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要用刀砍我,原因是梦见我爸拿刀砍我不让她玩麻将,她进我房间时梦见我爸拿刀砍我就在那里看着,也不管,只会骂人,真窝囊。

146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赞同 65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引子 血染“10·5”&&&&日。&&&&一大早,华平号在湄公河哗哗的簇浪中醒来,一夜的水声还在继续,不知疲倦地拍击着船体,淘着码头。船长黄勇走出船长室,穿过驾驶室一头还有些黑暗,二层小甲板一头已被晨光照亮的通道,踏着船梯从二层下来,来到一层船前大甲板上。甲板潮潮的,仿佛夜间下过小雨,缝缝隙隙里透着阴凉,有的地方还结了露珠。在终日酷热难当,有时午间甲板温度高达七八十度,能烤熟鸡蛋,烫起脚掌燎泡的湄公河上,这大概是最凉爽的时刻。&&&&黄勇举起双臂伸个懒腰,便站在缠着一圈圈钢丝绳,同样湿漉漉的,显得有些油腻的绞缆机旁,双手叉住腰开始活动身体。屁股揉来扭去,像在耍呼啦圈,努力使自己精神饱满了,迎接新一天的到来。河对面就是缅甸,跟老挝这边没什么两样,岸上的丛林薄雾迷蒙,还纠缠在睡梦中。从贵州老家赤水来到湄公河上,一转眼已经十来年。自打当了船长,只要出来跑船,他就不敢睡懒觉,怕睡过头误事,总比那丛林醒得早。别的船老大也一样,船员劳累一天,可以睡个懒觉,他们却不行。如果一块儿同行就会相互提醒,比如玉兴8号的杨德毅,一遇上他早晨起迟了,就会站在船上吆喝,黄老九,天都大亮了,你还死睡?&&&&黄老九是他的小名,一帮弟兄都喜欢这样叫他。&&&&也许,黄勇并不清楚今天还是九九重阳节。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正秋高气爽,银镰卷过田野,就像那民歌唱的,“谷子呀,糜子呀,上呀么上了场。”早已脱离农事的他,只知道还在国庆期间,这里高速路堵车,那里景区人满为患,电视上天天少不了热唠。对他们这些跑船客而言,日复一日水上泡着,节日早泡黄了。若船上有空,最大的奢望就是回去和家人团聚,温暖一下与老婆孩子的感情,与老婆热滚滚待上几天,好好补报补报。不少跑船客因常年在外,老婆在家守活寡,守得满肚苦水,菜缸都装不下,最后离婚了。他就离过一次婚,他七哥黄星强也离过一次,现在的老婆都是第二个。除了离婚的,还有找不下对象的,像码头上积压的货物,大龄“剩男”一堆。&&&&老实说,节日不节日他们已无所谓,只要家里平安,自己在外平安,早上睁开眼还活着,身下的船还在晃悠,而且能晃出个好心情来,就是最大的满足。最近几年,他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跑船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日子过得油汪汪的,漂着一层红辣子。&&&&再就是尽量多挣几个钱,早日拥有一笔大的积蓄,结束这漂泊生活,有资本去干别的,也一样能养活全家老小。就在今年正月,一家子在景洪给他过40岁生日,大姐黄星碧还劝他,跑船太辛苦了,跑完今年不要跑了,回家开个面馆吧。大姐的心愿何尝不是他的心愿,他回答“要得,要得”,可“要得”过后,就把大姐的话撂到一边。他总觉得开面馆还不到时候,想趁自己年轻力壮,水饭吃得动,再多赚几个钱。&&&&本来嘛,他与侄儿黄成飞说好,同侄儿当船长的纳鑫号,准备昨天一早出发,从云南关累到泰国清盛,可是纳鑫号等两个客人,一直等到中午客人还没来,他等不及就先走了。与从缅甸索累码头下来,途中遇上的玉兴8号,晚上一起停泊在老挝的孟巴里奥。船上装着260多吨货物,7车水果和4车大蒜,前天装完已凌晨一点多,关累的鸡都叫了。一切顺利的话,今天到清盛港卸下货,再装上运往关累的货,过两天就又返程了。&&&&从关累到索累将近80公里,到孟八里奥180多公里,到清盛港260多公里,要说远也并不远,换作汽车一溜烟就到了。可一旦船至南腊河口244号界桩,经过中老缅三国交界的“绿三角”,进入老挝和缅甸水域,内心的感觉就大不同了。两岸的山依旧一脉相承,眼前的河也还是那条河,却像他小时候进城,沿着赤水河走出地界一样,多了些陌生与不安全感。途经的缅甸一侧,据说老早经历了英国人、日本人,往后又经历了国军、缅共,还有什么罗星汉和坤沙,现在是掸邦特区的地盘,也是劫匪出没之地。&&&&除了劫匪出没,他刚踏上这条河时,还能看到山上种的鸦片,遇上多的时候一片花海。他以为种的是鲜花,船老大把嘴一歪,狗屁,那是鸦片!缅甸种鸦片他早听说过,老百姓全靠它活着,买粮、换盐、娶老婆,但亲眼见还是头一次。船老大来自广东,很是见多识广,喝饮料就喝健力宝,便给他侃开了,从种鸦片侃到吸鸦片,侃得他一愣一愣。吸鸦片他没见过,但“哈料子”见过,卷一个吸管似的细纸管儿,将料面儿撒在锡纸上,用火烫起如梦似幻的烟雾,然后嘬着纸管儿吸溜。&&&&为证明自己说的不假,船老大还给他侃了一首广东民谣,听起来又拗口又难懂:“鸦片是土,吃久糊涂;母在(亩仔)无顾,亲戚断路;茼蒿衫,不冷(菠薐)裤;鸡丝(屎)藤,做墩布(棕步),甘蔗盒(哈),做头布;见鸡啦(掠),见酒壶(狗虖);今日无涂,千辛万苦;明日无涂,大洋(仰)难渡(度);后日再无涂,一命呜呼。”&&&&侃完了问他,记住没有?&&&&他说,大概记住了。&&&&船老大哈哈一笑,你小子记性好,眼力不行。&&&&再后来,山上的鸦片一年比一年少了,取代鸦片的是橡胶林,还有茶园什么的。就在橡胶林取代鸦片的时候,船老大为救一个船员,不慎夹在船和礁石间,被活活夹死了。那船员是个新手,原在关累码头当搬运工,上船不足半个月,正站在船边看“泡水”,被一泡从天而降的鸟屎砸入河中。船老大被夹得一口一口喷血,弟兄们眼睁睁看着救不了,等救上来已经断气。落水船员活下了,他却送了命。&&&&身为一介草民,终年只是为生活打拼,不想这些破事也罢,尤其出门在外,一想心就没着没落地乱了,像浪里翻滚的木头,总想找到一种依靠。平时并不经意的家国之念,便从心底冒出来,如同一瓶老挝黑啤,只要嘭地一声打开,就抑止不住泡沫四溢。&&&&黄勇不禁掉后头来,望一眼船顶上悬挂的国旗,那是他们出门在外的依靠,可国旗夜里被雾打湿垂着头,全没了迎风招展的生气,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失望间嚓啦一声响,带着油香从厨房传出来,把他的思绪也一同炸进油锅。他从船顶上收回目光,又提起精神,活动一阵子返回去。船上的人都起来了,吃罢早饭便起航。水手杨应东收拾起船缆,他和大副王建军钻进驾驶室,开始了他们的最后一段航程。船尾的螺旋桨翻卷起来,将船缓缓推离岸边,驶向河深处,按照以往的速度,赶中午之前就到达泰国清盛港。&&&&同行的油船玉兴8号,已机声隆隆地先动身,一前一后顺江而下。可是一帮善良的中国船员哪里料到,一场由毒枭精心策划,泰国不法军人参与制造的灾难正一步步逼近,尽管他们常年与湄公河打交道,深知河上河下充满危险,断不敢掉以轻心。在沿岸的密林中,一个个毒枭布置下的眼线,正鬣狗一样盯着他们的船只,从老挝孟巴里奥到泰国清盛,也成了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航程。&&&&两船行至缅甸一个叫弄要的地方,被一伙驾驶长尾快艇的匪徒劫持了,然后押至金三角旅游码头与清盛港之间,在一个叫吊车码头旁的一棵鸡素果树前停下。一阵码头黑帮火并似的枪声响起,打破午间炎热的平静,赶来的泰国警察被阻挡在远处,他们看到船上腾起妖雾似的白烟。枪声平息后,华平号上的6名船员与玉兴8号上的7名船员全部被杀,13名船员的遗体除一具丢弃在船上,其余的都抛入河中。丢弃在船上的船员,被打得血肉模糊,连身份都无法辨认,最初竟误以为是战死的匪徒。&&&&那天中午,与老挝“金木棉帝国”和缅甸天堂赌场隔河而望,端坐在泰国金三角旅游码头上的大佛,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一场血洗过后,她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注视着金三角繁忙的水域,依旧金光闪闪,普照着湄公河上漂泊的众生。“我佛慈悲”,让他们深信血腥遮不住她的法眼,制造罪恶的人一定会受到报应。&&&&两天后的中午,黄勇的遗体第一个被发现,双手被手铐铐着,整个人已泡得肿胀变形,漂浮在下游清盛港的水上。被抛入江中前,两颗9mm手枪子弹从他脑后夺命,一颗从左太阳穴钻出来,一颗从脖子左侧经锁骨穿过。伤口已被河水淘白,那淘走的血可以想见,一丝一缕地盘桓在主人身边,然后在江水的撕扯下,随水绝望地远去。“10·5”惨案,震惊中国,震惊东南亚,也震惊全世界。金三角又一次云谲波诡,像几个月前缅甸发生的7.2级大地震,让人谈“虎”色变……第一章 东方多瑙河&&&&1扑朔迷离的源头&&&&湄公河在中国境内叫澜沧江。“湄公”,中国人听起来童颜鹤发,像个腰板儿朗朗,手执江篙挺立船头的老艄公,实乃母亲之意。澜沧江古称“南兰章”,意为百万大象繁衍的河流。那种奔腾嘶鸣的场面曾令大地悸动,像晕头风(龙卷风)一样席卷两岸森林,是说不尽的王者气象。直到今天,云南一些地名还跟大象有关,什么章凤啊、弄璋啊、闷璋啊、拜掌啊,都曾是大象的生息之地。大河泱泱,江流汤汤,共媾了澜沧江—湄公河。&&&&澜沧江发源于青海省杂多县,既有“文化源头”,又有“地理源头”。文化源头毫无异议,在当地藏民心中一直明确,那就是与神灵同在的“扎西乞瓦”(或曰扎西气娃)。扎西乞瓦的藏语之意是,吉祥绕聚的大江大河源头。源头在扎阿曲的一条支流的上游,海拔4658米,由“5个彼此分开的泉水点”组成。相传,为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途经杂多时所指认,佛手一点便成为澜沧江的文化源头,成为当地藏民崇拜的“圣湖”。据说他们的牛羊得了病,只要赶上牛羊绕圣湖转上几圈,病就会自然而然地消除。&&&&而澜沧江的地理源头,长期以来众说纷纭,达八九种之多,成了一个令人纠结的谜,在世界大江大河中颇为罕见。早在19世纪,就引起老外的兴趣,从1866年6位法国人于交趾支那首府西贡(今越南胡志明市)出发,沿湄公河溯流而上,被蚂蟥断送一条性命开始,先后有英、法、美、日等多支外国考察队前去探源,企图揭开澜沧江源头的神秘面纱,但是探来探去也未探出个究竟,除了留下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一直到上世纪末仍“谜”惑不解。&&&&概括起来,最主要有5种说法:&&&&澜沧江源自杂多县的扎纳日根山,正源是扎曲。&&&&澜沧江源自唐古拉山西南麓,江源出自治多县北部分水岭西侧。&&&&澜沧江源自唐古拉山北麓的查加日玛峰的西南侧。&&&&澜沧江源自杂多县的拉赛贡玛山的扎阿曲。&&&&澜沧江源自杂多县被当地藏民称为“圣山”的扎那霍霍珠地。&&&&1994年9月,又一个老外来到中国,从青海玉树出发,沿着澜沧江去寻找源头。但是澜沧江很不给面子,一路上说翻脸就翻脸,“雷暴、闪电和冰雹”不断,还遭遇了狼群的袭击,丢掉“三匹马和一只狗”,差点让他有去无回,把自己搭给“远古的呼唤”。他就是英国超级驴友米歇尔·佩塞尔,曾经24次背负行囊穿越中亚、西亚和西藏进行探险旅行活动,和他的欧洲前辈们一样,是一位了不起的探险家。当时佩塞尔已年近花甲,结束澜沧江之行后,他出了一本书叫《最后一片荒蛮之地:湄公河源头的发现》。颇为自负地认定,一个位于杂多县萨日喀钦与加果空桑贡玛两山之间,被他称之为鲁布萨的山口(Rupsa-la Pass)是澜沧江的源头,说“它完全不引人注意,只不过是一块渗出水的沼泽地”。但后来证实他的认定是错的,让佩塞尔脸上的笑容没有灿烂多久,就成了撒落一地的爆米花。&&&&河流作为人类社会文明的发源地,“人类文明的第一个脚印,是踩在湿漉漉的河边”的。滔滔不息的河流养育了人类,推动了人类的创造力和文化生命的形成,世界上任何一条母亲河莫不如此。有流就有源,对世界级大河源头的确定,一向被视为重大的地理发现。发现所获得的地理数据,对一个国家来说,就像人体的基本数据对人一样重要,可看出一个民族的进步水平,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既然如此重要,中国人自然也不甘于后,而且自古看得很重,“川竭国亡”。“在湿漉漉的河边”留下的足迹,仅一条黄河就数也数不清,被“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次大改道”的泥水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作为“四渎(江水、河水、淮水、济水)之宗”,被殷人称为“高祖河”的黄河,从老早的“河出昆仑虚”,到隋唐开始发现源于青藏高原,再到元朝涉足的“阿剌脑儿”,直到今天尚存争议的源头玛曲曲果,不管是远溯博索的推断,还是深入实地的“务穷河源”,对黄河源头的探寻几乎没有断过。&&&&就澜沧江源头的探寻而言,第一个可算是明代的徐霞客了。这位中国人熟知,也为世界探险家景仰的驴友先驱者,22岁就离开家乡南旸岐,戴着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在江阴3月的春光中,从胜水桥畔出发,开始了大半个中国的游历。“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在之后长达30年的游历中,“走得最远、费时最长、游记文章写得最多最精彩的,是澜沧江、金沙江及周边地区,并在《江源考》及《盘江考》中指出金沙江为长江上源,南盘江为西江主源,纠正了前人的错误观点。但令人纳闷儿的是,他不感兴趣还是怎么的,对澜沧江本身却几乎没有描述”,留给我们后人的感觉是,当时他距离澜沧江源头似乎只差一步之遥,再往前走走,就掀开那神秘的面纱了。&&&&与老徐相隔几百年后,为解决“陇蜀共争”的玉树25族的归属问题,甘肃名士周希武与“肃州征收局长梁耀宗、边关道尹公署科员王致中及测绘员牛载坤”等人,在特派大员周务学的带领下,奉北洋政府“大总统令”,1914年中秋从兰州出发,前往后来米歇尔·佩塞尔的出发地玉树作勘界调查,来去几千余里。在调查中,周希武与同仁们“朝犯瘴疠,暮逐水草”,“访问长老,参阅图志”,遍历澜沧江及通天河中下游一带。在马拉有过黄河时,差点儿被“冰澌蔽流”的河水冻死,队员王长才“出水后,面无人色,身为冰锋所犁,鲜血濡缕,观者为之泣下。乃急以姜酒灌之,被以重裘,两人持之狂奔数十回”,才缓过劲来。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备尝”,最终厘清了玉树25族的归属纷争,并绘制出“我国第一张用新法绘制的玉树地区简图”。&&&&玉树25族为囊谦族、拉休族、苏尔莽族、苏鲁克族、格吉上中下三族、中坝上中下三族、迭达族、称多族、固察族、安冲族、娘磋族、玉树四族、扎武三族、永夏族、蒙古尔津族、竹节族。这25个少数民族,由于“称名互岐”,陇蜀两省口水仗不断,都想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最后,北洋政府依据周希武他们的勘界结果,认定玉树25族“仍归甘肃西宁管理”。当时青海还未建省,西宁尚属甘肃。这一年(1914年),英国与西藏地方政府私相授受,签订企图西藏独立的《西姆拉条约》,在秘密换文中又炮制了“麦克马洪线”,将中国身上的一大块肉割走。就在《西姆拉条约》签订的当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先后30多个国家参与,15亿人被卷入战争,死伤3000多万。迫于当时世界烽烟四起和中国内忧外患的局面,陇蜀纷争已不是简单的省际间的纠纷,背后关系到中国的领土问题,搞不好就会变成烫手山芋,给日后留下诸多遗患。&&&&从玉树归来,周希武除了完成勘界使命,也完成了“经略青海之嚆矢”,令其名声大振的《玉树调查记》,其中就涉及到澜沧江的源头:&&&&澜沧江上流有二源:北曰杂曲河,南曰鄂穆曲河。&&&&杂曲河发源格吉西北境果瓦那(拉)沙拉山麓,有南北二源:南源曰杂那云,北源曰杂朵云,二水东流,至扎西拉贺寺之西相合,名杂朵拉松多。番人谓两水交曰松多。杂朵拉水东南流,至阿杂松多,阿云水自西南来入之,阿云水出中坝当拉岭之东麓,二源并发合流,东北注至阿苏松多,苏旺云水自西来入之;阿云水又东北流,至阿杂松多与杂朵拉水相会,是为杂曲河。&&&&周希武得之不易的“二源考”,可谓“吉光片羽”,为后人揭开澜沧江源头之谜,提供了可贵的参考资料。&&&&在国内外前人探寻的基础上,中国的各路英雄好汉纷纷背起行囊,深入澜沧江源区探险考察,为揭开澜沧江源头之谜不遗余力。其中科学家刘少创,依据“河源唯长”(或曰“河源唯远”)的原则,即一条河流的整个流域内最长的支流对应的源头为正源,通过先进科学的手段,于2002年最终测定澜沧江的地理源头为青海省杂多县吉富山。源头海拔5160米,地理坐标为东经94°40′52″,北纬33°45′48″,并为“国际组织湄公河委员会所承认和引用”。与长江源头各拉丹冬,黄河源头巴颜喀拉山,同属于三江源地区。&&&&出生于津门的刘少创绝对是条好汉,像头野牦牛一样满世界闯荡,“曾徒步去北极考察探险,成为中国在单人无后援条件下成功到达北极点的第一人”。除了北极,他还横跨亚洲、非洲、北美洲和南美洲,“通过卫星遥感影像分析和徒步实地考察相结合的形式”,重新测定了尼罗河、亚马孙河、长江、密西西比河、叶尼塞河、黄河、鄂毕河、黑龙江、刚果河和澜沧江—湄公河10条大河的源头和长度,其中澜沧江是他测定源头的第一条河流。&&&&1999年6月,刘少创带领中科院遥感所考察队到达杂多县莫云乡。说是考察队,当时其实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又中途退出,到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由两名藏民做向导,3个人骑着3匹马,带着两匹用来替换和驮负行李的马,从莫云乡向澜沧江源头进发。莫云乡地处可可西里大戈壁边缘地区,是“澜沧江源头地区的最后一个居民点”。面积6000多平方公里,是深圳的3倍大,人口却仅有3000多,好多地方人迹罕至,连泡鸟屎都不见,铺天盖地的荒凉,“让人感觉意志都没有了”。在藏语中,“莫”是一种红里带黑的颜色,“云”是地方的意思,拼在一起就是“褐色的地方”。&&&&在这个“褐色的地方”,生于斯长于斯的藏民,对一切早已习以为常,每天住帐篷、烧牛粪、喝奶茶、吃糌粑,以牛羊和牧羊犬为伴,过着远离尘嚣的日子。可对外来者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管你来过多少次,都不能不把它放在眼里。高原缺氧、气候多变、野兽出没、道路艰险,哪一样都猫喝烧酒够呛。曾有驴友野人一样归来,见到一颗小西红柿,竟大老爷们倒了相,双手捧着小西红柿,哇哇大哭:&&&&我的爹,我的娘,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可以说,整个澜沧江源区危机四伏,但是又无比壮美、神秘、勾魂,让人抵挡不住的诱惑,想去“投怀送抱”。19世纪末,法国探险家李默德和吕推去拉萨受阻,途经藏北返回的时候,翻越高山和冰川进入杂多境内,到达与莫云乡紧邻的扎青乡后,两个人尽管吃尽苦头,舌苔都生疮了,仍像呼啦啦的风马旗。特别是见到热闹的扎西拉武寺,一股疯劲奔突出来,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寺庙和山四周散落着许多帐篷,高贵富有的人用白色或蓝色的帐篷,而穷人一般用牦牛皮帐篷。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带来牦牛、绵羊、野马、熊、狼、狐狸和猞猁的皮,还有一些大黄(一种药材)、羊毛和羚羊角。城镇和山谷来的人则带来拉萨和结古镇产的羊毛制品,麝香、糌粑、盐、一些武器和铜花瓶。一个半流浪汉半商人的印度人卖着藏红花和一些廉价的小饰品,比如珊瑚珠子和人工珍珠。人群中,两个人在为一桩买卖讨价还价,他们都把右手藏在袖子里,手碰着手感知对方的报价。另一边,交易双方坐着,一会儿冷静沉默,一会儿跺脚咆哮,争吵不休,一些无聊之人站在他们周围旁观,为价格出谋划策。&&&&在扎西拉武寺的鼓舞下,两人甚至冒出要去探源的想法,“如果我们能追溯这条河流(扎曲)的尽头,就能解决湄公河源头的问题,从而确定湄公河北边的界线。”可惜他们赶的不是时候,夏季的扎曲根本无法渡过,只能老老实实地放弃想法。后来,他们从杂多到达玉树结古镇,在前往西宁途中,吕推因偷马与当地人发生冲突,经过3个多小时的枪战,一颗子弹贯穿他的左腹,血浸透了衣服。临终之际,他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与远方招展的五彩经幡,“头和手越来越冷,比路边的石头还冷”,直到没有一丝热气。虽然“事业失败”,但他仍不死心,对怀抱他的同伴说:&&&&这是出发的好天气啊!&&&&与100多年前的两位老外相比,刘少创一路上饱尝的苦头自然轻了,可苦头的味道是一样的。有一次,马匹遭受牧羊犬袭击,他从马背上栽下来,栽得两眼金星乱迸,趴在地上把头转了又转,看姓刘不姓刘了。觉得脑袋还好好的,仍长得像模像样,便翻身上马继续前进。令人畏惧而又向往的澜沧江源区,在他面前如画卷般展开:&&&&寥廓湛蓝的天宇,静穆圣洁的雪山,还有冰川、草原、湖泊、沼泽,孕育出无数条大河小溪。其中扎阿曲河宽62米,平均水深0.72米,平均流速2.63米/秒,每秒流量117.4立方米,流域面积2364平方公里。扎那曲河宽51米,平均水深0.35米,平均流速1.81米/秒,每秒流量32.3立方米,流域面积1999.3平方公里。扎阿曲的藏语之意是“白色的河”,扎那曲的藏语之意是“红色的河”,两条色彩分明的河流在杂多的尕纳松多汇聚后,便形成急流汹涌的扎曲(或曰杂曲)河。&&&&顺着扎曲河的两大支流溯流而上,在扎阿曲上游又分出两条支流,郭涌曲和昂瓜涌曲,郭涌曲比昂瓜涌曲要长。在扎那曲上游也分出两条支流,加果空桑贡玛曲和萨日喀钦曲(或曰扎加曲),加果空桑贡玛曲比萨日喀钦曲要长。然后再往上,郭涌曲又分出两条支流,右边(南侧)的叫高山谷西,再上游为拉赛贡玛曲,发源于果宗木查山。果宗木查山一共有3条小溪,分别为拉赛贡玛、拉赛俄玛、拉赛巴玛,其中拉赛贡玛曲最长。左边(北侧)的叫高扑地,再上游为谷涌曲,发源于吉富山。两源相距约6公里,中间隔着一座山头,都位于唐古拉山北侧的扎纳日根山脉查加日玛峰南坡。两条河于下游的野永松多汇合后,前一条的源头距野永松多21.5公里,后一条的源头距野永松多23.6公里,后一条比前一条长2.1公里。&&&&像树上分杈不断的虬枝,一“曲”接一“曲”追溯下来,以扎阿曲和扎那曲交汇的尕纳松多为“结算点位”,扎阿曲—支流郭涌曲—高地扑—谷涌曲,全长米;扎阿曲—支流郭涌曲—高山谷西—拉赛贡玛曲,全长米;扎那曲—支流加果空桑贡玛曲,全长米。依据河源唯长的原则,老大老二老三“论资排辈”,谷涌曲的源头为澜沧江正源,其他的源头都是“副源”。&&&&刘少创探寻的正是谷涌曲的源头。在两名向导的指引下,他经过四五天的跋涉,从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山口,“进入一处像巨大院落一样的山中空地”,最后到达一个几山相夹的积雪小盆地。盆地不足半平方公里大,“四周无植被,呈灰褐色,细微的水从碎石地里流出”。他认为这个小盆地就是谷涌曲的源头,而且“与卫星影像所显示的情况基本吻合”,具体位置是东经94°41′37″,北纬33°42′39″,海拔5160米。因为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当地藏民叫吉富山,便命名为吉富山源头。&&&&当时,刘少创去的时候正值雨季,并不代表枯水期源头也有水,而依据河源唯长的原则,不仅要求源流要“长”,还要一年四季不断。2002年9月,刘少创再次来到吉富山下,发现源流潺潺如故,于是经过进一步测量和修正,最终确认:“澜沧江—湄公河发源于中国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的吉富山,源头位置是东经94°40′52″,北纬33°45′48″,海拔5160米”。&&&&至此,如果抛开徐霞客不说,仅从1866年6位法国人算起,130多年来扑朔迷离,一度还被怀疑为“无源之水”的澜沧江,历经无所适从的“流浪”之后,终于在吉富山下“认祖归宗”,找到了自己堂堂正正的源头。&&&&2飞流直下万里遥&&&&在澜沧江源区,众多的连长江黄河都不及的支流,像发达的根系哺育着一棵大河之树。发源于杂多县吉富山的扎曲(意为“从山岩中流出的水”或“水流众多”),与源自唐古拉山北麓的瓦尔公冰川,但比扎曲河要短得多的昂曲(意为“傲慢的河”),于藏东明珠昌都拥抱汇合后,开始称之为澜沧江。&&&&昌都,古称“康”或“客木”,曾是历史上有名的东女国所在地。当时的东女国疆域辽阔,“东与茂州、党项接,东南与雅州接,界隔罗女蛮及白狼夷”,东西走一趟需要9天,南北走一趟需要22天。在牧草丰茂牛羊遍野的土地上,散布着大大小小80余城,“其所居,皆起重屋(碉房),王至九层,国人至六层”,拥有臣民4万多户,精兵强将一万多人。在这个遥远的国度,“重妇人而轻丈夫”,像现在印度的梅加拉亚邦。妇人个个高贵冷艳,如武媚娘一手遮天,男人再爷们也不敢造次,只能服服帖帖地做“粑耳朵”。女王名叫“宾就”,“服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侍女前呼后拥,每隔5日“一听政”。王城“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为船以渡”。“康延川”即今之昌都,“弱水”即今之澜沧江。&&&&在“曲”不离口的藏语中,“昌”是水的意思,“都”为两水交汇处。所谓的两水,也就是扎曲和昂曲。由两曲汇聚而成的澜沧江,带着东女王的绝色冷艳,从“世界屋脊”奔腾而下,随着青藏高原的隆起,像柔烈的刀急遽下切,一头扎进横断山脉间,历经亿万斯年,开劈出一条V形大峡谷。天裂一线,鹰隼高旋。蜿蜒于谷底的河道,一路下来落差高达几千米,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让人想起藏民族那首磅礴的创世歌谣:&&&&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天地分?&&&&最初斯巴形成时,&&&&阴阳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阴阳分?&&&&……&&&&在重重高山峡谷中,澜沧江途经青海、西藏、云南,南下至云南的南阿河口,在中缅边境夹道而行31公里后,于云南的南腊河口出境。出境后的澜沧江,摇身一变为湄公河,从此走出地域局限,开始了中南半岛的5国之行,“集内河、界河、国际河多条河流为一体”,成为“印度支那文化的脐带”。&&&&中南半岛又叫印度支那半岛,位于中国与南亚次大陆之间,是亚洲南部的三大半岛之一,也是东南亚古文明的摇篮,在丛林河谷间散布着数不胜数的古迹。早在东汉时期,中国就与中南半岛建立起人地关系,当时为了加强“蜀身毒道”,也就是南方丝绸之路的管理与经营,打通了进入中南半岛的通道。从中国进入缅甸后,一条经现在的缅北、印度阿萨姆邦西部,向西可达地中海沿岸地区,另一条经缅甸的达杰沙(江头城),沿伊洛瓦底江南下,直至伊洛瓦底江河口出海。上世纪抗战期间,因“支那”一词臭味越来越重,在于右任(一说陈嘉庚)的倡议下改称“中南半岛”,意为在中国以南的半岛。&&&&中南半岛西临孟加拉湾、安达曼海和马六甲海峡,东临“千里长沙,万里石塘”的南中国海,是东亚与群岛之间的桥梁,总面积200多万平方公里,占东南亚的近半壁江山。主要的山脉河流大多为中国境内所延伸,与中国素有“山同脉,水同源”之说。&&&&踏上中南半岛的澜沧江,将缅甸的掸邦高原、老挝西北部的山地、泰国北部的台地切开,于绵延起伏的两岸间穿行。河道或宽或窄,平阔时漫漶不惊,逼仄时飞流激荡,白浪淘汰着礁石。经过臭名昭著的金三角,行至老挝下寮的柬老边境后,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礁丛中纵身一跃,抛下波澜壮阔的“孔瀑布”,然后直奔越南的九龙江平原,在那里分成9条汊道,如9条龙扑向大海。在九龙江平原上,留下滚滚稻浪与缕缕果香,也留下华人生生不息的足迹。“1778年华人开发西贡、堤岸一带,并于1819年开浚安通河和边曦河,为纪念华人的功绩,安通河改称西贡河,边曦河改称中国河。”如今,被称为“小香港”的胡志明市堤岸区,生活着几十万华人的子孙后代,像他们天后宫里供奉的香火一样兴旺。&&&&就这样,雪域高原的壮阔与南中国海的浩瀚,被一条顽强的河流牵连起来:&&&&全长4908公里,其中澜沧江2157.8公里,湄公河2750.2公里。有31公里为中缅界河,234公里为缅老界河,976.3公里为泰老界河。在老挝境内长777.4公里,柬埔寨境内长501.7公里,越南境内长229.8公里。&&&&年径流量4750亿立方米,主要补给为降水和雪山融水,其中降水占1/2之多,雪山融水约占1/6。9至10月为汛位高峰,最大流量曾达到7.57万立方米/秒,1至2月为枯水期,最小流量为1250立方米/秒。&&&&流域总面积81.1万平方公里,其中中国16.7万平方公里,缅甸2.1万平方公里,老挝21.5万平方公里,泰国18.2万平方公里,柬埔寨16.1万平方公里,越南6.5万平方公里,大都是鱼米膏泽之地。&&&&在世界大河中排名第六,在亚洲排名第三,在东南亚排名第一。&&&&在漫长的征程和广阔的流域,澜沧江—湄公河途经不同的气候带与地理单元,有寒带、寒温带、温带、暖温带、亚热带、热带,有冰川、草甸、高原、高山峡谷、中低山宽谷、冲积平原。假如乘飞舟而下,像李太白当年神游长江一样,能朝发昌都夕至九龙江的话,真可谓“一日三秋”:“早穿皮楚巴,午扎布笼基,晚上一丝不挂会采朗。”&&&&采朗的夜晚波光涟漪,感觉像艳遇一般,不管你坐在哪家的船头,从铺满河面带着花香和稻香的风中,都能感受到白昼沉寂的热闹。那热闹就待在水下面,等待第二天的到来。越南的水上市场之多,被形容为“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河流,培育了密密麻麻的水上市场。采朗是越南芹苴市最大的水上市场,也是湄公河三角洲最大的水上市场。每天清晨,东方被大海淘白的时候,满载水果的大小船只,在桨声和马达声中从四面八方赶来,而且哪只船上都少不了妇女。大概是受源头东女国的影响,湄公河流域“古代母系氏族的某些遗风一直保存至今”,家庭的大权多掌握在妇女手中。她们都是过日子的好手,是每天起得最早的人。在湄公河三角洲,越南妇女老早就出现在水上市场,在她们披星戴月的船头上,几乎都插着一根竹竿,高高悬挂着待售的水果,不用叫卖,一望便知。满载的五颜六色的水果,有菠萝、木瓜、橘子、龙眼、火龙果,有香蕉、榴莲、柚子、芒果、菠萝蜜,当然还有各种各样新鲜的蔬菜,各种各样的吃喝和日用品。随着烈日升起,热闹轰轰烈烈地高涨起来,空气中充斥着忙碌的气息,与蔬菜水果散发出的甜香。&&&&全世界可供出口的热带水果,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西半球的南美洲,一个是东半球的澜沧江—湄公河流域。踏进澜沧江—湄公河流域,便踏进水果的天堂,就像一句民谚描述的,“头顶香蕉,脚踩菠萝,跌倒抓把野生果。”在泰国,仅水果之王榴莲就有200多种,什么“金枕头”“长柄”呀,什么“谷夜套”“差尼”呀,光听名字就让你彻夜难眠,口水和荷尔蒙骤增。待到5月夜深人静,会听到成熟的榴莲从树上掉下来,“有如臭乳酪与洋葱混合的臭气,又有类似松节油的香味”弥漫开来。郁达夫称其“又臭又香又好吃”。每当榴莲水水的时候,泰国人便纷纷走出家门,“典纱笼,买榴莲,榴莲红,衣箱空。”&&&&从源头到采朗遥望的出海口,澜沧江—湄公河一路“海纳百川”,召唤了大大小小的河流,由最初的一股细水汇聚成一条澎湃的大河。沿途支流,主要有子曲、昂曲、盖曲、麦曲、金河、漾濞江、西洱河、罗闸河、小黑江、威远江、南班河、南拉河、南塔河、南乌江、南康河、南俄河、南屯河、邦非河、色邦亨河、蒙河、桑河、洞里萨河,每一条河流都根系着一片土地,流域面积超过100平方公里的有138条,超过5000平方公里的有22条。在它们流经的大地上,“善利万物而不争”,从高原雪域的虫草,到同塔梅平原的魔鬼稻,从雪山脚下账房的炊烟,到热带雨林中寺庙的香火,让世间的繁衍生息长盛不衰。被视为上天的恩赐,备受苍生的感恩与崇拜。&&&&每年10月末雨季结束,捕鱼期到来的时候,柬埔寨首都金边都要举行盛大的送水节,在湄公河畔搭起“连绵的浮宫和观礼台”。上至国王政要,下至庶民百姓,老老少少倾城而出,赛龙舟、放河灯、祭月亮,感谢母亲河一年来的恩泽,并希望厄运与灾难一同流走。入夜放河灯时,一盏盏精致别样的河灯,“由香蕉叶包上糯米做成,上面插着蜡烛,放着供品”,从岸边晃悠悠地漂去,如星辰撒满河面,人间与天上遥相辉映。早在我国元代,一个叫周达观的“巴丁”(官人)到柬埔寨后,就亲历了送水节的盛况,只是地点不同而已。当时,他在柬埔寨的吴哥:&&&&当国宫之前,缚一大棚,上可容千余人,尽挂灯球花朵之属。其对岸远离三十丈地,则以木接续,缚成高棚,如造塔样竿之状,可高二十余丈。每夜设三四座,或五六座,装烟火爆仗于其上;此皆诸属郡及诸府第认直。遇夜则请国主出观点放烟火爆仗,烟火虽百里之外皆见之。爆仗其大如炮,声震一城。其官属贵戚,每人分以巨烛槟榔,所费甚夥。国主亦请奉使观焉。如是者半月而后止。&&&&转过年来,到了犁浪翻滚的5月,又要举行“御耕节”,隆重的程度不亚于送水节,啥时候不举行御耕节,啥时候农民不敢开犁耕种。在御耕节之前,圣贤“巴古”先要祭拜土地神,请求赐予“圣田”。圣田选好之后,在周围搭建5个光彩夺目的亭子,每个亭子内供奉一尊佛像,每尊佛像前堆起一个小土山,在山顶上挖一个小坑,在小坑的四壁涂上新鲜的牛粪,再放上9根半尺长的干柴。等一切就绪,由国王扮装的“御耕王”,点燃小坑里面的干柴,在僧侣的一片诵经声中,人们用树叶蘸着蜂蜜和油,往火焰熊熊的坑里嗞嗞抛洒,祈求神灵保佑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祭火仪式结束后,御耕王和仙女“麦霍”又去祭拜湿婆神像,然后巴古呜呜地吹响螺号,表示御耕节仪式正式开始,侍从在一旁打着金盖伞,御耕王手执双柄犁步入圣田耕种。在御耕王的前后还有两张犁,由其他的政府高官驾驭。在第三张犁的后面,麦霍和一群身着艳服的少女,一边撒播稻种,一边祈祷丰收。每张犁由两头公牛驾着,公牛油光水滑,步态四平八稳,耕作3圈以后宣布仪式结束。犁田的队伍到供奉毗湿奴的亭子前,把披红挂绿的神牛从犁具上卸下来。&&&&亭子前面摆放着7个精美的银盘,依次盛着稻谷、青豆、玉米、芝麻、鲜草、水和酒,在众人的簇拥下让神牛去挑选食物。如果吃的是稻谷、青豆、玉米、芝麻,就预示着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且哪种食物吃得最多,哪种将会大获丰收。剩下的“鲜草、水和酒”就有些可怕了,分别预示着谷米歉收、水灾和战争,不管神牛吃过“灵验”与否,都让人心上悬起一块石头。&&&&在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包括湿淋淋的泼水节,好多节日都跟水和稻谷有关,一年中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节日,只是叫法和过节的方式有别而已。比如西双版纳傣族的闭门节,也就是老挝的“占沙瓦”(迎水节),又叫入腊节、宋夏节、入雨节。西双版纳傣族的开门节,也就是老挝的“奥沙瓦”(送水节),又叫出腊节、出夏节、出雨节。根据佛教的规矩,僧侣每年都要守3个月的“腊期”,守腊期间不得离开寺院,只能老老实实修行。因为守腊期间正逢雨季,湄公河上浊浪翻滚,所以又称入腊节和入雨节。3个月的守腊期过去,雨季也即将结束,湄公河也开始水退,僧侣又可以云游四方,所以又称出腊节和出雨节。再比如柬埔寨的御耕节,在泰国叫春耕节,也是5月份举行,一样的盛大隆重。神牛吃的也是7种食物,只是每种食物的寓意有所不同,在泰国吃了“水和青草”,“则象征雨水充足,风调雨顺”,吃了酒“则象征交通便利,经济繁荣”。&&&&在我国云南,以开垦“人与自然完美结合”的梯田而闻名的哈尼族人,一年中大大小小的节日,“几乎都含有对水的祭祀”。他们认为“人类是诞生在水中的”,水始终伴随着他们民族的发展史,孕育了他们独特的水文化。水是田的命根子,田又是人的命根子,“在以对水的认识的基础上,形成了今日哈尼族壮美的梯田”。而水源又是水的灵魂,水源枯了命根子就断了,在他们民族往昔的迁徙中,“每一个迁徙之地都有丰美的水源”。水源在他们心目中,既是一眼咕涌的泉,也是一位伟岸的神灵,像藏民对水源一样顶礼膜拜。每当春回大地,他们一定要去祭拜水源,而且在众多的祭祀当中,总是排在第一位的。祭拜的这天早上,一个男孩和一个男青年,背起背篓从家里出发。背篓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祭品,有必备的稻米和公鸡,还有花朵、石头、草木,每样东西都是精心准备的,所有的祈求与敬畏都包含在里面。他们肩负着村寨的使命,一前一后行走在山路上,像结伴去赶集一样。按照祖先留下的规矩,两个人沉默不语,只有心照不宣的脚步声,告诉寂静的山林和土地,他们一早要去干啥。每个村寨的祭拜大同小异,从祖先寻找到水源的那天起,就挨家逐户轮流进行,哪家都不能误下,也不敢误下。&&&&到了寨子的水源地,一切按程式进行,先摆好祭品,再扑下身磕头。磕罢头支起锅,点燃发潮的柴火,一口一口吹旺了,将带来的公鸡杀掉,用甘洌的泉水煮熟,与神灵一同分享。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像两个老成持重的寨佬。他们深信,没有春天水源的祭拜,就没有河水不断的灌溉,就没有梯田里的波光粼粼,就不会有秋天稻谷的丰登。春天的祭拜,将会使他们秋天如愿以偿,唱起《虎培朗培》,满怀喜悦地去收获:&&&&找来红椿树的谷船,&&&&找来竹做的打谷棒,找来母亲织的麻袋,找来泡竹做的谷箩,找来金竹标似的镰刀,去割断父母梯田里的稻谷。……3“沧浪”清兮,“沧浪”浊兮&&&&傣族人说,“水创世,世靠水”。在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可以说养育众生的每一穗稻谷,都饱含着源远流长的乳汁。那乳汁的源头,就是包括澜沧江源头在内的三江源地区,素有“中华水塔”之称,是中国山水的“麦加”。&&&&环绕三江源地区,东面是“富饶青色的”巴颜喀拉山,西面是“美丽的少女”可可西里山,北面是“龙脉之祖”昆仑山,南面是“雄鹰飞不过去的”唐古拉山,守卫着一方断不了幽灵垂涎欲滴,却又远离滚滚红尘的净土。在蓝得响脆,禁不住想伸手掰一块,像锅巴一样吃掉的天空下,一列列山脉横在天边,衔接着上苍与大地。2000多座5000米以上的雄峰终年积雪,再加上从远古而至的冰川,总面积达几千平方公里,蓄水量几千亿立方米。雪与冰融汇而下,汇聚成密织的河网,星罗棋布的湖泽,以及水草丰茂的湿地。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澜沧江总水量的15%,都来源于此。&&&&在那里生长的植物,有87科、471属、2238种,约占全国植物种数的8%。其中,有3种植物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有31种兰科植物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Ⅱ。在那里生存的动物,兽类有8目20科85种,鸟类有16目41科263种(包含亚种),两栖爬行类7目13科48种,分别占全国的16.8%、19%和2%。其中,16种动物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53种动物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每一样物种都原始、澄澈、蓬勃、野性,餐风饮露得天地之造化,在青藏高原雄宏的怀抱中,像藏族锅庄舞一样绚烂多姿,像轮回千年的《格萨尔王》一样生生不息:&&&&雄狮要到雪山去,&&&&只因雄狮住在雪山最适宜;&&&&大鹏要向山上飞,&&&&只因大鹏住在高山最适宜;&&&&猛虎要到紫檀林,&&&&只因虎踞檀林最适宜;&&&&苍鹰要飞高山岩,&&&&只因鹰落石岩最适宜;&&&&……&&&&来自“娘胎”的天赋与一路成长,使澜沧江—湄公河成为“东方多瑙河”,从“多彩”的查加日玛峰,到“绿廊”安南山脉,从白云游牧的草原,到沃畴连绵的平原,从冷峻的油麦吊云杉,到挺拔的望天树,从凶悍的野牦牛,到森林的王者大象,从依山而建的“宗卡尔”,到临水而居的高脚屋,从神奇的“鹿神舞”,到宁静的《森林的低语》,无不与多瑙河一样美丽、诗情、浪漫。&&&&多姿多彩的河流,哺育了多姿多彩的民族。在澜沧江—湄公河流域,生活着300多个(包括跨境而居的)民族和部族,其中越南有54个民族,柬埔寨有20多个民族,泰国有30多个民族,缅甸有135个民族和部族,老挝有三大族系(老龙、老听、老松)68个民族和部族。每个民族和部族都有自己的历史传统、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即使同一个民族和部族也因地域不同而有所不同。在众多的民族和部族中,有90多个沿河而居,正如傣族所言,“泡沫跟着波浪漂,傣家人跟着流水走。”这些民族和部族,大多既勤劳又能歌善舞,只要踏入他们的土地,就会受到无可阻挡的感染,甚至影响一生。&&&&上世纪20年代末,一个湄公河风和日丽的早晨,一位穿着旧真丝裙衫,戴着玫瑰木色男式平檐呢帽,梳着两条辫子的法国少女,独自斜倚在渡船旁。河水的波光,照在黑苍苍的船舷上,也照在她脸上,看上去有些痴迷。她从越南的沙沥而来,要到河对岸100公里外的西贡去。在老旧的渡船上,她邂逅了一位身穿浅色柞绸西装,派头十足地抽着英国香烟,祖籍远在中国东北抚顺的帅哥。这个帅哥叫胡陶乐,“乐”得她从此掀开浪漫的一生,真丝裙衫飘啊飘的。两年后她回到法国,在一个又一个情人的相伴之下,由一位少女变成古稀老人的时候,写下了著名的自传体小说《情人》,一下感染了世界。她在书中深情地写道:&&&&对你说什么好呢,我那时才十五岁半。&&&&那是在湄公河的轮渡上。&&&&河水从洞里萨、柬埔寨森林顺流而下,水流所至,不论遇到什么都被卷去。不论遇到什么,都让它冲走了。茅屋,丛林,熄灭的火烧余烬,死鸟,死狗,淹没在水里的虎、水牛,溺水的人,捕鱼的饵料,长满风信子的泥丘,都被大水裹挟而去,冲向太平洋……&&&&她就是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在晚年的光景中,尽管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满头金丝已灰白,杜拉斯对她往日的情人,对湄公河仍充满怀念,那“被大水裹挟而去”的实在太多了,不单单是她写出来的,没写出来的还有许多许多。比如对寺宇的记忆:“莲开僧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在澜沧江—湄公河流经的大地上,可以说佛教就是生活本身,每天炊烟与香火一同消长,一道迎送日出日落。除了佛教,还有基督教、伊斯兰教、中国道教、新兴宗教等等,是世界上宗教最复杂也最包容的地区之一。澜沧江—湄公河也因之被称为“众神之河”。&&&&公元前3世纪吧,佛教从印度开始外传,传入中越等地的为北传佛教,传入中国西藏地区的为藏传佛教,传入湄公河流域其他大部分地区的为南传佛教。全世界大约有3亿佛教徒,其中90%集中在亚洲,而湄公河流域又是亚洲最集中的地方,除越南(将近60%的人信奉佛教)相比之下要少一些,老挝、缅甸、柬埔寨、泰国都在百分之八九十以上,有的甚至将佛教定为“国教”,在社会、政治、生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缅甸,男人一般都要出家,出家是他们人生的必修课,被视为人生的两件大事之一,另一件大事是娶妻生子。不论年龄大小出身贵贱,谁想出家都可以,包括当兵的也一样。而且袈裟远比军装神圣,昨天还对你扯淡的上司,今天会谦卑地向你道贺,如遇上献袈裟节,还会向你献上一袭袈裟。假如是孩子的话,就更非同一般了,意味着他要成人。在剃度的前一天下午,要举行隆重的游行仪式,戴上精美的“王冠”,穿上华丽的“王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前呼后拥地去游行。次日正式剃度时,先在鼓乐的簇拥下,乘车环绕金塔一圈,然后“剃发,穿袈裟,听戒规”。到了第三天,家里还要请法师在临时搭起的彩棚里诵经,家长手持小壶或水杯一边聆听,一边把水慢慢倾注在盘中或地上“分福”,将孩子剃度所积的功德同大家一起分享。&&&&至于出家时间的长短,完全由自己决定,可以终身皈依佛门,也可以是几天几十天。比如缅甸前总统吴登盛,2016年一下台,就到达曼巴迪善寺庙祝发空门,虽然只有短短的5天,可一旦穿起袈裟,人们就把他当出家人看待了,即使总统也不例外。不管长幼尊卑,包括自己的亲人,都会对你恭敬有加,在寺庙里给你磕头顶礼,在寺庙外面碰上也会合掌避让,直到哪天你还俗了,方才恢复如常。&&&&“一人出家,万人沾恩”,“恩”在金碧辉煌的佛寺,“恩”在至高无上的佛祖。在湄公河流域,所到之处几乎都有佛寺,仅老挝就有5000多座,寺院已不单单是传播佛经教义的场所,“而是集文化、教育、体育、娱乐、工艺、文学、艺术等各方面于一身”。在老挝人看来,“拥有财富并不是人生的终极价值”,好多人辛劳一生,临终却把财富捐给了寺院,他们认为“价值连城的寺院比百万富翁更有意义,意味着坚定的信仰和纯净的心灵”。还有到处穆立的佛塔,在缅甸的“万塔之城”蒲甘,2000多座佛塔散布于伊洛瓦底江江畔,只要你走出家门,迎面而立的就是佛塔,合掌相逢的就是菩萨,每一步都在佛的普度之下。&&&&每天日出东方,最先照亮的便是佛塔,金光灿烂,点燃一般,瞭望到灼目的佛塔,也就瞭望到了佛的金身。还有寺院里的菩提树,也最先“觉悟”阳光的到来。菩提树又名思维树、七叶树、毕钵罗树,那如心的叶子“有细长的蒂,风微微吹过时,一树的叶子都会颤动,好像灵敏颖悟的心,在感受四方来风”。因佛祖曾于此树下“成道”,被僧众视为“神圣之树”,成为大彻大悟的象征。在印度被奉为“国树”,每个佛教寺院至少要种一棵。&&&&公元502年,第一棵菩提树传入中国,是由天竺智药三藏大师带来的。他将树苗种在广州的法性寺(今光孝寺),并预言:“吾过后170年,有肉身菩萨于此树下开演上乘,度无量众。”正如他的预言,后来“肉身菩萨”六祖慧能来到法性寺,“大开东山法门,首次弘扬他创立的顿悟学说”。在此之前,禅宗五祖因传承衣钵,由高徒神秀和当时还在做火头僧的六祖引发的一场“菩提有树无树”之争,至今广为中国人乐道。&&&&与智药三藏大师相隔近1500年后,又一棵菩提树来到中国,这次带来的人是印度总理尼赫鲁,他将树苗作为珍贵礼物,赠送给毛泽东和周恩来,栽种在中科院北京植物园。这棵由枝条精心培育成的菩提树,与佛祖当年成道的圣树“一脉相承”。之所以说“一脉相承”,是公元前3世纪阿育王之女僧伽蜜多(Samghamitta)前往锡兰(今斯里兰卡)时,将从佛祖圣树上剪下的一根青枝,带到了锡兰的阿努拉德普勒,在那里接受阳光雨露,长成茂盛的大树。后来佛祖成道的圣树受劫,印度便从阿努拉德普勒已成“唯一血脉”的菩提树上剪下枝条,带回去重新培育出与佛祖圣树“一脉相承”的菩提树。现在印度佛教圣地的菩提树,都传续着当年圣树上纯正的“血脉”。&&&&佛祖永世,圣树永世。它的“血脉”传到了中国,也传遍湄公河流域,每片叶子上的晨露,都像舍利子一样晶莹剔透。中南半岛早晨的阳光,在照亮佛塔,照亮菩提树之后,也照亮一种与它们格格不入的“恶之花”,那就是妖冶的罂粟花。&&&&距今400多年前,英国殖民者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把黑手伸到印度东南沿海,“开始建立殖民据点,诱使印度农民种植罂粟,并着手垄断鸦片贸易”。之后,罂粟便“随着英国殖民势力扩张,在南亚、东南亚及东亚逐渐蔓延”,由它的果浆制造的鸦片,曾使中国“国日贫,民日弱”,成为“折磨中国社会最大的罪恶之源”。在坚船利炮的护卫下,罂粟踏上湄公河两岸的土地,适宜的气候和土壤,加之殖民者不择手段的推广,使这种连猴子和大象都忌食的毒物泛滥开来。每年结出“小至鸽蛋,大到鸡卵”的烟葫芦的时候,缅北许多村寨一片欢腾,“敲响庆祝丰收的铓锣和象脚鼓”:头人再次请来巫师,村民彻夜不息地跳起传统的象鼓舞和拜神舞,祭拜山神土地,祈祝保佑丰收。最后举行杀牛仪式,将一头公牛绑在柱子上,男人赤裸上身,载歌载舞地用铁矛将牛刺死,人们轮流喝牛血酒,吃下被巫师念过咒语的牛肉,然后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刀具、刮片和碗盆上山(割烟浆)了。&&&&在村寨年复一年的庆祝中,到了20世纪50年代,历经“十年北伐,八年抗战,四年内战”,最后被赶出中国内地的“叱咤金三角,胜败论狗熊”的国民党残军,首开“以毒养军,以军护毒”的毒品与武装相结合的先河后,当地各种武装纷纷效仿,“都成立了专门负责毒品种植、收购、加工、贩运事务的管理机构,使民间自发分散的毒品生产变成有计划、有组织的产、供、销一体化体系,大宗毒品贩运都有武装押运,各级军政官员按级别入股分红。”在暴利的驱使下群魔齐舞,“像韭菜割了一茬又发一茬”。进入20世纪90年代,国际贩毒集团汗毛粗壮的黑手越伸越长,“在金三角周边国家开辟了全方位辐射的贩毒路线,泰国、缅甸、马来西亚、老挝、越南、柬埔寨、中国、香港、澳门,直到印度”,随着毒品传输线路的不断拓展,最初的毒品过境国也变成消费国。&&&&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中,罂粟给这片原本圣洁的土地以及我们这个世界带来沉重的伤痛,让无数人受害,无数家庭崩溃,还有纠结不清的集团、种族、地方冲突,甚至国家间的战争。“对人类尊严,对人类的生存权、生命权和幸福权的亵渎性危害已远远超过核武器、环境污染和恐怖活动所造成的危害。”至今,罂粟还阴魂不散,无论怎么“重拳出击”,只要有阳光不到的地方,就会纠集成妖。金三角每年产出的鸦片与海洛因,仅次于后来者居上,被称为世界毒源新生代的“金新月”,是世界臭名远扬的“四大毒窟”之一。在深受其害的泰国,“监狱里关满各种毒贩和瘾君子”,使这个一向自信的国家都扛不住了,几乎要向毒品缴械投降。司法部长派汶·昆察亚,2016年竟公开主张毒品合法化,说与毒品的战争是一场无法取胜的战争,尽管各国都在努力打击毒品犯罪,然而收效甚微。他绝望地表示,“我们的世界已经被毒品击败了,就像是一个绝症患者,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愈,只能让他继续乐观地活下去”。派汶·昆察亚的主张一出,让世界惊出一身冷汗。网友纷纷骂他脑残,虽然有些过分,堂堂部长也是出于无奈,可是真若按他的主张来,我们这个世界就真“脑残”了。像缅北比比皆是,被毒品烧坏脑子的人一样,“面歪嘴斜,说话含混不清,见了毒品眼冒绿光,一口一口吞哈喇子。”金三角就这样令人焦灼头痛,它制造的不光是毒品,还有血腥,给多彩、诗情、浪漫的湄公河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10·5”惨案,仅仅是那血腥中的一抹……第二章“魔鬼水域”4再回到10月5日(一)&&&&黄勇走出船室的时候,杨德毅也起来了,头发梳得杠杠的,很是精神气爽。他是昨天从缅甸掸邦第四特区的索累码头下来的,半路碰上华平号,结伴而至老挝的孟巴里奥,一同靠岸过夜。他的船跟黄勇的船不同,运输的货物也不同,他装的是柴油,从泰国清盛装上运到索累,一趟一趟往返。两个人的船不同,早起的习惯却一样。“行船走马三分命”,每次出来跑船最要紧的是平安,大事小事出不得,一出事就麻烦了。一条船的安危掌握在自己手上,所以决不敢轻易放松自己,打个盹也小心翼翼&&&&杨德毅初中毕业后,就跟人在金沙江跑船,每天日子逐着浪头滚,后来湄公河上热闹起来,他听说挺能挣钱的,就和现在的船东何熙伦、郭志强一起来了。他们早在金沙江上就认识了,他老家云南绥江县,与两位船东的老家四川屏山县隔江而望,两岸的人放开嗓子吼一声就能听见。那时候他们都年轻,鼻头比草莓还嫩,但何熙伦出道比他早些,一双眼已淘得老练,朝河里瞟一眼,就知道能不能走船。&&&&郭志强也一样,二十来岁就成跑船老手,但一条河有一条河的脾性,河与河大不相同。用他们的话说,如果把金沙江比作高速路,湄公河就是盘山路。两河航道的最窄处,金沙江有40多米,湄公河仅有10米,加之滩多、流急、礁林立,到了湄公河必须从头学起。刚来的时候,他为找工作奔波一个多月,身上带的300块钱花光了也没找下工作,花光了又不好意思问老乡借,就困住嘴饿了3天。饿得晚上睡不着觉,或者睡着醒不来,睡梦中不停地啃猪手,刚卤出锅的猪手,啃了一个又一个,把枕头都啃烂了。在猪手的犒劳下,3天后终于找下工作,通过十来年的努力,2006年当上了船长。当上船长以后,他觉得老给别人干不是个事,便与何熙伦合租一条小船,甩开膀子跑了一年,赚了10万块钱。尝到甜头后又租了4年,每人净挣十来万。越挣心越大,不想再租船干了,于是买下现在这条大船。买船需要40多万元,两个人只能凑20多万,何熙伦就以老家的房子做抵押,又从银行贷了20万。今年年初合伙买下后,便拉杨德毅过来做了船长。&&&&从金沙江到湄公河,从一个不谙水深浅的小水手,到熬炼成一位船长,在过去的20多年中,他和何熙伦、郭志强一样,也称得上“老江湖”了。可是不跑船不知道,人再“老”也难敌江湖,一块其貌不扬的礁石,一个不起眼的漩涡,就能让你船毁人亡。而且在湄公河上,眼盯的不止是一条大河,还有岸上的密林,说不定啥时候就会遭受一阵弹雨,或者窜出一伙劫匪来,驾驶长尾快艇将船拦劫。他们甚至连中国的巡逻艇都不放在眼里,将巡逻艇打得浑身穿孔,将一名中国警察的肠子和膀胱打穿,血快流干了。幸亏抢救及时,在泰国清莱医院输了3000多毫升的血,那警察的性命才保住,至今一条蛇似的伤疤缠在肚子上。&&&&一想起那明火执仗的情形,杨德毅就心有余悸,如同看警匪大片。他和黄勇都受过害,而且黄勇已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两个月前,劫匪带着冲锋枪和火箭筒,上船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几个小时,搜走一瓶红酒、一双拖鞋、几袋面包、10卷卫生纸和7000块钱。事后气得黄勇脸绿了,啃着一根黄瓜,就啃就骂:&&&&窝囊,真他妈窝囊,被抢了一次又一次。为挣几个钱,眼睁睁当孙子!&&&&但以前完全不是这样,湄公河和澜沧江一样祥和,除了航道没整治比现在危险外,再没有什么担忧的。即使五六年前,也不会对中国货船怎样,两岸的老百姓一向友好,看到中国船驶来,不管在河中还是岸上,要么直愣愣看着你,要么报以憨厚的微笑。他们重传统守规矩,从打鱼就能看出来。在泰国和老挝河段,两岸的人一直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一替一天“啥巴”(捕鱼),决不为多打一条鱼破坏规矩,比我们国内还要好。&&&&闲下来听人讲,他也看过一些上面散发的宣传资料,湄公河的鱼类相当丰富,不是他老家的金沙江能比的,甚至黄河长江也比不了。各种各样的鱼有1700多种,每年捕捞180多万吨,最大的鲶鱼有六七百斤重,尾巴一撩能把船打翻。上游老挝13%的GDP,来自湄公河鱼类资源,下游柬埔寨人80%的蛋白质,靠湄公河鱼类获取。湄公河的鱼也好吃,像市场上卖的巴沙鱼,只有一根大骨刺,肉是整片整片的,如果用木炭火烤了,吃起来外脆里嫩,又鲜又美,有一股木头的清香气。&&&&可以说,湄公河养了一河的鱼,也养了一河的人,包括他们这些吃水饭的中国人。要是还像以前该多好,靠这条跑了十三四年的大河,就像黄勇唠叨的,趁年轻力壮再跑上几年,跑得腰包肥了就不跑了。现在也不是说差到哪里,只是多了一份担忧,怕哪天被咬上一口,可是为了挣钱,而且比过去挣得还多,只能忍声吞气,该跑还得跑。&&&&与他相比,黄勇挣钱的欲望更强烈,好像把小时候欠下的,一下要在这河上补回来,除了跑船几乎没啥爱好。黄勇是个命苦之人,出生不足百天母亲就撒手走了,一到夜里饿得大哭,拱着被窝找母亲的奶头,找不着也哭不行了,就抱住自己的指头吮吸。弟兄们喜欢叫他黄老九,有的还叫他黄九五,“九五”就是他的身世。母亲去世以后,老爹养活不了一家人,就把他过继给叔父。他在自己家排行老九,到了叔父家排行老五,哪头都是老幺。叔父只有4个姑娘,过继了他栽根立后,便把他当宝贝疙瘩,可叔父也是靠捕鱼为生,和他老爹一样穷得放屁没臭气。叔父的希望原本很大,想让他好好读书,读出个金饭碗来,但是心有余力不足,供他上完小学就无力再供了。上不成学只好干事,于是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叔父下河了,还是逃不脱吃水饭的命运,在赤水河上讨生活。&&&&10多年前吧,黄勇也来到湄公河,由于脾性好,在码头上颇有人缘。除了他,还有他的六七位亲人,也先后来湄公河跑船,七哥黄星强最早,1991年就来了,现在永盛号上当船长。其中一个侄儿黄成军,在一次翻船事故中身亡。黄勇是1971年出生的,虽比他大几岁,但是一样处得来。无事的时候,只要碰到一块儿,不管是打麻将喝小酒,还是泡杯茶搓着胳膊上晒黑的老皮闲坐,都免不了“吹一吹”。一吹起来就乱套,一会儿称兄道弟,一会儿直呼其名,黄老九,这两天想老婆没有?黄勇一听他这么张狂,就知道又想拿自己开涮,也不当下回答他,而是憨厚了一张脸,定定地看着他说,想呀,怎能不想呢?&&&&想什么啊?&&&&当然是想放水了。&&&&原以为黄勇会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挤出来,带腥带味儿的,乐得大家前仰后合,屁股颠着凳子或床板把嘴瘾过足。没想到黄勇直通通的,连个弯儿都不打,一家伙就把大家噎住了,看着老实巴交的黄勇都陷入沉默。&&&&黄勇不绕弯子的回答,让他们觉得无趣,再泛不起话头来。但黄勇说的又是大实话,如果嘻嘻哈哈的,乐一乐也就过去了,现在都不吭声了,反倒触动心思。男女如饮食,一年和老婆滚烫不了几天,一双奶子高耸在天边,像他老家贵州的双乳峰,你说怎能不想呢?随身带着一瓶“农夫山泉”,忙时顾不上,闲下来又憋得慌,谁不想找老婆放一放?曾有个福建弟兄,跑船已跑十来年了,船上船下混得都可以,有天夜里一块吹完,出去撒了一泡尿回来,突然间脑瓜开窍了,说明天就跟船老大结算,结算完就回家。弟兄们以为他放大话,没想到第二天真不干了。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对他们说,昨天的吹把他一下吹醒了,他不能再在这河上泡了,就是泡出个金山银山,到头来还能怎样?前半辈子打水漂了,后半辈子要留给老婆,不让她嫩灵灵地守黄了,再黄兮兮守殁了。种几亩地也能活啊,天天在家陪着她,怎么痛快怎么来。听了那弟兄的话,像听了黄勇的话一样沉闷,他们也不是脑瓜不开窍,可就是下不了那决心。&&&&见他们不说话了,黄勇反倒有些奇怪:&&&&咋,我说的不对?&&&&杨德毅站在船的二层小甲板上,朝华平号望了一眼,跟他船上没什么两样,此刻除了黄勇和厨娘李燕,其他人大概还在床上耍赖。黄勇背朝着驾驶室活动身子,屁股扭来扭去。这家伙总有那么一股劲气,不像他锻炼有一天没一天。李燕坐个红塑料小凳,袖头挽在臂弯里,露出半截藕白的胳膊,在一层后甲板的船舷旁洗菜,洗得盆子周围湿淋淋的。&&&&按照跑船的忌讳,除了船员的老婆或亲人,其他女人一般是不能上船的。一个新手上船后,船老大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不少规矩:不能随便带女人上船,不能站在船头撒尿,不能端着碗到岸上去吃饭,吃鱼的时候不能说翻鱼。这那那讲究很多,稍不懂就犯忌了,所以船上只要有女人,肯定她男人是跑船的,或者家里人在跑船。&&&&李燕就是这样。她男人叫金老六,平时坐到一块只要谈及她,金老六就翘大拇指,连声赞够娘们儿,称赞得弟兄们都牙痒。金老六与哥哥金三冲在另一条船上跑船,今年6月也给劫匪抢劫过一次,损失一架相机和几百块钱。华平号原来的厨娘是黄勇的老婆李梅,李梅因为照顾孩子不能干了,就雇来李燕。李燕一为挣个钱,二为陪伴男人金老六,说陪伴其实见面也不多,只有夫妻俩都歇下,或两人所在的船碰到一起,在码头停泊了,才能一个被窝里滚一滚,平时仍是聚少离多。不过天天在一条河上,见到河就等于见了人,总比一个在家一个在船上好。成家六七年了,他们也没敢要孩子,怕影响了跑船。夫妻两个商量好,再打拼上几年,然后回老家过日子,男人金老六干点儿别的,她安心生养孩子。在一帮船娘中,李燕干啥都是一把好手,每天变着花样做饭,而且为人热情开朗,一张嘴像湄公河的哈乐滩,只要她在场就笑声不断,伺候得黄勇几位大老爷们很开心。&&&&他船上的厨娘是陈国英,是船主何熙伦的嫂子。早先与丈夫何熙行在老家卖菜,一年四季菜担子不离肩,风里来雨里去,后来何熙伦见两人辛苦半天,也挣不下几个钱,两个孩子上大学又用钱,就一起叫到船上来了。让哥哥当水手,让嫂子给做饭,比卖菜轻松多了,挣钱也可以。哥嫂都是实在人,做饭掉颗米会捡起来,他们对兄弟的帮助很感激,尤其是嫂子陈国英,一说起小叔子,话多得像麻辣串儿。&&&&在陈国英之前,厨娘是船员曾保成的妻子苏廷玉,苏廷玉因为女儿上学不能干了。曾保成是何熙伦和郭志强的老乡,也是老早就吃水饭了,2000年来到湄公河,跟着两位老乡一块干。现在每月挣几千块钱,在老家算高收入了,前几年刚盖起新房子。但弟弟在家种地,光景过得不如他,父母全靠他接济,生活便有些紧张,妻子也不得不出来打工。老妈患病在床,老爹身体还好。妻子出来打工时,女儿只有两岁多,由老爹照看着,一手拉扯大。女儿上小学以后,老爹辅导不了作业,怕耽误了女儿学习,妻子只好回去带孩子。&&&&李燕一直在埋头洗菜,并未注意到杨德毅看她。这时菜已经洗完,起身甩甩两只湿手,又在裤子上抹一抹,将盆里的水哗地翻进河中,然后将放菜的盆子与洗菜的盆子一摞,把小塑料凳踢到一边,端上回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就传出炒菜声,鼻子里多了一阵油香。杨德毅从二层小甲板上下来,到一层自己的厨房里溜了一眼,见陈国英也在忙乎,煤气灶拧得老旺,锅里热气腾腾的。他便又返回二层上,吆喝儿子杨植炜起床。&&&&儿子已经18岁,为人处事都还行,就是脾气有些犟,不知天生的还是从小惯下的。初中毕业后考上一所中专,学什么计算机数控专业,读了一年多就不读了,连他爷爷也说不响。说与其毕了业打工,还不如趁早找点儿事干,结果找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便拧住一股劲跟他跑船了。最初他也只是答应试一试,自己在水上漂泊这么多年,不想让儿子再漂了。原想试上几个月,吃不消船上的苦,儿子自然就不干了,没想到儿子竟铁了心,说将来也要混个船长当当。儿大不由娘,他只好妥协,说好好好,你想干就干吧,反正干啥也是为个生活。妻子嫌他没主意,不想让儿子干,就别让儿子干,干吗和稀泥呢?&&&&儿子枕边搁着手机,身上胡乱盖着一条被子,杨德毅上前推推儿子:&&&&哎,松松,该起床了。&&&&松松是儿子的小名。儿子被他推醒后,怀里拥着被子翻个身:&&&&起呀,这还用你操心……&&&&原来面朝他睡着,现在掉给他个屁股。杨德毅拉拉被角,将儿子的腰间盘盖住,那地方很怕着凉,然后把门关上离开了。在通道里刚走了两步,儿子就大声喊他,老爸,你给我妈打电话没有?&&&&杨德毅又返回来,推开门说,我没打,你打呀?&&&&儿子掀过被子,腾地坐起来,当然了,你不打还不得我打?&&&&儿子的意思是,让他给母亲报个平安。&&&&杨德毅一边往驾驶室走去,一边笑笑地想,这臭小子,在家从不把他妈当回事,说啥都耳根硬了不听,一出来却总惦记着。对他反倒生分了,好话歹话都顶牛。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是断不敢顶他爷爷的,老爹教了一辈子书,脸一肃很严厉。想是这么想,心里却很欣慰,与自己生分不要紧,知道疼他妈就行。每次从码头动身后,他都要给妻子打个电话,让妻子放心。在一帮弟兄当中,他结婚比较早,他家与妻子家是邻居,自幼青梅竹马,老早花心就开了,两外人在课桌下丢纸蛋蛋。刚到湄公河的时候,他3年没沾家边,回去儿子都不认他了,儿子完全是妻子带大的,跟妻子的感情自然要深。而且妻子身体不大好,女儿也在外读书,一个人待在家不容易,需要他关照的时候也关照不上。&&&&杨德毅走进驾驶室时,32岁的文代洪已经先到了,正拿抹布擦拭两个高脚凳,一抹一抹擦得很仔细,从凳面一直擦到凳腿下,擦不干净的地方用指甲抠一抠。擦完高脚凳,又去擦舵轮,擦对讲机。与其他货船一样,他船上也装有必不可少的甚高频对讲机,打开以后能听到别人通话。除了甚高频对讲机,他们还备有国外的手机卡,到了哪个国家换上哪个国家的,尽量保持一路通讯畅通。&&&&文代洪是他小舅子,与曾保成同一年来的湄公河,还开过店、养过鸡、打过工,比他干过的行当都多,在村里叫“养鸡大王”。但都没有干长久,主要是挣不了钱。2010年又回到湄公河上,跟着他重操旧业,转了一大圈,觉得还是跑船比较好。小舅子像他姐一样聪明、耿直、勤快,尤其是能够吃苦耐劳,现在已当上大副了。&&&&跑船能做到大副并不容易,不亚于学生考大学,通常当两年水手才能报考二副,二副干上三年才能报考大副,像爬关累码头的大台阶一样。而且并非一考就中,从一个水手做到大副往往得熬大几年,把河水河风喝个够,出气都带着河腥味儿。如果还想当船长,那还得再干三年,才有资格去报考,考船长更是沙里澄金,一般能通过的只有1/10。按照船上规矩,大副的职责不少,但说白了也简单,就是船上的二把手,或者说第一副船长。协助船长把船上的事做好,船长不在的时候,可以代替船长指挥一条船。&&&&见姐夫进来,文代洪说,松松又咋了?&&&&杨德毅擤擤鼻子道,催我给你姐打电话呢。&&&&5前方就是孟喜岛&&&&吃过早饭,船就起航了。&&&&文代洪站在轮舵前,盯着窗外时清时浊,深浅变化不定的河面,目不转睛地驾驶着。杨德毅拖一只高脚凳,坐在旁边的加速器前,同样是目不转睛的,一会儿加速“快进”,一会儿减速“慢进”,并不时提醒一下小舅子。&&&&驾驶室像楼房的阳台一样居高临下,窗扇左右开合的大窗户一览无余,在窗户下方写着4个大字:“中国思茅”。越过窗户上方的雨檐,在紧邻雨檐的船顶上,3盏探照灯像警觉的猫鼬,头直竖了注视着前方。若敢晚上跑船,雪亮的光柱会冲破夜幕,在河面上开劈出一条光路来。碰上下雨的话,灯光中乱箭飞舞。在探照灯后面的不远处,竖着一个白底红字的船牌:“玉兴8号”,下注“yuxing8hao”。&&&&船顺江而下,翻滚了一宿的湄公河,连礁石都水淋淋的,不再像烈日下那么狰狞粗暴。蜿蜒的河道或深陷幽谷,两岸山色浓重,从山脚到山顶逐渐明亮了,或者逐渐黑暗了。沉积的夜雾从密林中缕缕升起,在山顶与云团纠集了,气势汹汹地压下来,压得河水黑森森的。不时有大滴的雨飞下,打在驾驶室玻璃上,像鸟屎一样溅碎。或河面骤然开阔,将两岸远远地推开,一层层大山愈远愈淡,最后山色与天色融为一体。沿岸的丛林中夹着大片橡胶林,好多是中国帮助缅甸和老挝种下的。旱季到来以后,橡胶树也会脱叶,脱得灰溜溜的,跟周围的雨林区别十分明显,船员们戏称“绿色沙漠”。林中的屋舍若隐若现,有的披着灰暗的茅草,茅檐压得低低的,像破帽遮颜怕见人,有的覆盖着铁皮瓦,感觉要轻松一些。屋顶上的炊烟被打湿了,慢吞吞地缭绕着,在周围弥漫开来。除了散布的屋舍,还有尖耸的佛塔,面朝大河守望着,等待林雾散去,让阳光照亮金顶。&&&&伴随着浪头的喧哗,河风大团大团地涌入,带着满河的湿气,几乎听不到呼啸声,却感受得到强劲,沾脸沾脸地冷。有时摸一把脸,能摸下半把水来。杨德毅紧紧脖子下的衣领,又将左右推开的窗扇,哗啦一声拉上两扇。但还是不行,他朝小舅子笑笑,今天不知咋了,总觉得有点冷,好像以往不是这样。&&&&不是觉得,小舅子文代洪说,今天早上就是冷啊。&&&&是吗?杨德毅说,我还怀疑我感冒了。&&&&尽管天气确实有些冷,但他还是感到身体差劲了,像吃水年久的船帮子,外表看似响当当的,内里却水了。他是这样,其他弟兄也一样。吃水饭,就是人吃水,水吃人,没几个不闹病的。小病好说,想治就治一治,不想治硬扛着,扛过去就好了。大病也好说,那已经由不得自己了,把饭碗往河里一扔,卷起铺盖回家。最恼人的是,说病吧也不打紧,该干啥还能干啥,说不病吧又折磨人,不知道如何才好。像得了痛风,疼起来往死里疼,疼得把嘴都捆住了,连啤酒都不敢喝。遇上弟兄们出了事,觉得这跑船没意思,遇上弟兄们被病折磨,也觉得这跑船没意思。还是那撒了一泡尿的弟兄看得开,不吃这水饭也不遭这水罪了。不管如何吧,跑完这一趟也回去休息上几天,养养身体,陪陪老婆和父母。年年国庆过不上,今年的国庆又过了,也算回去补个国庆。&&&&船经过一片航道狭窄的礁丛后,在一处航道深阔的水域,华平号从后面赶上来,掀起的浊浪冲撞着玉兴8号的左舷,有的浪花还跳上甲板。黄勇从驾驶室窗口探出头来,朝杨德毅挤挤眼做个鬼脸,然后伸出右手的3个指头,接着又伸出一个小指头来,得意洋洋地比划着,比划完又乌龟一样缩了回去。&&&&看着黄勇缩回头去,将船加大马力超过去,杨德毅想这个家伙,别看平时挺闷骚,像坛四川跳水泡菜,歪起来比谁都歪,一点也不老实巴交。每次结伴同行,总要拣个地方和他飙一下。他在家排行老三,大伙都叫他杨三娃,黄勇比划的意思是,杨三娃,我又超过你了,甘拜下风吧。他轻轻一笑,对小舅子说,黄老九又躁得不行了。&&&&小舅子没有接他的话茬,将另一只高脚凳塞到屁股下,依旧神情专注地驾驶着船。小舅子帅气的脸廓,此时最分明,从颧骨到眉头像生了棱角似的,透出跑船人的刚毅。跑船人缺少了刚毅,是不能迎风劈浪的。在杨德毅眼中,小舅子确实不错,老早就跑船了,也未沾染上码头习气,不会油嘴滑舌,不会抽烟喝酒,嫖赌就更谈不上了。尤其是娶妻生子后,更是一心想着过日子,一心想着跑船挣钱,为人愈来愈沉稳,做事很能靠得住。&&&&杨德毅目光欣赏地看着小舅子。&&&&俗话说“养儿多像舅”,儿子将来能像小舅子就好了,生活好坏是另一回事,最起码不会把路走歪了,让自己少操一些心。现在这世界,就像歌厅里的宇宙球灯,好也好得让你晕头,差也差得让你转向。在湄公河跑船,特别是到了金三角,一靠码头就是花花世界,黄赌毒样样俱全,稍微把握不住就栽下水了。&&&&有一个四川小子,应该说是不错的,人生得精明强干,在船上人缘也好。从河运学校毕后,老子想把他留在身边,在县里托人找关系,给他连找两份工作都不干,说自小就听说湄公河,一定要来湄公河跑船。跟上人来到湄公河,不几年工夫就当上大副,再干下去就是船长,而且一定是个好船长。却不知何时染上赌博了,跑到金三角天堂赌场赌了3次,前两次玩小的赢了,第三次玩大的栽了,人都被赌场扣下了。弟兄们凑钱把他赎出来,回到家跪在老子面前,自己抽了自己20个耳光,保证以后再不赌了,求老子替他把赌债还了。可是没过一年,又输了个一塌糊涂,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想把输了的捞回来,捞回来就不玩了。这次老子也替他把赌债还了,但是拿斧头剁掉他3个手指,给他买了个漂亮老婆,同他一起养起来,天天什么也不用干只管造人,造多少都行。因为他家3代单传,轮到他又是独子。气得他老子大骂,你这个锤子,要不是怕香火断了,早把你踢出门了。&&&&那老子是个矿老板,不惮乎儿子的几个赌债,如果换成他呢?肯定倾家荡产也不行,要么借遍亲朋好友的钱去偿还,要么父子两个拿出一条命去抵债,跳进湄公河连同债一起喂了鱼。杨德毅正想着儿子,儿子杨植炜就来了,手机里播放着下载的歌曲:&&&&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捆住无法挣脱。&&&&这谜样的生活锋利如刀,&&&&一次次将我重伤。&&&&……&&&&这首歌杨德毅也熟悉,应该是2008年吧,一位记者跟随华平号拍了一个短片,叫《湄公河之中国船家》。从关累到泰国清盛,一路拍一路唱,平凡的日子漂泊在大河上,非常触动跑船人的心绪。所拍的人物就是黄勇,头戴一顶线绒帽,鼻梁上贴着一块创可贴,又老土又酷毙。短片放到网上后,弟兄们颇热了一阵子,老的小的看不厌,很为那家伙骄傲,觉得为大家脸上贴了金,原来他们船家也能上电视。&&&&那段日子,黄勇像天价烟“九五之尊”一样,很是“之尊”了几天,上厕所小便也得摆出个架势来。解完了拨拉拨拉,一边昂起头往外走,一边把裤门慢条斯理地拉上。只要弟兄们说,黄老九,你行啊,干脆不要跑船了,去拍电影吧。黄勇就牛逼哄哄地一笑,你们倒说对了,我还真有那个意思。别人能拍,为啥咱们就不能拍?只可惜,湄公河不是央视的“金光大道”,3年后就让他梦断水上了。&&&&杨德毅看着儿子进来,目光便落到儿子手机上,眼皮一翻一翻的。儿子的手机是前不久买的,今年才出来的新款诺基亚,比他用了两三年的“步步高”好多了。儿子知道他看不惯,一是嫌自己又换了手机,花钱大手大脚的,二是老觉得自己吊儿郎当,就把歌曲关了。两手扶住驾驶室的门框,问快到哪里了?儿子上船没几个月,对水路还不熟悉。杨德毅掉转头说,你没长眼睛的?&&&&当然长的啦。&&&&那你自己看啊。&&&&我看不懂呀。&&&&就这,还想当船长?&&&&嘁,你也不是一天看懂的。&&&&文代洪听后,回头冲了外甥一眼,说快到孟喜岛了。杨植炜吐吐舌头离开了,接住刚才手机里的歌曲,在船室通道里哼唱道,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沿岸的雾已散去,越走天气越热。太阳照耀着水面,明晃晃地灼眼,盯久了发涩发疼,好多船员因之患上眼疾。两艘老挝“黄瓜船”出现在前方,与华平号侧身而过,又迎着他们的船驶来。船头插着一根或几根高高的竹竿,有的竹竿脚下还摆放着鲜花,竹竿顶端悬挂的红蓝白三色小国旗,手帕似的迎风招展。&&&&黄瓜船是老挝的一种商船,有三四米宽,二三十米长,覆盖着绿色船篷。船两头翘起来,就像一根老黄瓜。但真正的黄瓜船小多了,是一种独木舟,用原木掏空制成。缅甸的果敢过去就造,萨尔温江上常见。黄瓜船跑得很快,马达突突地一闪而过,透过毫无遮拦的窗口,可看到船上满载的货物,或空荡荡兜着一船河风。包括缅甸的船在内,这些船鱼龙混杂,有的跑的是正当运输,有的跑的是走私货物。走私的货物各种各样,甚至在大宗的货物当中,暗藏着野生动物、军火和毒品。牲畜有活猪活牛,活猪大多来自泰国,活牛大多来自缅甸,运到索累装上小货车,再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中国,近年像毒品一样让中国防不胜防,“给国内的养殖业和食品卫生监管带来极大冲击”。也有不走水路的,直接运到中缅边境,与本地的猪牛混在一起,然后与中国贩子交易,一旦进入中国价格就猛涨。2011年赚头最大的是鸡肉制品,15元一件(10公斤)贩上,运到中国可卖200元,有多少要多少。&&&&黄瓜船经过的时候,赤膀的水手常趴在窗口上,一张脸风吹日晒得黑黝黝的,要么隔着水面漠然地看着你,要么冲你友好地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杨德毅招手回应一下,和小舅子同时站起来,前面最危险的一段航程就要到了。从早上动身的孟巴里奥,到下游老挝的孟莫码头,或者再缩小一点儿,从缅甸的会朗河口,到大其力的万崩码头,是劫匪的频繁出没之地,被他们称为“魔鬼水域”。好多中国船只遇袭,都发生在这个水域。&&&&杨德毅拿起对讲机呼叫,黄老九,黄老九,孟喜岛就要到了,小心再丢掉一双拖鞋!&&&&黄勇在对讲机里哈哈大笑,杨三娃,杨三娃,这次我准备了一大箱呢!&&&&孟喜岛距离孟八里奥40公里,是一个宽不过80米,长2公里左右的小岛,四面大水漫漶,岛上荒草野树茂盛,还有香蕉上套着蓝色套袋,农民种植的大片香蕉林。远望去郁郁葱葱,能感受到人烟气息,却不见一个人影,连只鸟也没有。除了水声静悄悄的,虽然距两岸并不远,却如弃置世外一般,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狐兔与贼人出没,不禁心生畏惧。在广漠的天空下,河水被小岛一分为二,靠老挝一侧宽阔,但是水比较浅,靠缅甸一侧窄多了,可是水也深多了,像玉兴8号和华平号这样大吨位的船只能从这一侧通过。&&&&在孟喜岛上游的缅甸一侧,沿岸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些其貌不扬的草棚,有的搭建在丛林中,有的搭建在乱石沙滩间。草棚有大有小,大的分上下两层,中间用木板或竹排隔开,小的像中国北方夏天看瓜的瓜庵,不管大小都搭建得随意简陋。往来的中国船只,最初对这些草棚并不在意,后来却完全变了,望而生畏。&&&&在草棚出现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他们衣着普通,让你误以为当地的农人或渔民,有时就很明显了,斜挎着AK47冲锋枪或M16步枪,甚至还扛着火箭筒,像当地的地方武装。他们或懒散地待在草棚里,注视着河上过往的船只,或隐匿在草棚周围的密林中,等船只过来后突然冒出来。终于有一天,他们驾驶着湄公河上一种常见的跑起来像飘一样的长尾快艇开始拦截了,最初只是登船“检查”,看船上是否藏有毒品,并不劫财越货。毒品是金三角最大的祸害,也是罪恶图谋的最大借口,只要借口检查毒品登船,你明知道什么也不能拒绝,被折腾一通了事。再往后,拦截就变成了拦劫,劫匪的身份也亮明了,不光抢劫财物,还收取“保护费”,湄公河的平静就此打破,有60%的中国船只遭受过拦劫。&&&&就在10多天前吧,也就是9月22号,载鑫号商船下来,一天被拦截了两次,拦截得船员们心惊肉跳。虽然拦截的是军警,第一拨是老挝的,第二拨是缅甸的,并没有损失什么财物,但与其交火的是劫匪。子弹飞来飞去,从驾驶室窗前和船顶飞过,在河面上击起朵朵水花,让船长“罗二哥”(罗建春)一说起来就后怕,那天有一颗子弹缠上他,他这辈子就提前报销了。也正是这两次拦截,为华平号和玉兴8号埋下祸根,罗建春与他的船员死里逃生,另一帮弟兄却倒了大霉。&&&&此时,玉兴8号拉响汽笛,超过华平号跑到了前面。大概见阳光灿烂,河上波光闪闪,岸上的佛塔慈眉善眼,那些出现的草棚里也空无一人,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河上河下一派祥和,杨德毅便以为即将通过的孟喜岛安然无恙了,就给船主郭志强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万崩码头了,几十万泰铢的运费昨天也拿到手了。口气爽得像冲了个热澡,腰里扎一块浴巾,躺在吊床上一手抚摸大腿,一手拔下巴上的胡子。&&&&船过了孟喜岛,过了与孟喜岛相邻的小岛会汤岛,再行驶三四公里,就是大其力的万崩码头。万崩码头是缅甸境内的最后一个码头,与老挝的孟莫码头隔河相望。驶过万崩码头,再下去就是金三角旅游码头,就是目的地泰国清盛港了。金三角旅游码头所处的水域,湄塞河(或曰美赛河)和湄公河交汇,像个大写的Y字,粗的一画是湄公河,细的一撇是湄塞河。缅老泰三国于此交界,将湄公河分为上下游两段,上游称上湄公河,下游称下湄公河。这片水域也危险,是金三角腹地,但是船来船往的,要相对安全多了。&&&&然而杨德毅刚打完电话,电话里余音还未散尽,前方就出现两艘长尾快艇,载着9名劫匪疾驰而来,挥舞着枪将船拦下……&&&&6两船被劫持&&&&玉兴8号被逼停控制后,劫匪又将后面的华平号逼停,两艘快艇上除了驾驶员,其余的劫匪都到了船上,3个人拿着9mm手枪,3个人端着AK47冲锋枪,有一个还带着两副手铐。随后又有快艇赶来,其中一艘担任警戒,在附近河上跑了两个来回,看有无军警追来。&&&&所有的劫匪在一个留着小平头,拿着手枪的头目的指挥下行动,这个头目船员们自然不会知道他是谁,而且以后也不会知道了。他面皮白净,不像喽啰们那么黑,长相也随和,如果换个时间地点,比如在码头或大街上,哪怕是大其力天堂赌场,或者老挝金木棉碰见,你也绝不会怀疑他是一个悍匪,而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与他儒雅的长相大不同的是,他喜欢粗鲁地嚼食槟榔,嚼得满嘴“血沫”,然后啪地吐到地上,从那嚼食槟榔的样子,你就能感觉出他心狠手辣。他的名字叫翁蔑,曾被缅军抓去蹲过10年大牢,湄公河上发生的一系列中国船只遇袭事件,几乎都跟他有关。&&&&在翁蔑的指挥下,劫匪的行动干净利落,一切像早预谋好的,紧张不安的河面上,转眼间又恢复平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阳光依旧灿烂,河水在肆意奔跑。岸边看不到一个人影,山林和村寨无声无息,茅草屋垂着头像睡了。一只黄嘴河燕鸥溯河而上,贴着发浑的水面,一闪一闪地飞过,能听到翅膀摩擦空气的声音。&&&&这时,华鑫6号商船从上游下来,船长李天民站在驾驶室里,远远就望见两艘船,用不着瞪大眼睛辨认,也知道是谁的船。他习惯性地抓起甚高频对讲机,呼叫罢华平号,又呼叫玉兴8号,可是两艘船都没有回应。他便放慢船速,行至相距两三百米的时候,又用甚高频对讲机呼叫,但是两船仍无动于衷。&&&&李天民很奇怪,黄老九和杨三娃这两个龟儿子,今天咋叫死也不应?以往可不是这样,只要他呼叫,两个人立马就回应,不是一本正经地互致问候,就是嘻嘻哈哈开玩笑。望着毫无反应的两艘船,李天民起先并没有往坏处想,好端端地咋会出乱呢?以为最近船跑得不错,两个龟儿子又拽得不行了,故意不回应他,等他撵上去再说。&&&&撵上去以后,李天民才看清楚,两艘船原来停在那里。这让他十分纳闷,一是停船的时间不对,正是跑船的时候,停在这里干吗?二是停船的位置离谱,不是老老实实停在岸边,而是停在河中一块礁石旁。三是停船的地方见鬼,这一带谁都知道危险,平时都躲之不及,而且两艘都受过害,咋还会停在这里?黄勇和杨德毅都是老江湖,从哪方面说也不该在这里停呀。&&&&难道是船出了毛病?可也不见有人着忙。&&&&一切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李天民疑疑惑惑的,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从窗口探出头去张望,发现两船一前一后的驾驶室里空无一人,黄勇和杨德毅不知道哪去了。不仅他两个人不见,两个副手也不见,其他船员也不见。除了慢吞吞的机声,两艘船静得出奇,所有人像捉迷藏去了。又隐隐约约地像有人在走动,但有东西挡着看不清楚。就在他异样地收回目光时,看到玉兴8号船侧的过道里,有一个背着枪的黑衣人岗哨似的晃动。&&&&他心头一惊,遇上劫匪了!&&&&他的船未被抢劫过,但黑衣人无人不晓,早传得耳熟能详,丢个影子就能对上号。李天民让船加大马力开过去,直到过了草木皆兵的孟喜岛,堵在喉咙的一口气才吐出来。他从驾驶室侧面的窗口又探出头去,朝河上游努力眺望几眼,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幸运地逃过一劫,那两船的弟兄却沾上了。一路上的好心情没了,像江水淘着乱石。望着窗外的大河,他感到身下的船如一尾芦叶,自己如芦叶上的一只水黾,生死祸福都掌握在天老爷手中。他是这样,黄勇和杨德毅是这样,所有跑船的弟兄无不是这样。为了讨一口水饭,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他们被这条河绑架了,只要性命不被夺去,就得硬着头皮干下去。每次遭遇劫匪,他们敢怒不敢犯,事后伤感半天,只能自我宽慰,破了财免了灾。他们也曾上报过,可事发在境外,尤其是在金三角,处理起来牵涉太多,远非想像的那么简单,有的国家根本管不了,到后便不了了之。好在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每次碰上劫匪怕是怕,损失了财物也心疼,但是只要人安然无恙,怕过了,心疼过了,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下次跑船时再多加小心些。今天也是这样,两船的弟兄们只要人没事,就自认倒霉好了,否则还能如何?&&&&其实这天,不仅华鑫号的李天民看到了,随后下来的纳鑫号也看到了,纳鑫号昨天因为等客人动身迟了,下午从关累下来,晚上停泊在了老挝另一个地方。黄勇当船长的侄儿黄成飞不在船上,但另一个侄儿黄成在船上。黄成看到两船停在那里,也看到船上有持枪的人,以为又被拦住“检查”,想拿什么拿上什么,要钱的话给上几个,根本没想到会杀人。纳鑫号拉的也是水果,按时到达清盛港后,有人问黄成,你叔叔咋还没下来,他还不以为然地说,路上被拦住检查呢。谁知竟是噩梦,让他一想起来就后悔,哪怕有一万个理由,不管顶事不顶事,那天他都该做点什么,比如报警……&&&&船被逼停的一刻,杨德毅心里咔哒一下,像自行车脱链了,他高兴得有点早了,今天又遇上了劫匪。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按他们以往的经验,劫匪一般是冲财物而来,财物到手后就会放行。至于损失大小,那只有天知道了。他将所带的财物,特别是几十万泰铢的运费放在什么地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只要劫匪上来不搜身,不把船翻个底朝天,应该说是比较安全的。&&&&小舅子文代洪的额头上早沁出一层细汗,再沉稳也毕竟年轻,两手紧握着舵轮,目光慌乱地不停地回头看他。有关劫匪的事,小舅子自然听说过不少,但亲身经历还是头一次。他想安慰小舅子一下,“不要怕,没啥大不了的”,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将旁边一杯自己准备喝的水,轻轻递到小舅子面前。&&&&小舅子没有看到,他又示意一下,喝上一口吧。&&&&他想让小舅子压压惊,小舅子却摇摇头,不喝。&&&&就在杨德毅放下水的时候,一阵凶悍的脚步声冲上船梯,踏得铁船梯嗡嗡作响,在二层小甲板上打个定顿,便穿过船室通道直扑驾驶室。儿子杨植炜从房间里冲出来阻拦,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可回答他的是很沉闷的一拳,像打在腮帮上,又像打在胸前,将儿子一个趔趄打回房间,身子重重地撞在门上。儿子年轻气盛,上船时间又不长,根本不知道啥叫劫匪,什么光天化日,不光天化日的。杨德毅生怕儿子再受伤害,想出去阻止儿子,却被两个劫匪堵了回来。&&&&两个家伙满口缅语,他仅能听懂一句半句,总之是要他老老实实的,一切听他们指挥,然后不由分说地给他铐上手铐,留下一个劫匪看守着。小舅子文代洪两手被捆住,由另一个劫匪带走了。路过儿子的房间时,他听到儿子也被带走了。&&&&随后他被押至一个船室,船室位于停靠的礁石一侧,也就是缅甸一侧,窗外是一窄溜不能行船的河面。船的另一侧是华平号,他什么都看不到。那个船室正是他儿子的房间,有四五平米大,左右放着两张床,挨窗挤着一个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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