那汉子心中瞿然惊道:”’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这萧然端的了得。“不敢托大,问道:”萧兄可是衡山派门下?“萧然嘿然无语。那汉子抱起项朝尸身,走到赵一平身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赵师兄,这姓萧的明明是衡山派高手,却肯委身替那叶公子作仆。瞧来那九个番人,武功更在此人之上,咱们暂且退下,再作计议。“?赵  一平听得师弟之意,自忖并无胜算,当下道:”叶公子网罗了不少高人呀,若有胆子,明日午时便请点苍山玉局峰一战,今日叶公子人多势众,我等恕不奉陪了。  “愤然拂袖,领着五名同门,那汉子抱了项朝尸身,七人便即离店。?那九名番人中突有一个左手持剑,右手却拿着带有黑旗长枪的番人哇哇大叫起来。?叶贳道:”萧琼,杜大师说甚么?“四贴身随从中走出一人,道:”杜大师说,王……公子为何放走这几个青衫白巾客,只消他一人,便可宰了这几个狂妄之徒。“叶贳道:”本公子自有妙计对付他们。“?高芳喝道:”姓叶的卑鄙小人,你到底要干甚么?  “叶贳挥手道:”萧琼,本公子最不喜有人罗嗦,你封住她’哑门穴‘。“萧琼应了声”是“,疾步窜前,点了高芳”哑门穴“。?叶贳朝易水寒道:”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你本是无关之人,若是愿投到叶某帐下效命,叶贳自是欢迎之至。  “?易水寒运了半天内功,才化解开叶贳的”天道神功“,此时收了内功,冷冷道:”叶兄瞧我易水寒长得可像趋炎附势,看人眉睫之辈?“叶贳笑道:”叶某不敢。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那文武全才若李靖辈,也只有投效唐太宗李世民,才建得一番丰功伟业出来。“易水寒听出叶贳话中端倪,心下大骇,暗忖道:”此人年纪轻轻,口出此言,分明是哪一国皇子。他挟持高杨二女,自不是大理国皇子。此时大宋天下未平,安定本部尚且自顾无暇。党项混战连连。此人随身侍从姓萧,而那九名番人又似吐蕃人模样,则此人若非辽国皇子,便是吐蕃皇子。此人远道大理,并非使节行事,定然另有图谋。“?叶贳见易水寒沉思良久,只道他心中在犹豫是否投靠自己帐下,便道:”易兄年少有为,跟着我建功立业,将来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易水寒摇头不答,心道:”此地高手如云,我便是舍了性命也救不了两位姑娘,不如觑个机会赶快逃离此处,再作安排。“?叶贳道:”易兄打定主意了么?“易水寒笑道:”佛要金妆,人要衣妆。叶兄居然不以貌取人,委实难得。兄弟这一身叫化子般打扮,承蒙叶兄不弃,本是值得万分庆幸之事。不过叶兄举动,却也忒难取信于人。“?叶贳纵声长笑,说道:”易兄可真心思缜密。“知道易水寒衔着长剑被己夺走之恨,将剑递给易水寒,道:”物归原主。“易水寒伸手接过。?忽然一个店伴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向易水寒道  :”客官,你要的酒来了。“易水寒心下奇道:”我甚么时候要酒了?“忽然觉得这店伴嗓音尖锐,似乎极是耳熟,心中省起,凝神一看,果然便是独孤我尊之子,昨夜蓝竹林中那白衣少年。?易水寒心道:”这少年对我似无恶意,此举必有所用意,我先应承下来。“便道:”美酒来了,倒是好得很啊。“?叶贳暗道:”这店  中众人一见我们动手,早已躲藏起来,哪里又来了这么一个毛手毛脚的店伴?哼,本王手下众多高手在此,哪怕你耍得了奸去。“当下道:”易兄,你我之间再无半分芥蒂,叶某礼贤下士,望尊兄且莫推辞。“?易水寒正寻要找言辞搪塞,忽见那少年轻轻面对着他点了点头,便道:”既然叶兄一片诚意,易某更无话说。“那少年接口道:”二位客官要歃血为盟,小的这便给二位斟酒。“?叶贳心下起疑,暗道:”难道酒中有毒?“那少年见他不答,已知端倪,便向易水寒道:”你先饮一杯吧!“易水寒笑道:”前时饮了那一杯’金丝银线‘,尚觉不大过瘾,好,你先给我来一杯。“他不知少年作何打算,只是顺着少年的话说下去。?叶贳道:”易兄既有酒兴先饮一杯,咱们便歃血为盟。如此岂不甚好?“?那少年走到易水寒身  边,道:”客官小心了。“易水寒知他一语双关,便点头答道:”这酒性子猛烈,我自理会得。“那少年忽然掀开壶盖,将酒壶迅速向叶贳等人掷去。?叶贳也并不当真信得这店伴,见他用酒壶掷来,喝道:”如此微末之技,也想在本王手下救人?  “生恐酒壶有毒,遥遥一掌拍了开去。但听轰的一声,酒壶被掌风击中,炸裂开来,店中立时白烟滚滚,将众人笼罩其中,目不能视。?却听窗户啪啪作响,有人跃了出去,其中一人叫道:”叶公子,那火药里混了’七魄离身散‘,你们自己慢慢解毒吧!“自是那少年店伴所言。    
     第二回 玉局点苍          易水寒见那少年掷出酒壶之时,已然会意。二人劈开窗棂,跃了出去。易水寒道:“咱们上马!”跨上青霜神驹,眼见那少年翻上紫电驹,这才放缰催马。双骑疾驰如电,向东南方行出数里,估摸叶贳等人再也追不上来了,二人才缓了下来。易水寒道:“独孤兄弟,那火药里当真有毒,岂不是连高姑娘、杨姑娘也毒死了么?”那少年莞尔一笑,嘲道:“易兄对那两位姑娘倒是关心得很啊,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恐怕连你的性命也搭上了。”?易水寒见这少年对高杨二姝并无好感,不敢再提,只道:“在下请教独孤兄弟大名。”那少年道:“我单名一个雪字。易兄,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倒有一点缘分啊。水寒水寒,不是个冰字么?”?易水寒摇头道:“我倒从来没这么想过。”?双骑并行在官道上,原野绿意盎然,似无尽头,仿佛这一去,便是走向天边。独孤雪见易水寒半晌不语,知道他牵挂着高杨二女,便道:“易兄放心好了,那火药里只混了少许檀香粉,并没有甚么‘七魄离身散’,‘七魄离身散’乃是当时第一奇毒,我又怎么会有?”易水寒奇道:“火药中没毒,那……那……独孤兄弟,你为何肯冒此奇险救我出来?”?独孤雪嗔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跟你说了。”过了一会,又道:“姓叶的必是哪一国的王公显贵。他一干属下听得有毒,哪敢轻举妄动?如此良机,岂会救不出你来?你……你只是记挂着那两位姑娘,难道……难道就从来没将其它的事……放在心上过么?”?易水寒楞楞道:“其他的事?是啊,这两年中我到处流离浪荡,眼见天下战事方夷,百姓百废待举,心中感慨万千。若是我为当政之人,定要多多为老百姓做些好事。”独孤雪气不打一处来,只道:“去,去,去,谁跟你说这个。”?这时二人已来到官道岔路口,只见前面两条岔道,一条通往喜洲,一条通往下江咀。二人只道对方早有打算去向何方,异口同声地问道:“去哪里?”问完忽然听得对方也在同时问话,尴尬地胀红了脸。?易水寒沉吟片刻,道:“高杨两位姑娘是镇国公、辅国公的千金,咱们迳奔大理,去报知二公,也比咱们两人去救人自投罗网的强。”他虽知道独孤雪之父武功绝顶高强,却不愿见到他。?独孤雪笑道:“你想做镇国公、辅国公的乘龙快婿么?啊呀呀,可惜是杨家妹妹泼辣爽快,高家妹妹温文尔雅,两个妹妹都是貌美如花,却叫我怎么取舍,可当真为难了咱家。”易水寒暗忖:“这位独孤兄弟似乎不喜二人。”便道:“独孤兄弟舌尖嘴利,我说不过你,将来你娶一个妻子才有得受的,咱们还是过喜洲去大理搬兵吧。”独孤雪道:“便依你的话。妻子么,我是一辈子不会娶的啦。”?奔马风驰电掣般上了通往大理的道路。官道高低不平,迳入一片森林之中。林木苍翠,百鸟欢鸣。独孤雪道:“若是心无旁骛,漫步此间,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忽然一粗豪之声道:“嘿嘿,‘心无旁骛,漫步此间’,那也当真只是公子爷们的雅事了,若是寻常百姓,总得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来这种地方,也总是大煞风景的。”话音甫落,又是“喀喇喇”一阵断裂声传来。?却见西首一株三丈来高的大树随着断裂声齐腰而断,迳向紫电、青霜二骑压了过来。?易水寒叫道:“独孤兄弟,小心!”双足一蹬马蹬,人已鹤冲而起,扑向大树,眼见得大树近身,双掌一错,一招“正气冲霄”,直捣大树。这一掌掌力甚是雄厚,那大树压下之力顿消,反向西首倒弹了回去。?易水寒身形尚未落地,先前那粗鲁之声已道:“果然有两下子,再接几招。”西首林中一人迅捷地飞窜而出,双手化拳,向易水寒劈面打来。易水寒出掌架过,二人便斗了起来。?独孤雪喝道:“喂,尊驾暗施偷袭,以大欺小,也算是英雄好汉所为。”见易水寒不是那人敌手,便出言分那人心神。?那人也不答话,劈劈啪啪与易水寒拆了五招,忽然收拳而立,说道:“如此资质,学了‘一阳指’,武功便算是可以了。”易水寒见那人出招,已知此人并无恶意,一见对方收拳,也不发掌,这才看清那人约莫四十上下,神态威猛,头上梳了个髻,腰间插着两把短斧,完全是个伐木樵子打扮。易水寒道:“这点雕虫小技,居然入得前辈法眼?”樵子笑道:“武功乃是强身健体、防身克敌之道,若要治国平天下,武功却又何足道哉?”?独孤雪见二人不再拼斗,便道:“治国平天下,又干易大哥甚么事了?”樵子微笑不答,只向易水寒道:“易公子,你可见到朱两书了么?”易水寒暗奇道:“这樵子怎么知道我会见到朱大哥?”便道:“朱大哥别过在下,迳往西北去了。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樵子道:“我叫褚健石。易公子,你……你当初叫朱四弟作‘大哥’,只怕是他尚未认出你吧?你倒应叫他朱四叔才是。”?易水寒道:“叫他朱四叔?为甚么?褚……”褚健石笑道:“叫我褚三叔。”独孤雪在马上笑道:“初次见面,便想占人便宜,真不要脸。”褚健石知他是开玩笑,也不在意,只道:“哪来的店伴?莫不是偷了掌柜的家私,跟小叫化私逃么?嘿嘿,一对少年人同行于荒野,岂非更不要脸?”独孤雪双颊飞红,不敢再说。?易水寒未听出褚健石话中之意,便道:“在下二人身有急事,暂且先与褚三叔别过。”褚健石道:“我也要去前面找寻两位朋友,易公子先到大理去吧。”易水寒心下一动,问道:“褚三叔找寻的可是两位姑娘,一个姓杨,一个姓高?”褚健石惊道:“易公子怎么知道?”易水寒便把与高杨二姝相遇,一路同行,直至二女被捉之事简略说了。?褚健石愈听愈是心惊,听完之后,额头上竟有汗珠涔涔而下。易水寒十分诧异,问道:“褚三叔,你怎么了?”褚健石望了独孤雪一眼,神色似乎甚是犹豫。?易水寒道:“独孤兄弟不是外人。”褚健石道:“易公子,此事有关大理社稷兴亡,若是轻易泄漏了出去,则有万千苍生必丧生于兵燹战火之中。你们别去镇、辅二国公的府第,赶快跟我赶到皇宫便是。”易水寒惶然不解,暗道:“高、杨二人纵是金枝玉叶,也不可能因此而危及大理社稷,褚三叔何出此言?”?独孤雪听得二人说话,不由奇道:“去大理皇宫?褚三叔,易大哥与我都是一介草民,进得了皇宫么?”褚健石道:“易公子……嘿嘿,他跟大理国可有许多难以一言道尽的渊源。独孤……独孤公子既与他结伴同行,咱们也不可见外了。”与易水寒翻上了青霜神驹,指点路迳,三人两骑便往大理赶去。?易水寒心中存着诸多难解之迷,任是绞尽脑汁,也得不到一鳞半爪的线索。寻思间,恍恍惚惚经过了市集,经过了许多高大建筑,忽听得褚健石大声道:“到了。”这才回过神来,只见眼前高墙环拱,身前三丈余处立着一个高大牌坊,书有“圣道广慈”四个鎏金篆字,牌坊后开了一个大门,门匾上书有三个大理文,也不识得是甚么字。大门口立了十五六个兵丁,见褚健石三人翻身下马,忙奔出两个兵士来,接过马缰,引着马去了。?褚健石道:“这便是皇宫内苑正南的‘承天门’。”领着二人走了进去,但见皇宫大内建筑却不甚奢豪,只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数十队军兵穿梭来去,倒显得气象森严。?行了柱香时光,来到一座大殿,只见殿中除了兵丁太监之外,却有一个穿着黄袍,身材魁梧的大汉负着双手,面向着北墙而立。那人身旁摆放着一张大椅子,金光灿烂,上面镌了一条金龙,金龙双目,却是用两颗夜明珠镶成。?褚健石向易水寒与独孤雪道:“快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说罢,自行跪倒在地,朗声道:“大内侍卫总领褚健石叩见皇上。”易水寒与独孤雪心中大为震惊,暗道:“这人便是大理国皇帝?我们居然见到了大理国皇帝?”只觉这一刻奇遇,真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二人听的褚健石山呼万岁,只感到那大理国皇帝威严万分,不由齐低下头来。?那黄袍之人便是当今大理国皇帝应道帝段素顺。大理国自文德帝段思平开国,至今已传了五帝三十六年,这段素顺便是圣德帝段思聪之子。段素顺转过身来,缓缓道:“褚兄弟,可曾寻回杨、高二位爱卿之女么?”易水寒与独孤雪偷偷对望了一眼,两人均想:“听这皇帝说话中气充沛,似乎会武功。不但会武功,而且还是武林高手。堂堂大理皇帝,又怎会是武林中人了?奇怪,奇怪!”?却听褚健石道:“回禀皇上,不出皇上神机妙算,高杨二女果然被人劫走。庆幸的是,微臣替皇上带来了思冰太子。”段素顺全身一震,说道:“思冰、思冰来了?你们快快起来。”?三人站了起来。易水寒心道:“褚三叔领了我和独孤兄弟前来皇宫,并未有第四人,他说甚么皇太子,到底是在何处呢?”四下张望,并不见得有人,目光渐渐向北面望去。蓦地里看清那面南背北,迎着天光站立的大理国皇帝,浑身忽然如遭电击,似乎全不相信人间有此奇事,不由瞪大了眼,惊叫出声。?独孤雪听得易水寒惊叫,抬起头来,看见易水寒望着那大理国皇帝,不禁转头也向那皇帝望去,忽然也是一声惊叫。?原来那大理皇帝段素顺,活脱脱便是易水寒的样子,不过蓄了胡髭,显得比易水寒年长了许多。?独孤雪心中恍然大悟,暗暗惊道:“原来易……他便是大理国皇太子。唉,我为了他偷偷从爹爹身边逃了出来,又在那酒店中舍身救他。但……但他竟是大理国皇太子!他身份如此尊崇,将来是要做大理皇帝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却哪里又会将我这个苦命女子放在心上了……”念及此处,潸然泪下。?易水寒到此情景,也知自己便是那大理国皇太子了。一刹那间,种种离奇迷团顿解,喃喃道:“你是我爹爹,你是我爹爹……”段素顺饶是镇力极强,也不禁激动万分道:“不错,我是你爹爹,冰儿,你原名叫做段思冰,爹爹把你送到易家,才换了一个名字叫易水寒。易水寒,易水寒,不是把冰字换成水寒的意思么?”易水寒喃喃道:“原来我叫段思冰,不叫易水寒,我叫段思冰……”?独孤雪想起在那原野上告知段思冰闺名,说那“水寒”却是“冰”字,不料一语成谶,心中情郎果真是叫“思冰”,心中慌乱之极。?段思冰叫道:“爹爹、爹爹!”段素顺身为皇帝,激动片刻,旋即宁定,道:“咱们爷俩可有整整二十二年没见面了。冰儿,你在襁褓之中,便被送到宁远府易家,这二十二年来,你过得可好?”段思冰心下有气,暗道:“原来养父亲大哥而轻我,全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之子。”当下道:“爹爹看我这一身,可像是十分惬意么?”段素顺摇了摇头,道:“你是我的儿子,有朝一日是要做皇帝的。我怕易大哥骄纵了你,当时便叮嘱他对你严加管教,到了你二十岁生日,让你离家做乞丐来到大理,也是为父想叫你吃吃苦头,看看民间疾苦,将来做了国君,心头也惦记着万千老百姓。”?段思冰听得父皇良苦用心,心中怨怼之情立消,暗道:“爹爹如此安排,却都是为了我好。”忽听段素顺道:“这位姑娘与你怎生相识的?”段思冰抬头见父亲指着独孤雪,顿感愕然,暗道:“姑娘?独孤兄弟是女子么?”仔细看看独孤雪,秀眉凤睛,樱桃小口,果然是个女子。?独孤雪心中一凉,强自忍住,淡淡道:“易……段兄,恭喜你们父子相逢。我……我要走啦。”扭过了头,踏步便奔,双眼中却终于流下泪来。她奔到大殿门口,两名侍卫闪出便要拦阻,褚健石喝道:“你二人速速护送独孤姑娘出宫。”二人应了一声,施展开轻功提纵术,向独孤雪身后跟去。?褚健石道:“皇上,高、杨二女的事怎么办?”段素顺道:“火速飞鸽传书,将朱、傅、武三人召回,另派人召雍亲王进宫,余事再作计议。”褚健石应了一声,出殿去了。?段素顺默默朝着儿子望了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段思冰道:“爹爹有何忧虑?”?段素顺来回踱着方步,绕着丹墀走了数圈,双手负背,缓缓道:“方今中原战乱方罢,天下五分,北为契丹族所立的大辽国,乃是虎狼之邦,对其他邦国均是虎视眈眈;南为大宋,宋主赵匡胤荡平诸国,结束中原自唐亡后五十余年的战乱,委实是一代雄主,但他尚有北汉等国未平,加之他本国之中降人众多,一时安抚尚且来不及,更无余力攻打他国;西部吐蕃,自早便与大唐来往,如今吐蕃四分五裂,不提也罢;西北党项族尚未一统,烽火四起,也不知要闹到甚么时候;西南部,便是我大理国了……”?段思冰心下狐疑,暗道:“爹爹此言何意?难道是要我去领兵打仗了?我对于战阵之事一窍不通,怎能领兵?”又听得段素顺道:“段氏龙兴大理,已有三十六年,比大宋立国,尚早了二十三年。但我段氏,却是凉州武威郡汉人苗裔。这大理唐朝时叫作‘南诏诸部’,本是蛮荒之地,居民多为摆夷人,共分汉摆夷、水摆夷两种,按地区来分,又划为三十七部。这三十七部在南诏蒙族治下,均是各自为政,互不遂从。因此段氏虽已立国数十年,却尚未真正统治大理,想那三十七部若有不从政令,必致兵戎相见……”?段思冰惊道:“可是有人鼓动三十七部造反么?”段素顺摇摇头,道:“朕继位三年有余,夙夜长叹,忧心此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终于得出一计。朕召集众汉臣商讨之后,果觉可行,便依计行事,宣告三十七部首领,定于今年四月九日相聚大理城皇宫之中,夷汉结成血盟,从此荣辱与共,福祸同当。这些摆夷人生性虽野蛮,却是纯朴异常,一诺千金。”段思冰赞道:“爹爹好计!”?段素顺左手捋捋髭须,又道:“但今日才是三月二十九,恐怕这在十日之内,便要陡生奇变。”段思冰道:“爹爹算无遗策,又有何奇变?”?段素顺嘿嘿笑道:“算无遗策,算无遗策?适才朕提到天下五分,这五国之中,以大辽国力为最,冰儿你可知晓?当今大辽国皇帝耶律贤,也不是甚么雄才伟略之人,何足道哉?但这庸碌无为的耶律贤,却生了个精明强干的儿子,叫做耶律隆绪,今年也有二十来岁了。这耶律隆绪素有大志,一心要做秦皇汉武那般开疆辟国的帝王。嘿嘿,秦皇汉武穷兵黩武,又有甚么好了?却说这耶律隆绪既有此心,此次大理夷汉结盟,抵御外辱齐心协力,于他日后大志自是不利。以他之心,必定要百般阻挠。”?段思冰悚然大惊,回想起那叶贳言行,说道:“孩儿在凤羽郡酒店所遇,掳走高杨两位姑娘之人,便是那耶律隆绪不成?”段素顺道:“料来定然是他。唉,莫非真是上天注定此事不成么?”?段思冰听得父亲言中忧虑重重,大为不解,道:“耶律隆绪带领几个属下随从来到大理,咱们只须侦得他落脚何处,开动数千大军,便可将他剿灭,爹爹何不……”段素顺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你想得到的,爹爹岂会想不到。耶律隆绪又会想不到?他早时深藏不露,此时故意显示行藏,是想打消朕的锐气。你可不知,如今咱们已是投鼠忌器。”?段思冰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两位姑娘的安危?”段素顺道:“若是两个寻常女子,哪怕是朕己出的儿女,倒还罢了,奈何却是……冰儿,我段氏立足天南,却不是全凭一己之力。其中有两大功臣,因是汉人,所以得我段氏重用,官禄世代相袭,权柄日重。现今这两大功臣的后人,一个姓高,名克羽,便是高姑娘的父亲;另一个叫杨定存,却是杨姑娘的父亲了。这二人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却得封镇国公、辅国公,小半固然是仗着祖上余荫,多半却是二人确是大才。这二公对女儿宠爱异常,胜于掌上明珠……”?听到此处,段思冰已然明白,惊得背心冷汗涔涔,喃喃道:“耶律隆绪挟持二女,不久必将传讯二公,是时二公若是念于儿女私情,叛我段氏,则三十七部结盟之事不成。大辽不日兴兵,大理国只怕便要,便要……”言及此处,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段素顺淡然道:“大理国只怕便要葬送在朕手上。若真有那一日,段素顺愧对段氏列祖列宗……冰儿,幸亏你适逢此事,速来禀报。为今之际,朕只有亲自出马,瞒过杨、高二公,领着四大家臣和你皇叔祖前往探路,在二公未被耶律隆绪要挟之前,救回二女。”?段思冰双膝一屈,跪倒在地,说道:“爹爹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孩儿甘愿代替爹爹一行。”段素顺笑道:“你哪一点功夫,斗得了耶律隆绪身边九番四武士么?”右手中指微屈,运起内功,嗤的一声,中指指尖一股真气激射而出,沙的一声轻响,已将纸窗穿了个圆孔。?段思冰不料父亲竟是武学高手,惊讶万分,口中说不出话来。段素顺笑道:“这便是咱们段家家传的‘一阳指’,日后爹爹自会传给你。瞧你一身这么脏,区公公,领冰儿去洗个澡,然后带他去见皇后。”丹墀上的老太监尖着嗓子,躬腰道:“老奴谨遵皇上圣旨。”段思冰喜道:“皇后娘娘?是我母亲么?”跟在区公公身后,出了大殿。?段素顺望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双眉紧蹙,朝梁上道:“姑娘好身手,快下来吧!”?梁上那人道:“段皇爷好厉害的‘一阳指’,原来却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从梁上跃落地上,竟是独孤雪。?段素顺道:“姑娘去而复返,对我儿真是一往情深啊!”独孤雪一撅小嘴,说道:“堂堂大理国段皇爷,竟也口不择言地胡说八道。”她生性孤绝,颇有乃父大胆妄为之风,却不知此话出口,乃是欺君大罪,论律当斩。?段素顺见她双目红肿,知她颇为伤心,暗道:“这位姑娘对冰儿当真是一片痴心。”便道:“姑娘喜欢我儿,也无不可。但不知姑娘姓名如何称呼?”独孤雪嗔道:“谁喜欢他了……”双颊飞红,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叫独孤雪。”?段素顺“啊”的一声,面色陡变,急道:“你姓独孤?独孤我尊是你甚么人?”独孤雪心思细密,若在平时,定已察觉段素顺话音有变,但她此时意乱情迷,听得段素顺并无阻止她与段思冰来往之意,只觉心中甜甜的,对段素顺恶感顿消,便道:“独孤我尊正是家父。”?段素顺早已料中,闻言嘿然无语,心中只道:“冤孽,冤孽!”沉默半晌,由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道:“独孤姑娘,这便是朕的‘金龙御牌’,大理国上下,见牌如见朕,你且拿着,日后出入宫闱,无人敢阻你。”右手轻扬,将金龙御牌掷了过去。?独孤雪伸手一招,抓住金牌,将那金牌摊在掌心,但见那金龙御牌长约三寸,宽盈寸余,一面镌了一条腾空神龙,神龙双目,都是夜明珠制成。另一面镌了八个小篆,仔细辨来,认得是“想相为尘,识情为垢”八字。独孤雪暗道:“‘想相为尘,识情为垢’,哼!段皇爷这番话却又劝得了谁?”将金龙御牌收入怀中,谢道:“独孤雪谢过段皇爷赏赐,这便告辞。”双足点地,又由大门纵了出去。?段素顺喃喃道:“独孤雪,独孤雪……”眼见人已远去,却兀自大失常态地念个不休。??独孤雪心中不解,暗道:“段皇爷说甚么‘日后出入宫闱’,自是答允易……段郎和我的事了,唉,段郎啊段郎,不知你心中想的是那位高姑娘呢,还是杨姑娘。”在她心内深处,却隐隐藏着一个念头:“段郎心中,一定是在思念我了。”只觉得和段思冰这个小冤家分离片刻,心中也是难受之至。?独孤雪一阵乱闯,逢着有人之处便拿出金龙御牌,喝问皇太子在何处沐浴。那些军士护卫、太监丫环,从未听说册立皇太子,均感愕然,但见一个店伴模样的少年拿着金龙御牌在皇宫之中四处招摇,更是从所未见,纷纷啧舌不已。见牌如见君,众人也不敢多问,所幸皇上未登基之前,沐浴所用的天池殿倒是知道的,便慌忙告知。?独孤雪疾奔一阵,终于来到天池殿殿外,见得这座殿比段素顺适才接见自己的殿宇小了许多,站在门外,却听那老太监区公公道:“殿下,老奴去叫几个宫女来侍候殿下。”段思冰急道:“不用、不用!男女有别,千万不可。区公公,这里已灌满了热水,你先出去,我洗完澡立即叫你。”区公公道:“老奴遵命。”嘎然一声打开殿门,闪了出来。?独孤雪心下大恼,暗道:“这太监男不男女不女的,果然不是好东西。段郎要洗澡,他却要去叫几个宫女来侍候段郎……真是羞死人了。”猝然上前,右手一探,封住了区公公左肋“章门穴”。?区公公不会武功,更不料有此巨变,只觉肋下一麻,已自动弹不得,忽然竟背人家托起,随手扔落。区公公心道:“我命休矣!”孰料身落之处松软异常,却是落在草坪上。?独孤雪轻敲殿门,低声道:“段郎!段郎!”段思冰正要宽衣解带,入盆沐浴,忽听一人叫道“段郎、段郎”,暗自琢磨,心下奇道:“谁会叫我‘段郎’,这‘郎’字,可不是郎情妾意么?”寻思开来,竟忘了答话。?独孤雪心下有气,暗道:“你做了大理国皇太子,端的更了不得了。”大声叫道:“段思冰,你是不是在洗澡?”段思冰恍然大悟:“原来是独孤姑娘,怪不得恁地耳熟。啊哟,她叫我‘段郎’,可是……唉,独孤姑娘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知道。”竟在此时此刻回想起与独孤雪相处的情境来,心中只觉得甜丝丝柔腻腻的,想道:“我虽不知她是女儿身,心中却早已对她产生了情感。”?段思冰正自回味,却听得独孤雪大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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