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装了旋转轮胎进去就卡住可是进去我点开始就出现两个单词一个看不见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正在看
评论列表(网友评论仅供网友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同意其观点或证实其描述)连谏&&别对我撒谎&&网上看不到的部分(下)
第二十三章
到了医院,霍小栗连门诊也没去,直接去找林主任请假,抬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谢兰像只气势汹汹的母老虎一样冲了出来,见是霍小栗,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扇了上来:“霍小栗,你他妈个逼的够不要脸够积极啊,大清早的一上班,你不上班先跑出来勾搭一圈男人啊?!”
霍小栗先是懵,然后是怒了,她再也不能忍让谢兰了,否则,无论是谢兰还是其他人,都会把她的忍让当成是理亏心虚,所以才在谢兰面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扬手还了谢兰一个嘴巴:“谢兰,你觉得你丈夫好那是你的事,可我看不上,你也甭端着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否则,我告你诽谤。”
谢兰没想到霍小栗敢还手打她,彻底恼了,冲上来就要揪霍小栗的头发,被林主任从背后抱住了:“谢兰!你要再发疯再闹,咱俩就甭在一块过了!”
谢兰可算抓住了证据,回手就来挠林主任一把,转头又去挠霍小栗,骂不要脸,婚还没离下来呢,就忙活着找下家了,找来找去找到了老林头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把老林迷昏了头,还没离婚呢,老林就开始偷偷转移财产,可巧被她发现了,居然还撒谎说借给王医生应急了,让她给问漏了馅才坦白是借给霍小栗了,这哪儿是借,分明是转移财产……
走廊上的人越围越多,林主任又尴尬又难堪,连拖带拉地把谢兰弄进了办心室,对外面围观的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谢兰误会我了。”
谢兰嗷地又是一嗓子:“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他妈的当我是三岁奶娃儿啊?”
霍小栗觉得如果不解释,林主任和自己以后都甭在医院里抬头做人了,便不卑不亢地说她是借了林主任的2万块钱,但事情不像谢兰说的那样。当然,谢兰可以不信,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围观情感纠葛就像围观人的精神裸体,听霍小栗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三三两两散去了,霍小栗敲了敲林主任的门,隔着门说:“林主任,我是来找您请假的,我把假条写好,让王医生转给您。”
霍小栗回了门诊,草草写了一份事假条,妇科门诊离林主任的办公室很近,王医生听到了刚才的一幕,正为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而内疚呢,跟霍小栗解释说,今天一大早接到了谢兰电话,谢兰一开口就说娘家哥哥的儿子要结婚,让她赶快想办法还钱,当时她刚起床,脑子没转过弯来,就迷迷糊棚地说了句我没借林主任的钱啊……等她反应过是怎么回事来,谢兰已扣了电话,她想挽回一下,就忙忙打回去,说自己想起来了,是借了林主任2万块钱,谢兰却用鼻子笑了两声说没想到她一堂堂的妇科医生,居然干起王婆的勾当来了。说完就啪地扣了电话,王医生就知道,坏了,怕谢兰上班后到妇科闹事,就给霍小栗发了短信,把情况说了一下。
霍小栗从包里摸出手机,果然,有条未读短信,苦笑了一下:“我没听见手机响。”
说到这里,霍小栗已经哽咽了,把写好的事假条推给王医生,让她转给林主任,王医生见她一请假就是半个月,有点吃惊:“小霍,你一下子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干什么?”
霍小栗就把顾嘉树的车可能被人套了牌,她要替顾嘉树查清,还他清白这件事说了一遍。王医生幽幽看着霍小栗,半天才感慨说:“到底是夫妻。”
霍小栗笑了笑,把病号一一交接给王医生,正说着,内线电话响了,是院办李主任,让霍小栗过去一下,王医生说是不是谢兰去院领导那儿告状了?要陪霍小栗上去解释清楚,霍小栗见有患者捏着病历进来了,遂拦下王医生,自己上去了。
上楼的时候,霍小栗想好了,自己可以就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的事写检查,但如果是谢兰在院领导面前恶人先告状地把她给诬蔑了一顿,她决不罢休。
果然,李主任先是批评霍小栗不该不顾忌医院影响,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见霍小栗心平气和地承认是自己太冲动,就话锋一转,说小霍啊,自打你进医院我就看着你是棵行医的好苗子,可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霍小栗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谢兰打架的事,就又说了遍对不起。
李主任摆了摆手:“不是这事,我是说没想到像你这么优寿的女人,老公怎么会出轨。”
霍小栗不想就她和顾嘉树的感情和李主任探讨什么,就敷衍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她先走了。
“小霍,你跟林主任……”可李主任还意犹未尽,追问了一句。
“我跟林主任是上下级关系。”霍小栗不想再听任何人把她和林主任捏在一起,飞快地截住了李主任的话:“如果说我和林主任还有另外一种私人关系的话,那就是债主和借债人的是关系”
&李主任倒是朗声笑了一下,大度地说:“小霍,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跟林主任借了多少钱。”
霍小栗一下子就脸红了,觉得自己是有点风声鹤唳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以为是谢兰让李主任帮着讨债呢,就让他转告谢兰,这一两天她就会把钱还了。
李主任忙解释说谢兰倒没催着她还钱,只是觉得她跟谢兰都闹成这样了,这笔钱还是早点还了的好,让霍小栗不要操心了,他马上去银行提现金,替她还给谢兰。
霍小栗错愕地看着他:“不行不行,我哪儿能让您替我垫上呢。”
李主任突然有点黯然地:“小霍……等以后再说,客气话别说了,你先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霍小栗给感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剩了不停地说谢谢,出了医院,想着就这么去海信立交桥去抓套牌车不行啊,抓住确实有这么辆套牌车存在,她总不能发现了它撒丫子就追吧?何况也追不上,现在,她需要一台数码相机。
数码相机在她和顾嘉树共同的家里,那个家已经不属于她了,肖爱秋未必会让她进门,也不想去讨气生,就给霍小震打了个电话,去他公司拿了相机,就去了海信立交桥,桥的两侧竖满了广告牌,她好容易找了—个视角合适,也刚能容一个人探出身去的缝隙,探身一看,还好,贯穿南北方向的车辆,尽收眼底。
又潮又冷的海风从海上忽忽扑来,才半个小时,霍小栗的脸就给冻得通红了,用手戳一下,都没了知觉,双脚冻得像针扎一样的痛,全身上下没一点热乎气,期间,有几个电话打进来,声称自己就是她要寻找的目击证人,霍小栗很激动,感恩戴德地要约对方见面,可对方不肯,提出让霍小栗意思意思,霍小栗顾不上那么多了,满口答应着,说只要他肯出庭做证,就算他不要,她也会给笔谢金,可对方还是不肯见面,坚持让霍小栗先把钱打到他账户上,霍小栗这才起了疑心,多问了几句他看到顾嘉树车的细节,才明白是骗钱的。
整个下午,她接了十几个类似的电话,都大同小异的结局,对寻找目击证人这事,遂不再抱太大的希望了。
既然找不到目击证人,唯一能证明顾嘉树是清白的、没有撒谎的证据就是在茫茫车海里找到那辆套牌车了。
霍小栗盯车盯得就更是专注了,每当有辆和顾嘉树相同牌子相同型号相同颜色的车从桥下路过,她的心,都狂跳几下,几乎要从喉咙里一跃而出。
下午四点多,李主任给她发了个短信,钱已经还给谢兰了。被冷风吹了大半天的霍小栗,心里一暖,差点掉下眼泪来,给李主任回了个短信,说了一大堆感谢话,然后继续盯桥下的车来车往,盯得月亮升起来了,盯得有稀稀落落的星星在干冷的夜空上眨着慵懒的眼睛,可她,一无所获,失望像巨大而无形的石头,撞击着她的心。
期间,铁蛋打她手机,带着哭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姥姥都生气了,要跟她说话,霍小栗刚要说不用了,手机里已传来了母亲的咆哮,母亲先是把肖爱秋骂了一顿,然后又骂顾嘉树,说在这时候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居然还想在顾家母子跟前做好人,把自己累倒了,心疼受累都是她这当妈的……
母亲的愤怒就像一挂响亮而脆生酌小鞭炮,在霍小栗的耳边噼里啪啦地炸着,霍小栗远远地擎着手机,任由母亲骂完了,挂断了电话,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盯着桥下,到晚上九点多,霍小震来了,一声不响地拉起霍小栗往桥下走,霍小栗打开他,想说干什么呢,却只是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奇怪的嘶哑声,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的嗓子居然嘶哑得说不出话了。
霍小震心疼地拉起她:“姐,你别这样,我替你守着,你回察吃饭。”
霍小栗摇了摇头,用了些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不行,你心粗。”
“姐,我保证我绝对细心,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让咱妈来把你拽回去。”霍小震推着她往桥下走,连冻加上站了将近十个小时,霍小栗的腿早就不听使唤了,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摔倒在了桥面上,差点让一辆过桥的车给撞了。
霍小震看着扶着地、竭力要装成是不小心摔倒的姐姐,眼泪刷就掉下来了,他什么也进说,把相机揣进口袋,弯腰背起霍小栗就往桥下走。
趴在弟弟温暖而健壮的背上,霍小栗就觉得整个身体一下子涣散了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说小震,咱妈要是看见我这样,明天我就甭出来了,别背我回家,背我找家小饭馆吃点东西。
霍小震哽咽着嗓子点点头,背着霍小栗到桥下找了一家羊肉馆,要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霍小栗才笑着说,在桥上站了~天,都忘记吃饭的茬了。
是真的,在桥上站着的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因为过于专注盯着桥下的车,霍小栗根本就没觉出饿来,直到看看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到了前胸贴着后脊梁的地步了,一口热羊肉汤喝下去,就觉得一股温柔的暖流,顺着喉咙蜿蜒而下。
吃完饭,她拿出几颗药吃了,见霍小震盯着她手里的药看,就笑着说是芬必得,当这些年的妇科医生给当出职业病来了,站久了就腰酸腿疼的。霍小震有点又气又疼地说那你还在桥上站了一整天?霍小栗笑了笑,和顾嘉树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这点疼算什么?
从羊肉馆出来,霍小震催着她回家,可她还是不放心,非要跟霍小震一起在桥上守着,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两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一连4天,一直是这样,霍小震有点泄气了,劝霍小栗换个地方,说如果真的存在一辆套牌车,如果他真的在那个夜晚从这里经过,说不准也是偶然的事,并不像霍小栗想像的那样,他回家必须经过这儿。
霍小栗摇了摇头,不是她多么倔强,而是,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那辆车还要从这儿经过的,而且会被她一眼中地地认出来。
守到第五天凌晨,霍小栗终于发现了那辆车,她痴痴地盯着那辆车,像傻了一样大喊:“小震,你看!”
等霍小震迷糊着揉了揉眼睛去看,那辆车已经远去了:“哪儿呢?”
霍小栗这才想起来,因为太激动,忘记了按相机快门,她顾不上回答霍小震的话,疯了一样地往桥下奔,沿着车去的万向,疯狂地奔跑。
在寒冷的冬夜里,她飞快地奔跑,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有力气,仿佛,只要她一直这么奔跑下去,就会和幸福拥抱和希望拥抱……
可是,她跑不过那四只汽车轮胎,她跑啊跑啊,整个街道一片空旷,连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她绝望的喘息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还有绝望地瘫痪在地的身体。
等霍小震赶过来,她正坐在空旷的街边流泪:“小震,我把它追丢了……”
霍小震拥过姐瘦弱的肩,紧紧地揽在怀里,他知道此刻姐姐心里的绝望,像丢了命一样的绝望,因为她爱过那个男人,虽然他背叛了她,伤了她的心,就像他深爱着米糖,却看不见未来。
那种绝望的疼,可以把人活生生地撕扯掉。
“小震,我把顾嘉树的希望追丢了。”
“不会的,姐姐,这条路上有很多路口,每个路口都有监控摄像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交警指挥中心,在那儿能查监控资料,它会在每一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下留下通行纪录的。”霍小震比姐姐冷静一些,他边安慰着姐姐边扶起她:“姐,我们回家吧。”
霍小栗姐弟像两个疲惫的伤兵,相互偎依着往家走去。
这一夜,霍小栗没睡。
从到家到天亮,不过3个小时而已,对她,却想三个世纪那么漫长,好像上帝在故意跟她开玩笑,把每一寸光阴,都撕扯成了无限的长。
终于,她听到有人刷拉刷拉地扫院子了,她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地从床上坐起来,飞快穿上衣服,母亲翻了个身,不满地瞅了她一眼:“着急忙慌什么呢?你观在去了也没用。”说着,母亲给铁蛋拽了拽被子,尽量挡着他的耳朵,怕吵醒他:“我看就是我得了绝症,也不见得你会这么上心!”
母亲嘴里不满地唠叼着,人却下了床,披上衣服就去厨房了,片刻,厨房里传来了刷牙洗脸的声音,再然后是淘米煎鸡蛋的声音,霍小栗伏身看着铁蛋,好久了,轻轻地吻了铁蛋额头一下,铁蛋一伸手,肉肉的小胳膊就搭在了她脖子上,迷迷糊糊地叫声妈妈,霍小栗心里一阵酸软,就把他搂在了怀里,铁蛋搭在她脖子上的胳膊就更紧了。
母子两个就这么躺着,也不知躺了多久,就听母亲在外面吆喝:“别捂蛆了,都给我起来吃饭!”
霍小栗刮了刮铁蛋的鼻子:“乖铁蛋,起床了。”
铁蛋还想赖在她怀里撒会娇,霍小栗惦记着去交警指挥中心的事儿,哪儿还有心思和他继续黏糊,就哄着他起床:“铁蛋,听话,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铁蛋噘着嘴巴坐起来,歪着头看了霍小栗一会,突然说:“妈,我们回家住吧。”
霍小栗以为他只是住不惯大杂院,没往深里想,边给他套衣服边说:“在姥姥家住不挺好嘛,写完作业还有舅舅陪你玩。”
铁蛋小声说:“一点儿也不好,姥姥最讨厌了。”
霍小栗一怔,严肃地看着儿子:“铁蛋!姥姥每天接送你上学,给你做饭吃,你怎么说能说姥姥讨厌?”
铁蛋一仰脸,倔强地盯着霍小栗:“我讨厌姥姥老说你没出息,整天干打雷不下雨,就欺负她的本事,她嫌你不赶快和爸爸离婚,谁想让你和爸爸离婚谁就讨厌!”铁蛋自己提上裤子,蹦下床,回头对霍小栗大声说:“我不喜欢欢这样!我不喜欢你和爸爸离婚!”
霍小栗一下子就傻在了那儿。
显然,母亲听见了铁蛋的吆喝,推开门,探头进来:“小王八羔子,大清早的,你吆喝什么吆喝?”
铁蛋瞪着眼看了她一会,一声不响地扒拉开她,从她身边钻了出去,母亲回头看了他一眼,啧啧了两声:“喂不熟的外甥狗!”又问霍小栗:“铁蛋这是怎么了?”
霍小栗知道,如果她说实话,母亲肯定又蹦了高了,可又想提醒一下母亲,大人的事,少在孩子眼前唠叨,就边叠被边说:“妈,以后你别在铁蛋跟前说我和顾嘉树的事,铁蛋还小,他懂什么……”
“你当我稀罕说啊,你和小震一天到晚不着家,我肚子里憋着话不跟铁蛋唠叨我跟谁唠叨去?跟院子里的老娘们唠叨了让她们瞧咱家的笑话?”母亲振振有词,霍小栗懒得跟她吵,收拾好了,草草吃了几口饭,把铁蛋送到学校,就直接去了交警队,找到负责处理顾嘉树肇事逃逸案子的交警,说了自己这几天在街上找套牌车的事,又把自己在凌晨发理了那辆套牌车的事说了一遍。
&交警做完笔录,没用霍小栗催就带她去了交警指挥中心看监控录象,调出了那辆套牌车从海信立交桥下驶过的画面,当霍小栗看着这失而复得的画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现在,她不再怀疑自己是因心情迫切而看花了眼,也不再怀疑昨天凌晨看到的一切是幻觉,在监控录象上,清清楚楚地显示,那辆车不仅车的品牌,型号,颜色与顾嘉树的车完全一致,连车牌都和顾嘉树的车牌号一字不差,而顾嘉树的车,作为肇事嫌疑车辆已经被交警查封,根本不可能上路。
交警沿着车去的方向,调出了下面几个路口的监控录象,很快,就查到肇事车辆驶进了靠近海边的一个居民小区。
看到这儿,霍小栗拔腿就往外走,陪她一起过来调取监控录象的交警追出来:“您去哪儿?”
霍小栗边匆匆往外走边说:“我要去小区守着它,别让它跑了。”
霍小栗就到了街上,正心急火燎地拦出租车呢,陪她一起来的交警把车停在了她身边,打开门:“我陪你一起去。”
霍小栗说了声谢谢,上了车,眼睛就直直地瞪着前方,现在,她恨不能腋下生出翅暗,飞到那个小区,然后,守在车旁,等那套牌车主出现,上去先扇他一嘴巴子解解恨再说。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个小区,好在小区不大,就十几栋楼而已,也比较陈旧了,没有车库或是地下停车场之类的社区设施,在小区兜了半圈,就在一栋楼下发现了那辆套牌车,它像一只沉睡的老狗一样匍匐在上午的阳光里,一看见它,霍小栗周身的血液就沸腾了,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交警一把拉住了,说如果她现在太冲动,会惊动车主弃车而逃的。
霍小栗只好耐着性子坐在交警车里等着,交警打电话跟队里汇报完情况,就掉转车头要离开小区。
霍小栗急了,生怕这一走,会让套牌车溜之大吉。
交警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车,说警车太显眼,继续呆在这儿,会打草惊蛇。霍小栗这才放了心。
交警把车开到小区外,霍小栗看着小区的出入口,唯恐这会儿功夫,套牌车主嗅到了味道,开车或是只身跑了,紧张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还好,这期间只有两辆车进了小区,却没车出来,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交警的对讲机响了,说是套牌车主已经抓住了,原来进去的两辆车中的一辆,就是便衣警察的车。
霍小栗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一溜小跑进了小区,就见一个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被夹在两个警察之间,刹那间,霍小栗就觉得有股热血往脑袋上涌,她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可还是忍住了,积累了多日的疲倦,像浩荡的海水,困住了身体,就像被撒上了一把叫极度困倦的药,让她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了,扶着旁边的树,较绵绵地坐在了小区的马路牙子上,她漠然地看着中年男人被带上警车,漠然地看着警车离去。
冬天的阳光,穿过了光秃秃的树枝落在身上,她就这么坐着,进出小区的行人,诧异而好奇地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不在意这些目光,微微地闭着眼睛,感受着疲倦缓缓地被喜悦所替代。
当天下午,顾嘉树就被释放了。中年男人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过程,他在城阳开了家加工厂,平时住在厂里,每周只回一次市区的家,他不仅套了顾嘉树的车牌,那次肇事逃逸确实也是他干的好事,只是,他坚称因为那天晚上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根本就不知道撞了人,就觉得车子晃了一下。
在拘留所里呆了一个月的顾嘉树,头发长了,人也憔悴了不少,当警察说确实有人套了他的车牌,那起交通事故也确实和他没关系,对他说抱歉时,顾嘉树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直直地盯着警察,好像要用目光在他脸上砸一堆钉子,捞起笔,在笔录上签了字,把笔往桌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了树叶的遮掩,冬天的街道被阳光照耀得一片明黄,人和车子,像缓慢移动的皮影戏,顾嘉树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像一把炙热的针尖扎进眼里,顾嘉树的泪,刷地就滚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
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摸了一下口袋才意识到手机根本不在身上,只有零星的几张纸币。
他叹了口气,谁都不想见了,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揣回口袋,在拘留所他几乎没好好睡过觉,没好好洗过一个澡,一看到自己和一群为自己所鄙夷的人物关在一个号子里,他就狠不能拿脑袋撞墙,尤其是他们讲着粗话,眉飞色舞地说着下流段子,恍惚间,就觉得自己是一片被生生按进了污浊染缸的白帛,愈是挣扎着抗拒那些污秽的浸染却陷得愈深。
他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脏的,连汗毛孔里都散发着难闻的污浊之气。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洗个澡。回到公寓,他反锁了门,把自己泡进浴缸里,仰看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起了铁蛋,想起了霍小栗,他的人生,在34岁这一年,被打了一个巨大的结,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只有秦紫。他究竟哪儿开罪了秦紫?除了多年前她曾经热烈地示爱他却装做视而不见之外。
他水淋淋地从浴缸起站起来,包上浴巾,点了支烟,之前找秦紫碰了一鼻子灰的经验告诉他,采用心平气和的手段,他无法得到真相。除非走司法程序,迫使秦紫开口。
他掐灭了烟,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打算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电话是顾美童接的,他这才知道,妈妈为了保住房子,已经把霍小栗赶走了。
顾嘉树的脑袋就嗡地一声& 撂下电话就往家赶。
肖爱秋正在阁楼上吭哧吭哧地擦地板,没听见顾嘉树进来了,直到擦着擦着地,看见前面有双脚立在那儿,还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顾嘉树,人就跟傻了一样,把拖把一扔,抱着顾嘉树就嚎啕大哭上了,顾嘉树原本闷了一肚子火,可母亲肝肠寸断的哭泣把他的心哭软了,那些原本蓬勃的怒气,像阳光下的雪花一样,悄悄地消融了。
“我没事了,就给放出来了。”他扶着母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默地揽着母亲的肩,任由她哭够了发泄完了,才说:“妈,您怎么在这儿?”
肖爱秋擦了擦泪,小心地看了儿子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你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吃。”
“妈,我不饿,我问您呢,您怎么住在这儿?”顾嘉树掏出烟,点上:“他们呢?”
“回娘家了。”肖爱秋心下有点慌,小声地嗫嚅着:“我不放心这房子,过来给你看着门。”
“她为什么要回娘家?”顾嘉树依然不动声色。
肖爱秋知道,儿子心平气和的口气下,藏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我就知道她会去找你告状,反正是在她眼里,我就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妈!我在问您呢,霍小栗是怎么回娘家的?!”顾嘉树把烟死死地按在烟灰缸里,眼睛盯着母亲:“我需要知道真相!”
肖爱秋知道,瞒是瞒不过去的,索性把心一横:“让我赶回去的!自打你不在家住了,她就让她妈搬过来了,就她那小九九打的!我一眼就能看穿,还不是想趁和你离婚这茬,独霸了这房子,把她娘家河南路的老房子子腾给她弟弟结婚啊,看把她给美的,这房子一大半是你的,凭什么让给她?”
“妈,您知不知道,她是您孙子的妈!”顾嘉树没成想母亲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来,他甚至都能想象地出来,霍小栗被母亲扫地出门的凄惶情景,心里不由得有点难爱:“就算我们俩要离婚了,您也用不着把事做这么绝吧?”
肖爱秋瞪了儿子一眼,小声嘟哝:“铁蛋是我孙子,我是亲他,可我亲他有什么用?等你们把婚一离,有他那泼妇姥姥在,早晚得把铁蛋调教得不认我这奶奶了……”
顾嘉树和妈妈讲不通道理,起身楼上下地看了一圈,见衣橱都已空了,心情就更是糟糕了,好像十几年的人生被人掏空了一样,他狠狠地摔上衣橱门,转身就出去了。
他过够了这种纷争无休的日子,必须着手解决问题,从现在开始。
想了半天,给一位做律师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约他到律师搂附近的一家茶楼见面,把自己的情况大体一说,问律师有没有走司法程序的可能。
律师说如果单是从效益方面考虑,他支持他走司法程序,可是,作为朋友,他不想这么做,因为像这类牵扯到个人隐私的诉讼,打起来既牵扯精力又耗费时间,以着顾嘉树的敏感身份,还容易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最好还是私下协商解决。
顾嘉树苦笑,说如果能私下解决他就用不着打扰他了,秦紫压根就不朝面,他解决个屁。律师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你以什么理由起诉秦紫?”
一下子把顾嘉树给问住了,是啊,他以什么理由起诉秦紫?其一,关于借着和他有染拿到公司投标的事肯定不是秦紫张扬出去的,因为她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二,他没有证据证明秦紫亲口说过,她怀的孩子是他顾嘉树的;其三,网上的贴子,他一直怀疑是霍小栗因为气不过他提出离婚才发贴报复他的,也不可能按到秦紫身上,何况也没证据。
听来听去,律师也困惑了:“顾总,那您起诉秦紫想达到什么目的?”
“只有法庭能逼她说实话,到底是她公司有实力还是谁向她透露了招标标的,她心里最有数,还有,现在满世界都在疯传我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我想让她澄清这事实。”顾嘉树一字一顿:“我是要离婚没错,但我要清清白白地离,不想背负着烂名声离婚。”
律师点点头,斟酌了片刻,告诉顾嘉树,起诉秦紫理由不充分,法院给立案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不给立案?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守法公民,难道我只能任由别人端着脏水往我身上泼却毫无还手之力?”顾嘉树情绪很激动。
律师建设他以侵害名誉权为由起诉第一个发布这份帖子的网站,以确保官司能够立案。顾嘉树摇头:“我不想起诉网站。”
律师问为什么。
顾嘉树沉吟了半天,才说我怀疑帖子是我妻子发上去的。
“您不想和她对簿公堂?”
顾嘉树的心情很复杂:“以前我是恨她,可在拘留所蹲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到处都是流言飞语,她也很痛苦,她这么做可能也是为了发泄愤怒,好合好散吧,我不想弄到两败俱伤,不想让她想起我就当成仇人恨。”
最后,律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虽然起诉秦紫法院未必给立案,但他可以给秦紫发律师函,警告秦紫,必须出面澄清由她给顾嘉树造成的一切误会,消除影响,否则就会面临民事诉讼。
也只能这么办了,当然,顾嘉树也明白,这个律师函多少有点恐吓性质,如果秦紫接到律师函后依然无动于衷,他也不能怎么着她,但事到如此,也只能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态度试试了。
当天下午,顾嘉树就让律师给秦紫发律师函,如果秦紫对法律不是那么懂的话,肯定会有些惶恐,主动打电话联系他。
心急如楚的顾嘉树跟着律师去了律师搂,看律师草拟完律师函,盖章让同城快递取走后,才算松了口气。
在当天的下午四点左右,秦紫就接到了律师函,律师函上严词的措词,让她越看越慌,越慌越没了主意,匆忙出了办公室,给伍康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谈谈。
自从顾嘉树因为交通肇事逃逸案被拘留,伍康觉得自己在分公司的位子上坐得越来越是稳妥了,正是春风得意,心情好得不得了,见秦紫来了电话,便微微地笑了一下,说到家,他能顺利地走到这一步,多亏了蒙在鼓里的秦紫,便美滋滋地接了电话,油腔滑调地问秦紫是不是想他了。
秦紫顾不上跟他打情骂俏,带着哭音说顾嘉树给她发律师函了,说是要起诉她。
伍康一听就惊了,说顾嘉树不是在拘留所嘛,怎么又给你发律师函了?
秦紫说我怎么知道,总之你赶紧出来,我可跟你说,其实顾嘉树一直在替你顶包呢……一听秦紫这么说,伍康脊背凉飕飕的,脑子飞快地打着转,琢磨秦紫话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玄机,怎么会说出顾嘉树是替他顶包这样的话来,难不成她打算要把自己透露给她标的的事抖落出来?这件事的前半段,秦紫是明白的,后来,他把这件事栽赃到了顾嘉树身上,并发到网上,虽然秦紫不知情,但是,如果稍微理性一点,分析一下,基本就能分析出个八九……自从顾嘉树因为肇事逃逸进了拘留所,伍康还在暗自感谢上天又帮了自己一把,把顾嘉树往黑影里又按牢了一步。
可现在,听秦紫这么说,伍康的心开始微微地颤,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想过秦紫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秦紫见伍康半天不语,在电话里喂喂了半天,伍康才不悦地道:“秦紫,你说什么呢?顾嘉树是咎由自取,他替谁顶包了啊,你没事别信口乱说,等会我再给你电话。”伍康也不管秦紫在电话那端心急如焚的絮叨,挂断电话,翻出交警队的电话,拨过去一问,才知道顾嘉树是被冤枉的,已排除嫌疑,被释放了。
伍康啪地挂断电话,心里也开始发毛了,顾嘉树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把一家业绩平平的分公司经营得风声水起,就足以证明他能力非凡,魄力非同一般,如今,他给秦紫发的律师函,名卫上是发给秦紫的,事实却是在向他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下了战书。
正胡思乱想着,秦紫的电话又打进来了,伍康看着在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秦紫的名字,心里一阵厌烦,拿起手机就塞进了抽屉,又拿起内线跟助理说了一声,如果有打办公室电话找他,就说他开会去了。
伍康越是不接电话,秦紫就越是惶恐,从下班前到晚饭后,她一直在不停地拨打伍康的手机,末了,伍康的手机竟然关掉了。
秦紫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顾嘉树起诉,就心乱如麻,依着顾嘉树一门心思要还自己清白的执着劲,一旦进入诉讼程序,顾嘉树恐怕会通知媒体,全程跟进,以着这件事在当时的轰动效应,怕是没有一家媒体会拒绝这条博眼球的司法新闻……届时,她和伍康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像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被围观了。
不,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决定跟顾嘉树坦白这一切,希望他能看在旧日老同学的份上,原谅她的为爱痴狂,原谅她给他造成伤害……
她悄悄上了街,给顾嘉树打了个电话:“顾嘉树,我们谈谈吧。”
“好啊。”顾嘉树冷冷道。
秦紫喃喃说:“那……我们在海边的咖啡馆见,好吗?”
顾嘉树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想了想,为了不让霍小栗误以为又是他在撒谎骗她,今晚的谈判,霍小栗必须在场。
接到顾嘉树的电话时,霍小栗正在陪铁蛋写作业,因为手机传音有点重,霍小栗拿着电话走到一边接,铁蛋眨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妈妈。
她不知道顾嘉树为什么要让她去咖啡馆见面,说正陪孩子写作业。铁蛋一听是爸爸约妈妈见面,很是开心,急忙做出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样子:“妈妈,你去吧,你不在我也会认真写作业的。”
霍小栗看了铁蛋一眼,说好吧。铁蛋一听妈妈答应了,高兴地跳了起来:“太棒啦!”
霍小栗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在家好好写作业,写完了就洗脚睡觉。”
铁蛋用力点点头,又有点不放心地叮嘱霍小栗:“妈妈……见了爸爸别吵架。”
霍小栗心里一酸& 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不吵。”
第二十四章
远远的,霍小栗看见顾嘉树站在咖啡馆的门口向外张望着,一看见她,就低下头在原地溜达了几步。
走到近处,霍小栗打量了一下顾嘉树,他比以前更瘦更憔悴了,也是这份憔悴,让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沧桑,轮廓上多了些锋利。
顾嘉树有些感慨也有点讪讪:“最近好吗?”
“还好。”霍小栗淡淡说,见顾嘉树继续向外张望着,没进去坐的意思,觉得有点奇怪,正要开口问呢,就见顾嘉树扬起手,向远处招了招。
霍小栗顺着他的手望去,就见表情彷徨的秦紫正从木栈道往这边走,就脱口而出了句她怎么也来了?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顾嘉树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是让挺着大肚子的秦紫向她示威?故意让挺着大肚子的秦紫前来刺激她,在她面前秀恩爱?目的就是气她,逼着她赶紧答应离婚?霍小栗就觉得脑袋里象飞着一万只苍蝇一样,嗡嗡做响,思维神经全都短了路,挖了顾嘉树一眼,转身就走。顾嘉树一把拉住她:“别,如果你走,今晚的谈话就没意义了。”
“我走了,你们可以更有意义地谈情说爱,你放开我!”霍小栗用力甩开了顾嘉树的手。显然,秦紫没想到霍小栗也会在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也在?”
&秦紫的这句话,更是触动了霍小栗的愤怒,她指着顾嘉树的鼻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顾嘉树!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和我离婚吗?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才不跟你离婚的吗?我全是为了你!为了不让铁蛋恨你,不让所有的人恨你,也为了不让你内疚,可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咖啡馆里的服务生听见动静纷纷探头往外看。
顾嘉树也让霍小栗的一顿长篇大论给整得又懵又愤怒:“霍小栗,请你说话注意修养!你能不能心平气和片刻让我把话说完?!”
如果说霍小栗只是怀疑秦紫和顾嘉树有瓜葛,如果说秦紫无耻地承认自己怀的是顾嘉树的孩子,如果说整个世界都在疯传顾嘉树因为秦紫要抛弃她,对她来说只是个让她抬不起头来的侮辱的话,那么现在,顾嘉树和挺着大肚子的秦紫一起站在她的面前,就是在令她倍受侮辱之后,又伙同秦紫对着她的心举起了寒光四射的砍刀,现在,她的心上攒动着一万只令她承受不了的锋利箭头,她定定地看看顾嘉树,又看看秦紫,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嘉树知道她误会了,又气又急地追过去:“霍小栗,你给我回来!秦紫有事要跟你说。”
霍小栗头也不回地拦了辆出租车,一头扎进去,顾嘉树追过来,拍着出租车窗说着什么,霍小栗看也不看地催着司机开车。
霍小栗回了家,母亲正看着电视等她呢,见她脸色不好,猜到两人又闹崩了,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我还当他叫你出去,是感谢你呢。”
霍小栗接过水喝了,转身进屋,母亲揣了一肚子心事跟进了屋,按开灯:“你为了他,在立交桥上冻了五天五夜,他就一点情都不领?”
“妈,我去立交桥上挨冻不是为了让他领情,是为了铁蛋。”霍小栗万念俱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坐在床沿上,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母亲跟进来,站在床边,把霍小栗脱下来的衣服搭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你就是在立交桥上冻死,在顾家这狼心狗肺的人眼里,你也不是伟大,是做戏,是为了感动顾嘉树别跟你离婚。”
霍小栗把睡着的铁蛋往怀里楼了楼:“妈,我累了。”
母亲知道,霍小栗的心,看样子是已经凉透了,想让她再回顾家的可能性不大了,可看看铁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就小声说:“离了婚,你们大人倒好说,大不了你再嫁他再娶,可铁蛋怎么办?”
霍小栗的心就像给针扎了一下:“妈,我不想说这个。”
“不说也得说,眼前摆着的现实,难不成离了婚你就不找了?”
“妈!你能不能别说这个?!”霍小栗的嗓门提了上去,嚷完了,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你当我就这么愿意说这些丧门人的烂事?我还不是替你担心?日子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一辈子穷,我不打算行吗?小栗,我可不是吓唬你啊,现在的男人自私着呢,谁愿意替别人抚养儿子?何况铁蛋是个男孩,将来要替他买房替他娶媳妇,谁愿意找这累受?”
“我没想再嫁。”霍小栗让母亲说得心烦,又怕让铁蛋听见,就用手拢在他耳朵上:“不嫁又死不了人。”
“好心当了驴肝肺,小栗,妈能害你吗?”
“对,你是我妈,可我是铁蛋的妈!”霍小栗忍着火,小声说:“妈,当着铁蛋的面,您能不能不说这个?”
“就顾嘉树那霸道劲,铁蛋就是落在后妈手里也吃不着亏。”母亲心虚地瞥了她一眼,又小声地:“不是我不疼铁蛋,我是为你以后犯愁啊,要是顾嘉树能把房子给你,什么都好说,可我看肖爱秋那架势是够呛。”
说完,母亲拉灭了灯,在黑暗中摸上床:“不要说你,我也舍不得铁蛋,可你一个单身女人,房没一间,钱没几个,再带着一个儿子,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霍小栗没回应,替铁蛋掖了掖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手上竟是湿的,霍小栗意识到刚才铁蛋并没睡着,一想到儿子听到姥姥在劝妈妈不要自己了,不知多怕呢,就心如刀绞,她不知该怎么安抚儿子受伤的心灵才好,只好紧紧地搂着他,把他的小脸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铁蛋不怕,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
铁蛋哇地一声就哭了,他坐起来,紧紧地闭着眼睛,抱着霍小栗的脖子,放声地嚎啕:“妈妈,我不要你和爸爸离婚,我不要你和爸爸离婚。”
那一夜铁蛋的哭声惊碎了大杂院的夜空。
母亲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打开灯,手足无措地看着紧紧地闭着眼睛,搂着妈妈脖子嚎啕大哭的铁蛋:“铁蛋,是姥姥不好,姥姥是和妈妈说着玩的……”
铁蛋不管不顾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大哭,霍小栗的心,被哭成了一地碎屑。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膈壁秦紫的父母,因为秦紫一直没回来,手机关了,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在夜的街上,呼喊着秦紫的名字,他们去派出所报案,甚至敲开了霍小栗母亲家的门,跟霍小栗打听顾嘉树的电话,整个大杂院闹了一锅粥。
霍小栗顾不上安抚铁蛋,打电话询问秦紫的去向,顾嘉树以为霍小栗依然怀疑他和秦紫的关系,恼怒地挂断了手机,片刻,霍小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刚要发火,一听秦紫不见了,也吃惊不小,说在咖啡馆那儿,秦紫见霍小栗因为她又跟顾嘉树吵起来了,跟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他还以为她回家了呢。
&半夜的时候,有人在海边发现了秦紫的车,是空的,再后来,有人在防波堤上找到了秦紫,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紧紧扒着防波堤的手指,指甲已经残缺不全,遍手都是被海水泡得泛白的伤口,人已经昏迷过去……
次日清晨,等秦紫在医院醒来时,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她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妈妈,虚弱地问了声:“妈,孩子呢?”
秦紫妈不敢看女儿苍白的脸上,唯独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芒,忙端上一脸惊喜,答非所问地:“小紫,你醒了?吓死妈妈了。”
“妈,我问您呢,孩子没事吧?”秦紫执着地追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给我剖出来?离预产期还有俩月呢,妈,孩子呢?他们把我的孩子弄哪儿去了?”
虽然没人知道秦紫是如何从防波堤上掉进海里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秦紫在坠海过程中撞上了礁石,因为,B超显示,胎儿已因颅骨碎裂而夭亡了,冰冷的血水顺着秦紫的大腿淅浙沥沥地往下流,为防止出现更大危险,在征得老秦夫妻同意后,医生为昏迷中的秦紫做了剖腹产手术,取出了已经夭折的胎儿。
同为女人,秦紫妈知道,这个连一寸阳光都没见到就没了的胎儿身上,寄托了女儿全部的爱和希望,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让女儿肝肠寸断。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起身说:“我去告诉大夫你醒了。”
“妈!我的孩子呢?”妈妈的躲闪,让秦紫感觉到了不祥,她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妈,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秦紫妈大吃一惊,几乎是按着秦紫躺在床上:“小紫,你会把刀口挣开的!”
看着支支吾吾的妈妈,大颗大颗的泪花,从秦紫眼里开出来,她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她想起了昨夜,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寒冷的一个夜晚,那冷,浸泡着她的心,将会残酷地浸泡她一生。
当霍小栗泪流满面地跟顾嘉树嘶喊时,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秦紫的心上,尤其是当霍小栗说她忍了这么多屈辱不肯跟顾嘉树离婚,全是为了儿子时,愧疚缩成了一只小拳头击打着她的心,而她也是即将要做母亲的人了……所以,当顾嘉树去追霍小栗时,她默默转身离开了,没回家,而是给伍康发了一个短信:伍康,我必须把所有的事告诉顾嘉树和他的妻子,还有,孩子是你的。
只片刻,伍康的电话就来了,问她在哪儿,边好言抚慰着她边往这边赶,然后在防波堤上找到了她。
她伤感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这么说,你就不会来见我是不是?”
伍康强忍着烦躁和怒意说怎么会呢,这几天比较忙而已。
秦紫流着泪问:“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爱我?”
“你怎么老是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不爱你我能跑过来吗?”伍康转身背着海面,弓着身子点了一支烟才转身面对秦紫,皱着眉头说:“我承认,我的做法是有点对不起顾嘉树,可这能怪我吗?我在分公司做得好好的,凭什么他插一杠子给夺了去?就算我的手段有点不地道,可我这也是以牙还牙。”
“那么,我就是你还顾嘉树一牙的那颗牙齿?你还了牙了,你快意恩仇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颗牙的疼?如果你爱我,你会这么做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搂草打免子一举两得嘛,我报了仇,你得了业绩,多两全其美的事。”
“我得了业绩?伍康,我能得到业绩吗?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让我去投标,为的就是实施你绊倒顾嘉树的计划,只要我中标了,你就会举报,只要你一举报,它是保不住的,还有,你不说我也知道,网上的贴子是你发的,因为除了你没人知道的这么详细,也不会有人恨顾嘉树恨到这份儿上,可因为爱你我就昧着良心装傻,谁都不说,我都没问过是不是你做的,我怕你会承认,你一承认了我就会可怜自己,因为我爱你,你却一直在利用我,可是,伍康,你都干了些什么?”秦紫的泪滚了下来:“你知道吗?我想生下这个孩子,却连你都不能告诉,我昧着良心蒙着羞耻让所有人以为我怀的是顾嘉树的孩子,可你我比谁都清楚孩子是你的……”
“秦紫,前面的事我承认!可你不能把孩子往我身上按,对,不错,我和你是不清不楚,可我每次都用安全套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吗?就是因为一想起这事我就反胃!”伍康一听秦紫说孩子是他的,彻底恼了,恼得无比认真,无比的愤怒。
“伍康,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清不楚吗?我爱你,你知道吗?我想生个我们俩的孩子,所以我偷偷把安全套戳破了……”
&伍康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我真他妈……”
“我没有骗你,如果你不信,等孩子出生以后可以做DNA鉴定,我以前是喜欢过顾嘉树,可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虽然悲凉,可秦紫心里还是揣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情真意切、肚子里的孩子能替她争来一点伍康的爱。
“去他妈的DNA鉴定!少跟我扯这个,秦紫,你他妈的这是干什么?我当大家都是遵守游戏规则的成年人,相互消遣消遣而已,第一,离婚这事我从来就没想过,第二是我不认为这孩子是我的,我做哪门子鸟DNA鉴定?!”伍康一想到随着秦紫肚子里孩子的出生,他的生活便即将面临颠覆性的毁灭就暴躁成了一头困兽,一把抓起秦紫的手:“不管你孩子是谁的,你都得给我堕胎!我一朋友是开私人妇科诊所的,走!现在就去。”
秦紫拼命挣脱:“我不去,你放开我,孩子真是你的!你的心为什么要这么狠?”
“我不稀罕!”伍康恶根狠地盯着秦紫:“你别逼我,没用的!”
一个拉一个退,两人在涛声澎湃的防波堤上拉扯成一团,秦紫使出全身的力气,从伍康手里挣脱了,看着因为狂躁而面目狰狞的伍康步步逼近,她惶恐地往防波堤深处跑去,突然,脚下一滑,她滚下了防波堤。
坚硬的岩石碰撞着她的身体,求生的本能催促她伸手想去找块凸起的岩石把住,可重重碰撞岩石上的身体用疼痛提醒了她,必须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那双求生的手,便缩了回来,捂在了凸起的小腹上,刹那间,海水便吞噬了她,冰冷的波涛拍打在她脸上,像无数冷酷的耳光扇在她心上,这就是她豁出命来都要维护的爱……
沉浮挣扎在波涛中时,她想大声呼救,可当她张开嘴巴,苦涩的海水便涌了进来,她看不清伍康的表情,恍惚中,只看见他站在防波堤上呆呆地张望着她落水的地万,一动不动,后来,他弯腰捡起了一个东西扔进了海里。
是她的手机,在和伍康拉扯中掉在了防波堤上。
然后,伍康走了。
在看见他转身离去的刹那,仿佛整个世界正在冷笑着离她而去,她在黑茫茫的海面上沉浮,她想放弃挣扎,放弃求生,是肚子里的孩子提醒了她,他好像踹了她的肚子一下,仿佛在催促她快点带自己离开寒冷的海水……她大声呼救,海水和海风像海绵一样吸走了她的呼救声,她拼命地挣扎在夜黑风高的海上,向着堤坝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到防波堤的……
现在,她躺在医院里,她保住了命,可是,她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没了,孩子,爱情,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空有悲怆的回味,两手空空。
她一句话不说,漠然地躺着,想爱情。
世间最悲惨的爱情是什么?不是你在我面前,却不知我爱你;也不是得不到已失去;更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而是,你爱他如生命,他却视被你所爱为羞耻。
而她和伍康就是最后一种。
她原本以为,她和伍康的爱情最坏的结局,可能是凄美的得不到,所以,她竭力想改变他们之间像两棵盆栽植物一样的只能相望不能相拥的悲剧宿命,可改来改去,她看到的是对方一声不屑的啊呸。
最失败的爱情就是,当你回首往事,你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啊呸。
秦紫知道,她的爱情死相难看地倒下了。
霍小栗家乱成了一锅粥,放学后的铁蛋没回来,一开始,霍小栗和母亲都以为是铁蛋贪玩,在路上和同学打闹耽误了回家的时间,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可都6点了,还没见着铁蛋的影子,霍小栗这才隐约感觉不对,就给铁蛋的班主任打了电话,班主任一听是铁蛋的妈妈,开口就说这几天她正想找她呢,最近铁蛋上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而且还有点暴力倾向,和同学玩着玩着就玩翻脸了,甚至动手打人,都把好几个同学打哭了。
霍小栗连忙道歉,顾不上过多寒喧,说铁蛋到现在还没回家呢,问班主任知不知道铁蛋和哪个同学比较要好,班主任说因为铁蛋脾气暴躁,同学们怕挨他的揍,都不敢跟他玩了,一时间她还真想不起来他跟谁比较要好。
霍小栗听得眼泪奔流,却还是心存侥幸地要了几个电话号码,挨个打过去,可是,没人知道铁蛋的行踪。
眼看着天擦擦黑了,霍小栗顾不上和肖爱秋的芥蒂了,打过电话去问,肖爱秋一听是霍小栗,就没好气得很,可一听是铁蛋不见了,也麻了爪,二话不说就指责上了,说肯定是霍小栗的母亲因为恨他们顾家,就虐待顾家的孙子出气,结果铁蛋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
铁蛋不见了,霍小栗已经够烦躁的了,一听肖爱秋还顾得上信口开河地贬低母亲,就觉得一股热血堵到了喉咙口上,啪地就摔了电话。
宝贝孙子不见了,肖爱秋慌得不行,急三火四地打电话给顾嘉树,让他过来接着她去找铁蛋,没多久,顾嘉树叫了辆出租车就来了,没等车子停稳,肖爱秋上了车,开口哭上了,说作孽啊,肯定是霍小栗他妈见整不着顾嘉树就拿铁蛋撒气,铁蛋受不了才跑了的。
虽然顾嘉树觉得事情未必有妈妈想得这么严重,但儿子不见了却是铁的事实,决定先去学校找线索。
霍小栗又接到了铁蛋班主任的电话,约她一起到学校去,看能不能在教室里找到点线索。
霍小栗边应边往外走,又叮嘱母亲,如果再过半小时还没消息,就让弟弟去报警,在母亲忙不迭的点头里,霍小栗一溜烟地蹿到街上。
霍小栗和顾嘉树母子是在学校门口遭遇的。霍小栗从出租车上下来就往铁蛋教室的方向跑,差点一头撞在顾嘉树怀里。
顾嘉树闪了一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霍小栗撂下这句话就跑进了校固,顾嘉树母子一溜小跑地跟在身后。
铁蛋的班主任已经在了,正在察看铁蛋的课桌,还没等霍小栗跑过去,就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默默地递给霍小栗:“顾小铁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霍小栗就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闯进来的肖爱秋一把抢了过去,肖爱秋看着作业纸上的字,就嚎啕上了,她边哭边没头没地扑打着霍小栗:“作孽哦,你跟我儿子的婚还没离下来呢,你就急着找人再嫁了……”
铁蛋的班主任忙把肖爱秋拉到一边:“老人家,您别激动,现在找孩子要紧。”
顾嘉树深深地挖了霍小栗一眼,从肖爱秋手里拿过铁蛋留下的纸条,看着看着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妈妈,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和姥姥说的话了,只要带着我,你就找不到幸福,我想让妈妈幸福。我也不想跟着爸爸,因为爸爸将来会给我找个后妈,我听过好多后妈的故事,后妈都是坏女人,有了后妈,爸爸也会变成坏人。妈妈,等我长大了再回来找你,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我就揍他,长大了我就有力气了。
霍小栗心里又乱又怕,不知道铁蛋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铁蛋有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凑过来看,顾嘉树却猛地一扬手,把纸条摔在了她脸上。
霍小栗顾不上计较顾嘉树的态度抓起纸条飞快地看,看着看着,泪水就奔涌而出。
顾嘉树已在打电话报警,肖爱秋还在继续发飚:“早知道你把铁蛋当成累赘,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交给你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能嫌自己的孩子是累赘?啊,霍小栗,你不待见我也就罢了,你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也这么狠……”
霍小栗正心如刀绞呢,听肖爱秋没完没了地诬蔑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指着肖爱秋的鼻子,放机枪一样地诉说这些年来肖爱秋的所作所为,数落她耍着小聪明扮演天底下最好的婆婆,事实却是处处给她下绊子,以看她这个儿媳妇出丑、嗤笑亲家母没粗俗没文化为乐……
见婆媳两个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铁蛋的班主任也看傻了,不知劝谁才好,顾嘉树铁青着脸一声不吭,颌骨咬得一跳一跳的,他用发抖的手指指着霍小栗的鼻子:“霍小栗!你有完没完?!”
“我没完,还有你……”霍小栗越说越悲愤,根本就刹不住车了,这句话刚一出口,脸上就挨了顾嘉树重重地一个耳光,顾嘉树一字一顿地说:“霍小栗,你不必说了&
找到铁蛋,我们马上离婚!一刻也不必耽误。”
霍小栗呆呆地看着顾嘉树,泪水刷地涌了出来:“顾嘉树,你不要以为我不想跟你离婚是因为你有多么好多么值得我留恋……”
“随便你因为什么。”顾嘉树拉着肖爱秋往外走。
肖爱华觉得儿子这一巴掌很给自己长志气,边往外走边回头说:“我抚养铁蛋,我不能让我孙子落在你手里受苦。”
霍小栗踉跄着跑了出去,一出了学校的门,泪滚滚地就下来了,乱七八糟的恐怖念头占据了整个脑海,担心铁蛋会不会被拐卖,会不会出事……那些惨烈的假想,把她的腿都吓软了,身体里的疼也开始作祟,像一群饥饿的虫子似的撕咬着她的肢体,让她连站的力气都没了,可她要找到亲爱的儿子,不能倒下,不能……她用发抖的手从包里掏出药,按进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远处的顾嘉树正要上出租车,看着这一幕,有点愣,肖爱秋急着找孙子,催着他赶紧上车,顾嘉树喃喃地说了一句:“她是不是病了啊?”
“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她是不是病了,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你再不快点去找铁蛋,我就病了。”肖爱秋急急地说。
顾嘉树只好上车走了,车过霍小栗身边时,他看着霍小栗一路跌跌撞撞撞地喊着儿子的名字往前跑,突然很是心酸不忍,甚至想停车把她叫上来,可看看一脸焦灼的肖爱秋,遂放弃了。
霍小栗顾不上路人问的侧目,跌跌撞撞地寻觅在大街小巷里,凄厉而高亢地呼唤着铁蛋的名字,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遇到一个人就拽着人家问看没看见过一个长得像铁蛋似的男孩,在那个夜晚,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恐怖,像一个巨大而邪恶的迷宫,藏匿了她的儿子,她眼睛哭肿了,嗓子说不出话,见着人,只会悲泣地打着手势,却说不出一句话,那是霍小栗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比一辈子还长。
快11点的时候,霍小震打来电话,说铁蛋找到了,在汽车北站,他正带他回家,让霍小栗放心。
霍小栗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想伸手叫辆出租车,却抬不起手,只觉得两腿发软,她软绵绵地坐在路边,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吃吃地笑着,眼泪却刷刷地往下滚,她就那么坐着,向着马路的中央伸出一支胳膊,一辆辆的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后来,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院子里灯火通明,在大院门口,就能听得见争吵声,是肖爱秋和母亲的争吵,她们正在争抢铁蛋,要是以往,她一定会愤怒,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愤怒,甚至那些争吵让她开心。
因为那些争吵,证明她亲爱的儿子铁蛋在了。
她就那么站在院子里,倾听着母亲和肖爱秋吵成了一锅沸水,在心里悄悄地感叹了一句:这热闹的俗世真好啊。
她愿意活在这世俗的争吵里,看着她亲爱的铁蛋长大成人,看着他健康快乐,哪怕她的余生只剩了疼痛的煎熬。
母亲死死地把铁蛋护在胸前,而肖爱秋气势汹汹地指责霍小栗的母亲是装模作样,都已经嫌铁蛋是霍小栗再婚的累赘了,现在不想放手不过是想在让霍小栗在离婚的时候多分割点财产。
母亲骂肖爱秋是猫哭耗子,铁蛋是打霍小栗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可能嫌铁蛋是累赘,让铁蛋告诉肖爱秋,姥姥和妈妈到底有没有嫌弃他,铁蛋看看奶奶又看看姥姥,满眼都是惊恐的泪,霍小震看不下,一把从母亲怀里拽过铁蛋,拉着回自己屋去了,又咚地关上了门。
肖爱秋听见门响,一回头见是霍小栗,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小栗,你说!就今天发生的这事,你还有什么资格抚养铁蛋?”
“铁蛋是打小栗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没资格就没资格了?”母亲不甘示弱,指着门外说:“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肖爱秋不服气地瞥了她一眼,反倒是拽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了,一副不让领走铁蛋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霍小栗敲了敲霍小震的门:“铁蛋,出来。”
门开了一条缝,铁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着惊恐,霍小栗拉过他,抱在怀里:“铁蛋,跟奶奶回去吧。”
铁蛋犹疑地看看姥姥。
“你先跟奶奶回去。”说着,霍小栗把铁蛋推到肖爱秋面前:“妈,辛苦你了。”
霍小栗没脾气的举动,让母亲就像是迎面挨了一拳,她一把抢过铁蛋:“小栗,这事你说了不算,铁蛋还是我外孙呢。”
“妈,我是铁蛋的妈妈,我更有发言权。”霍小栗说得心平气和,推着铁蛋和肖爱秋往外走:“我帮你们叫辆出租车。”
肖爱秋撇撇嘴:“当我稀罕呆在你这破家啊。”
母亲快给气疯了,觉得女儿太不给自己长脸,趁霍小栗送着铁蛋他们出门的空,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我没这么没骨气的女儿!”
霍小栗把肖爱秋和铁蛋推出租车上,关上车门,铁蛋摇下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肖爱秋很是得意,以为霍小栗这么多是想修复和她的关系,想讨好顾嘉树,一把拉过铁蛋,揽在怀里,示威似地瞅了霍小栗一眼,就摇上了车窗。
家里已经黑了灯,霍小栗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敲门,她理解母亲的心情,那么要强那么要面子的人,却因为她,一次次地在亲家面前威信扫地,谁让她生了她这么一个长命的女儿呢?
她突然有些内疚,觉得母亲生了自己,其实是生了一笔一生都偿还不完的债,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了声对不起,正想转身离开,门却开了,是霍小震,他一伸手把姐姐拉进来:“姐,进来吧。”
姐弟两个站在黑暗的客厅中,相对无语,霍小震点了支烟,幽幽地看着姐姐:“咱妈不是冲你。”
“知道,是我不好。”霍小栗点点头。
霍小震侧脸看了看母亲的房间:“咱妈在气头上,你睡我屋吧。”说着,回自己房间抱出了被子放在沙发上:“我睡沙发。”
霍小栗心里一阵酸暖:“小震,对不起,我这阵也没顾上你和米糖的事。”
“没事,我有信心,我就不信我赢不了米糖妈!”霍小震打开被子,钻进去,嘟哝了句:“面包会有的,我媳妇会回到我身边的。”
霍小栗坐在沙发边:“小震,你要努力啊,咱妈就剩你了。”
霍小震知道姐姐心里难受,就探出头,嘻嘻呵呵地说:“姐,别,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任务太艰巨了,我可担当不起,你不兴撂挑子的。”
“我是个没用的女儿,除了给咱妈丢脸,什么也干不了。”霍小栗拍了拍被子里的弟弟:“所以,你要争气啊,替我把给咱妈丢的那些脸争回来。”
“姐,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你可别吓唬我啊。”联想到姐姐没脾气地让肖爱秋把铁蛋带走了,霍小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姐姐该不是像那些遭遇了老公背叛就一根筋着想不开的女人一样,琢磨着要自杀吧?噌地坐了起来,按亮了灯,看着姐姐。
“别瞎想,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咱妈,净让她跟着我操心,也没享着点我的福。”说着,霍小栗的眼睛就潮湿了,她让肖爱秋带铁蛋走,当然不是故意不给母亲面子,而是这几天她身上的痛越来越剧烈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几天,既然顾嘉树已经没事了,既然铁蛋早晚是要跟着爸爸过的,不如现在就让他过去,了了心事是一方面,再者,他过去了,肖爱秋和母亲就用不着因为铁蛋斗来斗去了。
铁蛋还小,他幼小的心灵接受到的,应该是亲情的温暖,而不是冷酷的相互厮杀。
霍小震并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只以为她的心被伤透了,正想往绝路上走,听着弟弟得吧得吧不得要领的劝解,霍小栗含着泪花笑了,说傻弟弟,你姐有那么傻吗?那简直是用比离婚还利落的速度和万式给人家腾地万,因为女人一死,就变成已故前妻了,连分割财产这让人肝酸头疼的麻烦都省了。
霍小栗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凄惶无望得要命,是啊,当婚姻发生了致命的变故,绝望总是女人的第一反应,都会多多少少想过自杀,以为自杀可以惩罚男人的良心,男人或许会内疚,但只是片刻而已。怀抱新欢的男人连旧人哭都充耳不闻,何况是遥远郊外某黄土下无声无息的旧人盒子呢?在和平年代,啥叫死得轻如鸿毛?这就是。
她不仅不想死,还想更长久而健康地活下去,看着铁蛋长大,在母亲面前尽点孝看着弟弟和米糖的婚姻柳暗花明。
可是这一切怕是她都看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结局)
第二天上午,霍小栗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说顾嘉树肇事逃逸的事已经澄清了,套牌车主为了争取量刑上的从宽处理,在赔偿上很是主动积极,前期由霍小栗垫付的医药费也支付了,让霍小栗去交警支队领取。
中午,霍小栗去交警支队领了钱,先去医院还了王医生的钱,李主任在卫生局开会,直到下班,还没回来,霍小栗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还钱的事,问他什么时间回来。
李主任客套了一会,说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霍小栗本想推辞,可架不住李主任的热情,不去吃有点太不给面子了,只好应了,问李主任想去哪儿吃,由她做东,李主任却神神秘秘地说一切由他安排得了,&
一会回医院接她。
一想到李主任单身男人的身份,霍小栗很不情愿和他一起走,可李主任已挂断了电话,只好自我安慰说别自做多情地瞎琢磨,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何况人家李主任主动借钱解了她的围,请顿饭是理所应当的事。
其实,交警是先给顾嘉树打电话的,当他听说霍小栗代他垫了那么多钱,他有点吃惊,这几年家里进的和花出去的钱他基本是有数的,就算霍小栗节俭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他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去交警队,因为有份材料需要他签字,但是,关于退回来的钱,他没领,既然是霍小栗垫的,就由她去领得了,他不想让霍小栗看低。
交譬接过他签完字的笔录,感慨似地说了句你的事能这么快解决,得感谢你妻子。
顾嘉树愣了一下:“感谢她什么?”
顾嘉树的反应让交警很意外:“你不知道吗?套牌车是她在立交桥上守了五天五夜抓到的。”
顾嘉树就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喃喃地说了句是吗?
交警笑笑:“如果不是她,说不准现在你还在拘留所蹲着呢,这么冷的天,她迎着大风在立交桥上趴了五天五夜,伙计,这么好的老婆不多了,做男人的要知道惜福。”
顾嘉树听得五味杂陈,从交警队出来,又去提了被查封的车,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街上兜兜转转,转到霍小栗的医院门口,看着院子里长木条椅子,它曾经见证过他们的幸福和快乐,那会,他还年轻,混得也不好,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下了班不愿意回家,他就坐在这椅子上等霍小栗下班,看霍小栗总是满面春风,步履轻快地跑出来,像从冬季飞向春天的小鸟,她的笑脸就是轻快的翅膀,把他心头的郁闷,一下子就扇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那把椅子已在风吹日晒下老旧了,油漆斑驳,木条也裂开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像一张苍老的脸,也像他们的爱情,被岁月扭曲了,变的狰狞而恐怖,让他不忍多看一眼。
交警的话,一直在他心里轰响着“在寒风扑面的立交桥上趴了五天五夜,伙计,这么好的考婆不多了……”
那声音越来越响,像雷一样轰鸣在他心里,轰得内疚像怒潮一样在心里翻滚……他竭力地梳理着过往的岁月,是啊,他们的生活中是有些不如意的小插曲,他知道,这并非是霍小栗的错,每当妈妈和霍小栗有矛盾的时候,他不愿意怪罪妈妈,更不愿意在霍小栗面前承认自己的妈妈有错,事后,他也想过给霍小栗道歉,可是为什么&
他是如此地不愿意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呢?
他就这么在怔怔地坐在车里,大半个下午过去了,他想等霍小栗下班了,他便开着车,缓缓地开到她的身边,默默地推开车门,用温暖和诚挚的目光看着她,等她上车,他会真诚地对她说声谢谢。
她会怎么样呢?会流泪吗?
如果她流泪,他就默默地给她擦净眼泪,顺势把她揽在怀里,然后,所有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不,他决不离婚,既然自己不善于表达,那么,他要用实际行动温暖她破碎的心,博取她的宽宥,带她回家,看到他们手挽着手回家,铁蛋一定高兴坏了,说不准他会大哭着扑到他们怀里,释尽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惶恐不安……这么想着,他微微地笑了……
可是,都5点半了,霍小栗怎么还没出来呢?
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甚至动了去门诊看看的念头,却还是忍住了,他要遵守那个温暖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幸福是需要耐心的。
李主任是快6点了才回来的,王医生查房去了,霍小栗正在翻杂志,听见有脚步声,猜可能是李主任来了,忙放下杂志站起来。
李主任笑着说:“小栗,走吧。”
霍小栗微徽一愣,因为李主任叫她小栗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称呼她小霍,显得过于亲呢了一点,让她有点别扭。
她笑了笑,起身,把用报纸包着的2万块钱从包里拿出来,边道谢边递给李主任,李主任给推开了:“不急不急,先吃饭。”说着,攥住了霍小栗拿钱的手往她包里塞,霍小栗就更是别扭了,她不想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拉拉扯扯,只好红着脸,把钱又塞回了包里,想等吃完饭再说。
两人出了门诊,霍小栗不想和李主任肩并肩地走着惹人非议,就故意加快了脚步,想把李主任甩在后边,李主任却铁了心要和她肩并肩,这让他们两人的举动显得有点滑稽,好像鬼鬼祟祟地要躲着别人的耳目而故意加快了脚步似的。
霍小栗心里乱乱的,脸上微微地有些泛红,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李主任说车在那边呢,拉着霍小栗往停在一边的车那儿去。
霍小栗窘迫得不行,开始隐隐觉得今晚这餐饭可能要吃出些她意想不到的内容来,就后悔不该答应他了,可现在撤已晚了,就满脑子飞花地琢磨着怎么推托掉,心里一急,脚下就没了分寸,崴了脚一下,霍小栗嘴里哎呀一声,心里却是那个高兴啊,至少可以挣脱李主任拉着她的手了,就顺势挣脱了他的手,蹲了下去。
李主任见状,忙弯腰凑过来问:“怎么了?”
“崴脚了。”霍小栗捂着脚踝:“李主任……要不……”
她想说要不就不去吃饭了吧,可李主任没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机会,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霍小栗的脚踝,伸手打开了车门,不由分说地扶着霍小栗坐下,把崴的右脚搭在外面捧在外面,捧在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活动了几下:“疼吗?”
霍小栗故意丝丝地吸了几口冷气,说有点。
李主任帮她揉了几下,说没事,车上有红花油,抹上点揉一揉就好了,霍小栗一想到李主任一个单身老男人要给她按摩脚踝,就更是窘迫了,连忙把脚抽进去,说已经不疼了。
她可不想在让医生护士们看见李主任正鞠躬尽瘁地给她按摩脚呢,否则,不用等到天亮,就流言四起了。
李主任看出了霍小栗的窘迫,就笑了笑说:“那……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吧?
霍小栗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主任上车,发动了车子。
这一幕都社顾嘉树看在了眼里,他瞪大了眼晴看着,只觉得眼球都快从眼眶里暴出来了,手死死地攥在方向盘上,仿佛要把坚硬的方向盘攥碎。
他竭力忍着,忍着想要跳下去暴打那个臭男人一顿的念头,眼睛很疼,仿佛被瞪裂了,仿佛有血要从眼睛里流出……方才那些美好的想法,全都化成了碎屑,他拼命地碾着那些碎屑,一直把它们碾成了黑色,碾成了泥浆。
他想起了妈妈的那些话,看来,妈妈没有诬蔑霍小栗,尽管她坚持不肯离婚,可实际上已在为离婚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
他认识李主任,也听霍小栗说过他的事,更清楚地知道他是个离婚男人。
那个刚才还在他回忆中完美干净的霍小栗不见了,她成了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女人,她对他已经没了爱情,只有表演。
他想开车追上李主任,想照着他的车屁股狠狠地来上那么一下子,可是,手机响了,是肖爱秋,催他回家吃饭。
他愤怒地发动了车子,愤怒地回了家,愤怒地上楼,愤怒地坐下,愤怒地吃饭,肖爱秋让他的样子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问:“嘉树,你怎么了?”
顾嘉树愤怒地咀嚼,不说话。
铁蛋也有点怯怯地看着爸爸,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肖爱秋看了铁蛋一眼,压低了嗓门:“不是妈挑唆你离婚,都闹到这份上了,就算不离,你俩也没好日子过,早离早利索。”
铁蛋直愣愣地着着奶奶,突然,把碗往桌上一墩:“我妈答应我了,她不跟我爸离婚,你是坏奶奶!”
“乖铁蛋,不怕,等你爸跟你妈离了婚,你跟着奶奶。”肖爱秋去拉铁蛋:“坐下把饭吃完。”
铁蛋一拧身子,挣脱了肖爱秋:“我不跟你!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肖爱秋看看顾嘉树,啧啧地道:“看看,这都是你那丈母娘干的好事,她带铁蛋才带了几个月,就把铁蛋给教坏了,铁蛋以前可不是这样子。”
顾嘉树心里烦得要命,也瞪了铁蛋一眼:“铁蛋,吃饭!”
见铁蛋倔着不肯坐下,顾嘉树拉了他一把:“你妈不要咱了。”
铁蛋一听就哭了:“我不信,你骗我,是你不要妈妈了!”
顾嘉树本来就心焦得要命,听铁蛋这么说,就更吃下不下饭去了,把筷子一放,拉着铁蛋说:“儿子,没有妈妈,我们可以和奶奶一起过。”
铁蛋哭得呜呜的,嘟哝着要妈妈,不要后妈,顾嘉树叹了口气,起身上阁楼去了。
李主任带霍小栗去了一家偏僻却不失幽静的小馆子,包间早已提前订好了,霍小栗知道,一男一女一旦进了包间,过分私密的环境,哪怕不是故意,也可能会催生出暧昧,何况这正是李主任想要的效果呢,遂借口说包间局促,不如在大堂敞亮,还是在外面吃吧。
李主任也没勉强,退了包间,在靠窗的位子坐了,霍小栗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早点把钱还给李主任,怎么早点脱身,所以,李主任点了什么菜,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入耳,只是嗯嗯啊啊应着,菜也没怎么吃。
当李主任说小栗啊,婚姻就这么回事,结婚的时候谁想的都是天长地久,可能不能走到天长地久不是由人说了算的,你别难过了,想开些,不是有个作家说过嘛,失去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霍小栗知道,如果接这话茬说下去,只能越说越尴尬,李主任的意图她也看出来了,大约就是中意她,就等着她把离婚手续办完了。可是,就算她身体健康,真离了婚也看不上李主任,又不能明着表达出来伤人面子,就笑笑说:“是啊,李主任,不过婚能不离还是别离的好,就算离了再婚,谁敢保证再婚的质量就比前一场婚姻好。”
“小栗,别李主任李主任地叫我。”李主任给她杯里添了点茶:“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不过,你也别对再婚这么悲观,我一个同学就再婚了,两口子过得满幸福。”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霍小栗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跟李主任把话说明白,不能由着他胡思乱想下去,她没那么多时间奉陪也没兴趣,便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推到李主任跟前:“李主任,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您帮了我,我非常感谢。”
李主任把钱推了回来:“小栗,这话客气了,这钱借给你我就没打算让你还。”
“不行不行,您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了,我哪能要您的钱……”霍小栗把钱又推回去。
李主任拿起霍小栗的手,把钱拍在她手里:“小栗,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
霍小栗突然有种受辱的感觉,尤其是李主任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难道她会为了2万块钱接受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的示爱吗,便正色说:“李主任,您要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
“随便他们说,我不怕。”李主任笑嘻嘻地说。
霍小栗越来越烦,决定干脆利落地截住他的想法:“可是我怕!”
李主任就讪讪地僵在了那儿,霍小栗看也不看他,抽出手,把信封放在桌上,说了句抱歉,就去结了帐,匆匆走了。
冬季的月光和路灯纠结在一起,街道显得迷蒙而凄离,霍小栗本是怏怏走在街上,又怕李主任还是不死心,开了车追上来要送她回家,就赶紧进了街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装做买东西的样子,瞄着饭店门口。
李主任出来了,张望了一下街道,才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开车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刚要出门,突然的,一阵阵隐疼从脊椎向着四肢扩散,她这才想起来,今晚忘记了吃药,就折回去买了一瓶小的包装水,吃药的时候,呛了一口水,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泪就出来了。
她知道,这不只是呛的。
她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喘息,等身上的剧疼慢慢平息了, 才上了车。
霍小栗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虚弱到甚至不能支持到做完一台短暂的妇科手术,有好几次,差点晕倒,护士问她怎么了,霍小栗让护士给擦擦额头的汗,说有点疲惫,王医生也提醒过她多次,说她的脸色太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还是说疲惫,母亲和霍小震虽然也觉察到了霍小栗的消瘦,可大家都以为她是让婚姻风波给折腾得心力交瘁,除了宽慰和关照她要善待自己,别去想那些于事无朴的不开心事之外,也没人往她病了这方面想。
霍小栗知道不能再上班了,否则,早晚有一天会露馅,她不想看到大家的悲痛欲绝,也不想看到大家为拯救她的生命而徒劳地挣扎奔波,她不愿意让病魔把自己逼到苟延残喘的程度,可是,她不能自杀,否刚,母亲、霍小震和铁蛋都会认为是顾嘉树用离婚逼死了她。
她想回家,回她和顾嘉树的家,给铁蛋留下一段温暖的记忆。
可是,这需要顾嘉树的配合,所以,她必须和他谈诚,这是她人生中最后的一场戏,演给儿子,演给她操劳一生的母亲,演给每一个曾经真诚挚爱过她的人,让他们为她欣慰,她的人生是在温暖中谢幕的。
她给顾嘉树打了个电话,却被顾嘉树掐断了,因为身心俱冷的秦紫去找集团领导了,盘托出了一切,结果是伍康被劝退,恢复了顾嘉树的职务,此时,集团领导正在和顾嘉树谈话。
霍小栗以为顾嘉树是懒得搭理她才掐断电话的,苍凉地叹了口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了米糖,现在,她终于可以不再理会命运对自己的追击了,是访为弟弟的事操点心了。
她想找米糖妈好好谈谈,就去了即墨路地下商城,却发观她的铺子没开张,问了一下铺子的左右邻居,才知道米糖出事了。
米糖妈为了不让女儿和霍小震见面,每天都把米糖反锁在家里,还没收了米糖的手机,把家里的电话线网线也全给扯断了,说是她什么时候答应和霍小震离婚就什么时候放她出来,米糖被妈妈的极端给激怒了,死活不答应离婚,前几天,米糖接了几条床单,想从窗户溜下来,没成想床单断了,米糖生生就从5楼摔了下来,据说腰椎给摔成了压缩性骨折,整个腰以下怕是要瘫痪了。
霍小栗听得瞠目结舌,问明白了米糖在哪所医院治疗就匆匆往商城外跑,边跑边给弟弟打电话,就把听说的事简单说了一追,刚说完米糖在市中心医院,霍小震就挂断了电话。
霍小栗回了家,把米糖的事跟母亲说了一下,母亲也愣了,喃喃说可惜了这孩子。
霍小栗知道,只要米糖妈不拦着,就算米糖瘫痪了毁容了,霍小震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接回家照顾一辈子,又生怕母亲心疼弟弟接回米糖就要受一辈子苦累,何况米糖妈整天逼着他们离婚,就小心翼翼地试探母亲:“或许,米糖妈看在小震对米糖感情这么好的份上,就不会逼他们离婚了吧?”
母亲不傻,显然听出了霍小栗话里的试探,就把乒乓球式的白眼又抛了过来:“米糖都瘫了,她还离哪门子婚?难不成她以为离了婚,还会有人把她的截瘫女儿当宝娶回去啊?”
“妈,您不会不同意小震把米糖接回家吧?”
母亲苍茫地看着霍小栗:“小栗,你觉得妈有那么狠心吗?妈要是能说出半个不字来,妈还配是个人吗?要不是因为小震,她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霍小栗没想到母亲会如此通达,她拉起母亲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地抚摸着,哽咽着叫了声妈。
母亲看着霍小栗,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上辈子这是欠下了谁的啊?”
就在母女两个的相视无语里,门被推开了,是秦紫,母亲愣了一下,很是戒备地站了起来:“小紫,你还有脸来我们家?”
秦紫默默地看着霍小栗,泪流满面:“小栗,对不起。”
“对不起,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看看小栗,都瘦成什么样了?都是让你害的!”母亲越说越气,声音就提了上去。
秦紫边哭着说对不起边说了所有事情的经过,母亲和霍小栗都听得瞠目结舌,而霍小栗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母亲拍了一下大腿,吆喝了一声老天爷呀,你这是让他们造得什么孽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扯过秦紫来拍她的手哭:“小紫啊,就算小栗瞎怀疑你不对,就算你想要个孩子,可你也找个远点的人害啊,你大姨我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啊,你看看你都把小栗害成什么样了?你当对不起是什么?是万能胶水啊?能把小栗碎了的家给粘起来?”
霍小栗扶起母亲:“妈,都过去了,你别这样,算了吧,有时候人是做不了命运的主的,都于事无朴了,您别怪她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母亲泪眼婆婆地哭个没完,非要现在就让秦紫陪着霍小栗去找顾嘉树把事说清楚,秦紫内疚地说,知道自己错了,唯一能做的补救,就是去公司替顾嘉树澄清,而且也已经做过了。
母亲怔了一会:“澄清了有什么用》他们都闹成这样了,还怎么在一块过日子……”说完,又嚎啕上了。
霍小栗知道是时候了,宽慰母亲说:“妈,我这就去找嘉树谈谈,我们的婚离不了。”
秦紫要陪霍小栗一起去找顾嘉树,霍小栗说算了,她自己去就行。
送走秦紫,霍小栗坐了一会,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起来,母亲围在她身后团团转着:“就算你冤枉了嘉树,可他也有不对的地万,他连个面都没朝,招呼没打一声,还一门心思要跟你离婚呢,你打算连个说法都没有就灰溜溜地自己回去?这不成心让顾嘉树和你婆婆瞧不起你吗?”
“他给我打过电话了。”霍小栗收拾起包,抱了母亲一下:“妈,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母亲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慌手慌脚地陪她走到门口,返身锁上门:“小栗,妈陪你回去。”
霍小栗知道,自己回家,等待她的说不准是顾嘉树的冷眼还有婆婆的冷嘲热讽,不想让母亲跟着去看了心碎,忙把母亲推了回来:“您就别去了,把家收拾一下,我估计过几天小震就把米糖接回来了。”
母亲含着泪点头,又冲霍小栗挥挥手:“如果你婆婆敢说三道四,你告诉妈,妈去跟她摆龙门镇,我把闺女辛苦拉扯大,不是给她欺负的。”
霍小栗心里酸酸的,笑看说知道了。
站在家门口,霍小栗运了好久的气,就是鼓不起勇气拿钥匙开门,直到肖爱秋开门提着一包垃圾出来,见霍小栗在门口站着,先是了怔了一下,再看看霍小栗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虚掩的门又开大了点,就下楼去了。
霍水栗回了家,把大包小包塞进衣橱,肖爱秋自始至终一直站在她身后,一语不发。
忙了半天,霍小栗感觉到全身上下,像针扎似地尖锐地疼着,疼得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可她不想当着肖爱秋的面吃药,就坐在床沿上,暖暖地望着肖爱秋,叫了声妈,是我错怪嘉树了,对不起。
“嘉树给我打电话了,都是那个秦紫把你们给害的。”肖爱秋的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你也是,你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周身的疼痛让霍小栗满头虚汗,她咬牙忍着,又说了声对不起,是我不好。
肖爱秋哽咽着坐到她身边,说嘉树也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秦紫是个什人,还跟她来往什么?这不没事找事吗?说着,拉过霍小栗的手:“其实妈不愿意你们离婚,可前一阵,我看你们这婚是非离不可了……你别怪我,当妈的,哪儿有不向着自己儿子的。”
霍小栗点头:“我知道,对不起,让你们都跟着操心了。”
肖爱秋感觉到霍小栗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吃惊地看着霍小栗:“小栗,你这是怎么了?”
霍小栗这才意识到因为剧疼,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忙笑了一下说:“没事,我提的东西太重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手就有点抖。”
肖爱秋以为是真的,作为家庭主妇,她是知道的,拎着太多的东西走太远的路,因为累,手确实会发抖,忙给她拍好了枕头,让她躺下歇着,霍小栗巴不得肖爱秋赶紧离开,她好把药吃上,忙点头躺下了,见肖爱秋一肚子话要说,没要离开的意思,就笑了笑说妈我想眯一会。
肖爱秋这才帮她搭上被子出去了,顺手掩上了门。
霍小栗飞快从包里摸出药,吃了,又闭眼躺了一会,身上的疼才缓解了一点。
当顾嘉树听集团领导说了秦紫和伍康的所作所为以后,按说他应该兴奋、应该如释重自,可是,他的心却是那么的沉,比压了五座大山还沉重。
因为他想起了霍小栗。
想得他坐不住了,想出去走走,也没开车,在街上溜达着,满眼是人满街是车,可是,他看不见他们,眼前全是消瘦而憔悴的霍小栗……
想起了她曾经的好,想起了他把伍康在网上发的贴误以为是霍小栗为了报复他才发的,想起了他因此而毫不留情地对她表达的鄙视,想起了在他对她是如此的绝情之后,她依然顶着刺骨的寒风在立交桥上守了五天五夜,只是为了还他清白……一个对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女人,怎么可能爱上其他男人?
不,不可能,那一定是他误会了她。
不,他不离婚,他不能失去这个女人,她是上天巴赐给他的大礼包,他不能弄丢了她,他要去找她,恳求她的原谅,诚挚地跟她说对不起。不,还有我爱你。
对,现在就去,一刻也不能停留,哪怕一秒的痛苦都不能再多给她了……想着想着,他就飞奔了起来,甚至顾不上回公司开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跳了上去,他去了医院,可是,王医生说霍小栗已经请假了,他折到街上,再次跳上出租车,甚至恨不能腋下生出翅膀,一下子降落在霍小栗眼前,他要彻底改掉从不在女人面前服软的坏脾气,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拥抱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我爱你。
可是,他的霍小栗不在岳母家,当他听岳母说霍小栗已经回家了时,他笔直了多年的腿,突然软了,软软地跪在了泪流满面的母亲面前,说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让你和小栗受苦了。
母亲别过脸去。他看见大颗的泪水顺着岳母肥胖而慈祥的脸上滚下来。
他顾不上多说,转身跑出了院子,他奔跑在街上,跑过一家花店时,他抱起一束玫瑰,丢下两张票子,迎着凛冽而清爽的寒风,奔跑。
当他气喘吁吁赶回家时,服过药的霍小栗已经睡着了,她的脸,那么清瘦苍白,眼角还有泪的痕迹。
他爱怜地看着这个女人,轻轻地把玫瑰摆在她枕头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眼角的泪痕。
霍小栗做了-个梦,梦见了很多年前,她和顾嘉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顾嘉树拥着她说着遥远的以后,说等我们老了,就去郊区买一座带院子的房子,他要在院子里种上葡萄,养上一条老狗,含怡弄孙。她就说还要种上一架黄瓜,两垄韭菜,几棵西红柿,绕着院子的四周栽满向日葵……顾嘉树说窗前还要栽一棵白色的玉兰,等春天来了,满树的玉兰花开,像燃烧的白雪,要多美有多美。她说对,如果我死的早,你就把我的骨灰埋在玉兰树下,我的魂魄会天天坐在玉兰树枝上守着你看着你,免得你去勾搭老太婆……顾嘉树也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死得早,也埋在玉兰树下,免得你去勾搭糟老头子坏了我一世的英名。他们哏哏地笑着……突然,一个浪花扑了上来,凉飕飕的海水溅到了霍小栗脸上……然后,她就醒了,她看见了顾嘉树近在咫足的脸,大颗大颗的泪,从他眼里流出来,滴在她脸上。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这辈子,要赖上你了。”
顾嘉树猛地抱起她,哽咽着说:“你一定要赖上我,不赖都不行。”
他们就这么久久地拥抱着,后来,他们听到了哇的一声大哭,是铁蛋,他看着拥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妈妈,闭上眼睛,使劲地大哭,就像一个不小心走丢的小可怜,他又惊又怕地找啊找,终于回到了爸爸妈妈的怀抱,用放声大哭来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委屈。
霍小栗再也没站起来,扩散的腺胞瘤像是在她的身体里撒下了一把繁殖能力无比强盛的豆子,它们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生根发芽,先是压迫了她的腰以下的神经,然后是语言中枢。
顾嘉树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她,给她梳头,洗脸,看着她笑,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霍小栗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就是手,想说话的时候,就拿过本子,艰难地写上几个字,当她得知霍小震已经把米糖接回了家,而且米糖的康复很乐观,她妈妈也终于为霍小震对米糖的真情所感动时,笑了,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笑脸。大多时候,顾嘉树坐在一旁看着她,像要把她雕刻在心里一样地看。
她每写几个字,都会累得满头大汗,顾嘉树不让她写了,跟她说,他能读懂她的眼神,她却笑了笑,在本子上写:电脑里有给铁蛋的信,等我走了,拿给他看。
顾嘉树一把拿过她的手,死死地攥在手里:“别说傻话,我不许你走。”
霍小栗越来越虚弱了,她几乎不再睡觉,因为她怕,怕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找回了久违的温暖,她是如此地留恋这个世界,可是,她不能说,不能流露出来,生怕自己对生的贪恋,会弄碎每一颗爱着她的心。
顾嘉树就整夜整夜地坐在病床上抱着她,她越来越瘦了,像一张薄薄的纸贴在他的胸口,在这个午夜,霍小栗的头缓缓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她走了,他没有叫她,生怕惊动了她,只是轻轻地吻着她的头发,泪水无声而疾速地流过了他的脸颊.他轻轻的嗨了一声,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霍小栗,我爱你,我爱你霍小栗,我爱你……”
在霍小栗经常写话给他看的本子里,他看到了霍小栗留给他的话:亲爱的嘉树:我原来以为,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是为了让铁蛋不恨你,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支撑我的还有一股动力,那就是让时间证明,你没骗我,还是爱我的,我要回到你身边。等我走了,你要找个人爱,没人爱你我会心疼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你幸福,明白吗?请你一定要幸福。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段话的存在,可是,他不忍心看,包括她给铁蛋留的信,也没看,怕那些字一抵达了他们,就成了悲谶。
这个,他那么爱的女人,他用那么那么多的爱,也唤不回,留不住了,巨大的疼,在他身体里汹涌澎湃,那是她的回应……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旋转轮胎中文版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