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滚球怎么玩操盘手是什么意思

足球操盘手眼中的黑庄内幕(一)------转自爱波网论坛
作为赌博的一种,赌球活动在世界各地日益泛滥。在这种大背景下,我国的地下赌球也呈猖獗之势。据悉,地下赌球的投注额,仅在广东一带,每周积累的数额就已超过2亿元,而由此引发的贪污犯罪案件也频频见诸报端,触目惊心。
  面对这股肆虐的黑色浪潮,我国采取了严厉的打击行动。但不可否认,地下赌球的这种非法活动并没有偃旗息鼓,它只是变得更隐蔽罢了,容不得我们丝毫乐观。
  非法赌球为何屡禁不止?赌球者们为何知迷不悟,甚至铤而走险?从根本上说,这完全是由于人们对非法赌球的欺骗性缺乏本质的认识,对所谓的“公正”轻言轻信,抱有幻想所致。由此我们可以说,严厉打击固然重要,让人看清庄家的操纵黑幕,戳穿庄家的诱人谎言,也是不可或缺的。它能使人幡然猛醒,迷途知返,进而自觉地走出非法赌球的泥潭。
  本着这个初衷,我们出版了这本揭示赌庄黑幕、详述庄家惑人伎俩、昭示赌界凶险残酷的纪实力作。鉴于作者曾是马来西亚赌庄操盘手的身份,书中所述的一切又是他的亲身经历,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透过这面窗口,赌球的种种奥秘和黑幕暴露无遗了,赌球输赢的关键所在也被彻底揭开。
  由于书稿来源的特殊性质,也因我们对赌球奥妙与玄机的一窍不通和为了对广大读者负责,在该书出版前,我们特意找来曾在地下赌球圈混了4年的木先生,请他代为把握涉及赌博内幕方面的有关内容。木先生的一句话,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绝对是一枚射向赌球集团的激光制导的精确炸弹。”
  木先生还说:“这是一部给庄家制造麻烦的书……特别是有关黑庄设局、巧布陷阱、瞒天过海、对赌球者巧取豪夺内容的描写太精彩了。”
  木先生后悔早几年没有看到此书,否则也不会被庄家玩得那么惨了,这是书外话了。
  当然,木先生也认为书中涉及的某些场次的赔率,似乎与当时的实际赔率有一定的出入,还有个别的球队已不是同一级球队了。关于这点,我们是认可的。首先,这毕竟不是“赌波”指南的书籍;其次,也许这是那位操盘手有意为之的。他毕竟在那个见不得人的行当中厮混了十几年,他有种种顾虑也是情有可原的。另外,随着时日的推移,一些球队甲降乙、乙升甲也是十分正常的。
  在编辑出版的过程中,我们也意识到该书的一些不足之处,如部分内容对了解“盘口”的人,读起来很方便;但对普通的读者,在阅读上则有一定的障碍。再者,书稿的文风似乎不那么紧凑,甚至有些絮絮叨叨。为了忠实于“特殊稿件”的原貌和保持它的原汁原味,我们并未有对它进行人为的提高。至于它的情节性不强和欠缺完整的“毛病”,我们认为,也许这是本书纪实特点所致吧。
  正因如此,我们也注意到书中除涉及了许多黑庄内幕外,也“触碰”了一些在当地合法注册的赌博公司的人或事。为了忠实于原作,在此除了表示遗憾外,也请诸位先生不要对号入座。需要提及的是作者虽是马来西亚华人,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应本人的要求,书中主人公的姓名一律由“我”代替,而书的作者署名则用刁瓜。
  在历经了半年的辛苦和耗用了大量人力财力的情况下,《黑波三部曲》终于付梓、与广大读者见面了。我们的确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地下赌球之风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如果《黑波三部曲》的出版能给众多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的“瘾君子”们当头一捧,能给地下黑庄致命一击,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我们也就满足了。
  因为在赌球之害猛于虎的今日,在赌球恶习已成公害非一日的情况下,毕竟是我们作出了第一反应。
九师傅终究没有逃出怡保赌博的怪圈,20岁的时候,就在来自福建的林氏家族的赌场做伙计,后来逐渐发展成为颇有名气的大庄家。在怡保象九师傅这样的人,就算是大人物了。在我们的眼里,九师傅就是东南亚的赌庄之王。
  怡保(Ipoh)是马来西亚吡叻州(Perak)的首府,也是我这个华人后代生长、打拼过的地方,我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吡叻是马来语“银”的意思,吡叻州被人们称之为“银光闪耀之州”,因为这里有全世界储藏量最丰富的锡矿。在穿过怡保市的近打河(Kinta)河水中,随处可见锡矿石银光闪亮,近打河谷正是锡的大本营。怡保是马来西亚仅次于吉隆坡、槟城的第三大城市,也是个华人聚居的城市。景色如画的怡保市区被近打河切割为二,河的西岸为旧市区,东岸为发展很快的新市镇。城市名字的由来,是取自当地的一种Upas树,这种树木的汁液有毒,土著人用此汁液沾在吹箭的箭端上射猎。有意思的是,目前在怡保已经只剩下三棵Upas树,据说只有怡保火车站前面花园里的那棵是真的。1900年前后,由于怡保发现锡矿,欧洲许多企业家纷纷前来开采投资,他们所雇用的工人,大多来自中国广东地区,这也是为什么怡保的广东人特别多的缘故。
  怡保人勤劳朴实,父辈们终生勤勤恳恳地劳作,为我们创下了一份家业,我们才得以过上安稳悠闲的生活。我们这一代人在生活上从来没有什么坎坷,也没有什么起伏。平淡,是我们生活的唯一内容。怡保没有什么大富翁,也没有非常穷的人家,几十年来从怡保这个地方拼出一番事业的,只有一位女人,那就是后来在香港成为电影明星的杨紫琼。
  在马来西亚,有一个公认的事实是:怡保的女人都漂亮,怡保的男人都好赌,赌一赌小钱几乎成了大人们唯一的娱乐。马来西亚的公彩在怡保一直卖得很好,甚至有几年的销售量超过了人口众多的槟城,大家都把那些能在赌场上取得一番成就的人视做英雄。九师傅的父亲曾经是怡保赌场上的常客,赢过大钱,也输得倾家荡产,40多岁的时候,他输掉了房子,全家住在了一条船上,而且一住就是5年。九师傅因此很看不起他的父亲,他曾听说是赌博害了他的家。不过,九师傅终究没有逃出怡保赌博的怪圈,20岁的时候,就在来自福建的林氏家族的赌场做伙计,后来逐渐发展成为颇有名气的大庄家。在怡保象九师傅这样的人,就算是大人物了。在我们的眼里,九师傅就是东南亚的赌庄之王。
  九师傅是怡保人们心目中崇敬的偶像,不单像我们家这样的华人后代,就是像辛加那样的印度人后代、像苏洛那样的马来人后代,九师傅都是他们敬畏的人物。
  九师傅姓王,圈内人十几年来都一直习惯叫他九师傅。他祖籍是中国广东省的大埔,是客家人。太爷爷那一辈辗转来到南洋,一直在怡保定居,从事为锡矿供应木材的生意。王家在怡保已经有长达百年的历史,虽然最近几十年来锡矿生意日见衰落,但毕竟祖上留下了颇为丰厚的财产,所以王家在怡保始终都算得上是富商人家。王家的人很多年来都坚持乐善好施,早年从中国大陆到怡保来的“淘锡客”有不少都受过王家的款待。50年代马来西亚排华的时候,王家还曾接济过不少怡保的青年人购买船票回中国。所以王家在怡保人中的口碑一直不错。王家几代人中都曾经有人被推举主持怡保的公会。
  九师傅是王家在马来西亚的第三代,在兄弟姐妹6人中排行第三。他的两位哥哥至今依然是怡保商会和公会中的主要领袖。王家的人一般都比较和气,看得出在他们身上流传着客家人谦逊的口德。九师傅的性格与他的两位兄长截然不同,他身材高大,说话大嗓门,快速有力,但是为人和蔼,待人接物很讲究分寸,喜怒不形于色,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九师傅自己并不参与赌博,他自己说,他早年仅仅是看重这一行赚钱比较快,才果断地入行的。我小时候也曾经跟着兄长们去过九师傅在怡保的赌档,感觉九师傅就像邻居的大叔一样,随和而且轻松。遇到投注下得稍微大一些的客人,还不忘插科打诨地提醒几句:“别把这个月的菜金都交在我这里啦”,或者“是不是又背着老公拿私房钱啦”之类的唠叨话。怡保是个很人情化的社会,那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九师傅还是其他人开设的赌档,至少在我们的感觉上没有丝毫的森严,就跟平常的菜档、肉档没什么两样。
  70年代中期,九师傅20岁的时候就已独当一面了,他在槟城为林家的赌业开设了代办处。九师傅的这个赌档属于林氏家族赌业的三个分支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在前钵兰和汀罗街各有一间档口,80年代鼎盛时期甚至还在华商会旁边的苏拿酒店租有整整一层楼的大档口,那个档口的气派超过了林氏自己所开设的任何一个档口。
  转眼两年后,他娶了一个槟城姑娘回来,他的婚礼在怡保轰动一时,怡保著名的赛马俱乐部里面的兴隆大酒楼被他包了整整7天,前前后后去吃过流水席的不下千人,而且从吉隆坡和槟城等地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还被安排在赛马俱乐部旁当时最豪华的富贵酒店(即现在的贵宾大酒店旧址)住宿。我当时是跟着堂哥一起去的,堂哥当时在林家的另一间代办处做事,跟随的是一位马来人师傅,所以跟九师傅的来往并不算多。即便是这样,我们也都各自得到了一大包糖果。那种气派在怡保真是从来没见过。当时就有人说,九师傅的风头已经盖过了他的林老板。林氏家族是福建人,九师傅是广东人,福建人和广东人很少能合作到一起。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跟林老板拆帐分手了。后来林老板全家搬去了吉隆坡,九师傅也很少再回怡保来。这可能是必然的结局。
  九师傅在槟城最初做的是传统的赌业,最主要的就是赌马。
 当时围绕怡保的赛马俱乐部,至少有八九间颇具规模的赌马行,其中六间属于林氏家族,九师傅是其中三间的总管。九师傅也帮林氏家族发过彩票,主要是六合彩,另外就是赌英国马。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时候就已经有能力做到把槟城、吉隆坡、怡保连成同一个彩池。另外还有小型赌场,有老虎机、扑克机、轮盘、21点。这些小型赌场的牌照一般都只有一年时限,每年都要去向政府买牌,有几年政府暂停了发牌,九师傅只能靠私下搞赌马来维持。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各州政府已经完全停止了发放这类赌牌,改为集中发放彩票牌,足球博彩逐渐在马来西亚盛行起来,这些私人赌业都变成了地下行业。基于原来赌业的普及性,有些州政府似乎对私人赌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财雄势大的福建乡会对于赌业开放的致力争取,尤其是在福建人后裔丹斯里·林梧桐获准建设云顶赌场之后,实际上私人赌业很多时候仍处在半公开经营的局面,私人赌档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
  全国的赌客都集中到云顶去玩老虎机和轮盘去了。赌业后来的发展事实证明了:云顶主要是吸引外国游客,普通的马来西亚国民依然还是习惯于在街角的小店铺里随手去买几张彩票来碰碰运气。足球博彩的背后庄家几乎无一不是象林氏和九师傅这样的早期赌马和发行六合彩的大户。
  这样一来,九师傅的公司和林氏的公司同时看上了球赛赌博。其实赌球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有所耳闻,自从电视机在普通民众家庭普及之后,怡保的青年人就开始喜欢上球赛。怡保本地青年人原来最热衷的球赛是篮球,特别是怡保的华文学校,一直在本地学校的篮球比赛中保持了26年的优胜。至于足球,原本只是在一部分广东人中流行,福建人和印度人几乎都不喜欢踢足球,马来人因为受英国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受新加坡人的影响,也有固定的足球比赛。
  怡保的林氏家族是在1985年搬到吉隆坡去的,他们在吉隆坡繁华热闹的金三角地带开设了马来西亚第一个赌球盘口。林氏与两家英国公司合股,直接从威灵好博彩公司(即“威廉·希尔博彩公司”,编者注,下同)取得代理权,一下子就占据了马来西亚赌球市场的主导地位。他们在大马各地放盘,一般都是通过寻找第二手庄家的形式,二手庄再往下放三手庄,虽然利益各不相同,但盘口始终是一致的,彩池也是统一的。九师傅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与林氏挂上线,取得了槟城和怡保两地的业务权。我也是在从堂哥口中得知九师傅回乡招兵买马之后,才动了跟随九师傅的念头。
十一年前的一天,天刚蒙蒙亮,大哥就开着他的破卡车来到我家,还特意带来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硬逼我穿上。我从来没有自己打过领带,向来都是父母亲帮我。那天大哥仔仔细细地帮我打好领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盒子,从里面抠出一块透明的油膏,一下一下地抹在我的头发上,然后用一把梳子仔细地把我的头发梳平。  “小弟,知道我们去见什么人吗?”
  哥哥一脸肃穆地问我。
  “九师傅啊。”
  我暗怪哥哥明知故问,不料哥哥的答话让我浑身一震,他重声地说:
  “赌庄之王,东南亚赌庄之王。”
  他见我惊愕愕的模样,又补充说:
  “你的人生将会因此而发生重大的改变,他对你实在太重要了,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我的心里非常紧张,我将要迎接的是我的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刻,这也是我和我周围很多同龄的年轻人期盼已久的时刻——去拜见九师傅。大哥托人帮我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这至少花费了他大半年的时间,还花了不少钱,但我和我们全家都觉得这是值得的,这可能是我们这里年轻人最好的生活出路。我把自己刚刚开张了不到一年的杂货店清了盘,转手给了姑姑家。我已经下了决心,跟着九师傅去槟城、去吉隆坡闯大事业。
  虽然跟九师傅早已相识,但过去的交往仅限于一般礼节性的问候而已。这次去见九师傅,准备在他手下做事就不同了,心里免不了有异样的感觉。从我家到九师傅的办事处大约有二十分钟车程,一路上我内心里盘算最多的,还是九师傅会向我提出怎样的问题?他第一个问题会问我什么?我将如何回答?这般地思索着,越想越有点紧张。在我的感觉中,甚至已经忘了他原本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邻居。其实从大哥一定要我穿上他给我新买的西装开始,我就已经感觉到紧张。按照我本来的打算,我只是想穿一套洗干净的短衣短裤,再穿上一双擦过鞋油的皮鞋。九师傅一向给我们的印象是随和,他自己也经常穿着很随意,至少除了他办婚礼的那一次,我还没再看见过他穿西装。这次我却要打扮得一本正经去见他,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九师傅的办事处就在华商会正对面的耀星楼上。这是一幢6层高的楼宇,在当时的怡保算是很体面的办公楼了。九师傅很早就在这幢楼的底层购置了一间铺面,一直出租给他的姑姑家开食品店,主要售卖糖果点心,是我们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他的办事处租用了整个第6层,还在楼顶加建了一排铁皮房,主要为的是使6楼能够免除太阳的直接暴晒,同时也是为了工作晚了也可以在铁皮房里睡觉。
  大哥首先自己走进九师傅的办公室,过了一会,九师傅和大哥一起走出来。
  大哥对我说:“我都跟九师傅讲好了,今后就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
  九师傅对大哥致了谢,让大哥先走,然后把我请进他的办公室。因为是熟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客套的言词,落座之后,九师傅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来这里,跟你家里人商量了吗?”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会问我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事,或者问我对未来的工作是不是已经具备了信心之类的问题。他这样问出第一个问题,使我顿时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靠近了很多,整个思绪也轻松了。
  我如实回答:“跟父亲说过了,跟着你一起做事,家里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有一个堂兄,也一直在你公司做事。”
  九师傅说:“咱们也算认识很多年了,我知道你的账目算得精,你来我这里可以不需要从行街开始做起,你可以直接坐盘。”
  这有点让我喜出望外。我们的工作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出外直接面对客人进行交收的,在英文里叫做“Booker”,华人用中文叫这类工作为“卜基”,其实我觉得这最初可能是“簿记”的误用,后来大家都习惯使用“卜基”罢了。另一部分工作是不需要出面直接与客人交收的,而是与那些出外“行街”的卜基进行交收,负责根据卜基们报来的投注进行统计核算,将盘口及盘面的变化及时通知卜基,最主要的工作是维持自己所负责的盘面的资金流平衡。对于九师傅这样的老板来说,其实后一种工作也属于卜基,也是为他直接进行收数的。我们习惯把后一种工作称为“坐盘”,我最初的工作就属于这个范畴。做卜基虽然比较辛苦,但是可以从收来的注金中提取千分之三作为佣金,如果他们的客人赢了钱,一般也都会打赏一些小费,收入还是很高的。坐盘不必去行街,自然清闲一些,却不能从注金中分得佣金,除了固定的薪水,主要就是靠总收支的差额来分成。
  看得出来,九师傅对我很器重,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接下来就是签立字据,虽然很熟,行规还是一丝不苟,就是要找一个保人。九师傅说我可以选我父亲做保人,也可以选我大哥。我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已在九师傅门下做事的堂哥。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我终于算是入了行。
  本以为九师傅会带我去槟城,不想他把我留在了怡保。在林氏家族离开怡保之后就无事可做的堂哥,这时已经跟随九师傅在槟城做了大半年了,九师傅派他回怡保来负责主持办事处,堂哥和我以及辛加、苏洛等十六个人开始正式成了代办处的雇员。当时所做的事情很简单,主要就是记账。盘口是统一的,完全按照英国威灵好的赔率,九师傅在槟城根据赔率的变化随时用传真告诉我们最新的盘口,我们所要做的最主要工作就是保持怡保赌盘的平衡。虽然最终是按照统一的彩池来结算,但我们从代办费中能够取得的收入是极为有限的。我们在怡保属于不太公开地经营,主要依靠九师傅以及林氏以前赌档的老客人捧场,很多上了年纪的赌客对于赌球这种新兴事物的兴致并不高。客户的扩展主要通过老客户们的口口相传自然增长。我们在怡保负责收钱、记账,数目都交待给在槟城的九师傅。林氏跟九师傅直接结算,返还槟城和怡保拉来的投注额的2.25%给九师傅,这部分钱并没有我们的份,我们所赚的钱完全来自怡保赌盘的净差额收益。
  所谓保持赌盘的平衡,就是指最终要使得买胜、平、负的资金量要达到基本平衡。这样我们在赛后赔付时就可以完全使用本地的投注资金,而不需要从九师傅在槟城的总部调用资金来平衡,这样无论是我们还是九师傅,都可以首先保证不会亏损。在另一方面,如果能够把客人的投注引导到错误的方向上去,我们就有可能盈余更多的资金。
  按照我的想法,九师傅为人宽厚,他是不会这样干的。何况客人们从六合彩和轮盘赌时代开始,已跟随赌庄多年,九师傅不仅和他们相熟,有的甚至是亲朋好友。然而,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美好印象。
  一次,由于一场球赛双方实力悬殊,客人都在实力明显高一筹的球队身上下注,而且是数额很大。正在我为九师傅担心的时候,九师傅派人将我找去,出于我的意料,他的神情十分轻松,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当我说出我的忧虑后,九师傅爽声笑了,他高声说:
  “来者不拒,这是我们赌庄的规矩,让他们尽管买好了。”
  我急了,脸憋得通红,怯声道:
  “那我们岂不输得很惨?”
  九师傅看了我一眼,狡黠道:
  “傻小子,难得你为我着想,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话锋一转,命我放出风声,说强队必赢,以诱使更多人下注,最后,他还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你的同学朋友很多,你尽可鼓励他们多卖一点嘛,你初入此道,你的话他们总会相信。”
  我心中茫然,不明所以。按照他的吩咐,我还是做了,结果许多人因我的劝告而赔得很惨。事后我才知道,九师傅早已买通了强队,他自己赢了大钱,却把我置身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在同学朋友的指责和谩骂声中,九师傅又把我找去,他毫不隐讳地正告我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首先要抛掉良心和诚实,正所谓十赌九诈,否则,只能喝西北风了。如果你怪我无情无义,那只能说明你过于幼稚。”
  他说了很多,我的脑海只是一片空白。迫于生计,我还是留了下来,这会,我才真正认识到了赌庄的欺诈和九师傅的无情。
第二章第一次“操盘”(转帖)
●如今的假球现象比几十年前更为普遍,更为猖獗,也更为隐蔽,更为复杂。足球比赛已经成为牵扯到社会政治、经济很多方面的一个庞大的经济门类,各方面的势力都掺杂在里面,互相之间的利益争夺已经近乎白热化。
  初入赌庄,我就遇上了英国甲级联赛的一场重头戏——曼联对曼城。按照实力,曼联在主场对付“老弱病残”的曼城,取胜应该不在话下,所以威灵好在开始阶段为这场比赛开出的赔率是:曼联胜赔1.61、平赔3.10、负赔5.25,这是一组比较标准的赔率。SSP最初开出的赔率是:曼联胜赔1.66、平赔3.15、负赔5.00,也是比较正常。开盘之后的头三天,我们在怡保的卜基报回的注单都很平衡,这场比赛的投注数额却明显比平时上升了很多。
  因为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同城大战,我们事先已经预料到这场比赛的投注肯定会很踊跃。遇上这种不多见的大盘,我自然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那几天几乎不敢去睡觉,庞大的投注不断地涌来,直到累积的金额已经超过了以前平均每场投注额三倍的时候,我感觉身上肩负的重任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断地打电话催促分散在怡保各处的卜基们尽快以第一时间报数过来,以便我能够最迅速地掌握盘面的平衡。而九师傅也委派了他最得力的助手S,从槟城与我保持紧密的电话联系。
  到了星期四的晚上,我们在怡保的盘面依然保持平衡,押注胜平负的金额基本平均。但是我们心里却更加紧张,因为按照经验,一般大金额的赌单都会在星期四晚上或者星期五出现。有时候一个大单子下来,就必须拼命去争取后续的资金押到与这张大单子不同的赌注上去,否则盘面不可能平衡。
  这天晚上,让我们担惊受怕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苏洛的一位熟客一下子买了4万令吉(即马来西亚货币单位:林吉特,编者注,下同),押曼联输球。这样,如果曼联真的输了球,我们在曼联胜和平上面所收取的钱已经远远不够赔付他这一单。同时从槟城方面传来的消息看,他们依然可以基本保持着盘面的平衡。这时候,我们所能够做的最基本工作,就是去引导后续的资金往曼联不输球的方向上去押,这样才能把盘面尽量平衡过来,同时还必须注意胜与平之间的平衡,不能再造成新的不平衡,那样局面将更难以收拾。因为赔率不是我们自己开设的,所以我们无法直接用改变赔率的办法来引导赌注,这也是当年我们直接采用欧洲赔率的公司所面临的共同难题。
  那个星期五一整天的工作其实都是同一个方向,就是要求卜基们想办法说服客人们往曼联不输球的方向上考虑。星期五中午,怡保两个广播电台都有半小时左右的足球推介节目,两位节目主持人都是我堂哥的老友,这天他们都按照堂哥事先的交代,在节目中作了对曼联不输球有绝对信心的推介。怡保是个小地方,我们能做的顶多也就是这些,那天晚上看电视时我们看到泰国的一家支持SSP的电视台拼命在做曼联肯定赢不了球的推介,当时我们马上都意识到了什么,相对哈哈大笑,堂哥随手抄起电话打给了九师傅在槟城的一个助手,果然,我们的预料得到了证实——他已经听说SSP在泰国接到了太多押注曼联胜或平的赌单,他们也在心急火燎地“搞平衡”呢。
  这一次与SSP出现盘面冲突,还仅仅属于互相隔岸观火,毕竟他们没有在大马发售,而我们也没有在泰国开盘,所以彼此都能够保持幸灾乐祸的心态一笑置之。但后来,仅仅一年之后,众多的盘口代办公司纷纷扩展到整个东南亚市场的时候,再遇到类似这样的“撞车”,就不再以旁观者的姿态互相看笑话,而是开始了正面对抗,贴身肉搏的时代。
  星期五晚上我们再一次合了盘,所谓“合盘”,就是盘点一下已经收到的押注,把那些卜基们已经报盘而尚未交来钱数的押注也都计算在内。怡保人的信用是非常好的,在怡保的那段日子是我从事这个行业的十几年中相对最为平静和省心的一段时期,卜基报来的盘几乎百分之百都可以兑现,很少有人不讲信用在报盘之后“退水”。后来在吉隆坡和澳门,大概是因为行业的规模做大了,所以经常会遇到“退水”的情况,有几次差点搞得我们全军覆没。在这个行业里,其实到处都是暗礁,随时都有可能一不慎便翻船落水。人们都说马来西亚是赌博的天堂,我想这更多的并不是因为马来西亚人喜好赌博,而是马来西亚人的赌风相对比较好,信用度成了维系马来西亚赌博行业最坚定的基础。这次合盘的结果让我们多少感觉到一点欣慰,经过一天时间的努力,押注曼联胜盘和平盘的数额平稳上升,而押注负盘的数额在整个一个白天都没有增加。
 我们内心里并不希望经常遇到这样的大客户,一旦他们出手,一般都会在一个盘口上押注很大的资金,我们往往在他下注之后,就会停掉很多正常的接单,而去全力寻找与他的大单相反方向的投注。这等于是说,一旦某一场比赛接受了这样一个大单,那么这场比赛本来的三个盘口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我们可以操控的空间就狭窄了很多。这样的大客户的危害性还不仅仅在于此,他们往往比别人更有能力继续赢得大资金的支持,一旦他们在某一次赌盘中输得很惨,他们为了尽快翻盘,十有八九会在下一次或者连续几次的赌盘中继续单方向押注大资金,这经常造成我们连续很多天,甚至连续几个月都会为了寻求盘面的平衡而提心吊胆。大客户,大金额,当然会为我们带来大数额的“回水”收益,但是我们更希望的是平稳地把这个行业做下去,钱可以慢慢赚,再怎么说这都是一个高收益的行业,没有必要为了一次两次的大单承担太多的风险,更没有必要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去与客人对赌。即便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场比赛的赌盘在比赛开始之前依然没有达到我们所期待的平衡,如果曼联输球的话,我们这一场比赛的赔付虽然不至于使我们倾家荡产,至少使我们一两个月以来在其它几乎所有场次的赌盘上获得的盈利全部倒贴进去。
  我在焦灼不安中给九师傅打了一个电话,九师傅的惶恐比我更为强烈,他先是在电话中大骂了几声买曼联输球的大客户,然后才有气无力地说:
  “欧洲球市买曼联赢球的太多了,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我们这次算是赔定了。”
  九师傅所说的他们,自然是指欧洲的赌球公司。九师傅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可我仍是不敢相信。
  “曼联会输给曼城,这可能吗?”
  我心里嘀咕着,紧张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曼联与曼城的这场比赛是在星期日的凌晨举行的,从电视上看,比赛现场一直在下着大雨,上半场曼联队几乎没什么得分机会,反倒是曼城队速度飞快的7号利用对方的一次失误射进了一个球,那个球简直就像是贴着草皮在飞,力量大极了。进球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猛地一沉,呆呆地坐在那里,浑身都好像要瘫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都低着头默默无语,我的心中反复感慨着自己命运不济,第一次就接手了这样一场怪异的比赛……那种心情真是非常沮丧。
  下半场的比赛在很长时间里呈胶着状态,我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关注比赛,只看见两队在漫天的大雨里跑来跑去,曼联队红色的球衣被雨水湿透之后,已经几乎变成了黑色,这让我看上去倍感丧气。下半场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其他人主持盘口的比赛陆续开始,个人都纷纷去关心自己操盘的比赛,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盯着电视机,我感觉像死一样寂静。堂哥偶尔从另一间屋里走过来,急急忙忙地问一句:“怎么样,进了么?”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没。”
  堂哥便叹一口气,不再作声,走回去继续看他操盘的比赛。周围的房间里不断地传出其他人的欢呼声,我知道他们所负责的盘面早已经在开赛前基本摆平,所以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地享受足球比赛的乐趣,我则必须全身心地为我所负责的盘面担惊受怕。自从踏入这一行以后,我几乎没有再体验过足球比赛本身的乐趣。如果赛前已经摆平了盘面,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一心只想着到楼上铁皮房里去睡一大觉。假如比赛开始的时候还没能摆平盘面,那么比赛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次“炼狱”的过程,起起伏伏,生死轮回,思想已经完全被金钱上的患得患失所操控,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比赛呢?
  比赛依然在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似乎看台上观众们的热情都已经被淋湿了,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准备接受1:0这样一个结局。马克·休斯连续打了两脚远射,都偏出十万八千里。若在平时,老特拉福德的看台上肯定嘘声四起,但是这次什么声响也没有,寂静得令人感到恐怖。
  我又拨通了九师傅的电话,这次九师傅的口气明显平静了许多,他略带喜色地对我说:
  “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在封盘的最后时刻,有几注资金惊人的买家押在曼联输上,看来情况要有转机了。”
  我又是一惊,随口道:
  “场上的形势是曼联被动挨打,必输无疑,会有什么转机呢?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不可能的事!”
  九师傅断然打断了我的话,听得出,他对我所说的有些生气。我醒悟犯了忌讳,忙道:
  “曼联不能赢,又输不起,会是什么结局呢?”
  九师傅对我的问题报以一笑,好在他此刻心情一定甚好,只重声笑骂了我一句“平局,傻瓜”便挂断了电话。
  这也是一场假球?我瞪大眼睛,呆呆地盯着电视画面,头脑却被历史上的假球丑闻全然占据了……
  20世纪60年代是英格兰足球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假球丑闻频频被曝光,一度使得英国足球的信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1964年《星期日人民杂志》所揭露出来的“古德事件”。日,英国《星期日人民杂志》刊发了一连串系列追踪报道,文章指控有人在英格兰联赛的多场比赛中受贿,多达16支俱乐部球队和至少21名球员被卷入了这场旋涡。其实早在那之前一年,赛季夺得联赛冠军的埃弗顿队就被多家媒体指控卷入了假球丑闻,但是一直找不到直接的证据。英国足总在1963年圣诞节之后组成了22人的调查队伍,一直调查到1964年的3月,但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星期日人民杂志》以7000英镑的报酬终于翘开了前埃弗顿队球员吉米·古德的嘴巴,吉米·古德向《星期日人民杂志》揭露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他指出,1962年12月伊普斯维奇队2比1击败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的比赛是场假球。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的三名球员——队长彼德·斯万、中锋戴维·托尼和前卫托尼·凯伊联手制造了这个比分,事后每人得了100英镑。而且在同一天,丙级联赛的林肯郡队与布兰德福德队的比赛以及丁级联赛中约克郡队与奥尔德汉姆队的比赛都是假球。
未等英国足总出来表态,警方于当晚就迅速组成了专门的机构介入调查。在那之后的三天之内,有60多名球员接受了警方的调查。英国警方一直把这次调查持续了长达半年以上。并终于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假球”案源自1963年英格兰丁级联赛布里斯托尔队的一场比赛,那场比赛之后英国警方立案调查,最后两人被法院处以50英镑的罚金,英格兰足总随即对他们终生禁赛。所有人以为该案到此为止时,《星期日人民杂志》却派出以加伯特为首的调查小组,对此案进行更深入的调查采访,最后找到了了古德这一“假球”案的主犯,并且鼓动他站出来揭发事件的全部背景。古德承认:他在年效力于英格兰曼斯菲尔德队时,与博彩公司勾结,向各个级别联赛的球员行贿,让他们参与打假球。古德指挥这一“假球”集团的方式是,他利用英国赌球的合法性,先与博彩公司定好三场到五场比赛,然后由他去劝说参赛球员,让他们故意输掉比赛,为了保证参赛球员能够信守承诺,他要求这些球员必须以他开的赔率押上一定的本钱,如果球员成功地输掉了比赛,就可以得到数倍于本钱的“酬劳”。他自己在几年间更是从中牟取了高达7000英镑的暴利(当时英格兰球员最高周薪只有50多英镑)。  第二年1月,10名球员在诺丁汉阿萨塞斯接受了审判,古德自己也未能置身事外,受到了最严重的处罚,4年监禁并罚款5000英镑,另外3名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球员凯伊、托尼和斯万被监禁两年,并被终生禁赛。其中托尼·凯伊在《星期日人民杂志》揭发这起丑闻时,已经从谢菲尔德星期三队转会至埃弗顿队,并且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参加了国际大赛,被公认为是英格兰足球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不是那100英镑,他很可能会在1966年夺得世界杯的英格兰队中占有一席之地。1991年,凯伊成为英国《太阳报》的专栏作者,在专栏开篇的第一篇文章中,他简略地回顾了当时的情形,执拗地说:“那100英镑根本不是对手给我们的,那只不过是谢菲尔德星期三俱乐部老板发放的花红。”
  这场巨大的“假球”丑闻之所以能够被揭露,直到最终受到法律的惩罚,主要归功于新闻界尤其是《星期日人民杂志》三年内的连续调查和追踪报道。该报记者加伯特和坎普林冒着生命危险,获得了犯罪嫌疑人的谈话录音,为法庭提供了最重要的证据,两人最后还亲自走上法庭作证。也是该报记者掌握的线索,帮助警方一度陷入死胡同的调查获得了进展。在此案真相大白后,负责调查此案的英国警察和检察官都对《星期日人民杂志》记者帮助司法机关将罪犯绳之于法表示感激,法官劳顿也承认,该报获得的证据对法院的判决起了关键作用。
  《星期日人民杂志》在那次事件之后声名大振,一度成为向英格兰假球现象进攻的旗手。1972年他们的这些努力终于遇到了麻烦。那一年,沃尔夫汉普顿流浪者队前卫弗兰克·莫罗向《星期日人民杂志》揭露,当年利兹联队的苏格兰国脚比利·布雷纳曾试图向他行贿。当时利兹联队已经夺得了英国足总杯,他们希望在英格兰甲级联赛最后一场与沃尔夫汉普顿流浪者队至少打平,这样就可以一举夺得“双冠王”。布雷纳在俱乐部主席唐·雷维的授意下找到了莫罗,在比赛前向他行贿5000英镑,让他在比赛中制造一个点球,莫罗婉言拒绝,最终利兹联队以一球失利无缘联赛冠军。
  在莫罗的揭发文章披露之后,布雷纳起诉《星期日人民杂志》损害名誉罪,但在该案审判前他却又主动提出要求撤诉,并承认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双方在庭外私了,他愿付出自己的诉讼费。不过,自以为成竹在胸的《星期日人民杂志》拒绝了他的要求,有报道认为:该杂志愚蠢地认为法官和陪审团在媒体与明星打官司时对媒体有着明显的敌意,他们力图改变这一现状。审判如期进行,结果莫罗在法庭的证言未能说服陪审团,布雷纳反而大获全胜,获得了那个时代最大的一笔赔偿——10万英镑。
  英格兰既是现代足球的鼻祖,也同样是假球的鼻祖,尽管现在的英格兰超级联赛中此类的假球事件已经很少被发现和证实,但这并不等于英格兰足球已经天下太平了。即便是这个晚上面对的曼联和曼城两队,在英格兰的假球历史上也都有过不甚光彩的记载。其中最著名、最可笑的一件事发生在1905年8月,曼城当时的头号球星梅里迪斯在与阿斯顿维拉队的比赛之前和阿斯顿维拉队的队长阿列克斯·李打赌,声称自己赌阿斯顿维拉获胜,然后当即掏出10英镑塞到阿列克斯的口袋里,说:“可事实将与我的赌注相反,所以我现在就愿赌服输,我看你们还是放弃了吧。”可能这本来只是梅里迪斯玩弄的一个恶作剧,但阿列克斯却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旋即向当执主裁判告发了此事。可怜的梅里迪斯被认为是以10英镑行贿,结果惨遭禁赛一年的处罚,这是曼城俱乐部的大名第一次出现在英格兰假球的历史上。
  如果说曼城的“第一次”是被冤枉了的话,那么曼联的“第一次”则是证据确凿。1915年4月初,面临降级危险的曼联队到客场出战利物浦队,曼联的几名队员邀请利物浦队的几名队员在赛前两天到曼彻斯特的一家酒吧聚会,双方商定利物浦队让球。这场比赛是日进行的,此前实力不济的曼联队轻松地以2比0客场拿下了风头正劲的利物浦队。利物浦的球迷感到十分震怒,甚至有的赌球人士坚称这是一场假球而拒绝支付赌金。随后,英格兰足总和警方展开了调查,他们在利物浦队球员杰克·谢林顿处打开了缺口,最后有9名球员被禁赛。其中,这次让球事件的的始作俑者,曼联队的得分手恩诺科·韦斯特被罚禁赛30年,直至1945年他62岁的时候才可以获得解禁。
  假球历史,有一个共同的轨迹,那就是:早期的假球一般都是球员之间为了保证本队的成绩而向对手中的个别球员进行行贿,多数牵涉到金钱的贿赂,也有少数根本就与金钱的往来无关,纯粹是相互关系上的精神和感情笼络。可以说,那时候的假球相对而言还算是比较简单、直白,仅仅是球员之间的交易,球队的教练和俱乐部的老板都极少参与进去,更没有发现场外势力,尤其是赌球集团势力的参与。所以那些年英国、意大利、法国等国揪出了一些假球事件,并最终成功地通过法律完成了对涉案人员的处罚,这并不能作为最近几年欧洲足坛打击假球的参照和示范。时代不同了,制造假球的动机、目的和手段都已经与几十年前千差万别,当年成功地打了假,仅仅是基于当时的情况。最近几年来,即便是在当初在足球打假问题上取得过巨大成功的英国、意大利和法国,无论是足协还是警方,无不对现在盛行的假球方式束手无策。如今的假球现象比几十年前更为普遍,更??保?哺???危???丛印W闱虮热?丫?晌?3兜缴缁嵴?巍⒕?煤芏喾矫娴囊桓雠哟蟮木?妹爬啵?鞣矫娴氖屏Χ疾粼釉诶锩妫?ハ嘀?涞睦?嬲?嵋丫??醢兹然?W闱虮热?丫?拥ゴ康奶逵?杭迹?映∩?1个人之间的技术、战术、体能、素养的较量,演变为一种异常复杂的、多角度的、多侧面的力量的比拼。一场比赛的结果往往是很多种场外力量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互相制约、互相冲突的结果,而绝不仅仅是球员、教练员、球队、俱乐部之间竞争的结果。所以,现在的假球事件在调查起来就远远不如早年那样直接了当,甚至更多的时候根本就无从查起,无法查起。
  早年英国足球界发生的那些贿赂事件,归根结底还是出于感情笼络,所牵涉到的金钱即便在那个年代、即便是对于当时相对贫穷的足球运动员来说,也都算不上是很大的数额,同业之间相对和睦的关系往来,相对平和的交往心态,奠定了当时足球圈的主要基调。英国足球圈一直很刻意地强调各球队之间的竞争和对抗关系,鼓励球员和球迷采取越来越激烈的手段制造球队之间互相对抗,甚至不共戴天的气氛,最近十几年来还特别突出了同一个城市的球队之间“德比战”的重要性。这些举动固然主要是为了争夺市场占有率,吸引更多的球迷关注。另一方面,他们最初的目的之一,也是试图通过这种人为制造的“火星撞地球”的氛围,使球员们之间产生互相对抗的情绪,从而从根本上消除球员之间发生感情笼络而影响比赛的可能性。
  这样做的副作用就是球迷之间的对立情绪逐渐蔓延,进而直接导致了场外暴力事件和看台打斗事件的频繁发生。可以说假球越猖獗的国家,球迷暴力事件也会越多。结果为了防止假球,就要煽动球队之间的对立情绪,鼓动了对立情绪,球迷之间就难免要爆发暴力冲突。足球运动由此也被引向了向这种恶性循环的轨道。
  我收回了思绪,把目光又投向了电视画面。随着比赛的进行,从场面上和曼联队员的表现上,我越来越怀疑自己以前所拥有的关于这两支球队的知识。当时的这种怀疑可以说还只是一种蒙胧的感觉,而在那之后,当我逐渐深入到这一行工作的深层领域,并且对这个行业的内幕有了越来越深刻和广泛的了解之后,这种怀疑一切的感觉就成了始终伴随在我的左右的一种切实的生活。后来,我们甚至可以对任何一场比赛都情不自禁地产生出这样的怀疑,我们几乎已经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多少真正的、纯粹的足球比赛,对于我们的每一次怀疑,我们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联想起许许多多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或者曾经知道过的信息作为佐证。再没有哪一支俱乐部是逍遥于世外的,职业足球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被打上了虚伪的标签。比赛只不过是多方角力之后的一个过场,在赛前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这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完整地知道。正因为如此,在判断一场比赛胜负的时候,球队的技术和战术能力已经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我和我的同行们早已经把关注的目光更多地投注于球队在场外、在赛前的各种风吹草动,投注于每一场比赛对于整体格局、对于所牵涉的各方利益的综合评判上。
  那会面对这样两支球队,我还是对九师傅的话半信半疑。我知道这两支队伍由来已久的敌对和竞争的历史,甚至很清楚两队球迷之间“红军”与“蓝军”水火不相容的心态。怀疑是一掠即过的感觉,没有上升到理智的思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那曾经掠过的怀疑报有一丝嘲笑——曼联在第80分钟的时候扳平了比分,并且把1比1的比分保持到终场。至今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当麦考莱尔踢进扳平的一球的时候,我那种如释重负的情景。没有惊喜,没有欢呼雀跃。我原本就瘫软地半躺半坐在围成半圆的藤椅上,那一瞬间更加感觉到几乎要瘫软到地上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真希望就那样永远空白下去,什么也不用再想,什么也不用再担忧。
  麻木成了我在后来很多年里唯一的感觉,我已经麻木了——对于足球麻木了,对于自己所从事的事业麻木了。从那一刻起,我对赌庄的黑幕有了本质的认识,油然而生的是强烈的犯罪感。苏洛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导我说:
  “有赌客哭的,才有我们赌庄笑的,你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忧心呢?要怪,也怪他们贪财好货,心存侥幸啊!”
  球赛结束后马上要做的就是结算这场比赛最终的账目。结算必须经过两个人的核数,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现差错的可能。我们一般都是两个人同时在场进行结算,这样免得一个人算过之后,另一个人再算一遍。这是我堂哥定下来的主意,过去他们做六合彩和马票的时候,采用的是互相不见面式的核算,就是一个人算完之后,把账目放在一个黑袋子里面,每个盘口有一个黑袋子,各个盘口逐渐核算出来,就会有很多黑袋子排成一排。然后,核数的老师傅才会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来,随手抄起一个黑袋子拿去再仔细核算第二遍,第二遍核算完成之后,会装进一个黄袋子里面永久保存。算“黑袋”的人事先并不会知道自己算出来的“黑袋”最终将会由哪一位师傅去完成“黄袋”。一般我们把第一次核算叫作“黑袋”,第二次叫作“黄袋”。“黄袋”师傅一般都是账目算得又精又快,而且深得老板信任的人。九师傅原来就曾经很长时间在林氏家族的门下担任“黄袋”师傅未等英国足总出来表态,警方于当晚就迅速组成了专门的机构介入调查。在那之后的三天之内,有60多名球员接受了警方的调查。英国警方一直把这次调查持续了长达半年以上。并终于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假球”案源自1963年英格兰丁级联赛布里斯托尔队的一场比赛,那场比赛之后英国警方立案调查,最后两人被法院处以50英镑的罚金,英格兰足总随即对他们终生禁赛。所有人以为该案到此为止时,《星期日人民杂志》却派出以加伯特为首的调查小组,对此案进行更深入的调查采访,最后找到了了古德这一“假球”案的主犯,并且鼓动他站出来揭发事件的全部背景。古德承认:他在年效力于英格兰曼斯菲尔德队时,与博彩公司勾结,向各个级别联赛的球员行贿,让他们参与打假球。古德指挥这一“假球”集团的方式是,他利用英国赌球的合法性,先与博彩公司定好三场到五场比赛,然后由他去劝说参赛球员,让他们故意输掉比赛,为了保证参赛球员能够信守承诺,他要求这些球员必须以他开的赔率押上一定的本钱,如果球员成功地输掉了比赛,就可以得到数倍于本钱的“酬劳”。他自己在几年间更是从中牟取了高达7000英镑的暴利(当时英格兰球员最高周薪只有50多英镑)。  第二年1月,10名球员在诺丁汉阿萨塞斯接受了审判,古德自己也未能置身事外,受到了最严重的处罚,4年监禁并罚款5000英镑,另外3名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球员凯伊、托尼和斯万被监禁两年,并被终生禁赛。其中托尼·凯伊在《星期日人民杂志》揭发这起丑闻时,已经从谢菲尔德星期三队转会至埃弗顿队,并且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参加了国际大赛,被公认为是英格兰足球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不是那100英镑,他很可能会在1966年夺得世界杯的英格兰队中占有一席之地。1991年,凯伊成为英国《太阳报》的专栏作者,在专栏开篇的第一篇文章中,他简略地回顾了当时的情形,执拗地说:“那100英镑根本不是对手给我们的,那只不过是谢菲尔德星期三俱乐部老板发放的花红。”
  这场巨大的“假球”丑闻之所以能够被揭露,直到最终受到法律的惩罚,主要归功于新闻界尤其是《星期日人民杂志》三年内的连续调查和追踪报道。该报记者加伯特和坎普林冒着生命危险,获得了犯罪嫌疑人的谈话录音,为法庭提供了最重要的证据,两人最后还亲自走上法庭作证。也是该报记者掌握的线索,帮助警方一度陷入死胡同的调查获得了进展。在此案真相大白后,负责调查此案的英国警察和检察官都对《星期日人民杂志》记者帮助司法机关将罪犯绳之于法表示感激,法官劳顿也承认,该报获得的证据对法院的判决起了关键作用。
  《星期日人民杂志》在那次事件之后声名大振,一度成为向英格兰假球现象进攻的旗手。1972年他们的这些努力终于遇到了麻烦。那一年,沃尔夫汉普顿流浪者队前卫弗兰克·莫罗向《星期日人民杂志》揭露,当年利兹联队的苏格兰国脚比利·布雷纳曾试图向他行贿。当时利兹联队已经夺得了英国足总杯,他们希望在英格兰甲级联赛最后一场与沃尔夫汉普顿流浪者队至少打平,这样就可以一举夺得“双冠王”。布雷纳在俱乐部主席唐·雷维的授意下找到了莫罗,在比赛前向他行贿5000英镑,让他在比赛中制造一个点球,莫罗婉言拒绝,最终利兹联队以一球失利无缘联赛冠军。
  在莫罗的揭发文章披露之后,布雷纳起诉《星期日人民杂志》损害名誉罪,但在该案审判前他却又主动提出要求撤诉,并承认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双方在庭外私了,他愿付出自己的诉讼费。不过,自以为成竹在胸的《星期日人民杂志》拒绝了他的要求,有报道认为:该杂志愚蠢地认为法官和陪审团在媒体与明星打官司时对媒体有着明显的敌意,他们力图改变这一现状。审判如期进行,结果莫罗在法庭的证言未能说服陪审团,布雷纳反而大获全胜,获得了那个时代最大的一笔赔偿——10万英镑。
  英格兰既是现代足球的鼻祖,也同样是假球的鼻祖,尽管现在的英格兰超级联赛中此类的假球事件已经很少被发现和证实,但这并不等于英格兰足球已经天下太平了。即便是这个晚上面对的曼联和曼城两队,在英格兰的假球历史上也都有过不甚光彩的记载。其中最著名、最可笑的一件事发生在1905年8月,曼城当时的头号球星梅里迪斯在与阿斯顿维拉队的比赛之前和阿斯顿维拉队的队长阿列克斯·李打赌,声称自己赌阿斯顿维拉获胜,然后当即掏出10英镑塞到阿列克斯的口袋里,说:“可事实将与我的赌注相反,所以我现在就愿赌服输,我看你们还是放弃了吧。”可能这本来只是梅里迪斯玩弄的一个恶作剧,但阿列克斯却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旋即向当执主裁判告发了此事。可怜的梅里迪斯被认为是以10英镑行贿,结果惨遭禁赛一年的处罚,这是曼城俱乐部的大名第一次出现在英格兰假球的历史上。
  如果说曼城的“第一次”是被冤枉了的话,那么曼联的“第一次”则是证据确凿。1915年4月初,面临降级危险的曼联队到客场出战利物浦队,曼联的几名队员邀请利物浦队的几名队员在赛前两天到曼彻斯特的一家酒吧聚会,双方商定利物浦队让球。这场比赛是日进行的,此前实力不济的曼联队轻松地以2比0客场拿下了风头正劲的利物浦队。利物浦的球迷感到十分震怒,甚至有的赌球人士坚称这是一场假球而拒绝支付赌金。随后,英格兰足总和警方展开了调查,他们在利物浦队球员杰克·谢林顿处打开了缺口,最后有9名球员被禁赛。其中,这次让球事件的的始作俑者,曼联队的得分手恩诺科·韦斯特被罚禁赛30年,直至1945年他62岁的时候才可以获得解禁。
  假球历史,有一个共同的轨迹,那就是:早期的假球一般都是球员之间为了保证本队的成绩而向对手中的个别球员进行行贿,多数牵涉到金钱的贿赂,也有少数根本就与金钱的往来无关,纯粹是相互关系上的精神和感情笼络。可以说,那时候的假球相对而言还算是比较简单、直白,仅仅是球员之间的交易,球队的教练和俱乐部的老板都极少参与进去,更没有发现场外势力,尤其是赌球集团势力的参与。所以那些年英国、意大利、法国等国揪出了一些假球事件,并最终成功地通过法律完成了对涉案人员的处罚,这并不能作为最近几年欧洲足坛打击假球的参照和示范。时代不同了,制造假球的动机、目的和手段都已经与几十年前千差万别,当年成功地打了假,仅仅是基于当时的情况。最近几年来,即便是在当初在足球打假问题上取得过巨大成功的英国、意大利和法国,无论是足协还是警方,无不对现在盛行的假球方式束手无策。如今的假球现象比几十年前更为普遍,更??保?哺???危???丛印W闱虮热?丫?晌?3兜缴缁嵴?巍⒕?煤芏喾矫娴囊桓雠哟蟮木?妹爬啵?鞣矫娴氖屏Χ疾粼釉诶锩妫?ハ嘀?涞睦?嬲?嵋丫??醢兹然?W闱虮热?丫?拥ゴ康奶逵?杭迹?映∩?1个人之间的技术、战术、体能、素养的较量,演变为一种异常复杂的、多角度的、多侧面的力量的比拼。一场比赛的结果往往是很多种场外力量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互相制约、互相冲突的结果,而绝不仅仅是球员、教练员、球队、俱乐部之间竞争的结果。所以,现在的假球事件在调查起来就远远不如早年那样直接了当,甚至更多的时候根本就无从查起,无法查起。
  早年英国足球界发生的那些贿赂事件,归根结底还是出于感情笼络,所牵涉到的金钱即便在那个年代、即便是对于当时相对贫穷的足球运动员来说,也都算不上是很大的数额,同业之间相对和睦的关系往来,相对平和的交往心态,奠定了当时足球圈的主要基调。英国足球圈一直很刻意地强调各球队之间的竞争和对抗关系,鼓励球员和球迷采取越来越激烈的手段制造球队之间互相对抗,甚至不共戴天的气氛,最近十几年来还特别突出了同一个城市的球队之间“德比战”的重要性。这些举动固然主要是为了争夺市场占有率,吸引更多的球迷关注。另一方面,他们最初的目的之一,也是试图通过这种人为制造的“火星撞地球”的氛围,使球员们之间产生互相对抗的情绪,从而从根本上消除球员之间发生感情笼络而影响比赛的可能性。
  这样做的副作用就是球迷之间的对立情绪逐渐蔓延,进而直接导致了场外暴力事件和看台打斗事件的频繁发生。可以说假球越猖獗的国家,球迷暴力事件也会越多。结果为了防止假球,就要煽动球队之间的对立情绪,鼓动了对立情绪,球迷之间就难免要爆发暴力冲突。足球运动由此也被引向了向这种恶性循环的轨道。
  我收回了思绪,把目光又投向了电视画面。随着比赛的进行,从场面上和曼联队员的表现上,我越来越怀疑自己以前所拥有的关于这两支球队的知识。当时的这种怀疑可以说还只是一种蒙胧的感觉,而在那之后,当我逐渐深入到这一行工作的深层领域,并且对这个行业的内幕有了越来越深刻和广泛的了解之后,这种怀疑一切的感觉就成了始终伴随在我的左右的一种切实的生活。后来,我们甚至可以对任何一场比赛都情不自禁地产生出这样的怀疑,我们几乎已经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多少真正的、纯粹的足球比赛,对于我们的每一次怀疑,我们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联想起许许多多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或者曾经知道过的信息作为佐证。再没有哪一支俱乐部是逍遥于世外的,职业足球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被打上了虚伪的标签。比赛只不过是多方角力之后的一个过场,在赛前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这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完整地知道。正因为如此,在判断一场比赛胜负的时候,球队的技术和战术能力已经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我和我的同行们早已经把关注的目光更多地投注于球队在场外、在赛前的各种风吹草动,投注于每一场比赛对于整体格局、对于所牵涉的各方利益的综合评判上。
  那会面对这样两支球队,我还是对九师傅的话半信半疑。我知道这两支队伍由来已久的敌对和竞争的历史,甚至很清楚两队球迷之间“红军”与“蓝军”水火不相容的心态。怀疑是一掠即过的感觉,没有上升到理智的思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那曾经掠过的怀疑报有一丝嘲笑——曼联在第80分钟的时候扳平了比分,并且把1比1的比分保持到终场。至今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当麦考莱尔踢进扳平的一球的时候,我那种如释重负的情景。没有惊喜,没有欢呼雀跃。我原本就瘫软地半躺半坐在围成半圆的藤椅上,那一瞬间更加感觉到几乎要瘫软到地上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真希望就那样永远空白下去,什么也不用再想,什么也不用再担忧。
  麻木成了我在后来很多年里唯一的感觉,我已经麻木了——对于足球麻木了,对于自己所从事的事业麻木了。从那一刻起,我对赌庄的黑幕有了本质的认识,油然而生的是强烈的犯罪感。苏洛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导我说:
  “有赌客哭的,才有我们赌庄笑的,你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忧心呢?要怪,也怪他们贪财好货,心存侥幸啊!”
  球赛结束后马上要做的就是结算这场比赛最终的账目。结算必须经过两个人的核数,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现差错的可能。我们一般都是两个人同时在场进行结算,这样免得一个人算过之后,另一个人再算一遍。这是我堂哥定下来的主意,过去他们做六合彩和马票的时候,采用的是互相不见面式的核算,就是一个人算完之后,把账目放在一个黑袋子里面,每个盘口有一个黑袋子,各个盘口逐渐核算出来,就会有很多黑袋子排成一排。然后,核数的老师傅才会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来,随手抄起一个黑袋子拿去再仔细核算第二遍,第二遍核算完成之后,会装进一个黄袋子里面永久保存。算“黑袋”的人事先并不会知道自己算出来的“黑袋”最终将会由哪一位师傅去完成“黄袋”。一般我们把第一次核算叫作“黑袋”,第二次叫作“黄袋”。“黄袋”师傅一般都是账目算得又精又快,而且深得老板信任的人。九师傅原来就曾经很长时间在林氏家族的门下担任“黄袋”师傅。
到了足球博彩流行的年代,因为开设盘口的时间频率比过去玩六合彩和马票的时候频密了很多,过去基本上是一个星期只开一次盘,每次最多有七八种不同的盘口。如今差不多每天都会开设十几个盘口,所以再像以前那样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核对数目,已经是不太现实了。尤其是马来人和印度人做核数师傅的时候,时间会被他们拖得更长,因为他们对于数字和算术的基本概念与我们华人完全不一样,在快速的心算过程中,他们几乎从来不使用乘除法,而只会用加减法。比如说有客人来购买5张每张5元的彩票,我们最直觉的反应就是“5乘以5”,所以一下子就会报出25元的合计价。而他们不习惯这样做,他们的传统是“5加5加5……”,一共加五次,然后报出合计价。他们这样做往往会取得很精确的计算结果,避免了出现差错的可能性。但是在计算速度上会减低很多。目前,“黄袋”师傅的角色已经逐渐淡出了这个行业,而电脑记账已经完全普及,甚至有些客户较多的卜基都抱着笔记本式电脑出外行街。最近两三年来,稍微有点规模的博彩公司都已经在利用互联网互通信息和记载账目,像我们当时那样手工操作、传真往来的方式,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想象了。  在自己平衡不了自己的盘面的时候,就肯定会动起其他的歪脑筋。这时候,向其他的赌球公司“买盘”来维持平衡,就成为必然的举措。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更多的时候则成了互相进行倾轧的手段。
第三章庄家秘术
跻身赌庄,时间不久,我就感到此中的奥秘实在太多了。为了混出个名堂,我决心从此入手,凡事搞个明白。为此,我向堂哥请教。
  堂哥听完了我的叙说,眼睛一下亮了,他重重地打了我一拳,欣喜道:
  “这才是我的堂弟呢,有出息。”
  从此,有事无事的时候,堂哥总是抽出时间教我有关赌庄和赌球方面的知识,令我对此有了全面的了解。
  按照马来西亚赌业的传统,赌博公司一直都是坚持只赚取“水”钱,卜基也是靠“水”钱来生活。在这里必须澄清一个观念,那就是:赌博公司并不等同于“庄家”,只有那些动用自己的资金与客人进行对赌的赌博公司,才能够叫做“庄家”。20个世纪90年代以前的马来西亚赌业中,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庄家”,那时候赌博公司都比较恪守传统,只是尽量把自己摆在赌博活动的组织者和管理者的角度来进行,赌博公司自己原则上不直接参加赌注,或者至少是不以直接与客人对赌的盈利为目标。“设局”而不“入局”,这是这一行业最初共守的规范。
  马来西亚不一样,尤其是印尼,他们的传统基本上就是与客人对赌。赌博更主要的是依靠偶然性的运气,赌场上不可能有常胜将军。赌博公司既然直接参与赌博,光依靠运气的成分肯定是无法保证自己取得常胜的。这样一来,赌博公司要不然就是在某一次赌局中惨败,而遭致公司破产;要不然就会使出密技,在幕后操控,以使自己获胜。
  我们早期所进行的操作显然是幼稚和原始的。除了前面提到的赌球公司内部核算方式的改变之外,早期的赌客一般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多数采取“单押”的方式,就是看中了一个盘口,即把所有的投入全部押在一个结果上。
  博彩在社会百姓中的地位在不断地改变,博彩活动的性质也在不断地转变。早期的马来西亚,人们参与博彩的主要心态是一种相对比较随意的“玩”的心态,“小赌怡情”是他们一直崇尚的博彩心态。随着媒体的大肆渲染,特别是一些获得高额奖金的故事被广泛流传,人们购买彩票时的心态也开始逐渐陷入急功近利。过去,买彩票只是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消遣活动,是对正常生活和工作的一种调节。可如今已经有很多人把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研究彩票上,出现了为数不少的职业赌徒。正常的生活反而成了对“赌博工作”的补充和调剂,这实在是一种本末倒置的现象。
  记得当时为了赢得九师傅的器重,我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些规避赌庄风险的方案,我兴冲冲地先拿给堂哥看,不想堂哥泼了我一头冷水:
  “这太小儿科了,九师傅怎会看呢?”
  他见我一脸的恹恹之色,遂又放低声音,安慰我说:
  “你初来乍道,用心求进是好的,可也不能操之过急。你要知道,在赌庄里干事,最重要的先要成为行家里手,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否则,似你这样一知半解,就妄谈赌庄的大事,只能暴露你的无知,更会让别人看轻你了。”
  堂哥的话并没有错,可在我的想法里,为赌庄着想总不是坏事,何况这也是我接近九师傅的唯一捷径。
  我又苦熬几夜,把我的方案梳理几番,自命名为“三合一方案”:
  “三合一”的第一招依旧是通过以前那种原始的方式来实现,就是要求卜基说服他的已经购买了大额单方向押注的大客户再买一些平盘来做对冲,具体的说法是要对客人阐明以防止大额亏损的出现。这一方面是我们的卜基确实在为自己的客户全面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们自身平衡方面的要求。后来很多时候,卜基们都是这样做的,他们会花一整天的时间想方设法去动摇那些大客户的自信心,然后从他们那里多拿一些对冲单回来。很多导致了盘面失衡的大单,最终起码有四分之一是靠下单的大客户自己用追加对冲单的方式去找平的。
  “三合一方案”的第二招就是,在客人购买了对冲单之后依然无法保持平衡的时候,我们公司自己动用公司的资金去购买对冲单,以使盘面做到相对平衡。这样做实际上已经是赤裸裸地直接与自己的客户对赌。但是在后来的几次重要关头,实际上都是通过这种方法使我们化险为夷。
  “三合一方案”的第三招就是:在自己盘面的赔率比别人低的时候,宁可花钱去向别的庄家进行投注,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盘面的综合平衡。这种方法现在已经被绝大多数庄家广泛采用,从别人那里赢钱来弥补自己盘面的亏损,这种思路现在已经被视为理所当然。不过,在1993年,这种想法还是石破天惊的,被自己公司内部很多人视为大逆不道,其中就包括我的堂哥。
  我这样看待自己的这三种套路:第一招是鼓动客人自己跟自己对赌,第二招是带动庄家与自己的客户对赌,第三招则是把我们公司、另外的庄家以及我们的客户,三者拉在一起对赌。
  其实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这些方案,与今天更加复杂多样的押注手段相比,依然是小巫见大巫。如今的赌博公司已经百分之百转变成了庄家的角色,庄家与庄家之间的联手已经可以演化出无数种花样百出的赌博方式。庄家早已经不再是单独的个体,庄家通过各种操盘和护盘的行为,已经结合成了一个复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共同体。在这种情形之下,庄家遭受惨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庄家的风险已经分散给一个无形中的“庄家共同体”来分担,即便其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出现暂时的亏损,这个无形的整体也基本上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组合成一种新的自我保护形式。并没有什么人在这中间明确地起到什么串通和协商的作用,仅仅因为这已经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市场,市场中很多自然而然形成的规律已经可以自动地修正自己的错误。而在这中间,唯一孤立无援的,就只剩下那些普通的赌民,他们的危险性并不在于自己所投入资金量的多寡,而是在于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保护的机制。
  我鼓起勇气,给在槟城的九师傅打了一个电话。当我说明了情由后,万没想到九师傅竟是把我大大夸奖了一番,第二天还专门从槟城赶回怡保。回到怡保之后,他又避开所有人,专门请我去红土坎附近的邦咯岛上秘密商谈了两天。1992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在金沙滩进行了一次长谈。
在这番谈话之后,九师傅答应带我去槟城。很多年以后,我们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路时,越发感到当初在怡保的那次谈话实际上是很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很多东西在那个晚上我们已经预见到了,只不过当时的认识还很模糊。我们并不是神仙,我们最后之所以获得成功,还在于我们敏锐地抓住了当时那种朦胧的预感,且在之后认认真真地把这些预感整理成为理性的思路,后经不断的实践,把这些思路变为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法。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当时我们所创造出来的新方法,已经没有那么神秘。我们全部思考的核心,应该说只有两个字——对冲。就是说,在我们的盘面无法平衡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动用自己的资金,购买自己的,甚至是别家的相对盘口来维持最终的平衡。既然动用到了自己的资金,实际上就形成了与客户的对赌,这在我们之前是赌业的大忌。传统上看,赌业的利润仅仅是来源于赌博公司的“回水”和向客人收取的“抽水”。赌博公司的“回水”,是指赌博公司按照交收的资金量,给付佣金,一般是2至3个百分点不等。这部分“回水”包括了给全部卜基的佣金。而“抽水”的方式又分为“明抽”和“暗抽”。“明抽”就是向客人收取“贴水”。譬如以2%的贴水率来说,客人赢了100元钱,实际上只能拿到98元,另外2元就是被赌博公司“抽水”了。
  和九师傅的长谈,出乎我的想象,从此我竟成了九师傅身边的红人。他不仅采纳了我的方案,还特地为我摆了一桌酒宴,以示嘉勉。酒桌上,九师傅当着许多赌庄大佬的面夸我是赌界奇才,前途无量,一时四起的赞叹声更让我生发了无比的豪情。我那天借着酒兴,谈了我对赌业的看法:
  “赌业中并没有真正的公平。以前我们所维持的行业守则,只不过是想在这种不公平中间取得相对的公平。我一直认为:人们天生具有赌性,具有赌博的意识和冲动,这种天性的东西不只是在赌业这一个行业中有所体现,人类从事的很多行业其实都是人类各种天性的自然延伸。赌业只不过是人类众多行业之中的一种,完全应该也完全可以与其他的行业一样按部就班地成长,顺其自然地发展。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赌业就变成了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一个行业。我想,对于赌业的不同认知、不同思路,也是造成了赌业向不同方向发展的缘由。”
  “但是,时过境迁,我对于赌业过于理想化的企盼已经不可能直面如今越来越残酷的质怠R?朐谡飧霭亵凑?鞯氖贝?疚冉鸥??捅匦虢羲媸贝?浠?奶卣鳎?鞒鱿嘤Φ母谋洹!?/p&
  我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叫好。九师傅也眉开眼笑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嘉许。这个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坐在我远处的堂哥,嘴上只是挂着一丝冷笑。
  回来的路上,堂哥急冲冲地走着,把我甩在身后。我见他不高兴的样子,犹豫了几次,终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
  堂哥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鄙弃的目光,判若二人。良久,他才粗声说:
  “你小子风头出尽了,还会理我这个堂哥吗?”
  我惶急心跳,大声道:
  “堂哥,你不会是嫉妒我吧?”
  “再这样说我就揍你!”
  堂哥分明是急了,我急忙闭上嘴,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二行清泪从我眼中流下。
  一阵风吹过,堂哥把头扭向一边,忽发出一声长叹。我刚想说什么,堂哥轻轻摆手,抢先道:
  “你误会你堂哥了。按理说,你得到九师傅的赏识,我本该为你高兴才对,可我就是这个样子,一点事也不想瞒你。”
  我又想说话,堂哥一下竟捂上了我的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才低声说道:
  “在赌庄里干事,发财的是九师傅这样的大老板,你我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万想不到,你竟想出那么个馊主意,还背着我去找九师傅。你知道吗?如果按照你的方法,那些可怜的穷赌客当真是万劫不复了,九师傅那样的人更不会损失一块骨头。”
  我头脑轰响:堂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平日少言寡语,对九师傅又十分恭敬,做事更是有板有眼,原来他对赌庄和九师傅竟暗藏着这么深的仇恨啊。未等我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堂哥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在我听来,无疑是炸雷一般:
  “你太幼稚了,有些事我本不该说,可为了你好,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告诉你吧,赌庄根本就是骗人的,咱们的那个九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利用你罢了,有你这个傻小子替他遮风档雨,他何乐而不为呢?”
  我回味堂哥的话,立觉他话中有话,他不把事情说明,只是在提醒我。
  我追问他几次,他只是摇头,最后,他苦声道:
  “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无用了。赌庄的黑暗和残酷,绝非是你现在所想象的。我已决定退出赌庄,你好自为之吧。”
  堂哥的话至今还响彻在我的耳边,当我后来经历那么多凶险和磨难之后,我才知道堂哥言语的真意:他是盼我出人头地,更是怕我身陷泥潭,这种矛盾心态折磨着他,终叫他欲言又止,没有敞开心扉。
  赌球方式的变化不仅仅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手段,而且也是一种向其他赌球庄家进行攻击的手段。现在的概念与我们在怡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越来越多的赌球公司的介入,使得这一行业的情形变得复杂起来。开设赌球公司或者建立赌球庄家的目的是各不相同的,除了传统上的通过经营赌业来赚取金钱之外,最近几年来又出现了许多心术不正的赌球公司,他们的目的主要在于为黑社会势力洗钱。这种倾向在印尼的赌球业中更为常见。赌球公司因为往来的金钱数额颇为庞大,因而被一些黑社会势力看作是洗钱的最快速渠道,这本身并不令人感到奇怪。但是一旦这种势力在赌球业中做大,占据了主要地位时,赌球业的盘局就变得非常复杂化。
  资金量在这个时候也成为一种互相攻击的筹码,在关键时刻充当破坏性角色的投注往往多数出自其他赌球公司不怀好意的“砸盘”。传统的赌球公司原来相安无事的太平格局被打乱了,要想在一个盘口上达到盘面的平衡已经越来越难。在自己平衡不了自己的盘面的时候,就肯定会动起其他的歪脑筋。这时候,向其他的赌球公司“买盘”来维持平衡,就成为必然的举措。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更多的时候则成了互相进行倾轧的手段。其实,通过互相的串换筹码,以使彼此的盘面都能够达到平衡,这种思路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在近年来的具体实行上,很多时候这成为一个幌子,一种借口?这样的情势使得我们在每一个赌盘即将封盘前的最后时刻,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地揣摩着任何一个出现的大数额投注,是否可能来自其他赌球业者不怀好意的破坏。
  一次,一位陌生的赌客在一场并不重要的球赛中,竟买了10万令吉的重注。我一下慌了,盘面如何也平衡不下。万般无奈,我只好打电话向九师傅汇报了此事。
  “这是有人故意砸盘。”
  九师傅在电话里十分肯定地说。稍后,他让我镇静,等他查清此事再说。那天深夜,九师傅匆匆赶回,他把我和辛加、苏洛等人招到一处僻静的酒店,未等坐定,铁青着脸的九师傅开口便道:
  “我让你们去干一件大事,你们有这个胆吗?”
  九师傅全没有了往日的慈眉善目,他目光凶狠地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他这个样子,我还第一次见到。
  最后,他把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良久,他才又说:
  “是‘虹城赌庄’干的,他们这是虎口拔牙啊。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砸了他们的场子,也让别人明白点规矩。这事就交给你了,出了事我负责。”
  我背冒冷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九师傅见我如此模样,忽又挤出笑来,他缓缓地说:
  “我也不想这么干啊?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凡事都要见识历练,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一待九师傅走后,我才缓过神来,双腿打颤。
  苏洛和辛加倒是不以为然,苏洛还安抚我说:
  “打打杀杀,原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旁观阵好了,别的事交给我们了。”
  我们带上砍刀棍棒,乘坐四辆轿车向百里之外的“虹城赌庄”进发。一路上,苏洛、辛加等人说说笑笑,竟是如同赴宴一般。辛加见我一言不发,便开导我说:
  “老板真是太器重你了,才会把这个差事交给你。你要知道,我们把此事了结,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大可不必怕这怕那了。”
  苏洛在旁接道:
  “老板现在何等身份,竟还有人想砸他的盘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们为老板做事就该为他着想啊。”
  也许我憋得太久的缘故,这会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猛然怒喝一声,打断了他们喋喋不休的话:
  “不就是打架吗?老子说过怕吗?都他妈给我闭嘴!”
  车到“虹城赌庄”,我第一个冲了进去,逢人便打,见物便砸。苏洛和辛加等人见我如此“英勇”,自是不甘落后。“虹城赌庄”被我们的突袭搞得猝不及防,纷纷逃窜,不消多时,“虹城赌庄”已是一片狼藉了。
  我是弟兄当中唯一受伤流血的一个。从小到大,我向以老实厚道为人称道,这是我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和人对阵厮杀。也许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打杀经验的缘故,这个结果倒不是什么意外。
  这场血战过后,我在赌庄的名气一下骤升了许多。从小看我长大的九师傅也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说道:
  “好样的,你总算没让我失望!小伙子,你应该负起更大的责任了。”
  他毅然决然地把怡保的赌庄交我打理,还破例给我一万令吉,以示褒奖。
赌博是残酷的,发财梦不仅会令赌客失去理智,更会让我们从事赌庄生意的人大失常性,干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来。正因如此,禁止赌博在很多国家的法律中早有规定,但为何总是“禁而不止,杜而不绝”呢?有人甚至称这是一个医学问题,即赌博是一种病态反应性疾病。最近美国费城精神病研究中心对赌博者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无法控制自己而沉迷于赌博的人,是由于神经递质中某种化学成分(这种化学成分既是赌博的诱导剂,又是维持参赌的因素)特别高,中枢神经失调和生物钟功能紊乱所致。这类赌博患者会对社会、职业、财产、家庭观念上产生病态思考,严重的甚至甘冒个人前途的危险,顶着家庭破裂的风浪,欠下大量的赌债,四处寻找返本的机会,结果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另一部分人坚持认为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因为博彩已不是个别现象,而是越来越大众化。不仅存在所谓“赌博患者”,更多的是以博彩来追求刺激、娱乐的正常人。医学可以解释前者的病态,但无法解释后者。即使存在病理性的赌博,其发生、发展与生物学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但社会心理、社会物质因素却无疑是病理性赌博的一种诱因,尤其是以金钱作为衡量一切事物标准的社会风气,使“快发财”的思想意识在一些人的头脑中出现恶性膨胀,诱发“赌博病”。  尽管博彩可能会带来诸多的负面影响,但在一些国家和地区,却是发展经济、增加就业的良方。譬如拉斯维加斯,博彩业的发展使得美国内华达州这块最不适合于人类居住的干旱荒芜之地出现了“色彩浓艳、令人眩目”的繁荣景象,成为了冒险家的乐园。又如大西洋城,从开禁赌博以来增加了3万就业机会,州政府的税收增加了1亿多美元。再如中国的澳门,自从博彩业从19世纪50年代在澳门凋敝的经济中以“黑马”的姿态崛起后,就一直在解决就业、增加政府税收、带动其他行业发展中扮演着龙头老大的角色。据统计,近20年来澳门博彩业以每年20%多的速度增长,其占本地生产总值的比重在30%以上,博彩业税收占到了当地财政收入的45%。可见,博彩不仅能给参与者带来刺激与财富,也不乏政府疼爱之处。
  菲律宾的赌球业似乎并不为人们所重视,其实,在东南亚诸多国家的赌球行业中,菲律宾的赌球业一直拥有最良好的信誉。这也正是日本的豪客为什么长期以来热衷于选择在菲律宾下注的原因。这一切乃是因为菲律宾的赌球行业一直以来都受到政府最高长官的直接“关照”。埃斯特拉达在总统任上收过地下博彩庄家的“保护费”,总数高达5.45亿比索,而且回回还得是现钞。不但他收,他的儿子也替他老爸要账,当然免不了要揩一点油走。直到后来,他儿子干脆直接开设了一家大型赌博公司,而足球赌博则始终是其中的最主要项目。
  有人指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博彩活动本身的对与错,而在于其引发的后果。财富的去向、当事人的心态等外因决定了博彩活动给人带来的是娱乐享受还是家破人亡,给社会带来的是财富还是罪恶。譬如赌城,确实是社会问题集中的地方,犯罪率、自杀率居高不下,但确切地说,这些并不能说明大多数人如何行为不轨,它只说明了少数人的变态。
  不管这些是否代表了目前人们对博彩的普遍看法,但不能不说是传统“赌博犯法”论调中的一个异音。
  今日赌博业发生的巨变,在十几年前,我还是无法想象的。令人吃惊的是,九师傅当时竟有这种超前的见识。一次闲聊,九师傅忧心仲仲地对我说:
  “在我看来,赌博既是一块肥肉,政府早晚会把它抓到自己手里的。趁这种事还没有发生,我们得抓紧时间,用尽手段,好好捞上一笔。”
  他又以美国和澳门为例,以证明自己的忧心无误。他说:
  “美国在1969年由国会通过‘法人博彩法’,允许开赌。拉斯维加斯一炮而红,在沙漠上兴建一个新城市,不出10年成为世界赌城的样板,成为集赌博、会议中心、娱乐度假之大成的消费城市。其他各州起而仿效。西方各国也纷纷设立赌场,作为增加税收、遏制黑社会、增加就业门路的灵丹妙药。香港的邻埠澳门,就是靠赌博来维持政府收支的。只要治安良好,银子便滚滚而来。”
  对九师傅的话,我向来信服,不过这次我却表达了不同的意见。我强调说:
  “俗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乱性’,如果将‘赌博’作为生财工具,极可能酿成大祸。当时经常有因赌博而倾家荡产的新闻,也有跳楼自杀的恐怖报道。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频繁出入赌场,背后会遭人非议;打工仔、白领人士热衷赌博,传到人耳中,会有被‘炒鱿鱼’的危险;未婚的青年人,既使是世家子弟,如果经常出入赌场,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有此弊端,我看我们的政府是不敢仿效西方国家的。”
  为了让九师傅相信我的观点,我又分析说:
  “公彩的推出,无疑是助长了赌博活动的普及化和社会化。把公彩与公益事业结合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至少对于为数众多的买彩人来说,所考虑的完全是博彩的收益性、盈利性。在这种大背景下,赌博行业会迅速扩张,越来越多的行业被拉入到博彩的项目里来。而公彩在任何一个地区都不能说是博彩行业的全部,每一项公彩背后,都必然会造就出和支撑起相应的地下私彩。香港马会主持的香港赌马活动已经算是一项组织管理得非常出色的博彩项目,但即便如此,几十年来始终也无法杜绝‘外围马’等地下私彩形式的成长。”
  最后,我特别加重了语气,强调说:
  “赌博方式迅速的演变,迅速的推陈出新,就是在‘赌博人口’迅速膨胀的大背景下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参与的人多了,自然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会多起来。同时,各种复杂多变的情况也会多起来,这更需要我们赌庄采取更多的方式方法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
  回想当时九师傅听我谈话的表情,我愈发感到他真是高深莫测,不愧是东南亚赌庄之王。他那会儿很有耐心地把话听完,一脸漠然,末了只轻声道:
  “小伙子,我们走着瞧吧。”
  事实证明了九师傅的预见。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博彩业全面兴起,全面泛滥的时代,不仅许多国家政府参与其中,而且大大小小的赌庄多得数不胜数。为了生存和竞争,更为了抢得博彩这个硕大的蛋糕,各路人马无不绞尽脑汁,各出奇招、秘术,放手一博。
  九师傅在槟城的办公室是在槟城乔治市的莱特街,记得当时他总是对我们说:虽然莱特街离海边很近,但我们只能从楼宇的夹缝中瞥见大海的一角。要想看得更远更广,单凭我们离海边近是没用的,必须站到槟城最高的光大大厦65层楼上去,虽然那里远离海边,但在那里看得更加真切。
  这是九师傅的名言,在我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九师傅出奇制胜的法宝呢?
●他采取了一种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手段:在比赛的下半场制造停电事件,从而使比赛不能进行,然后按照地下赌球一直以来所遵从的一项规则——下半场比赛中无论因何种原因导致比赛中断,均被视为不可预测的外力所干扰,当时的比分就算无效。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不利于自己的赛果取消,化险为夷。
  1992年,赌业的形势开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来自印尼和香港同业的竞争开始走向白热化。仅仅是被动地保护自己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设计了一些护盘方案,而这些也仅仅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市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庞大的赌球人流已经被煽动起来,巨额的“金钱”不断地涌入东南亚的赌球市场,这时候就会有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我们一两个庄家所能够左右的了。市场推着我们往前走,甚至用最大的步幅往前走都已经满足不了市场的渴望。现实逼迫我们必须去考虑别的方式。
  林氏家族的赌盘也出现了很多次摆不平的情况,并且这种现象越来越频繁地出现。林氏的规模做得越来越大,引起其他一些庄家的不满愈烈。最初我们发觉有的庄家会在封盘之前最后时段突然抛出大笔资金来投入我们的盘口,这往往使得我们事先费尽心机达成的盘面平衡被冲得七零八落。庄家之间互相倾轧、互相拆台的时刻终于开始了。一方面,我们为自己能够吸引到更多的投注金而感到兴奋;另一方面,又对由此产生的更大的风险而感到担忧。
  那年夏天,九师傅带我去吉隆坡参加了林氏集团的一次业务研讨会。那次会议参加的人数很多,主要是林氏集团在大马各地的代理商,另外也有跟林氏比较要好的Euro
Bet赔率在东南亚代理公司的负责人,以及两家香港地下赌球公司的要员。
  这次聚会是在云顶高原半山腰上的阿娃娜酒店举行的。林氏把这次聚会安排得非常神秘,从吉隆坡出发去云顶的时候,他安排的车子没有走通常最快捷的古晋路,而是特地绕了个弯,从彭亨一直绕道文良港,然后折回头又走鹅路。本来可以从鹅路直接过黑风洞上山,可是车子偏偏又跑到加叻立交桥上七拐八拐绕了很久,最终竟然从当时尚未竣工的新邦隧道走到去关丹的路上,然后再折回阿娃娜马场上了山。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却整整走了6个小时。
  这次怪异的旅程使我一开始就已经预感到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发生。果然,在晚餐会上,香港地下赌球公司的头目廖先生公开提出了一个方案:在英格兰联赛中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用钱买通关键人物,制造我们所需要的比赛结果。
  会场一片寂静。
  其实,操纵球赛是每个赌庄都干过的事,本没有什么新意了,问题是英格兰联赛赌金宠大,万众瞩目,若想让远在亚洲的我们把它控制在手里,输赢在我,实不是件易事。
  沉寂之际,林氏集团的当家人竟第一个打破沉默,表示反对,他说:
  “操纵比赛的难度太大,弄不好会使我们身败名裂,得不偿失。我自信不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我们也一样会赢取重利的。”
  林氏集团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自有他们的道理。要知道,林氏并没有开设自己的盘口,而是直接引用英国威灵好的赔率,林氏与威灵好只是代理关系,威灵好在全世界有近百个像林氏集团那样的区域性代理商,他们可以直接采用威灵好的赔率机制,并且从威灵好获得直接的信息分享。同时,他们每年还要向威灵好支付特许费。林氏不是独立的盘口,而仅仅是威灵好旗下的一个分支,他不可能绕开威灵好而直接介入英格兰的联赛,如果那样做的话,他首先不可能避免自己的小盘面与威灵好的大盘面之间的直接冲突。况且,威灵好是英国首屈一指的大型赌博公司,对于英格兰足球的人脉关系,威灵好自身的能力恐怕就已经是无人可比,甚至可以说:英格兰联赛的每一个角落都渗透了威灵好近百年来逐步建立的、深厚的人脉网络。威灵好建立这些网络的目的正是为了防止发生场外因素对比赛的干扰,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发生,威灵好的嗅觉肯定比英国足总甚至英国警方还要灵敏和快速。
  以威灵好这种百年老店的实力和信誉,他们也许已经不需要在英格兰的联赛中使用什么出格的手段来维持自己的利益。他们所要做的,仅仅是维持天下太平,以保障自身平稳地赚取利益。所以业内人士都说:威灵好也许可以被看作是英国足球保持公正的一股中间力量。作为威灵好众多区域代理商之一的林氏集团,可能是不愿去作出违背威灵好利益的事情吧。
  廖先生见林氏不肯附议,遂把目光停在了九师傅的脸上。他轻咳一声,言语平和地对九师傅说:
  “九师傅在赌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还是听听九师傅的高见吧。”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望向了九师傅,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但见九师傅微微一笑,却是把我先介绍给了大家,随后说:
  “这是我的高徒,入道虽然时日不长,却是颇有悟性和见地,让他说几句如何?”
  这个提议,所有的人都感到突兀;我更是万想不到,受宠若惊。也许是初次参加这么大型的会议所致,我心跳如鼓,硬着头皮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说:
  “为了追求最大的利益和万无一失,廖先生提议无疑是大胆的,在我看来,也是大势所趋的。正如廖先生所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中国有句俗话,有钱能便鬼推磨,只要我们敢于出手,不吝钱财,操纵英格兰联赛又有何难?我相信,在巨大的财富面前,我们不这样做,自会有人这样做;我们现在不做,势之所然我们以后还是要做。这本不是什么做不做的问题,而是身系利害,我们不能不做啊。”
  我的发言廖先生第一个拍手叫好。林氏集团的人虽没有赞许,竟也没有再出言反驳。九师傅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神情显然是颇为满意。
1993年,在印尼几大赌球集团的直接参与下,香港和澳门的地下赌球事业在迅速崛起,这是两个对于赌业具有多年经验的地区,他们拥有更加庞大的赌博人口,拥有更加完善的管理体系,拥有更加先进的联络工具。他们的介入,一方面使得足球赌博行业在东南亚地区如虎添翼般地飞速发展,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各个赌球集团之间利益上的冲突。
  除了最后封盘前突然杀入的“破坏性投注”之外,更多的是彼此之间在信息咨询方面针锋相对的较量。你说这支球队好,必然会有人在另外的报章上鼓吹另一支球队好,互相都摆出为赌民做全盘考虑的样子,但实际上彼此都很清楚,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进行虚张声势的误导。任何一场球在赛前都不可能有绝对的赢家,但在资料的掌握和把握上,赛前就已经肯定有一个大致的基础方向。为了一己私利而抛开所有事实的基础于不顾,拼命地强化自己的导向,这样的舆论方式已经在很多年以来成为报章上的主流,这势必使得各种推介本身就失去了平常心。
  平常心的丧失直接导致了印尼和香港的地下赌球集团铤而走险。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地下赌球的危害性。印尼和香港当时的赌球集团都属于地下经营,都是彻头彻尾的非法赌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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