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阁”失窃了，而且，许诺还捉到了那个贼。“文雅阁”是许诺开的书店。当时已经凌晨一点多，许诺看见一个黑影正蹲在地上，透过卷闸门的缝隙在窥探着什么。

意识到有人来，黑影拔腿就跑。在路灯的照射下，许诺才看清竟然是个女孩。因为店里本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又见是个女孩，许诺追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不想，女孩见他不追也停下脚步，扶着灯柱一边插腰喘气一边指着他说：“你为什么不追了？”

许诺觉得好笑，你很想我追吗？女孩歪着头说：“这要看你说的是哪一种追了。”许诺正色道：“如果偷了东西就拿出来，我不报警。”女孩一脸冤屈：“门还没开你就来了，我压根儿就没进去。”

许诺好气又好笑，正要转身离开，女孩却追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长得不算漂亮，但挺有特点。见许诺端详自己，女孩得意地笑，“没见过美女啊？”许诺苦笑道：“你想我送你去派出所吗？”女孩狡黠一笑，不紧不慢地说：“看在你放过本姑娘的份上，我愿意留下芳名，还有手机号码！”说着，她掏出一支口红，把号码写在了许诺的手背上，还说，记住了，我叫秦小蛮！然后气定神闲地走了。

许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恍然。此时，“文雅阁”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许诺的心不由得一紧。

许诺回到“文雅阁”店门已经开了，梅子正惊魂未定地站在一面墙前。原来，原本空白的墙壁上被人画了一个类似涂鸦的符号。符号是用喷绘笔画的，图案是中国传统的祥云，不同的是中间有一根点燃的蜡烛。

梅子是“文雅阁”唯一的店员，平时就睡在店里。她说，她刚才听到门外有声响，爬起来打开灯就看见这个标志了。完了又心有余悸地问，刚才在外面的是你吗？许诺想起秦小蛮，但他什么也没说，叫梅子也不要报警。第二天，秦小蛮又来了。这一次，她径直走到许诺的面前，说，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许诺没理她，秦小蛮瞟了梅子一眼，就嘿嘿地笑了。又说，我就住对面的小区5栋604，欢迎来找我。说完，又吧嗒吧嗒地跑了。许诺虽然由始至终面无表情，但他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暖了一下。

八年前，他还是个大学在校生，尽管学习成绩优异，但是家境的窘困，同学同情的目光，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直到他认识了芳菲。她和他一样是贫困生，但她的乐观张扬让许诺觉得阴翳的生命终于有了一抹鲜活的亮色。就像现在的秦小蛮。

03/见到一个“怪物”

再接到秦小蛮的电话时，许诺正和芳菲一起吃晚饭。芳菲喝了很多水，她说她最近总是感觉很渴。秦小蛮在电话里只说了两个字：救命。

许诺匆匆赶到时，秦小蛮正安然无恙地坐在门口。许诺正要发火，看到她的紧张和手足无措，心就软了。秦小蛮颤抖着声音说家里停电了。又说，自己开门进来时看到一个黑影，吓了一跳，但是走进屋里又不见影子了！

许诺在屋里转了一圈，是标准的一室一厅，除了一些常用的家具，并没有什么特别，便不耐烦地安慰了秦小蛮几句就离开了。没想到，从此以后，秦小蛮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终于有一天，许诺受不了了，朝她大声吼，我有女朋友了。

秦小蛮愣了一下，随即昂着头认真地问，你爱她吗？许诺回答当然，然后反问道，你爱我，你了解我多少？秦小蛮想说什么，却突然噤了声。之后，她就被许诺硬拽着，一直到了芳菲的家。然后，秦小蛮就被芳菲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以为她见到了一个怪物。

秦小蛮在许诺家呆了不到五分钟就冲出门了。她没有走，只是站在在门边无声地哭，肩膀一耸一耸的。许诺的心有些疼。秦小蛮的泪痕像虫子一样爬满了脸，她说，我不懂，不懂你为什么爱这样一个丑……话没说完，许诺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一个星期后，芳菲突然安静地死了。许诺哭不出声来，他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逛，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古董市场。古董市场，一个滋生了他和芳菲的梦想也湮灭了他们未来的地方。在学校那阵子，芳菲忽然变得很有钱，她与之前的判若两人让许诺坚持问她钱是从哪里来的。

芳菲百口难辩，于是带许诺到了那个城市一家名叫“尚善堂”的古董店。“尚善堂”表面上做古董生意，实际上是一个走私窝点。芳菲就是帮他们把交易的古董通过自助旅游的方式送到各个买家的手上，因为学生的身份不容易引起怀疑。之后，许诺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他们一起约定，等赚到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他们就退出。很快，他们就实现了目标，也在大学毕业后，开始匿名资助一些贫困的大学生。

然而，违法犯罪就像是一个黑洞，进去了，就永远就出不来了。果然，当许诺他们选择洗手不干时，马上就遭到了组织的追杀，他们不得不过上逃亡的生活。芳菲的脸在一次追杀中，还被组织的人用硫酸毁了容。后来，他们逃到这个小城，开了书店，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可是当那个印记出现，他们就已经在劫难逃，那个印记就是组织的符号。符号出现的时候，他遇到了秦小蛮。

许诺轻易地找到了秦小蛮，他气冲冲地揪住她的衣领问，你到底是谁？我是秦小蛮啊。许诺的眼睛能喷出火来，你是不是组织里的人？秦小蛮有些赌气地说，组织？什么组织？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许诺揪着她衣领的手直接往上移，掐住了她的脖子。秦小蛮的脸被憋得渐渐发红，然后由红变紫。而她此时的表情却变得出奇的平静，有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滑。

许诺的心一疼，这才放开她。秦小蛮说，芳菲死了我也很难过，如果你觉得这样心里会好过些，我愿意。又说，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为了你才特意搬到这个小区。你每天上午九点到“文雅阁”，晚上十点离开，你平时喜欢坐在收银台后面捧着《精编成语辞典》读，跟傻子似的……说傻子的时候，秦小蛮挂着泪笑了。

许诺也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于是踉跄着脚步离去。秦小蛮看着许诺的背影，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是他资助的一个大学贫困生。那天半夜她到“文雅阁”，是因为自己一直关注的“文雅阁”那天晚上有些异样，她想看清楚然后报警的。

许诺把梅子截在候机大厅。此时的梅子，穿着高档的套装，戴着墨镜，一脸的孤傲清冷。其实，梅子才是组织派来的卧底。梅子表情硬冷，她对许诺说，你知道的，组织之所以一直没有杀你们，是因为你们手上握有组织的犯罪证据。又说，芳菲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只是没有告诉你。她还说证据只有一份在她那里，连你也不知道，求我放过你。

许诺的拳头越攥越紧，狠狠地盯着梅子，原来是你杀了她。梅子冷笑，不错，组织实在没有耐心让我继续在你们身边寻找了。至于芳菲，我很早就开始在她喝的水里加入重水，你知道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她的。又说，她最近是不是总是觉得口渴？呵呵，重水根本不可能解渴，反而会造成严重脱水，直到脱水而死……

终于，许诺像一个狂怒的狮子一样发出一声怒吼，扑了上去……然后，枪声响了，一下，又一下。候机大厅乱成了一锅粥，有保安冲过来。倒下的那一刻，许诺听到警笛尖厉的嘶鸣。他想起了芳菲，又想起了秦小蛮。他知道，只有和芳菲一样让组织里的人亲眼看到自己死去，组织才会停止追究，而不会牵扯到秦小蛮。

一大早，秦小蛮就来到了“文雅阁”。因为她答应芳菲，要永远陪在许诺的身边。是的，那个藏在她家里的人就是芳菲，那是芳菲的秘密基地。在秦小蛮与芳菲相识后的某一天夜晚，她终于从秦小蛮家里的衣柜里走了出来。

原来，秦小蛮租住的房子是芳菲瞒着许诺很早就买下来的。房子本来是两室一厅，芳菲把另外一个房门封死，做成墙壁的样子，另外开了一扇直通衣柜的门，衣柜挂着服饰和鞋子，不仔细搜查根本不可能发觉。芳菲说，这是她和她之间的秘密，作为约定，她还送了秦小蛮一条水晶项链。后来，芳菲还告诉秦小蛮，一年前，她得了绝症，但她没有告诉许诺，她希望许诺以后可以和爱的人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今天“文雅阁”没有开门呢？秦小蛮想可能是许诺睡过头了，她只要等着就可以了。于是，她轻松地在“文雅阁”门口坐下来，翻开了一本《精编汉语辞典》。说起这本辞典，她还有些得意和好奇。得意是因为这是她偷偷从“文雅阁”拿的，她想，许诺那么喜欢读它，她也要把它当作宝。而让秦小蛮好奇的是许诺在辞典的扉页上写下的一串数字：

秦小蛮不知道，她已经永远等不到许诺了。更不会听到他亲口告诉她，辞典其实是组织约定用来信息交流的媒介，排在第奇数位的数字是辞典的页数，而排在第偶数位的数字是辞典的行数的首字，而46.2.7.53.89.61.60.27.64.39的字排列起来就是，我，爱，秦，小，蛮。还有，芳菲送给她的水晶项链上面挂着一颗心型吊坠，那其实是一个存储芯片，里面是组织以往多年的交易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