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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描述(遇到的问题、发生经过、想要得到怎样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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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2

  大家黑甜一觉不知所之。及至天明袭人睁眼一看,只见天色晶明忙说:“可迟了。”向对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見芳官头枕着炕沿上,睡犹未醒连忙起来叫他。宝玉已翻身醒了笑道:“可迟了!”因又推芳官起身。那芳官坐起来犹发怔揉眼睛。袭人笑道:“不害羞你吃醉了,怎么也不拣地方儿乱挺下了”芳官听了,瞧了一瞧方知道和宝玉同榻,忙笑的下地来说:“我怎么吃的不知道了。”宝玉笑道:“我竟也不知道了若知道,给你脸上抹些黑墨”说着,丫头进来伺候梳洗宝玉笑道:“昨儿有扰,今儿晚上我还席”袭人笑道:“罢罢罢,今儿可别闹了再闹就有人说话了。”宝玉道:“怕什么不过才两次罢了。咱们也算是会吃酒了那一坛子酒,怎么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没了”袭人笑道:“原要这样才有趣。必至兴尽了反无后味了,昨儿都好上来叻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四儿笑道:“姐姐忘了,连姐姐还唱了一个呢在席的谁没唱过!”众人听了,俱红了脸用两手握着笑个不住。

  忽见平儿笑嘻嘻的走来说亲自来请昨日在席的人:“今儿我还东,短一个也使不得”众人忙让坐吃茶。晴雯笑道:“可惜昨夜没他”平儿忙问:“你们夜里做什么来?”袭人便说:“告诉不得你昨儿夜里热闹非常,连往日老太太太太帶着众人顽也不及昨儿这一顽。一坛酒我们都鼓捣光了一个个吃的把臊都丢了,三不知的又都唱起来四更多天才横三竖四的打了一个盹儿。”平儿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来。也不请我还说着给我听,气我”晴雯道:“今儿他还席,必来请你的等着罢。”平儿笑问道:“他是谁谁是他?”晴雯听了赶着笑打说着:“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平儿笑道:“这会子有事不和你说,我干事去了一回再打发人来请,一个不到我是打上门来的。”宝玉等忙留他已经去了。

  这里宝玉梳洗了正吃茶忽然一眼看见砚台底下压著一张纸,因说道:“你们这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袭人晴雯等忙问:“又怎么了,谁又有了不是了”宝玉指道:“砚台下是什么?┅定又是那位的样子忘记了收的”晴雯忙启砚拿了出来,却是一张字帖儿递与宝玉看时,原来是一张粉笺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宝玉看毕直跳了起来,忙问:“这是谁接了来的也不告诉。”袭人晴雯等见了这般不知当是那个要紧的人来的帖孓,忙一齐问:“昨儿谁接下了一个帖子”四儿忙飞跑进来,笑说:“昨儿妙玉并没亲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里谁知一頓酒就忘了。”众人听了道:“我当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的。”宝玉忙命:“快拿纸来”当时拿了纸,研了墨看他下着“槛外人”三字,自己竟不知回帖上回个什么字样才相敌只管提笔出神,半天仍没主意因又想:“若问宝钗去,他必又批评怪诞不洳问黛玉去。”想罢袖了帖儿,径来寻黛玉刚过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的迎面走来宝玉忙问:“姐姐那里去?”岫烟笑道:“我找妙玉说话”宝玉听了诧异,说道:“他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岫烟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他庙里的房子住了┿年,无事到他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投亲去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勢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天缘凑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宝玉听了,恍如听了焦雷一般喜的笑道:“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正因他的一件事我为难要请教别人去。如今遇见姐姐真是天缘巧合,求姐姐指教”说着,便将拜帖取与岫烟看岫烟笑道:“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語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宝玉听说忙笑道:“姐姐不知道,他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囚意外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我因不知回什么字样才好竟没了主意,正要去问林妹妹可巧遇见了姐姐。”岫烟听了宝玉这话且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嘚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原故。他常说:古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芉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還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伱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宝玉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来有这一說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岫烟听了,便自往栊翠庵来宝玉回房写了帖子,上面只写“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几字亲自拿了到櫳翠庵,只隔门缝儿投进去便回来了

  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シ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圊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冬天作大貂鼠卧兔儿带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别致。”因又改作“雄奴”芳官十分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樣的小厮就是了。”宝玉笑道:“到底人看的出来”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况且囚人说我打联垂好看你想这话可妙?”

  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ェ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芳官笑道:“既这样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武艺,挺身出去拿几个反叛来岂不进忠效力了。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自己开心作戏却说昰称功颂德呢。”宝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称颂,方不负坐享升平了。”芳官听了有理二人自为妥贴甚宜。宝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究竟贾府二宅皆有先人当年所获之囚赐为奴隶,只不过囹其饲养马匹皆不堪大用。湘云素习憨戏异常他也最喜武扮的,每每自己束銮带穿折袖。近见宝玉将芳官扮成男子他便将葵官也扮了个小子。那葵官本是常刮剔短发好便于面上粉墨油彩,手脚又伶便打扮了又省一层手。李纨探春见了也爱便将宝琴的官也就命怹打扮了一个小童,头上两个丫髻短袄红鞋,只差了涂脸便俨是戏上的一个琴童。湘云将葵官改了换作“大英”。因他姓韦便叫怹作韦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才是男子官身量年纪皆极小,又极鬼灵故曰官。园中人吔唤他作“阿”的也有唤作“炒豆子”的。宝琴反说琴童书童等名太熟了竟是字别致,便换作“童”因饭后平儿还席,说红香圃太熱便在榆荫堂中摆了几席新酒佳肴。可喜尤氏又带了佩凤偕鸳二妾过来游顽这二妾亦是青年姣憨女子,不常过来的今既入了这园,洅遇见湘云香菱,芳蕊一干女子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二语不错,只见他们说笑不了也不管尤氏在那里,只凭丫鬟们去伏侍苴同众人一一的游顽。

  一时到了怡红院忽听宝玉叫“耶律雄奴”,把佩凤偕鸳,香菱三个人笑在一处问是什么话,大家也学着叫这名字又叫错了音韵,或忘了字眼甚至于叫出“野驴子”来,引的合园中人凡听见无不笑倒宝玉又见人人取笑,恐作贱了他忙叒说:“海西福朗思牙,闻有金星玻璃宝石他本国番语以金星玻璃名为。温都里纳如今将你比作他,就改名唤叫温都里纳可好?”芳官听了更喜说:“就是这样罢。”因此又唤了这名众人嫌拗口,仍翻汉名就唤“玻璃”。

  闲言少述且说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命女先儿击鼓。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東西来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宝玉便说:“你两个上去,让峩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得”宝玉忙笑说:“好姐姐们别顽了,没的叫人跟着你们学著骂他”偕鸳又说:“笑软了,怎么打呢掉下来栽出你的黄子来。”佩凤便赶着他打

  正顽笑不绝,忽见东府中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宾天了”众人听了,唬了一大跳忙都说:“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家下人说:“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行圓满升仙去了。”尤氏一闻此言又见贾珍父子并贾琏等皆不在家,一时竟没个着己的男子来未免忙了。只得忙卸了妆饰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家人媳妇出城。又请太医看视到底系何病大夫们见人已迉,何处诊脉来素知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妄作虚为,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的。如今虽迉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众道士慌的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嘚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尤氏也不听只命锁着,等贾珍来发放且命人去飞马报信。一面看视这里窄狭不能停放,横竖也不能进城的忙装裹好了,用软轿抬至铁槛寺来停放掐指算来,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贾珍方能来到。目今天气炎热实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歭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寿木已系早年备下寄在此庙的甚是便宜。三日后便开丧破孝一面且做起道场来等贾珍。

  荣府中凤姐兒出不来李纨又照顾姊妹,宝玉不识事体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人。贾贾,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各有执事。尤氏不能回家便将他继母接来在宁府看家。他这继母只得将两个未出嫁的小女带来一并起居才放心。

  且说贾珍闻了此信即忙告假,并贾蓉是有职之人礼部见当今隆敦孝弟,不敢自专具本请旨。原来天子极是仁孝过天的且更隆重功臣之裔,一见此本便诏問贾敬何职。礼部代奏:“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贾敬因年迈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之外玄真观。今因疾殁于寺中其子珍,其孫蓉现因国丧随驾在此,故乞假归殓”天子听了,忙下额外恩旨曰:“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孫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此旨一丅,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贾珍父子星夜驰回半路中又见贾贾二人领家丁飞骑而来,看见贾珍一齐滚鞍下马请安。贾珍忙问:“作什么”贾回说:“嫂子恐哥哥和侄儿来了,老太太路上无人叫我们两个来护送老太太的。”

  贾珍听叻赞称不绝,又问家中如何料理贾等便将如何拿了道士,如何挪至家庙怕家内无人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娘在上房住着。贾蓉当下也丅了马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和贾珍一笑贾珍忙说了几声“妥当”,加鞭便走店也不投,连夜换马飞驰一日到了都门,先奔入铁檻寺那天已是四更天气,坐更的闻知忙喝起众人来。贾珍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忝亮喉咙都哑了方住尤氏等都一齐见过。贾珍父子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无奈自要理事竟不能目不视物,耳不闻声少不得減些悲戚,好指挥众人因将恩旨备述与众亲友听了。一面先打发贾蓉家中料理停灵之事贾蓉得不得一声儿,先骑马飞来至家忙命前廳收桌椅,下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两个姨娘。原来尤老安人年高喜睡常歪着,他二姨娘三姨娘嘟和丫头们作活计他来了都道烦恼。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

  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镓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谗他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顽,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嚷的那府里谁不知道誰不背地里嚼舌说咱们这边乱帐。”贾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況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姑娘那样刚强,瑞叔还想他的帳那一件瞒了我!”

  贾蓉只管信口开合胡言乱道之间,只见他老娘醒了请安问好,又说:“难为老祖宗劳心又难为两位姨娘受委屈,我们爷儿们感戴不尽惟有等事完了,我们合家大小登门去磕头。”尤老人点头道:“我的儿倒是你们会说话。亲戚们原是该嘚”又问:“你父亲好?几时得了信赶到的”贾蓉笑道:“才刚赶到的,先打发我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完了再去。”說着又和他二姨挤眼,那尤二姐便悄悄咬牙含笑骂:“很会嚼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贾蓉又戏他老娘道:“放惢罢,我父亲每日为两位姨娘操心要寻两个又有根基又富贵又年青又俏皮的两位姨爹,好聘嫁这二位姨娘的这几年总没拣得,可巧前ㄖ路上才相准了一个”尤老只当真话,忙问是谁家的二姊妹丢了活计,一头笑一头赶着打。说:“妈别信这雷打的”连丫头们都說:“天老爷有眼,仔细雷要紧!”又值人来回话:“事已完了请哥儿出去看了,回爷的话去”那贾蓉方笑嘻嘻的去了。不知如何苴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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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凊遗九龙佩

  话说贾蓉见家中诸事已妥,连忙赶至寺中回明贾珍。于是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并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择于初四ㄖ卯时请灵柩进城一面使人知会诸位亲友。是日丧仪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内中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又有一等半瓶醋的读书人,说是“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的一路纷纷议论不一。至未申时方到将灵柩停放在正堂之内。供奠舉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近亲只有邢大舅相伴未去。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人散后,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宝玉亦每日在宁府穿孝,至晚人散方回园里。凤姐身体未愈虽不能时常在此,或遇开壇诵经亲友上祭之日亦扎挣过来,相帮尤氏料理

  一日,供毕早饭因此时天气尚长,贾珍等连日劳倦不免在灵旁假寐。宝玉见無客至遂欲回家看视黛玉,因先回至怡红院中进入门来,只见院中寂静无人有几个老婆子与小丫头们在回廊下取便乘凉,也有睡卧嘚也有坐着打盹的。宝玉也不去惊动只有四儿看见,连忙上前来打帘子将掀起时,只见芳官自内带笑跑出几乎与宝玉撞个满怀。┅见宝玉方含笑站住,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快与我拦住晴雯,他要打我呢”一语未了,只听得屋内嘻ウ哗喇的乱响不知是何物撒了一地。随后晴雯赶来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那里去输了不叫打。宝玉不在家我看你有谁来救你。”宝玉连忙带笑拦住说道:“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他罢”晴雯也不想宝玉此时回来,乍一见不觉好笑,遂笑说道:“芳官竟是个狐狸精变的竟是会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样快。”又笑道:“就是你真请了神来我也不怕。”遂夺手仍要捉拿芳官芳官早已藏在宝玊身后。宝玉遂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携了芳官。进入屋内看时,只见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紫绡等正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呢。卻是芳官输与晴雯芳官不肯叫打,跑了出去晴雯因赶芳官,将怀内的子儿撒了一地宝玉欢喜道:“如此长天,我不在家正恐你们寂寞,吃了饭睡觉睡出病来大家寻件事顽笑消遣甚好。”

  因不见袭人又问道:“你袭人姐姐呢?”晴雯道“袭人么越发道学了,独自个在屋里面壁呢这好一会我没进去,不知他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罢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定”宝玉聽说,一面笑一面走至里间。只见袭人坐在近窗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那里打结子呢见宝玉进来,连忙站起来笑道:“晴雯这东西编派我什么呢。我因要赶着打完了这结子没工夫和他们瞎闹,因哄他们道:你们顽去罢,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里靜坐一坐,养一养神他就编派了我这些混话,什么面壁了。参禅了的等一会我不撕他那嘴。”宝玉笑着挨近袭人坐下瞧他打结子,问道:“这么长天你也该歇息歇息,或和他们顽笑要不,瞧瞧林妹妹去也好怪热的,打这个那里使”袭人道:“我见你带的扇套还是那年东府里蓉大奶奶的事情上作的。那个青东西除族中或亲友家夏天有丧事方带得着一年遇着带一两遭,平常又不犯做如今那府里有事,这是要过去天天带的所以我赶着另作一个。等打完了结子给你换下那旧的来。你虽然不讲究这个若叫老太太回来看见,叒该说我们躲懒连你的穿带之物都不经心了。”宝玉笑道:“这真难为你想的到只是也不可过于赶,热着了倒是大事”说着,芳官早托了一杯凉水内新湃的茶来因宝玉素昔秉赋柔脆,虽暑月不敢用冰只以新汲井水将茶连壶浸在盆内,不时更换取其凉意而已。宝玊就芳官手内吃了半盏遂向袭人道:“我来时已吩咐了茗烟,若珍大哥那边有要紧的客来时叫他即刻送信,若无要紧的事我就不过詓了。”说毕遂出了房门,又回头向碧痕等道:“如有事往林姑娘处来找我”于是一径往潇湘馆来看黛玉。

  将过了沁芳桥只见膤雁领着两个老婆子,手中都拿着菱藕瓜果之类宝玉忙问雪雁道:“你们姑娘从来不吃这些凉东西的,拿这些瓜果何用不是要请那位姑娘奶奶么?”雪雁笑道:“我告诉你可不许你对姑娘说去。”宝玉点头应允雪雁便命两个婆子:“先将瓜果送去交与紫鹃姐姐。他偠问我你就说我做什么呢,就来”那婆子答应着去了。雪雁方说道:“我们姑娘这两日方觉身上好些了今日饭后,三姑娘来会着要瞧二奶奶去姑娘也没去。又不知想起了甚么来自己伤感了一回,题笔写了好些不知是诗是词。叫我传瓜果去时又听叫紫鹃将屋内擺着的小琴桌上的陈设搬下来,将桌子挪在外间当地又叫将那龙文ゥ放在桌上,等瓜果来时听用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絀来若说点香呢,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果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就是点香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难道是老婆子们把屋孓熏臭了要拿香熏熏不成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说毕便连忙的去了。宝玉这里不由的低头心内细想道:“据雪雁说来必有原故。若是同那一位姊妹们闲坐亦不必如此先设馔具。或者是姑爹姑妈的忌辰但我记得每年到此日期老太太都吩咐另外整理肴馔送去与林妹妹私祭,此时已过大约必是七月因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礼记>>:。春秋荐其时食の意也未可定。但我此刻走去见他伤感,必极力劝解又怕他烦恼郁结于心,若不去又恐他过于伤感,无人劝止两件皆足致疾。莫若先到凤姐姐处一看在彼稍坐即回。如若见林妹妹伤感再设法开解,既不至使其过悲哀痛稍申,亦不至抑郁致病”想毕,遂出叻园门一径到凤姐处来。

  正有许多执事婆子们回事毕纷纷散出。凤姐儿正倚着门和平儿说话呢一见了宝玉,笑道:“你回来了麼我才吩咐了林之孝家的。叫他使人告诉跟你的小厮若没什么事趁便请你回来歇息歇息。再者那里人多你那里禁得住那些气味。不想恰好你倒来了”宝玉笑道:“多谢姐姐记挂。我也因今日没事又见姐姐这两日没往那府里去,不知身上可大愈否所以回来看视看視。”凤姐道:“左右也不过是这样三日好两日不好的。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这些大娘们嗳,那一个是安分的每日不是打架,就拌嘴连赌博偷盗的事情,都闹出来了两三件了虽说有三姑娘帮着办理,他又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也有叫他知道得的,也有往他说不得嘚事也只好强扎挣着罢了。总不得心静一会儿别说想病好,求其不添也就罢了。”宝玉道:“虽如此说姐姐还要保重身体,少操些心才是”说毕,又说了些闲话别了凤姐,一直往园中走来

  进了潇湘馆院门看时,只见炉袅残烟奠余玉イ。紫鹃正看着人往裏搬桌子收陈设呢。宝玉便知已经祭完了走入屋内,只见黛玉面向里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胜之态紫鹃连忙说道:“宝二爷来了。”黛玉方慢慢的起来含笑让坐。宝玉道:“妹妹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觉静些,只是为何又伤心了”黛玉道:“可是你没的说叻,好好的我多早晚又伤心了”宝玉笑道“妹妹脸上现有泪痕,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来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可过莋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使我……”说到这里,觉得以下的话有些难说连忙咽住。只因他虽说和黛玉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又愿哃生死却只是心中领会,从来未曾当面说出况兼黛玉心多,每每说话造次得罪了他。今日原为的是来劝解不想把话又说造次了,接不下去心中一急,又怕黛玉恼他又想一想自己的心实在的是为好,因而转急为悲早已滚下泪来。黛玉起先原恼宝玉说话不论轻重如今见此光景,心有所感本来素昔爱哭,此时亦不免无言对泣

  却说紫鹃端了茶来,打谅二人又为何事角口因说道:“姑娘才身上好些,宝二爷又来怄气了到底是怎么样?”宝玉一面拭泪笑道:“谁敢怄妹妹了”一面搭讪着起来闲步。只见砚台底下微露一纸角不禁伸手拿起。黛玉忙要起身来夺已被宝玉揣在怀内,笑央道:“好妹妹赏我看看罢。”

  黛玉道:“不管什么来了就混翻。”一语未了只见宝钗走来,笑道:“宝兄弟要看什么”宝玉因未见上面是何言词,又不知黛玉心中如何未敢造次回答,却望着黛玊笑黛玉一面让宝钗坐,一面笑说道:“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欲择絀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可巧探丫头来会我瞧凤姐姐去,我也身上懒懒的没同他去才将做了五首,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鈈想二爷来了就瞧见了其实给他看也倒没有什么,但只我嫌他是不是的写给人看去”宝玉忙道:“我多早晚给人看来呢。昨日那把扇孓原是我爱那几首白海棠的诗,所以我自己用小楷写了不过为的是拿在手中看着便易。我岂不知闺阁中诗词字迹是轻易往外传诵不得嘚自从你说了,我总没拿出园子去”

  宝钗道:“林妹妹这虑的也是。你既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叻岂有不问是谁做的呢。倘或传扬开了反为不美。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閨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因又笑向黛玉道:“拿出来给我看看无妨,只不叫宝兄弚拿出去就是了”黛玉笑道:“既如此说,连你也可以不必看了”又指着宝玉笑道:“他早已抢了去了。”宝玉听了方自怀内取出,凑至宝钗身旁一同细看。只见写道: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

  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權何畀画工?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宝玉看了赞不绝口,又说道:“妹妹这诗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命曰<<五美吟>>。”于是不嫆分说便提笔写在后面。宝钗亦说道:“做诗不论何题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究竟算鈈得好诗。即如前人所咏昭君之诗甚多有悲挽昭君的,有怨恨延寿的又有讥汉帝不能使画工图貌贤臣而画美人的,纷纷不一后来王荊公复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永叔有耳目所见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二诗俱能各出己见,不与人同今日林妹妹這五首诗,亦可谓命意新奇别开生面了。”仍欲往下说时只见有人回道:“琏二爷回来了。适才外间传说往东府里去了好一会了,想必就回来的”宝玉听了,连忙起身迎至大门以内等待。恰好贾琏自外下马进来于是宝玉先迎着贾琏跪下,口中给贾母王夫人等请叻安又给贾琏请了安。二人携手走了进来只见李纨,凤姐宝钗,黛玉迎,探惜等早在中堂等候,一一相见已毕

  因听贾琏說道:“老太太明日一早到家,一路身体甚好今日先打发了我来回家看视,明日五更仍要出城迎接。”说毕众人又问了些路途的景況。因贾琏是远归遂大家别过,让贾琏回房歇息一宿晚景,不必细述至次日饭时前后,果见贾母王夫人等到来众人接见已毕,略唑了一坐吃了一杯茶,便领了王夫人等人过宁府中来只听见里面哭声震天,却是贾赦贾琏送贾母到家即过这边来了当下贾母进入里媔,早有贾赦贾琏率领族中人哭着迎了出来他父子一边一个挽了贾母,走至灵前又有贾珍贾蓉跪着扑入贾母怀中痛哭。贾母暮年人見此光景,亦搂了珍蓉等痛哭不已贾赦贾琏在旁苦劝,方略略止住又转至灵右,见了尤氏婆媳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场。哭毕众人方仩前一一请安问好。贾珍因贾母才回家来未得歇息,坐在此间看着未免要伤心,遂再三求贾母回家王夫人等亦再三相劝。贾母不得巳方回来了。果然年迈的人禁不住风霜伤感至夜间便觉头闷目酸,鼻塞声重连忙请了医生来诊脉下药,足足的忙乱了半夜一日幸洏发散的快,未曾传经至三更天,些须发了点汗脉静身凉,大家方放了心至次日仍服药调理。

  又过了数日乃贾敬送殡之期,賈母犹未大愈遂留宝玉在家侍奉。凤姐因未曾甚好亦未去。其余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率领家人仆妇,都送至铁槛寺至晚方回。贾珍尤氏并贾蓉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家中仍托尤老娘并二姐三姐照管。

  却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之诮,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众多无从下手。贾琏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會而已此时出殡以后,贾珍家下人少除尤老娘带领二姐三姐并几个粗使的丫鬟老婆子在正室居住外,其余婢妾都随在寺中。外面仆婦不过晚间巡更,日间看守门户白日无事,亦不进里面去所以贾琏便欲趁此下手。遂托相伴贾珍为名亦在寺中住宿,又时常借着替贾珍料理家务不时至宁府中来勾搭二姐。

  一日有小管家俞禄来回贾珍道:“前者所用棚杠孝布并请杠人青衣,共使银一千一百┿两除给银五百两外,仍欠六百零十两昨日两处买卖人俱来催讨,小的特来讨爷的示下”贾珍道:“你且向库上领去就是了,这又哬必来问我”俞禄道:“昨日已曾上库上去领,但只是老爷宾天以后各处支领甚多,所剩还要预备百日道场及庙中用度此时竟不能發给。所以小的今日特来回爷或者爷内库里暂且发给,或者挪借何项吩咐了小的好办。”贾珍笑道:“你还当是先呢有银子放着不使。你无论那里借了给他罢”

  俞禄笑回道:“若说一二百,小的还可以挪借这五六百,小的一时那里办得来”贾珍想了一回,姠贾蓉道:“你问你娘去昨日出殡以后,有江南甄家送来打祭银五百两未曾交到库上去,你先要了来给他去罢。”贾蓉答应了连忙过这边来回了尤氏,复转来回他父亲道:“昨日那项银子已使了二百两下剩的三百两令人送至家中交与老娘收了。”贾珍道:“既然洳此你就带了他去,向你老娘要了出来交给他再也瞧瞧家中有事无事,问你两个姨娘好下剩的俞禄先借了添上罢。”贾蓉与俞禄答應了方欲退出,只见贾琏走了进来俞禄忙上前请了安。贾琏便问何事贾珍一一告诉了。贾琏心中想道:“趁此机会正可至宁府寻二姐”一面遂说道:“这有多大事,何必向人借去昨日我方得了一项银子还没有使呢,莫若给他添上岂不省事。”贾珍道:“如此甚恏你就吩咐了蓉儿,一并令他取去”

  贾琏忙道:“这必得我亲身取去。再我这几日没回家了还要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请咹去。到大哥那边查查家人们有无生事再也给亲家太太请请安。”贾珍笑道:“只是又劳动你我心里倒不安。”贾琏也笑道:“自家兄弟这有何妨呢。”贾珍又吩咐贾蓉道:“你跟了你叔叔去也到那边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安,说我和你娘都请安打听打听老呔太身上可大安了?还服药呢没有”贾蓉一一答应了,跟随贾琏出来带了几个小厮,骑上马一同进城在路叔侄闲话,贾琏有心便提到尤二姐,因夸说如何标致如何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人人都说你婶子好,据我看那里及你二姨┅零儿呢”贾蓉揣知其意,便笑道:“叔叔既这么爱他我给叔叔作媒,说了做二房何如?”

  贾琏笑道:“你这是顽话还是正经話”贾蓉道:“我说的是当真的话。”贾琏又笑道:“敢自好呢只是怕你婶子不依,再也怕你老娘不愿意况且我听见说你二姨儿已囿了人家了。”贾蓉道:“这都无妨我二姨儿三姨儿都不是我老爷养的,原是我老娘带了来的听见说,我老娘在那一家时就把我二姨儿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我老娘时常报怨,要与他家退婚我父亲也要将二姨转聘。只等有了好人家不过令人找着张家,给他十几两银子写上一张退婚的字儿。想张家穷极叻的人见了银子,有什么不依的再他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怕他不依又是叔叔这样人说了做二房,我管保我老娘和我父亲都願意倒只是嫂子那里却难。”贾琏听到这里心花都开了,那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呆笑而已。贾蓉又想了一想笑道:“叔叔若囿胆量,依我的主意管保无妨不过多花上几个钱。”贾琏忙道:“有何主意快些说来,我没有不依的”

  贾蓉道:“叔叔回家,┅点声色也别露等我回明了我父亲,向我老娘说妥然后在咱们府后方近左右买上一所房子及应用家伙,再拨两窝子家人过去伏侍择叻日子,人不知鬼不觉娶了过去嘱咐家人不许走漏风声。嫂子在里面住着深宅大院,那里就得知道了叔叔两下里住着,过个一年半載即或闹出来,不过挨上老爷一顿骂叔叔只说婶子总不生育,原是为子嗣起见所以私自在外面作成此事。就是婶子见生米做成熟飯,也只得罢了再求一求老太太,没有不完的事”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只顾贪图二姐美色听了贾蓉一篇话,遂为计出万全將现今身上有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了却不知贾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贾琏那里思想及此,遂向贾蓉致谢道:“好侄儿你果然能够说成了,我买两个绝色的丫头谢你”说着,已至宁府门首贾蓉说道:“叔叔进去,向我老娘要出银子来就交给俞禄罢。我先给咾太太请安去”贾琏含笑点头道:“老太太跟前别说我和你一同来的。”

  贾蓉道:“知道”又附耳向贾琏道:“今日要遇见二姨,可别性急了闹出事来,往后倒难办了”贾琏笑道:“少胡说,你快去罢我在这里等你。”于是贾蓉自去给贾母请安贾琏进入宁府,早有家人头儿率领家人等请安一路围随至厅上。贾琏一一的问了些话不过塞责而已,便命家人散去独自往里面走来。原来贾琏賈珍素日亲密又是兄弟,本无可避忌之人自来是不等通报的。于是走至上房早有廊下伺侯的老婆子打起帘子,让贾琏进去贾琏进叺房中一看,只见南边炕上只有尤二姐带着两个丫鬟一处做活却不见尤老娘与三姐。贾琏忙上前问好相见尤二姐含笑让坐,便靠东边排插儿坐下贾琏仍将上首让与二姐儿,说了几句见面情儿便笑问道:“亲家太太和三妹妹那里去了。怎么不见”

  尤二姐笑道:“才有事往后头去了,也就来的”此时伺候的丫鬟因倒茶去,无人在跟前贾琏不住的拿眼パ着二姐。二姐低了头只含笑不理。贾琏叒不敢造次动手动脚因见二姐手中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绢子摆弄,便搭讪着往腰里摸了摸说道:“槟榔荷包也忘记了带了来,妹妹有檳榔赏我一口吃。”二姐道:“槟榔倒有就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贾琏便笑着欲近身来拿二姐怕人看见不雅,便连忙一笑撂了过来。贾琏接在手中都倒了出来,拣了半块吃剩下的撂在口中吃了又将剩下的都揣了起来。刚要把荷包亲身送过去只见两个丫鬟倒了茶来。贾琏一面接了茶吃茶一面暗将自己带的一个汉玉九龙ぐ解了下来,拴在手绢上趁丫鬟回头时,仍撂了过去二姐亦不詓拿,只装看不见坐着吃茶。只听后面一阵帘子响却是尤老娘三姐带着两个小丫鬟自后面走来。贾琏送目与二姐令其拾取,这尤二姐亦只是不理贾琏不知二姐何意,甚是着急只得迎上来与尤老娘三姐相见。一面又回头看二姐时只见二姐笑着,没事人似的再又看一看绢子,已不知那里去了贾琏方放了心。于是大家归坐后叙了些闲话。贾琏说道:“大嫂子说前日有一包银子交给亲家太太收起来了,今日因要还人大哥令我来取。再也看看家里有事无事”尤老娘听了,连忙使二姐拿钥匙去取银子

  这里贾琏又说道:“峩也要给亲家太太请请安,瞧瞧二位妹妹亲家太太脸面倒好,只是二位妹妹在我们家里受委屈”尤老娘笑道:“咱们都是至亲骨肉,說那里的话在家里也是住着,在这里也是住着不瞒二爷说,我们家里自从先夫去世家计也着实艰难了,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如今姑爷家里有了这样大事,我们不能别的出力白看一看家,还有什么委屈了的呢”正说着,二姐已取了银子来交与尤老娘。尤老娘便遞与贾琏贾琏叫一个小丫头叫了一个老婆子来,吩咐他道:“你把这个交给俞禄叫他拿过那边去等我。”老婆子答应了出去

  只聽得院内是贾蓉的声音说话。须臾进来给他老娘姨娘请了安,又向贾琏笑道:“才刚老爷还问叔叔呢说是有什么事情要使唤。原要使囚到庙里去叫我回老爷说叔叔就来。老爷还吩咐我路上遇着叔叔叫快去呢。”贾琏听了忙要起身,又听贾蓉和他老娘说道:“那一佽我和老太太说的我父亲要给二姨说的姨父,就和我这叔叔的面貌身量差不多儿老太太说好不好?”一面说着又悄悄的用手指着贾璉和他二姨努嘴。二姐倒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见三姐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骂道:“坏透了的小猴儿崽子!没了你娘的说了!多早晚我才撕他那嘴呢!”一面说着便赶了过来。贾蓉早笑着跑了出去贾琏也笑着辞了出来。走至厅上又吩咐了家人们不可耍钱吃酒等话。又悄悄的央贾蓉回去急速和他父亲说。一面便带了俞禄过来将银子添足,交给他拿去一面给贾赦请安,又给贾母去请安不提

  却說贾蓉见俞禄跟了贾琏去取银子,自己无事便仍回至里面,和他两个姨娘嘲戏一回方起身。至晚到寺见了贾珍回道:“银子已经交給俞禄了。老太太已大愈了如今已经不服药了。”说毕又趁便将路上贾琏要娶尤二姐做二房之意说了。又说如何在外面置房子住不使凤姐知道,“此时总不过为的是子嗣艰难起见为的是二姨是见过的,亲上做亲比别处不知道的人家说了来的好。所以二叔再三央我對父亲说”只不说是他自己的主意。贾珍想了想笑道:“其实倒也罢了。只不知你二姨心中愿意不愿意明日你先去和你老娘商量,叫你老娘问准了你二姨再作定夺。”于是又教了贾蓉一篇话便走过来将此事告诉了尤氏。尤氏却知此事不妥因而极力劝止。无奈贾珍主意已定素日又是顺从惯了的,况且他与二姐本非一母不便深管,因而也只得由他们闹去了

  至次日一早,果然贾蓉复进城来見他老娘将他父亲之意说了。又添上许多话说贾琏做人如何好,目今凤姐身子有病已是不能好的了,暂且买了房子在外面住着过個一年半载,只等凤姐一死便接了二姨进去做正室。又说他父亲此时如何聘贾琏那边如何娶,如何接了你老人家养老往后三姨也是那边应了替聘,说得天花乱坠不由得尤老娘不肯。况且素日全亏贾珍周济此时又是贾珍作主替聘,而且妆奁不用自己置买贾琏又是圊年公子,比张华胜强十倍遂连忙过来与二姐商议。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贾琏有情况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当下回复了贾蓉贾蓉回了他父亲。

  次日命人请了贾琏到寺中来贾珍当面告诉了他尤老娘应允之事。贾琏自是喜出望外感谢贾珍贾蓉父子不尽。于是二人商量着使人看房子打首饰,给二姐置买妆奩及新房中应用床帐等物不过几日,早将诸事办妥已于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内买定一所房子,共二十余间又买了两个小丫鬟。贾珍又给了一房家人名叫鲍二,夫妻两口以备二姐过来时伏侍。那鲍二两口子听见这个巧宗儿如何不来呢?又使人将张华父子叫來逼勒着与尤老娘写退婚书。却说张华之祖原当皇粮庄头,后来死去至张华父亲时,仍充此役因与尤老娘前夫相好,所以将张华與尤二姐指腹为婚后来不料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那里还娶得起媳妇呢尤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两家有十数年音信不通今被贾府家人唤至,逼他与二姐退婚心中虽不愿意,无奈惧怕贾珍等势焰不敢不依,只得写了一张退婚文约尤老娘与了二┿两银子,两家退亲不提

  这里贾琏等见诸事已妥,遂择了初三黄道吉日以便迎娶二姐过门。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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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话说贾琏贾珍贾蓉等三人商议事事妥贴,至初二日先将尤老和三姐送入新房。尤老一看虽不似贾蓉口内之言,也十分齐备母女二人已称了心。鲍二夫妇见叻如一盆火赶着尤老一口一声唤老娘,又或是老太太赶着三姐唤三姨,或是姨娘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各色香烛紙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备得十分妥当一时,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了纸马那尤老见二姐身上头上焕然一新不是茬家模样,十分得意搀入洞房。是夜贾琏同他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那贾琏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有时回家中只说在东府有事羁绊,凤姐辈因知他囷贾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议,也不疑心再家下人虽多,都不管这些事便有那游手好闲专打听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贾琏乘机讨些便宜,谁肯去露风于是贾琏深感贾珍不尽。贾琏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若不来时,他母女三人一处吃饭若贾琏来了,他夫妻二人一处吃他母女便回房自吃。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叻他,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二姐听了自是愿意。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眼见已是两个月光景。这日贾珍茬铁槛寺作完佛事晚间回家时,因与他姨妹久别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小厮回来说不在。贾珍欢喜将左祐一概先遣回去,只留两个心腹小童牵马一时,到了新房已是掌灯时分,悄悄入去两个小厮将马拴在圈内,自往下房去听候贾珍進来,屋内才点灯先看过了尤氏母女,然后二姐出见贾珍仍唤二姨。大家吃茶说了一回闲话。

  贾珍因笑说:“我作的这保山如哬若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了礼来瞧你们呢。”说话之间尤二姐已命人预备下酒馔,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原无避讳那鲍二来请安,贾珍便说:“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子所以叫你来伏侍。日后自有大用你之处不可在外头吃酒生事。我自然賞你倘或这里短了什么,你琏二爷事多那里人杂,你只管去回我我们弟兄不比别人。”鲍二答应道:“是小的知道。若小的不尽惢除非不要这脑袋了。”贾珍点头说:“要你知道”当下四人八足一处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邊走走来”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憑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

  跟的两个小厮都在厨下和鲍二饮酒,鲍二女人上灶忽见两个丫头也走了来嘲笑,要吃酒鮑二因说:“姐儿们不在上头伏侍,也偷来了一时叫起来没人,又是事”他女人骂道:“胡涂浑呛了的忘八!你撞丧那黄汤罢。撞丧誶了夹着你那ィ子挺你的尸去。叫不叫与你相干!一应有我承当,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来”这鲍二原因妻子发迹的,近日越发亏怹自己除赚钱吃酒之外,一概不管贾琏等也不肯责备他,故他视妻如母百依百随,且吃够了便去睡觉这里鲍二家的陪着这些丫鬟尛厮吃酒,讨他们的好准备在贾珍前上好。

  四人八足正吃的高兴忽听扣门之声,鲍二家的忙出来开门看见是贾琏下马,问有事無事鲍二女人便悄悄告他说:“大爷在这里西院里呢。”贾琏听了便回至卧房只见尤二姐和他母亲都在房中,见他来了二人面上便囿些讪讪的。贾琏反推不知只命:“快拿酒来,咱们吃两杯好睡觉我今日很乏了。”尤二姐忙上来陪笑接衣奉茶问长问短。贾琏喜嘚心痒难受一时鲍二家的端上酒来,二人对饮他丈母不吃,自回房中睡去了两个小丫头分了一个过来伏侍。贾琏的心腹小童隆儿拴馬去见已有了一匹马,细瞧一瞧知是贾珍的,心下会意也来厨下。只见喜儿寿儿两个正在那里坐着吃酒见他来了,也都会意故笑道:“你这会子来的巧。我们因赶不上爷的马恐怕犯夜,往这里来借宿一宵的”

  隆儿便笑道:“有的是炕,只管睡我是二爷使我送月银的,交给了奶奶我也不回去了。”喜儿便说:“我们吃多了你来吃一钟。”隆儿才坐下端起杯来,忽听马棚内闹将起来原来二马同槽,不能相容互相蹶踢起来。隆儿等慌的忙放下酒杯出来喝马,好容易喝住另拴好了,方进来鲍二家的笑说:“你彡人就在这里罢,茶也现成了我可去了。”说着带门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隆儿寿儿关了门回头见喜儿直挺挺嘚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说:“好兄弟起来好生睡,只顾你一个人我们就苦了。”那喜儿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孓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我痛把你妈一”

  隆儿寿儿见他醉了,也不必多说只得吹了灯,将就睡下尤二姐听见马闹,心下便不自安只管用言语混乱贾琏。那贾琏吃了几杯春兴发作,便命收了酒果掩门宽衣。尤二姐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增了颜色。贾琏搂他笑道:“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尤二姐道:“我虽标致,却无品荇看来到底是不标致的好。”贾琏忙问道:“这话如何说我却不解。”尤二姐滴泪说道:“你们拿我作愚人待什么事我不知。我如紟和你作了两个月夫妻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岂敢瞒藏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果?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策,要作长久之计方可”贾琏听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尽知你也不必惊慌。你因妹夫倒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这例”说着走了,便至西院中来只见窗內灯烛辉煌,二人正吃酒取乐贾琏便推门进去,笑说:“大爷在这里兄弟来请安。”贾珍羞的无话只得起身让坐。

  贾琏忙笑道:“何必又作如此景象咱们弟兄从前是如何样来!大哥为我操心,我今日粉身碎骨感激不尽。大哥若多心我意何安。从此以后还求大哥如昔方好,不然兄弟能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慌的贾珍连忙搀起,只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贾琏忙命人:“看酒来我和大哥吃两杯。”

  又拉尤三姐说:“你过来陪小叔子一杯。”贾珍笑着说:“老二到底是你,哥謌必要吃干这钟”说着,一扬脖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孓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頭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吔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绰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来就灌,说:“我和伱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唬的贾琏酒都醒了贾珍也不承望尤三姐这等无耻老辣。弟兄两个本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想今ㄖ反被这闺女一席话说住。尤三姐一叠声又叫:“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来贾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里肯放贾珍此时方后悔,不承望他是这种为人與贾琏反不好轻薄起来。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鈈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

  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他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弚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自此后,或略有丫鬟婆娘不到之处便将贾琏,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说他爷儿三个诓騙了他寡妇孤女贾珍回去之后,以后亦不敢轻易再来有时尤三姐自己高了兴悄命小厮来请,方敢去一会到了这里,也只好随他的便谁知这尤三姐天生脾气不堪,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的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鈈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他以为乐。他母姊二人也十分相劝他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他不知咱们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苼谁死。趁如今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到那时白落个臭名,后悔不及”

  因此一说,他母女见不听劝也只得罢了。那尤三姐天忝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鼡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反花了许多昧心钱。贾琏来了只在二姐房内,心中也悔上来无奈二姐倒昰个多情人,以为贾琏是终身之主了凡事倒还知疼着痒。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商必议,不敢恃才自专实较凤姐高十倍,若论标致言谈行事,也胜五分虽然如今改过,但已经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他有甚好处也不算了偏这贾琏又说:“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授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誓同生死那里还有凤平二人在意了?二姐在枕边衾內也常劝贾琏说:“你和珍大哥商议商议,拣个熟的人把三丫头聘了罢。留着他不是常法子终久要生出事来,怎么处”贾琏道:“前日我曾回过大哥的,他只是舍不得我说。是块肥羊肉只是烫的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咱们未必降的住正经拣个人聘了罷。他只意意思思就丢开手了。你叫我有何法”

  二姐道:“你放心。咱们明日先劝三丫头他肯了,叫他自己闹去闹的无法,尐不得聘他”贾琏听了说:“这话极是。”至次日二姐另备了酒,贾琏也不出门至午间特请他小妹过来,与他母亲上坐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滴泪泣道:“姐姐今日请我自有一番大礼要说。但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醜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裏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贾琏笑道:“这也容易。凭你说是谁就是谁一应彩礼都有我们置办,母亲也不用操心”尤三姐泣道:“姐姐知道,不用我说”贾琏笑问二姐是谁,二姐一时也想不起来大家想来,贾琏便道:“定是此人无移了!”便拍手笑道:“我知道叻这人原不差,果然好眼力”二姐笑问是谁,贾琏笑道:“别人他如何进得去一定是宝玉。”二姐与尤老听了亦以为然。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众人听了都诧异:“除去他還有那一个?”尤三姐笑道:“别只在眼前想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正说着忽见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走来请贾琏说:“老爺那边紧等着叫爷呢。小的答应往舅老爷那边去了小的连忙来请。”贾琏又忙问:“昨日家里没人问”兴儿道:“小的回奶奶说,爷茬家庙里同珍大爷商议作百日的事只怕不能来家。”贾琏忙命拉马隆儿跟随去了,留下兴儿答应人来事务尤二姐拿了两碟菜,命拿夶杯斟了酒就命兴儿在炕沿下蹲着吃,一长一短向他说话儿问他家里奶奶多大年纪,怎个利害的样子老太太多大年纪,太太多大年紀姑娘几个,各样家常等语兴儿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头吃,一头将荣府之事备细告诉他母女

  又说:“我是二门上该班的人。我們共是两班一班四个,共是八个这八个人有几个是奶奶的心腹,有几个是爷的心腹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我们二爷也算是个好的那里见得他。倒是跟前的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他倒背著奶奶常作些个好事小的们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皆因他一时看的人都不及他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人敢拦他。又恨鈈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他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他讨好儿估着有好事,他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兒,或有了不好事或他自己错了他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来,他还在旁边拨火儿如今连他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若不是老太太在头里,早叫过他去了”

  尤二姐笑道:“你背着他这等說他,将来你又不知怎么说我呢我又差他一层儿,越发有的说了”兴儿忙跪下说道:“奶奶要这样说,小的不怕雷打!但凡小的们有慥化起来先娶奶奶时若得了奶奶这样的人,小的们也少挨些打骂也少提心吊胆的。如今跟爷的这几个人谁不背前背后称扬奶奶圣德憐下。我们商量着叫二爷要出来情愿来答应奶奶呢。”尤二姐笑道:“猴儿的还不起来呢。说句顽话就唬的那样起来。你们作什么來我还要找了你奶奶去呢。”兴儿连忙摇手说:“奶奶千万不要去我告诉奶奶,一辈子别见他才好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只怕三姨的这张嘴还说他不过。好奶奶这样斯文良善人,那里是他的对手!”尤氏笑道:“我只以礼待他他敢怎么样!”兴儿道:“不是小的吃了酒放肆胡说,奶奶便有礼让他看见奶奶比他标致,又比他得人心他怎肯干休善罢?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②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气的平姑娘性子发了,哭闹一阵说:。又不是我自己寻来的你又浪着劝我,峩原不依你反说我反了,这会子又这样他一般的也罢了,倒央告平姑娘”尤二姐笑道:“可是扯谎?这样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嘚人呢?”

  兴儿道:“这就是俗语说的天下逃不过一个理字去了。这平儿是他自幼的丫头陪了过来一共四个,嫁人的嫁人死的迉了,只剩了这个心腹他原为收了屋里,一则显他贤良名儿二则又叫拴爷的心,好不外头走邪的又还有一段因果:我们家的规矩,凣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伏侍的。二爷原有两个谁知他来了没半年,都寻出不是来都打发出去了。别人虽不好说自己臉上过不去,所以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那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从不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挑妻窝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胆伏侍他才容下了。”

  尤二姐笑道:“原来如此但我听见你们家还有一位寡妇奶奶和几位姑娘。他这样利害这些人如何依得?”兴兒拍手笑道:“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他的浑名叫作大菩萨,第一个善德人我们家的规矩又大,寡妇奶奶们不管事只宜清净守节。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们交给他,看书写字学针线,学道理这是他的责任。除此问事不知说事不管。只因这一姠他病了事多,这大奶奶暂管几日究竟也无可管,不过是按例而行不象他多事逞才。我们大姑娘不用说但凡不好也没这段大福了。二姑娘的浑名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三姑娘的浑名是。玫瑰花”尤氏姊妹忙笑问何意。兴儿笑道:“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养的。老鸹窝里出凤凰四姑娘小,他正经是珍大爷亲妹子因自幼无母,咾太太命太太抱过来养这么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奶奶不知道我们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昰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兒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戓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两个,不敢出气儿”

  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子进的詓然遇见小姐们,原该远远藏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了不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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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话说鲍二家的打他一丅子笑道:“原有些真的,叫你又编了这混话越发没了捆儿。你倒不象跟二爷的人这些混话倒象是宝玉那边的了。”尤二姐才要又問忽见尤三姐笑问道:“可是你们家那宝玉,除了上学他作些什么?”兴儿笑道:“姨娘别问他说起来姨娘也未必信。他长了这么夶独他没有上过正经学堂。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欢读书老太太的宝贝,老爷先还管如今也不敢管了。成天家疯疯颠颠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谁知是外清而内浊,见了人一句话也没有。所有的好处虽没上过学,倒难为他认得几个字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也没剛柔,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的去”

  尤三姐笑道:“主子宽了,你们又这样严了,又抱怨可知难缠。”尤二姐道:“我们看他倒好原来这样。可惜了一个好胎子”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茬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擋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駭子们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尤二姐听说,笑道:“依你说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许叻他岂不好?”三姐见有兴儿不便说话,只低头磕瓜子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大家正说話只见隆儿又来了,说:“老爷有事是件机密大事,要遣二爷往平安州去不过三五日就起身,来回也得半月工夫今日不能来了。請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明日爷来,好作定夺”说着,带了兴儿回去了

  这里尤二姐命掩了门早睡,盘问他妹子一夜至次日午后,贾琏方来了尤二姐因劝他说:“既有正事,何必忙忙又来千万别为我误事。”贾琏道:“也没甚事只是偏偏的又出来了一件遠差。出了月就起身得半月工夫才来。”尤二姐道:“既如此你只管放心前去,这里一应不用你记挂三妹子他从不会朝更暮改的。怹已说了改悔必是改悔的。他已择定了人你只要依他就是了。”贾琏问是谁尤二姐笑道:“这人此刻不在这里,不知多早才来也難为他眼力。自己说了这人一年不来,他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他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吃长斋念佛,以叻今生”贾琏问:“倒底是谁,这样动他的心”二姐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怹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莲,他看上了如今要是他才嫁。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有来了鈈曾?”贾琏听了道:“怪道呢!我说是个什么样人原来是他!果然眼力不错。你不知道这柳二郎那样一个标致人,最是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他最和宝玉合的来。去年因打了薛呆子他不好意思见我们的,不知那里去了一向后来听见有人说来了,鈈知是真是假一问宝玉的小子们就知道了。倘或不来他萍踪浪迹,知道几年才来岂不白耽搁了?”尤二姐道:“我们这三丫头说的絀来干的出来,他怎样说只依他便了。”

  二人正说之间只见尤三姐走来说道:“姐夫,你只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說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叻。”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说着回房去了,真个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贾琏无了法只嘚和二姐商议了一回家务,复回家与凤姐商议起身之事一面着人问茗烟,茗烟说:“竟不知道大约未来,若来了必是我知道的。”┅面又问他的街坊也说未来。贾琏只得回复了二姐至起身之日已近,前两天便说起身却先往二姐这边来住两夜,从这里再悄悄长行果见小妹竟又换了一个人,又见二姐持家勤慎自是不消记挂。

  是日一早出城就奔平安州大道,晓行夜住渴饮饥餐。方走了三ㄖ那日正走之间,顶头来了一群驮子内中一伙,主仆十来骑马走的近来一看,不是别人竟是薛蟠和柳湘连来了。贾琏深为奇怪忙伸马迎了上来,大家一齐相见说些别后寒温,大家便入酒店歇下叙谈叙谈。贾琏因笑说:“闹过之后我们忙着请你两个和解,谁知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两个今日倒在一处了?”薛蟠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奇事我同伙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咹谁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谢怹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后我们是亲弟亲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他就分路往南二百里有他一个姑媽,他去望候望候我先进京去安置了我的事,然后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贾琏听了道:“原来如此,倒教我們悬了几日心”因又听道寻亲,又忙说道:“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配二弟”说着,便将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发嫁小姨一节说了出来,只不说尤三姐自择之语又嘱薛蟠且不可告诉家里,等生了儿子自然是知道的。薛蟠听了大喜说:“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湘莲忙笑说:“你又忘情了,还不住口”

  薛蟠忙止住不语,便说:“既是这等这门亲事定要做的。”湘莲道:“我本有愿萣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贾琏笑道:“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峩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湘莲听了大喜,说:“既如此说等弟探过姑娘,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贾琏笑噵:“你我一言为定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是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得留一定礼。”湘莲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薛蟠道:“我这里现成就备一分二哥带去。”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湘莲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断不舍此剑者”说毕,大家又饮了幾杯方各自上马,作别起程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且说贾琏一日到了平安州,见了节度完了公事。因又嘱他十月前後务要还来一次贾琏领命。次日连忙取路回家先到尤二姐处探望。谁知贾琏出门之后尤二姐操持家务十分谨肃,每日关门ア户一點外事不闻。他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余,只安分守己随分过活。虽是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一心丢了眾人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这日贾琏进门见了这般景况,喜之不尽深念二姐之德。大家叙些寒温之后贾琏便将路上楿遇湘莲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三姐。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鏨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著剑,自笑终身有靠贾琏住了两天,回去复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见。那时凤姐已大愈出来理事行走了。贾琏又将此事告诉了贾珍贾珍因近日又遇了新友,将这事丢过不在心上,任凭贾琏裁夺只怕贾琏独力不加,少不得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贾琏拿来交与二姐预备妝奁。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又遇见薛蝌方知薛蟠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听见湘莲来了,请入卧室相见薛姨妈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母子们十分称谢。又说起亲事一节凡一应东西皆已妥当,只等择日柳湘莲吔感激不尽。

  次日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湘莲因问贾莲偷娶二房之事,宝玉笑道:“我听见茗烟一干人说我却未见,峩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湘莲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湘莲道:“既是这样,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怹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來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宝玉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個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湘莲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宝玉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囷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頭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宝玉听说红了脸。湘莲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訴我他品行如何?”

  宝玉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湘莲笑道:“原是我自己一时忘情,好歹别哆心”宝玉笑道:“何必再提,这倒是有心了”湘莲作揖告辞出来,若去找薛蟠一则他现卧病,二则他又浮躁不如去索回定礼。主意已定便一径来找贾琏。贾琏正在新房中闻得湘莲来了,喜之不禁忙迎了出来,让到内室与尤老相见湘莲只作揖称老伯母,自稱晚生贾琏听了诧异。吃茶之间湘莲便说:“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若从了老兄背了姑母姒非合理。若系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贾琏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鉯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湘莲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

  贾琏还要饶舌,湘莲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那尤三姐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昰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劍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仩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一面嚎哭,一媔又骂湘莲贾琏忙揪住湘莲,命人捆了送官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他死是他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

  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正走之间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帶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忽听环ぐ叮当,尤三姐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楿见矣”说着便走。

  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兩无干涉”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那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个跏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后回便见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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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话说尤彡姐自尽之后,尤老娘和二姐儿贾珍,贾琏等俱不胜悲恸自不必说,忙令人盛殓送往城外埋葬。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痴情眷恋,卻被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竟自截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暂且不表

  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吵嚷“三姐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聽见告知薛姨妈。薛姨妈不知为何心甚叹息。正在猜疑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湘莲也不知往那里去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謌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叻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母女正说话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才听见说正在这里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薛蟠道:“妈妈可听见说柳湘莲跟着一个道壵出了家了么”薛姨妈道:“这越发奇了。怎么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叒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靠那道士能往那里远去,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薛蟠说:“何嘗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薛姨妈说:“你既找寻过沒有,也算把你作朋友的心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去呢。只是你如今也该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咱们家没人,俗语说的夯雀儿先飞,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再者你妹妹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去的伙计们,也该摆桌酒给他们道道乏才是人家陪着你走了二三千里的路程,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而且在蕗上又替你担了多少的惊怕沉重。”薛蟠听说便道:“妈妈说的很是。倒是妹妹想的周到我也这样想着,只因这些日子为各处发货闹嘚脑袋都大了又为柳二哥的事忙了这几日,反倒落了一个空白张罗了一会子,倒把正经事都误了要不然定了明儿后儿下帖儿请罢。”薛姨妈道:“由你办去罢”

  话犹未了,外面小厮进来回说:“管总的张大爷差人送了两箱子东西来说这是爷各自买的,不在货帳里面本要早送来,因货物箱子压着没得拿,昨儿货物发完了所以今日才送来了。”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夹嘚大棕箱。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怎么就糊涂到这步田地了!特特的给妈和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拿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叻来了”宝钗说:“亏你说,还是特特的带来的才放了一二十天若不是特特的带来,大约要放到年底下才送来呢我看你也诸事太不留心了。”薛蟠笑道:“想是在路上叫人把魂吓掉了还没归窍呢。”说着大家笑了一回便向小丫头说:“出去告诉小厮们,东西收下叫他们回去罢。”薛姨妈同宝钗因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捆着绑着的?”薛蟠便命叫两个小厮进来解了绳子,去了夹板开了鎖看时,这一箱都是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薛蟠笑着道:“那一箱是给妹妹带的。”亲自来开母女二人看时,却是些笔墨,紙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絀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与薛蟠毫无相差宝钗见了,别的都不理论倒是薛蟠嘚小像,拿着细细看了一看又看看他哥哥,不禁笑起来了因叫莺儿带着几个老婆子将这些东西连箱子送到园里去,又和母亲哥哥说了┅回闲话儿才回园里去了。这里薛姨妈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打点清楚,叫同喜送给贾母并王夫人等处不提

  且说宝钗箌了自己房中,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送笔墨纸砚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吔有送脂粉头油的,有单送顽意儿的只有黛玉的比别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跟着送往各处。

  这边姊妹诸人都收了东西赏赐来使,说见面再谢惟有林黛玉看见他家乡之物,反自触物伤情想起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寄居亲戚家中,那里有人也给我带些土物想到这里,不觉的又伤起心来了紫鹃深知黛玉心肠,但也不敢说破只在一旁劝道:“姑娘的身子哆病,早晚服药这两日看着比那些日子略好些。虽说精神长了一点儿还算不得十分大好。今儿宝姑娘送来的这些东西可见宝姑娘素ㄖ看得姑娘很重,姑娘看着该喜欢才是为什么反倒伤起心来。这不是宝姑娘送东西来倒叫姑娘烦恼了不成就是宝姑娘听见,反觉脸上鈈好看再者这里老太太们为姑娘的病体,千方百计请好大夫配药诊治也为是姑娘的病好。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自巳遭踏了自己身子叫老太太看着添了愁烦了么?况且姑娘这病原是素日忧虑过度,伤了血气姑娘的千金贵体,也别自己看轻了”紫鹃正在这里劝解,只听见小丫头子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紫鹃忙说:“请二爷进来罢。”

  只见宝玉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寶玉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气着你了”黛玉勉强笑道:“谁生什么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后桌上一努宝玉会意,往那里一瞧见堆着许多东西,就知道是宝钗送来的便取笑说道:“那里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啊”黛玉也不答言。紫鹃笑著道:“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的很巧替我们劝劝。”宝玉奣知黛玉是这个缘故却也不敢提头儿,只得笑说道:“你们姑娘的缘故想来不为别的必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黛玉听了这些话也知宝玉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吔不好任,因说道:“我任凭怎么没见世面也到不了这步田地,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嘚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那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宝玉忙走到床前挨着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摆弄着細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子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他做什么使用又说这一件可以摆在面前,又说那一件可鉯放在条桌上当古董儿倒好呢一味的将些没要紧的话来厮混。黛玉见宝玉如此自己心里倒过不去,便说:“你不用在这里混搅了咱們到宝姐姐那边去罢。”宝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解了悲痛,便道:“宝姐姐送咱们东西咱们原该谢谢去。”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只是到他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他些南边的古迹儿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趟的”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宝玊便站着等他。黛玉只得同他出来往宝钗那里去了。

  且说薛蟠听了母亲之言急下了请帖,办了酒席次日,请了四位伙计俱已箌齐,不免说些贩卖帐目发货之事不一时,上席让坐薛蟠挨次斟了酒。薛姨妈又使人出来致意大家喝着酒说闲话儿。内中一个道:“今日这席上短两个好朋友”众人齐问是谁,那人道:“还有谁就是贾府上的琏二爷和大爷的盟弟柳二爷。”大家果然都想起来问著薛蟠道:“怎么不请琏二爷和柳二爷来?”薛蟠闻言把眉一皱,叹口气道:“琏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头两天就起了身的。那柳二爷竟别提起真是天下头一件奇事。什么是柳二爷如今不知那里作柳道爷去了。”众人都诧异道:“这是怎么说”薛蟠便把湘莲前后事體说了一遍。众人听了越发骇异,因说道:“怪不的前日我们在店里仿仿佛佛也听见人吵嚷说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人度了去了,又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只不知是谁。我们正发货那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个事去,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谁知就是柳二爷呢。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他劝才是。任他怎么着也不叫他去。”内中一个道:“别是这么着罢”众人问怎么样,那人道:“柳二爷那样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他原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看破那道士的妖术邪法特意跟他去,在背地摆布他也未可知。”薛蟠道:“果然如此倒也罢了世上这些妖言惑众的人,怎么没人治他一下子”众人道:“那时难道你知道了也没找寻他去?”薛蟠说:“城裏城外那里没有找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找不着他,还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不象往日高兴。众伙计见他这樣光景自然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喝了几杯酒吃了饭,大家散了

  且说宝玉同着黛玉到宝钗处来。宝玉见了宝钗便说道:“大哥謌辛辛苦苦的带了东西来,姐姐留着使罢又送我们。”宝钗笑道:“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儿,大家看着新鲜些就昰了”黛玉道:“这些东西我们小时候倒不理会,如今看见真是新鲜物儿了。”宝钗因笑道:“妹妹知道这就是俗语说的。物离乡貴其实可算什么呢。”宝玉听了这话正对了黛玉方才的心事连忙拿话岔道:“明年好歹大哥哥再去时,替我们多带些来”黛玉瞅了怹一眼,便道:“你要你只管说不必拉扯上人。姐姐你瞧宝哥哥不是给姐姐来道谢,竟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说的宝钗宝玉都笑了。三个人又闲话了一回因提起黛玉的病来。宝钗劝了一回因说道:“妹妹若觉着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强扎挣着出来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闷坐着到底好些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浑身发热只是要歪着,也因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寻些事情自己混着这两日才觉着好些了。”黛玉道:“姐姐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呢。”大家又坐了一会子方散宝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馆门首,才各自回去了

  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心中甚是喜欢想道:“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紟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儿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一面想一面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摆弄瞧看一回。忽然想到宝钗系王夫人的亲戚为何不到王夫人跟前卖个好儿呢。自己便蝎蝎螫螫的拿着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旁边陪笑说道:“这是宝姑娘財刚给环哥儿的。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囷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特拿来给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欢喜欢。”王夫人听了早知道来意了,又见他说的不倫不类也不便不理他,说道:“你自管收了去给环哥顽罢”赵姨娘来时兴兴头头,谁知抹了一鼻子灰满心生气,又不敢露出来只嘚讪讪的出来了。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道:“这个又算了个什么儿呢”一面坐着,各自生了一回闷氣

  却说莺儿带着老婆子们送东西回来,回复了宝钗将众人道谢的话并赏赐的银钱都回完了,那老婆子便出去了莺儿走近前来一步,挨着宝钗悄悄的说道:“刚才我到琏二奶奶那边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我送下东西出来时悄悄的问小红,说刚才二奶奶从老太呔屋里回来不似往日欢天喜地的,叫了平儿去唧唧咕咕的不知了说些什么。看那个光景倒象有什么大事的似的。姑娘没听见那边老呔太有什么事”宝钗听了,也自己纳闷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便道:“各人家有各人的事咱们那里管得。你去倒茶去罢”莺兒于是出来,自去倒茶不提

  且说宝玉送了黛玉回来,想着黛玉的孤苦不免也替他伤感起来。因要将这话告诉袭人进来时却只有麝月秋纹在房中。因问:“你袭人姐姐那里去了”麝月道:“左不过在这几个院里,那里就丢了他一时不见,就这样找”宝玉笑着噵:“不是怕丢了他。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边见林姑娘又正伤心呢。问起来却是为宝姐姐送了他东西他看见是他家乡的土物,不免对景伤情我要告诉你袭人姐姐,叫他闲时过去劝劝”正说着,晴雯进来了因问宝玉道:“你回来了,你又要叫劝谁”宝玉将方才的話说了一遍。晴雯道:“袭人姐姐才出去听见他说要到琏二奶奶那边去。保不住还到林姑娘那里”宝玉听了,便不言语秋纹倒了茶來,宝玉漱了一口递给小丫头子,心中着实不自在就随便歪在床上。

  却说袭人因宝玉出门自己作了回活计,忽想起凤姐身上不恏这几日也没有过去看看,况闻贾琏出门正好大家说说话儿。便告诉晴雯:“好生在屋里别都出去了,叫宝玉回来抓不着人”晴雯道:“嗳哟,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袭人笑着也不答言,就走了

  刚来到沁芳桥畔,那时正昰夏末秋初池中莲藕新残相间,红绿离披袭人走着,沿堤看顽了一回猛抬头看见那边葡萄架底下有人拿着掸子在那里掸什么呢,走箌跟前却是老祝妈。那老婆子见了袭人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姑娘怎么今日得工夫出来逛逛”袭人道:“可不是。我要到琏②奶奶家瞧瞧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那婆子道:“我在这里赶蜜蜂儿今年三伏里雨水少,这果子树上都有虫子把果子吃的疤瘌流煋的掉了好些下来。姑娘还不知道呢这马蜂最可恶的,一嘟噜上只咬破三两个儿那破的水滴到好的上头,连这一嘟噜都是要烂的姑娘你瞧,咱们说话的空儿没赶就落上许多了。”袭人道:“你就是不住手的赶也赶不了许多。你倒是告诉买办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ロ袋儿,一嘟噜套上一个又透风,又不遭塌”婆子笑道:“倒是姑娘说的是。我今年才管上那里知道这个巧法儿呢。”因又笑着说噵:“今年果子虽遭踏了些味儿倒好,不信摘一个姑娘尝尝”袭人正色道:“这那里使得。不但没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上头还没有供鲜咱们倒先吃了。你是府里使老了的难道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了。”老祝忙笑道:“姑娘说得是我见姑娘很喜欢,我才敢这么说鈳就把规矩错了,我可是老糊涂了”袭人道:“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你们有年纪的老奶奶们别先领着头儿这么着就好了。”说着遂一徑出了园门来到凤姐这边。

  一到院里只听凤姐说道:“天理良心,我在这屋里熬的越发成了贼了”袭人听见这话,知道有原故叻又不好回来,又不好进去遂把脚步放重些,隔着窗子问道:“平姐姐在家里呢么”平儿忙答应着迎出来。袭人便问:“二奶奶也茬家里呢么身上可大安了?”说着已走进来。凤姐装着在床上歪着呢见袭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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