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吐鲁番到喀什列车停运了吗?

  天山网讯(记者景丽君报道)近日,记者从新疆库尔勒火车站了解到,自5月30日零时起,新疆铁路进行今年第二次调图。调整旅客列车运行图后,部分列车在兰新客专线延伸运行区段至吐鲁番北站,今后巴州百姓前往吐鲁番北站不再从乌鲁木齐站绕行,库尔勒火车站可直通吐鲁番北站,为旅客至少节省2小时32分乘车时间,节省至少69元的车费。另有4趟列车不经停马兰车站。

  据了解,此次调图后,将增开快速旅客列车3对,延伸到列车运行区段2对,调整客车底检修处1对,调整客车运行线框架1对,另有16趟旅客列车停站发生变化。

  其中,T9526/7乌鲁木齐-和田、K9718/9伊宁-和田、K9756/7乌鲁木齐-阿克苏、K9788/5喀什-阿勒泰这4趟旅客列车将不经停马兰车站。

  伊宁-喀什T9516/7次、 T9528/5次;乌鲁木齐-和田 T9526/7次、T9528/5次列车在兰新客专线延伸运行区段至吐鲁番北,往返均增加大河沿至吐鲁番北列车经由,取消大河沿站调向,增加吐鲁番北站调向。

  乌鲁木齐-阿克苏K9776/7次、K9778/5次列车调整运行线框架,由夕发朝至改为朝发夕归,客车底仍与阿克苏-杭州K596/3次、K596/4次列车套跑,共使用8组车底,比现行减少1组,客车底不再空送三角地存放,取消阿克苏至三角地之间回送客车底。

  乌鲁木齐-霍尔果斯 K9789/90次列车客车底改在伊宁客整所入库检修。同时,伊宁-霍尔果斯间增开1对K9761/2次快速旅客列车,以满足客车底在伊宁入库检修的需要。

  库尔勒火车站工作人员提示,还有部分列车到站时间发生变化,请旅客及时掌握调图列车变化点,提前到站候车,关注“新疆铁路”、“巴州铁路客运”微信公众号或登录中国铁路客服中心12306网站、拨打12306客服电话查询详情,掌握列车开行信息,以便合理安排出行计划。

隶属乌鲁木齐铁路局南疆铁路临管处管辖。客运:办理旅客乘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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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到乌鲁木齐火车时刻表更新日期:2022年10月04日。最新最权威【喀什到乌鲁木齐】包括,车次信息,经停站信息,喀什火车出发时间以及乌鲁木齐火车到达时间,同时提供喀什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票预订服务,可享受vip急速订票,以及快递送票上门服务票。

以下我10年前的2007年写的文字,那时的喀什老城还没有被部分拆毁,那时的喀什还有蜂拥而来的汉族游客。

10年后的2017年7月16日,我又一次来到了喀什,发现这里美好依旧,维吾尔族人民依然那么热情、善良、友好,但是因为太多汉族人对南疆治安的忧虑,今天的喀什游客骤然少了很多。我多么想念10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喀什。


(一)喀什老城的烟火和声音

上午十一点四分,火车驶进了喀什,我给一些朋友们发着短信:“旅行第17天,我来到的喀什。”这一趟从深圳开始,全程坐火车坐汽车,一直走到最西的喀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公里了?我就象一只小爬虫,安静而执著地用很慢的方式蠕动着,一程程地走,一段段地停留。喀什是我的第六站,用了十七天,我终于到了。

一个朋友强烈推荐我住其尼瓦克宾馆,说这里曾经是英国领事馆。那里的建筑老旧而有味道。一下火车,我就和两个女人拼一辆出租车,一人十块钱,去往市里。

那个来自甘肃的出租车司机听说我去其尼瓦克,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那里有什么好住的,又破又旧,就是外国人爱去那里。”  

果然,刚到前台,就看到四个背大包的外国人正在办入住手续。一个天蓝色眼睛的背包小伙子好奇地看了我很久。他们四个都是单独旅行的,大家聊着天,说着在越南时彼此打招呼最常说的开场白:“你从哪里来?”我听他说他是瑞士的。被这群老外包在中间,我却不想和他们说话,就象在越南时一样,我不想和任何一个老外说话。  

到了喀什,就看到一些穿着长长米色或者白色衣服的巴基斯坦人。我住的静园楼下沙发上,就坐着这样一个男人,他有油亮乌黑的头发,讲着不太标准的汉语。他指给我楼梯的位置。我太累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218房间。 

那里果然破得一塌糊涂,洗手间的门下面已经被水渍得完全烂掉了。老老的墙纸,一碰就掉的卫生纸筒,发黄的被单。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住第二个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前一个晚上在火车上几乎没睡着,还是由于其尼瓦克的床柔软得恰到好处,在这里,我睡了十七天来最好的一觉,几乎没有做一个梦的黑沉沉一觉。

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钟,阳光仍然刺眼。据说喀什的时间和北京时间相比有两个半小时的时差,所以按照太阳的实际位置来说,现在不过才三点半。

2007年的喀什老城入口

听说老城离这里很近,我立刻步行去那里。之前,我臆想过太多次喀什老城,甚至想有机会长住在那里,感受那里长长古古小巷子里的光影变化。现在,我终于来了。  

喀什人民非常重视对牙齿的保护,走一路,看到非常高密度的牙科诊所。每家的招牌上都有一副巨大雪白的牙齿,有些恐怖地在阳光下发着白光。这么多的牙科诊所让我非常惊讶,这里的人民的爱牙意识真的和西方人想仿。

喀什的人行道修得有问题,路基相比于马路来说,太高了,几乎要攀登才能上去。在深圳时就觉得新修的人行道路基高得让人不愉快,没想到喀什人民的不愉快要加倍。

走了二十多分钟,老城就在马路对面了。在这里过马路非常没有安全感,虽然有斑马线,但是没有为行人专设的红绿灯,每次过马路都要与那些画着白色长条的翠绿色出租车惊险地拼着脑力和速度。

走到这一侧,我突然像掉进了一个西域古城,一片开阔地上,是一个大大的市场。在这里,数量惊人的新鲜无花果底座垫着无花果叶子,它们象金字塔一样层层垒上去。小贩们用维语卖力地吆喝着,他们说着一句重复的话,我猜应当是“一块钱三个”的意思。我被包在此起彼伏充满异国情调的叫卖声中,兴奋极了。

烤肉摊子弥漫着白白的烟雾,戴着花帽的男人眯着眼睛烤着成串油滋滋的羊肉。我在这里第一次看到烤鱼的摊子,一侧是大而白的新鲜整鱼,一侧是被斩成大块的已经烤成黄酥酥的鱼块。三块钱一块鱼,吃时,摊主会在鱼块上洒上一层仿佛是孜然的粉沫。我就坐在隔壁烤肉串升腾起的白烟和气味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新疆风情的烤鱼块。

一个店前有无数人端着桔色的碗,碗里放着很多冰渣,他们在吃自制冰琪琳。阳光打在他们手里明度很高的桔色碗上,那些碗变作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我象走到一幅色彩饱满的画前面,画中的他们安静而满意地吃着冰。这画面恬静,温暖,让我愣在那里。

2007年的开始老城还有很多蒙面的女人

走到老城里面,到处是土做的房屋,长长的土色巷子,弯弯的,方向混乱的。我象走在远远时光前的迷宫里。一些孩子在巷子深处叫闹着,玩耍着。那些头顶蒙着褐色头巾的女人,仿佛一尾尾神秘的深海鱼,从我身边滑过。她们可以透过头巾的细小网眼,看到外面的一切,但我却根本看不到她们的脸。我在库车时,零星看到几个这样蒙着大头巾的神秘女人,那时已经很让我惊讶了,没想到在喀什老城,到处都是这样蒙着头巾的女人,无声无息地走过。

老城有很多打铜器的小铺前面,店员正在丁丁当当地敲着红铜制品:锅,勺子,瓢......悦耳的金属质感的声音让我着迷,我站在一旁,悄悄地录着这些声音。将来,回去后再听这些声音,我可以真切地回到这里。

相比于库车老城,这里像一片无穷无尽的深海,有太丰富的内容和层次。对于我,这里的声音,这里的烟火都新鲜有趣,我走着,看着,开心着。

晚上八点半,太阳终于快下山了,家家户户高大的土墙后飘来炒菜的香味:炸鱼,韭菜炒鸡蛋......我就这样,久久地站在最后一缕阳光里,闻着穿过了那么远的时空后,一模一样的烟火味。

到了喀什,我再也不赶时间。

第二天,我搬到了其尼瓦克对面的海关公寓,这是一个前脚离开喀什的深圳朋友推荐的。这里一天也是一百块,房间比其尼瓦克的大很多。一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厅,一张舒服的大沙发。转过厅,是铺着厚厚墨绿色地毯的卧室,两张雪白的床。窗外,正对着一面院子,那里种着柳树,叶子细长浓重,透过纱窗,总能看到一片绿荫荫的网。

每天早上八点半,那些树上总有喳喳的鸟将我叫醒,还会听到一个人沙沙扫地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公寓的保安,总是起得很早的新疆小伙子古尔班在干活了。

在这里我唯一不开心的是找不到卖汉族早餐的地方,我总在前一天晚上买一只金灿灿的馕和一袋新疆产的纯牛奶(只要一块二一袋,味道好极了)。那馕刚出炉时,脆脆的,带着新鲜面粉的甜香,我总是忍不住边走边吃两口。馕上面细细的洋葱丝被烤得散着浓香,让我一个晚上都几乎流着口水。第二天醒来,听着鸟叫,吃着变得津津口感的馕,喝着鲜香的新疆牛奶,这样重复的早餐我一点也不烦。

沿着色满路向南走一点,在一个小路口,总有许多维族老大妈在卖自制的酸奶。一口大铝锅里装着白白的表皮微黄的酸奶,在锅脚,垒着一层层的碗,碗里也是酸奶,碗和碗之间用粗笨的木板隔着。记得是在土鲁番第一次吃这种酸奶,酸得牙齿都要掉了,当时摊主给我放了一大勺糖才算救了我。 

酸极了的喀什自制酸奶,只要一块钱一碗,现在让我如此想念

那天一大早,当我在喀什又碰到这种酸奶时,我兴冲冲的要了一份。那个维族老太太一句汉语不会讲,她咕噜噜地说着什么,让我撑开一只塑料袋,把一大碗酸奶倒进去后就让我走。我挤眉弄眼,用各种夸张的表情表示这太酸了,我想要糖。她咕哝了半天,我才明白这里根本没有糖。

我就拎着那只歪歪扭扭的塑料袋,为难地站着。身边是“中国信合”的铁台阶,我索兴把背包垫在台阶上,坐在那里,向她要了只勺,硬着头皮喝着有生最酸的酸奶。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丰富极了,我被酸得呲牙咧嘴,我的眼睛挤成一条缝,我吸溜吸溜地发出各种怪叫。身边一个卖土鸡蛋的维族老太太和一个同她聊天的老大爷一定对我同情极了,他们不停地笑呵呵地看着我。那个卖酸奶的老太太实在看不过去了,她冲我大吼一声,我猜意思一定是:“那你就别喝了!”我偏不,我一定要挑战自己,整整用了半个小时,我终于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走了。

后来某一天,又路过那条街口,我再次要了一碗酸奶,再一次垫着背包坐在台阶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忽然发现,它没有上次那么酸了,或许我已经慢慢适应了。在淡淡的酸之后,是些许奶的浓香。上次那个笑呵呵看我的老大爷又来了,他立刻认出了我,他学着我上次的动作呲牙咧嘴,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一面哈哈大笑。

2007年喀什老城的孩子

阳光淡淡懒懒的,我坐在街头不紧不慢地喝着土法制的酸奶,一面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我不用急急忙忙地赶路,这样的闲逸让我舒服极了。那一刻几乎忘记了,我是一个外乡人。

上午十二点前和下午六点后,阳光没那么强时,我总在宾馆周围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宾馆前台的小于说:“你怎么这么爱走路啊?我今天出去办事,看见你好几次了。”我耸然一惊,想到一个傻乎乎一路憨走的我被一个还算认识自己的人,暗暗地看在眼里,而且被看见了好几次,但我却一无所知。

我总沿着色满路走,有时走到人民西路,有时走另一个方向,一直到解放南路。人民西路大转盘附近有一家美味极了的山东饺子馆,我几乎天天去那里吃饭。出来这么久了,天天吃牛羊肉让我受不了,内心深处时不时涌出对汉餐的想念。最美妙的是喀什有许多山东人开的饺子馆,饺子论个卖,从两毛五一个到五毛一个的虾肉馅饺子,个个皮薄馅大,吃十个我就饱了。

那家山东饺子馆环境实在算不上整洁,地上除了厚厚的擦嘴的卫生纸外,还有许多脏脏的脚印。但谁管那么多,因为它的饺子实在太美味了,我任何时候去,那里都宾客云云。饺子有煮的有煎的有汤的,一个像饺子一样胖乎乎的男人在店里旋来旋去,把热气腾腾或者油汪汪的饺子端到客人面前。

最厚道的是这里的小菜很便宜,一碟堆得尖尖的小菜只要一块钱。我变得花样地去吃,或韭菜鸡蛋馅,或蘑菇油菜馅,或虾仁肉馅的......那里不送茶而送饺子汤,一只坐在桌上的大铝壶里全是热腾腾的饺子汤,管饱喝。吃着鲜美得仿佛是小时候爸爸包的饺子,就着便宜极了的酸爽小菜,喝着浓浓的饺子汤,使得每次我风尘仆仆去吃那盘山东饺子时,那二十多分钟的步行时间都如此美好。

以上为我在2007年的喀什大巴扎上拍的图片

在东门巴扎买了一斤据说是质量最好的巴旦姆(一种新疆特有的巨大杏仁),五十二块钱一公斤。晚上回到宾馆,拿一只托盘放在床上,将巴旦姆盛在其中,轻轻捏碎它极薄极脆的壳,把饱满的巴旦姆杏仁送入嘴中,口感咸香,后味无穷。

吃得太咸时,再拎出在路口小市场买的三块钱一公斤的颗粒极大的碧玉葡萄,慢条斯理地剥了皮吃。那一小包干玫瑰花只卖五块钱,我用开水冲三粒玫瑰花,茶味清香,睡觉前喝,似乎很有安神的作用。新疆的好东西为什么这么多?在巴旦姆大葡萄酸奶和馕中,我是如此忙碌。

黄昏的时候我爱去老城转悠,虽然来过很多次了,但每次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太阳落山后的九点钟,我喜欢坐在艾提尕清真寺前那大大的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那只用来和游客照相的母骆驼和她的骆驼仔仔。

不明白为什么,那只母骆驼那天不停地努着嘴,将上下嘴唇卷成各种各样有趣的形状,一面呲着雪白的牙。我几乎觉得那时它象个喜剧演员,在表演着只有我一个人看的节目。而我也是在那一天,第一次看到小骆驼拱在妈妈肚子下面,吃着奶。

晚上九点二十分,第二次的晚祷时间到了,广场上那只巨大的影像屏幕突然变成了静音,从艾提尕清真寺里传来阿訇呼唤信徒祷告的长长的声音,无数带着白帽子或者花帽的男人象听到天使的呼唤一样,从四面八方跑步冲向这座全国最大的清真寺。他们跑得如此卖力,有一个人甚至跑掉了鞋子。我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困惑地看着这四面八方涌来的象海一样的人们,在固定的时间冲向艾提尕的大门,他们被一种我不懂的信仰燃烧着,每天虔诚地面朝着西方,做五次祷告。他们长跪着,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他们说,他们的心灵因此得到了净化。

  晃在喀什,晃在这个颜色丰富,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穿行在柠檬黄的无花果和碧玉色的葡萄中间,走过店面上一个又一个卷草云纹图案一样的维族文字,看着或粉或蓝色的少女头上的纱巾的从我身边掠过,我的内心,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充实而快乐。

(三)新疆时间 北京时间

  记得在库车时,为了赶半夜两点多的火车,我晚上一点钟在宾馆楼下等着来接我的刘师傅,那时我困得睡眼惺忪,可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外面的街市,却是车水马龙,一对对情侣笑语欢然地走来走去,对面马路上一排烤羊肉串的摊子正在冒着喧腾的白气。我迷糊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刚才的我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我的时间维度已经进入深夜,不想,此时此刻,当地的人们却正在新疆时间里欢然地开始他们的夜生活。

  我去喀什客运站买喀什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票时,是上午八点四十分,无意中抬头看墙头的大钟:六点四十分。在汽车站这样的场合,如此理直气壮地只标示新疆时间,是我没有想到的。  

  在喀什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在一家书店乱翻书,收银台的电话响了,收银员与对方调笑半天,最后订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记住,是北京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半。”

  一个朋友对我说:“在南疆很有趣,维族人生活在新疆时间里,汉族人生活在北京时间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不同民族的人们,如此坦然地生活在两种不同的时间维度里,按照不同的时间点起床睡觉,生活照样井井有条,丝理不乱,这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而我的肚子,却一直执拗地生活在北京时间里,中午十二点准时饿了,我去找中餐吃,大多数餐馆还没有开张,或者我只能找到卖早餐的餐馆。想去吃中饭的我,不得不吃了早餐。下午六点钟,我再一次饿了,当我想去吃晚饭的时候,生活在新疆时间里的众多餐馆,还没有开始打火做饭,我只好悻悻地离开。

  要不要随着他们,倒这两个小时的时差?把时间体系调到新疆时间里呢? 一直到离开新疆,我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我索兴由着自己的性子,在两种时间维度时任意穿梭,这也是件颇快乐的事情:在北京时间里安排着白天的行程,到处乱走乱晃;尽量按照新疆时间去吃饭;踩着新疆时间坐在广场上静静地看落日,深夜,接照北京时间早早回到房间;晚上十点半我就困了,我在北京时间里睡觉。第二天的十点钟我才起床,因为我想,现在才是新疆时间的八点钟。一个朋友说:“你可真幸福,在北京时间睡觉,在新疆时间起床。”

  我说:“来喀什吧,你也可以这样幸福。”

(以上文字写于2007年9月)

以下是今年我们一家三口去喀什旅行时写下的游记,相隔10年再去喀什,感慨很多。

7月15日,我们一家人登上喀什的K9787火车,很奇怪,我们这节车厢很热,我找了好几趟列车员反映,他竟然冲我大喊:“我冷得肩膀都疼了,你还说热!”我和豌豆睡在中铺,晚上,豌豆热得翻来滚去睡不着,我只要坐在一旁一直为她扇扇子,直到她沉沉睡去。

23:00灯才熄灭,满车咕噜咕噜的维语和维族孩子们的咿咿呀呀在0:00才完全停了下来,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可以好好睡觉了。

幸好列车晚点了一个半小时,我们可以舒服地睡到7:40。下车时,我们对面下铺那个讲一口流利汉语的维族男人整理行李时拎起一大塑料袋迷你可爱的小馕,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新疆最大的馕和最小的馕

他很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尉犁县的小油馕。你拿几个吧!”我谢过他,象征性地拿了一个超级迷你馕,和我们的库车大馕放在一起。没想到,新疆著名的超级大馕和最迷你的小馕在我们这里相遇了。

因为KEN的右脚踝在天山大峡谷扭伤了,我们一家最晚下车,我帮助KEN背上大包的时候,那个非常怕冷的汉族列车员在车厢尽头声嘶力竭地对着空空的车厢喊着:“车上还有没有人?”

我很吃惊,喀什火车站还是10年前的样子,依然只有一个站台,简陋得连雨棚都没有,我们也因此一下火车就看到了毫无遮挡的满天朝霞,诗意灿烂。

一个超级能干的维族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还拖着三四个拉杆箱从我们身边走过,最小那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帮助妈妈奋力拉着一只大大的拉杆箱,这场面让我们感动。

我之前很担心KEN的脚,以为出站时我一个人必须应付两个大背包,幸好我们的Osprey背包有极好的背负系统,我帮助他上肩后他没有感觉到肩部的重负,可以很轻松地背着走,只是他走得非常慢。

抱着库车大馕的豌豆很懂事地一直牵着爸爸的手,我们缓缓挪到火车站广场,火车站顶端上“喀什”两个大字还是10年前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我那时独自背包走出这个火车站的心情。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时孤独行走的我一定不会想到10年后,我会一家三口人再一次走出喀什站。

广场上三三两两的维族出租司机对我们不闻不问,他们更希望拉那些去英吉沙或者和田的客人,等这些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一个胖胖出租司机才来招呼我们,他说的普通话不停地打着嘟噜。去市中心的其尼瓦克他要价40元,他理直气壮地说因为火车晚点,他等了很久,我们要为他的等待时间买单。

车窗外快速略过的喀什新崭崭的,在大量伊斯兰风格的纹样间,现代高楼大厦林立,我已经认不出这个城市了。普通话很差的维族司机操着拗口的汉语很自豪地说:“现在的喀什,漂亮!”

我们本来还想住在我10年前住过的海关招待所,那里干净、舒适、便宜,它就在其尼瓦克斜对面。透过粗得吓人的蓝白色大栅栏,我认出了当年那个总是穿着雪白衬衫的帅气保安古尔班,他已经黑胖了很多,10年过去了,他还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洒水。不明白为什么,这里大门紧锁,古尔班当然认不出故地重游的我,他只是冷漠地说:“这里不对外营业了。”

著名的其尼瓦克宾馆也不是当年充满英式风情的老房子了,那里拔地而起一座市中心最高的23层大楼,突兀孤独地立着 ,与周围景观格格不入。我们进宾馆前就像进火车站一样要接受严格的安检,这里一晚上330元的最大卖点是晚上可以在顶层看喀什的夜景。

KEN上网搜索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如家”只有300米,我们抖擞精神,再次背上大包小包,沿着清晨喀什的街道慢慢走。这里遍布呼啸的电动车,宽宽的人行道上有一道矮矮的隔离栏把电动车和人行道分开。

此时是8:30,喀什时间才6:00,这个城市刚刚醒来,满眼都是裙袂飘飞包着绚烂纱巾涂着浓浓口红的的维族美女驾着电动车,大街上充满伊斯兰风情的漂亮纹样和繁复装饰,KEN很开心地说:“我喜欢这个城市,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

路边一个男人从银色金属罐子里用瓢舀出乳白的液体,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一个客人,我很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他说:“牛奶,6块钱一公斤。”

将新鲜牛奶装在塑料袋里回家煮着吃,这或许就是喀什人的标准早餐了。

进入“如家”就基本见不到维族人了,前台说,我们要等到12:00才有人退房,我们把大包小包寄存后就四外寻找美食填补空空的肚子。

在马路对面我们看到一家小小的“羊蹄店”,店门口正在熬着一大锅热腾腾的羊肉汤,很多戴着花帽的维族人拥挤在小店里吃早餐。对美食嗅觉敏锐的KEN很兴奋地说:“就是这里了!”

店门口台阶下坐着一位留着雪白山羊胡子的维族老爷爷,他脚下是一筐金灿灿的窝窝馕。店老板用斧头大力劈砍着羊头,灵巧地取出羊头肉丢在锅里。我们要了两碗羊头肉羊肚汤,花两元买了一个窝窝馕配着汤吃。

我们到喀什后的第一顿饭

我发现这完全就是喀什版本的水盆羊肉,不同的是,这碗汤里的羊肉量太豪放了,完全是陕西优质羊肉泡里羊肉量的四五倍,那细嫩的羊肉入口即化,羊肉仿佛永远也捞不完,无穷无尽,让人幸福满溢,这一碗超级优质的羊肉汤只要15元。

羊蹄店旁边就依偎着喀什老城,2009年,喀什已经拆毁了很大一部分原汁原味的老城,把它改造成很人文很虚假的针对游客的全新“老城”,我很遗憾这一次再也看不到那个遍布着深深长长神秘小巷充满烟火气的喀什老城。

改造后的干干净净的“新”喀什老城

我们眼前改造后的老城巷子很宽,到处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家家户户门前都种着无花果、石榴、豆子、葡萄,很多家门口都有包着五颜六色点缀着闪光丝线纱巾的维族妇女,她们非常勤劳,一天开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门口用水盆或水管泼水或者淋水。我再也看不到10年前那些从头到脚蒙着深褐色网眼罩袍的神秘女人像一尾尾深海的鱼从我身边滑过。

我走在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的喀什老城里,闻到了一点点当年熟悉的气味,又感到深深的遗憾和落寞,那个我深爱的破旧、混乱、幽深又神秘的活色生香的喀什老城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我们一家人在喀什不紧不慢地晃了八天。

每天早晨,我们起床已经是十点左右,我总这么想:真早,现在按照新疆时间才八点来钟。

外面阳光猛烈,紫外线非常强,我们一家人戴上太阳帽、太阳镜就开始了一天的闲走。

连接老城和新城的“吾斯塘博依路”就在酒店对面,在喀什过斑马线要非常小心,这里的出租车和大巴从来不让行人,我们在刺眼的阳光下小心地躲避呼啸而来的车,终于到了马路对面时,总感到无比庆幸。

十点半,喀什刚刚醒来,老城安安静静,勤劳的维族妇女打开院门,认认真真地扫地后用长长的水管将门口的一大片地面淋得湿湿的。

我们依次走过小辣子凉皮店、乌尔曼裁缝店、一家装饰着繁复伊斯兰纹样的公共洗手间(在喀什老城,上一次洗手间需要1元钱)、古尔班江理发店、简陋昏暗的复印打印店、门口有蓝白巨大围栏保护的派出所和街道办,来到我们每天吃早餐的地方:阿布都艾尼吐尔逊抓饭店。

一家非常著名的喀什手抓饭馆

我们发现这家抓饭店纯属偶然,它旧旧的门口,小小的点面一点儿也不起眼,但是KEN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这是一家口味不错的抓饭店。我们后来才知道这家抓饭店是喀什最好的,它还曾经在15集纪录片《新疆味道》里被隆重推出。

南疆抓饭的代表是喀什抓饭,而阿布都艾尼吐尔逊抓饭就是喀什抓饭的代表。新疆各个地方的抓饭都有不同的做法,我10年前在吐鲁番时,维族导游沙塔尔带我来到一家当地最有名的抓饭店,那里的抓饭就有大量的葡萄干,抓饭口味是鲜甜的。其他地方的抓饭就没有葡萄干,而是用黄萝卜或者胡萝卜做配菜,黄萝卜和胡萝卜的比例很微妙:南疆的抓饭里全部都以黄萝卜为配菜,越往北,胡萝卜的比例就会越来越高,据说乌鲁木齐抓饭里黄萝卜和胡萝卜的比例是1:1。

一碗地道的南疆抓饭来之不易:在大铁锅里用羊油翻炒切丝的皮牙子(洋葱),再倒入十几公斤黄萝卜切成粗条,加水,这时把大量最新鲜的肥瘦相间带骨羊肉铺满整个铁锅,羊肉上撒孜然和盐,将泡好的大米盖住羊肉,在锅里焖熟,中间还要用木棍在饭上戳很多孔用于通气,长时间的等待之后,颗粒分明,色泽金黄的抓饭就可以出锅了。

我吃过一次抓饭后才知道新疆抓饭只有在早餐和中餐的时候才供应,我再也不会闹出在库车时晚上跑去满世界找抓饭的笑话了。

阿布都艾尼吐尔逊抓饭店代代相传,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经营这家店的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基本听不懂一句普通话,我们每次去都要用手势和表情费力地比划半天。

为了和当地人顺畅交流,我到喀什第三天后专门去艾提尕尔清真寺旁边的小书店买了一本《汉维双语对照小册子》,在我们第三次去抓饭店的时候,我捧着那本书,用上面的拼音勇敢地大声说出:“你好,奶奶,两个抓饭,谢谢。”的长句,慈眉善目的胖胖老奶奶很惊讶听到我讲维语,笑得满脸的皱纹开满菊花。

阿布都艾尼吐尔逊一家的合影--拍摄:阿琳

抓饭非常油腻,配着抓饭吃的通常是一小碟用细细的黄萝卜丝腌渍成的凉菜,一口油腻香滑的抓饭,一口微酸微咸的萝卜丝,喝一大口小碗里微黄的砖茶,再抓起高高蹲坐在抓饭上炖得烂烂的羊棒骨啃一口,这就是一顿快意酣畅的南疆风情早餐了。

一碗标准配置的抓饭18元,因为语言不通的误会,KEN有一次不小心点了加一份肉的抓饭,里面的羊肉多得可怕,他完全被震惊了,这样豪华版本的抓饭30元一份。

豌豆到了新疆后再也不念叨西红柿炒鸡蛋,新疆的羊肉肉质极其鲜美,她小小的胃完全被抓饭和羊肉串征服了。她一天无数次吵着要吃烤串,每次吃抓饭时,她可以狂热地吃掉半碗。看着她吃得满嘴油油的样子,我知道,土生土长的深圳小朋友太享受喀什的美食了。

我们捧着被抓饭装满的肚子,继续向前,路过一家烤包子店,墙角的土灶里伸出长长参差的木柴,熊熊的火光蹿出,银色的烤盘里金灿灿油润润刚烤出的包子整整齐齐摞成几何图案,2元一个。

之后是一个堆放着西瓜、哈密瓜、老汉瓜、葡萄的水果摊,那个戴白帽穿新疆纹样白短褂的胖胖老板坐在成堆的瓜中间就仿佛一个志得意满的国王坐在他无穷无尽的疆土之上。

喀什字的自得其乐的瓜摊小贩

和哈密瓜相比,我们更喜欢从前从来没有吃过的老汉瓜,它其貌不扬,瓜皮上有一道一道粗粗的竖纹,就像是长走样的南瓜。瓜摊老板用一把拴着链子的快刀(为了安全的考虑,在新疆卖瓜的卖肉的小贩使用的刀都被拴在长长的链子上)嚓嚓给我们切两牙老汉瓜(3元一牙)。瓜的质感不是爽脆的而是绵软的,几乎入口即化,软甜糯香,让人骤然一惊,站在大太阳底下幸福吃老汉瓜的我也很遗憾因为它太不方便运输,我只有山长水远地跑到当地才有幸品尝这样美好的瓜。

肉多鲜美的羊肉串:4元

瓜摊对面是一个打馕和烤串的摊子,在喀什烤串通常3元一串,而这里卖4元,因为它的烤串肉质细嫩鲜香,味道一流,所以贵得理直气壮。而2元一个大馕则是喀什的惯常价格。我们经常买两个馕,来到旁边一家著名的“百年老茶馆”,在这里消磨几乎一整天。

百年老茶馆侧面镶着木头招牌,踩着木楼梯,经过镶满一整面墙的枣红色豪华挂毯,来到豁然开朗的二楼,三面靠墙的地方是三张巨大的铺着厚厚毛毯的矮床,这里客人只可以坐不可以躺,茶客们脱鞋后各自选择一个矮床上最舒服的位置。

当地的老茶客们基本上喝5元一壶最普通的茶,可以无限续杯,每个进来的茶客几乎都拎着一两个大大的片片馕或者厚厚的窝窝馕,熟人和熟人见面时都快步向前,用双手热情相握,坐在矮床上后,他们会掰一块馕笑呵呵地递给对方,就像汉族男人们见面递烟一样。

老茶馆里,87岁的维族老爷爷正在教我女儿豌豆画画

本地茶客基本都是老年人,他们都戴着做工考究的维族花帽、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尽管室外是35度的高温,很多老爷爷还穿着灰色或褐色长长的无领外套。我们认识的这里最年长的茶客87岁了,他筋骨强健,笑眉笑眼,看上去只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几乎每天都来。老爷爷很风趣,当我第一次来到茶馆好奇地望着他时,他马上伴着一旁正在演奏的南疆民族乐器热瓦普音乐抖动着肩膀、晃着手臂节奏感极好地教我怎么跳新疆舞,他眉飞色舞,目光流转,一边坐着“跳舞”,一边哈哈地笑着。

我们怕豌豆在老茶馆无聊,每次去都给她带上一个本子和几只笔。豌豆喜欢趴在走廊一张无人的椅子上闷头画画,有一次,这个87岁的老爷爷就坐在豌豆旁边,他很喜欢豌豆的画,抓过豌豆的笔在本子上刷刷几笔教她画轻灵飞过的小鸟,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讲的爷爷和豌豆用画画和手势交流玩了很久。

我很吃惊,在深圳时对陌生人很有戒心从来不主动说话的豌豆到了喀什后完全变了,待在一大群维族老爷爷圈子里的她完全可以感受到维族人的热情和友好,她百分之百信任这些她连语言都不通的人们,豌豆每画完一幅画就炫耀地拿到陌生的老爷爷面前希望得到夸奖。有一次,KEN和豌豆待在茶馆,KEN下楼去买烤串的时候,就把豌豆一个人放在维族爷爷们中间很久,豌豆非常自在,一点也不拘束。

“百年老茶馆”的出名或许因为15集《新疆味道》纪录片,纪录片在一开场就用大量唯美的镜头语言叙述这家很罕见地世代相传经营了一百多年的茶馆。

因为这部纪录片,来喀什的游客几乎都会来这座著名的茶馆坐一坐,在这里我可以听到天南海北的语言,看到五颜六色的皮肤。大部分游客来到老茶馆都是因为好奇,他们小坐一两个小时或者一个下午就不再回来。

老茶馆最好的面对古城大街的位置

而我们一家人把老茶馆当做我们在喀什的家园,我们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要一壶38元的藏红花茶,耐心地等待位于长廊上面朝老城大街那最好的茶位,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楼下花花绿绿被严严实实防晒衣和太阳帽包裹的游客,或者和大厅里我们已经认识的老茶客们打招呼寒暄。

在一个陌生遥远的城市,我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熟悉的朋友,我们和熟悉的茶客一见面就用维语说:“yahxim siz(你好!)”,坐下后,掰一块我们刚刚买的馕递给他们,用缓慢的普通话和他们交流。

每个当地茶客问我们的问题基本都是这两句:

他们的普通话水平基本就局限于此了,之后,他们围坐一团用叽里咕噜的维语热烈地聊着,大笑着,我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我喜欢坐在一旁久久地听着,在不断变化的光影中,我静静地看着身边茶客们脸上丰富的表情。

在这里,没有WIFI,时间仿佛停止,没有人赶时间,没有人要忙碌下一个约会,大家就是心安理得地喝茶,没完没了地说话,慢条斯理地掰下一块馕,在茶水里轻轻蘸一下,满足地吃着浸泡后软软香香的馕。

在一个充满新疆风情的百年老茶馆里,坐在一群戴着花帽的维族老爷爷中间喝着藏红花茶的我有时会突然穿越来到了若干年前塞纳河边,街角一间老老旧旧的咖啡馆,捧着一杯浓浓黑咖啡的我,感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悠闲和写意,不赶时间,不用工作,喝茶,聊天,无所事事,这就是我喜欢的生活。

(3) “开始百年老茶馆里众生相”

老茶馆是我们在喀什暂时的家园,只要吃完了早餐,我们就泡在这里,总是点一壶有神奇活血化瘀功能的“藏红花茶”(KEN第一次无意中点了“藏红花茶”后,突然发现肿胀的右脚踝轻松了很多。)和一壶茶相配的是一小碟黄亮亮半透明的冰糖,我们放一小块在茶水里,不一会儿茶就变得甜润。

老茶馆是一个微缩的社会,在很短的时间,我们在这里目睹了来到喀什形形色色的驴友,我们和其中很多人聊天,知道了他们千奇百怪的经历。我们也看到一些极其讨厌的游客,他们在茶馆短暂的停留让一切都大煞风景。

第一天到老茶馆的下午,我们正悠闲地坐在矮床上,和身边来自澳大利亚墨尔本的一对年轻情侣聊天,他们刚刚沿着丝绸之路从张掖-吐鲁番来到喀什,我们开心地交换着此行相似的经历。

忽然,咚咚咚山响的楼梯声后,进来四个穿着摄影背心挂着昂贵摄影器材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人看也不看就一屁股坐在我们的茶壶旁,差点把茶壶坐翻。他坐下来后就仿佛一个上了战场的战士端着大炮筒对着几米外那个87岁的老爷爷“咔嚓咔嚓”没个完。其他三个人也斗志昂扬地在茶馆里窜来窜去寻找目标。他们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最起码的交流,只是粗暴地端着相机,镜头几乎戳到维族爷爷们的脸上去,亢奋地一张又一张咔嚓咔嚓拍个没完。

喀什百年老茶馆里突然闯入的四只大苍蝇

刚才宁静平和的气氛完全被破坏了,温融美好的茶馆里突然飞进来四只嗡嗡作响的大苍蝇,他们不管不顾冲进来就只顾埋头把镜头戳到任何一个维族老爷爷的脸上,肆意粗暴地拍个没完没了。

我的心抽紧了,我替那些维族爷爷感到气愤,他们本来安静的休闲时光和宝贵的个人的空间都被可怕地践踏,我以为他们会大叫一声让这几个人滚,我万万没想到,维族人如此友好善良,面对这样赤裸裸的不尊重,那些老爷爷还笑呵呵平静地让这几个渣滓摄影师拍摄。我喘不过气来,感到压抑和愤怒,在一屋子维族人中间,同样是汉族人的我为这几个汉族摄影师的行为感到无比羞耻。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坐在我旁边的摄影师突然镜头一转,开始对着和我们聊天的澳洲朋友,漂亮的凯丽有一头迷人的卷卷金发,她的男友有沧桑漂泊的气质,夕阳下,两个高鼻深目的老外坐在繁复纹样的伊斯兰风格花窗下在他看来是多么好的素材。

中文很好的凯丽发现了对着她的镜头,愤怒地喊:“你太不礼貌了!我没有同意你拍,马上删掉!”这个男人讪讪地说:“我拍上面的窗户。”在我们的坚持下,他不得不把刚才拍凯丽和史蒂夫的照片删掉了,转而继续去轰炸茶馆里的维族老爷爷和正在热烈演奏热瓦普乐器的乐师。

这四个来自杭州的摄影师要了一壶茶却根本没有喝,他们在茶馆室内和外面的走廊对着几乎每一个维族人肆无忌惮狂拍了一个来小时,他们准备离开时,其中一个又端起大炮筒尝试拍摄老茶馆里美丽的金发女郎凯丽,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你们没有权利拍我的朋友,你们快滚!!”

他们都愣了一下,气氛骤然有些紧张,在那几秒钟,我想,他们会不会跑过来打架,那时我该怎么办?还好,这些只会欺负善良好客维族人的杭州男人只是愣了片刻,最后选择灰溜溜下楼离开了。他们走了之后,我长舒一口气,茶馆里让人压抑和愤怒的氛围随着他们的远去而消失了。

这四个杭州摄影师是我们在喀什老茶馆停留的几天遇到的最糟糕的游客,他们之后,我们碰到的基本都是有趣的人们。我明显感到来喀什的驴友和去丽江的驴友完全是两类人:很多去丽江的驴友都是因为感情受伤或者工作遇到瓶颈而内心颓废灰色,多多少少怀着去纸醉金迷的丽江寻找艳遇的心情;而来喀什的驴友相对简单得多:他们热爱自由,他们并不颓废,他们愿意给自己放长长的假,纯粹的放假和休息,没有谁想着来喀什艳遇。

在喀什,我们和驴友们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你走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我没有归期。”

到了喀什的驴友都简单快乐,仿佛一家人一样非常愿意敞开心扉,任何来到老茶馆里的汉族驴友一见面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无话不谈。

小谭是来自四川凉山专门负责扶贫的公务员,他在强势妈妈的压力下,过着循规蹈矩的安稳日子。为了打破公务员无聊日子的枷锁,他一年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为期一个月漫无目的毫无方向的旅行。

因为公务员的日子太舒服了,小谭旅行时总是买硬座,他喜欢和民工一起坐很不舒服的火车硬座瞎侃一路,晚上就睡在车厢连接处的纸板上。在中印关系骤然紧张的这些天,他计划喀什之后的下一站竟然想要去喀什米尔走走,因为,他笑呵呵地说:“那里很危险。”

我们在喀什街头晃来晃去时总能无意中碰到剃了一个锃亮大光头的小谭,在金灿灿的烤包子摊前,在古城青旅挂满各色床单乱糟糟的大院子里,小谭笑起来如此灿烂,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

在离开喀什前,KEN最后一次和小谭在老茶馆喝茶时,他不再笑了:“马上我回去要过从前的日子了。”

我们和阿琳相遇在阿布都艾尼吐尔逊抓饭店,那天早晨我们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来到抓饭店,她同维族老爷爷鸡同鸭讲说着好听的北京话却无法沟通,背对着她坐的KEN拿出手机说:“我这里有一个维语翻译软件,你需要吗?”

吃完抓饭我们就一起来到老茶馆聊天,健谈的阿琳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在东北念书学习“视觉传达”的她毕业后到北京做品牌策划,这份工作经常没日没夜地加班到两三点,因为熬夜,她学会了抽烟。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毅然辞职后选择来新疆旅行,她计划用两个月时间在南疆北疆行走,用大量短视频来深度记录和讲述不为人知的新疆美食,再寻找合适的平台将这些视频商业化运作。

豌豆极喜欢活泼快乐的阿琳,阿琳教会她用一个好玩的软件玩自拍,屏幕上肩并肩的她们一会儿脸上出现猫胡子,一会儿脑袋上趴着一只不停流口水的狗狗,豌豆尖声大叫,笑得肚子疼。

每次我们去老茶馆刚坐下时豌豆都问爸爸:“姐姐什么时候来?”老茶馆成了我们和阿琳每天“偶遇”的地方,我们点两壶不同的茶一起喝,轮流买单之后再穿街走巷尽情地吃薄皮包子、缸子肉、芝麻蘑菇、大盘鸡的晚餐。

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上,无数雪白的鸽子或振翅飞翔或慢慢踱步。10年前,广场上并没有这充满符号意味的和平鸽。因为这几年太多汉族人对南疆局势莫须有的恐惧,和10年前相比,曾经汹涌着游人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上如今很冷清,几乎没有组团的游人,而基本是喀什本地人带着孩子喂鸽子玩耍。豌豆和无数维族孩子一起追着鸽子把满手的玉米、豆子饲料撒在它们面前,被喂得不耐烦的鸽子已经没有吃的欲望了。

晚上八点,夕阳依然金灿灿得刺眼,阿琳买了三袋鸽子食带着豌豆奔跑雀跃着喂鸽子,我和KEN远远地坐在清真寺外的台阶上,看着豌豆和她的忘年交姐姐快乐地玩耍。

在喀什,人和人的距离变得很近,不能想象,十几个小时前,我们和阿琳还素不相识,这个下午,当KEN在古城青旅和无数初次见面的驴友痛饮”夺命大乌苏“啤酒的时候,他放心地把豌豆交给阿琳一个下午让她带着女儿去阿图什巷的古丽茶馆玩个痛快。

新疆人最爱的酒力强劲的“夺命大乌苏”啤酒

我们在喀什最后一次吃抓饭的那个上午,无意中碰到了全副武装骑着山地车的小罗和他的队友,一位来自北京的画家,那一天早上是他们整装出发前往叶城的日子,他们也慕名要去阿布都艾尼吐尔逊抓饭店吃饱喝足再出发。我们和全套骑行装下帅帅的他们拍照留念,互相留下微信后就此别过。

我们的喀什认识的骑行侠小罗朋友圈里的图片
我们的喀什认识的骑行侠小罗朋友圈里的图片

我们也是在老茶馆认识骑行来到喀什的他们,他们从乌鲁木齐一路骑行到喀什,稍稍停留几天后再次出发前往叶城,再转到阿里骑行西藏。

枣红色维族风情的镂空刺绣布幔遮住下午刺眼的阳光,我们坐在茶馆走廊的无敌茶座上,一边看着楼下的游人,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小罗买的两种不同口味的超甜葡萄干,听小罗慢条斯理地讲故事。

在深圳作瑜伽教练的小罗是广西柳州人,他最长的骑行经历是7个月,他说:“我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最想做的事情,我完全跟着自己内心的声音来生活,工作一些日子我就想独自去骑行很长时间,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骑下去。”

“我在路上曾经碰到了一些连续骑了7年或者10年还没有找到方向、还是很迷茫的人们,他们胡子好长,头发都披到肩膀上,就像野人一样,我不希望像他们一样。每一次,几个月的骑行结束后,我内心会感到安静,自己也得到了沉淀,我最终还是要回到城市,回到人群里,因为,真正生活就在这里。”

(4)“喀什的出租司机和老城的孩子们”

喀什出租司机的汉语水平都不太好,他们的汉语语法错误很多,还一嘟噜一嘟噜带着维语里常有的舌颤音,我们连蒙带猜才能明白什么意思。他们很喜欢和我们聊天,他们问的第一个问题永远是:“你们从哪里来?”

之后就是各种各样关于深圳的感叹:

深圳和喀什是友好城市,“深圳对口援助喀什成果展”的小型海报总时不时突兀地出现在喀什老城土褐色的墙上,因为铺天盖地的宣传,喀什人基本都知道深圳这个城市,但是他们对深圳的了解只是这点皮毛。

喀什的出租司机都很好奇,从来没有去过深圳的他们会继续询问关于深圳的很多细节问题:

“深圳的羊肉多少钱一公斤?”

“深圳的房子多少钱一平米?”

“深圳劳动一个月多少钱?”

知道答案后,司机们会啧啧惊叹,马上告诉我们喀什这里最好的羊肉一公斤才55块钱,房子一平米,劳动一个月拿三四千块钱。

喀什的出租车是翠绿色外壳,满大街乌央乌央都是,在这里没有滴滴打车,因为出租车太多 ,我们从来没有觉得打车不方便。在喀什搭车的规矩是司机根本不用询问,乘客都要默许可以和同方向的任何陌生人拼车。打出租车很便宜,三公里内起步价只要5元,我们在市里到处转基本只需要5元,如果去比较远的香妃墓8-10元就够了。

我们遇到的司机都是维族人,热爱音乐的他们永远在车里放着欢快热烈的新疆音乐,一边开车一边快乐地用手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

在我们一家人出发去南疆前,身边无数朋友都紧张地提醒我们南疆太危险了,警告我们维族人对汉人很敌视,甚至觉得我们带着六岁半的孩子深入虎穴简直是疯了。

我们到了南疆后,发现这里完全被人为地妖魔化了,我们接触的每个维族人都那么友好、善良、热情,反而是我在老茶馆碰到的那些汉族摄影师对待维族人的态度让人厌恶。

KEN一路上都和他遇到的维族朋友合影留念:出租司机、瓜摊小贩、抓饭店老板、茶馆掌柜、老城里晒太阳的老爷爷......我们把这些照片放在朋友圈,想尽我们最大力量还原一个真实的南疆,让身边的朋友们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要有误解和恐惧。

每次下出租车前,KEN会礼貌地问出租司机可不可以和他们合影,每个司机都灿烂地笑着同他合影,很多人还会摆出很酷很帅的pose。

在我们出发前,许多朋友们都说:“喀什那里太不安全了。”

我们来了后发现这里可以说是全中国最安全的城市,因为到处都是监控,大街上每隔三十米就有一对警察在巡逻。在古城的白天和深夜,都可以看到一两岁到七八岁四处游荡的的孩子,他们身边没有大人,这些孩子就这样在老城里跑来跑去,家长完全不担心他们的安全。

在库车的时候,我被24小时尖利的警笛声轰炸感到头皮发麻,到了喀什,不知为什么,这里24小时巡逻突然被注入了淡淡的戏谑和娱乐色彩:因为警力不够,大部分穿着“SWAT”黑色警服的其实是保安,他们在自家片区门口拖着松松垮垮的步子走来走去,街坊孩子们都认识他们,孩子们和他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这些快乐的维族保安步子松垮、有说有笑地每隔30米晃悠一圈。这样的巡逻完全没有威慑的意味,反而充满了表演和娱乐性。在喀什,在有说有笑的保安晃来晃去的古城,游客根本不会觉得压抑,当地人也感到很安全。

以上4张图片为喀什老城的高台民居,电影《追风筝的人》的取景地

我喜欢黄昏时去老城漫无目的地走,10年前那个小巷昏暗的破败老城被拆掉了很大一片,改造后的老城街道宽敞明亮,老旧的墙体都被新糊上混合着稻草的黄泥。虽然喀什老城因为翻新而失去 70%古老神秘的韵味,但是,那土黄的泥巴墙,街中心突然伸出一棵粗歪的树,像迷宫一样弯弯曲曲的巷子依然让我着迷。

我喜欢在晚上八点半以后(新疆时间六点半)在喀什老城闲逛,我遇到一群又一群嬉笑打闹快乐尖叫的孩子,六岁以下的孩子基本听不懂一句汉语,我冲他们微笑,用手势努力和他们交流。孩子们都停下脚步,大张着有长长睫毛的漂亮眼睛,对我充满了好奇,我尝试着蹲下来用手机给他们拍照片再给他们看效果,他们都惊讶极了,伸手来抓手机,希望看得清楚一些。

我曾经无意中走到一条小巷的深处,从两扇关着的木门缝隙里,突然传出一声奶声奶气很标准的普通话:“阿姨!”

暮色中,一个穿着黑色纱裙头发卷卷的三四岁小女孩站在褐色土墙前吃着西瓜,我轻轻走过去,拍下她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好奇地走过来,指着我手里绿色的Lock & lock水杯比划着让我打开,我打开后,毫无戒心的她拿过水杯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小姑娘想知道我腰包里装了些什么,我打开拉链,发现里面有一根豌豆的彩色皮筋,我就送给她作为礼物,她开心极了,马上扎到她卷卷的头发上。

两个一岁多的孩子正坐在高高的木台子上玩,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电动摩托车,一个维族老先生停在我身边,用汉语说:“你帮我把这两个娃娃抱到车上来!”

我不太敢相信他让陌生的我抱他家的孩子,迟疑了一下,他说:“谢谢你的帮忙!”我非常开心他对我信任,把这两个软软的维族孩子依次抱起来递给他后,老先生很高兴地和我聊天:“你从哪里来?”

“啊,深圳我知道,我的儿子在那里打工!他说深圳太漂亮了!”

喀什老城里到处都是没有大人陪伴、快乐玩耍的孩子们

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为了寻找高台民居在老城里瞎转,已经是中午,路边很多维族孩子围坐在矮桌前吃蒸熟的土豆,旁边是装着盐和红色辣子面的小碟子,我们才知道维族人喜欢吃蒸土豆。

我们继续向前走,路过一户人家时,门口一个腰身浑圆的的维族大妈冲我们笑笑,挑开门口彩色的布帘进去,出来时递给豌豆一只热热的蒸土豆。

“如家”酒店对面有一家“吾麦尔羊肉汤牛肉面馆”,那里的纳仁面味道极其鲜美,我们经常去吃。体型纤细仿佛少女的的老板娘竟然有5个孩子了,她最小的孩子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小脸上抹得黑黑的,总是孤独地在一边玩,困了就在桌子底下妈妈随便铺的一块毯子上沉睡。

我们去店里吃面的时候,豌豆拿出前一天晚上阿琳给她买的用绳子牵引的小鸟让她玩,之前只有蒜头和棒棒糖作为玩具的小姑娘牵着那只小鸟爱不释手,开心极了。

我们第二次去那家面馆的时候,坐下来好久,小姑娘才从什么地方玩回来,她抱着一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小熊公仔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走进来,忽然,她认出了坐在门边的我,她眼睛倏然一亮,又瘦又小的她立刻伸出脏脏的小手用力地和我握手,握了一次还嫌不够又握第二次(就像每个维族人见到老朋友时用力握手一样)。

这样隆重的握手她觉得还不够,为了表达她的开心和好客,她把自己最心爱的脏脏小熊用力塞到我怀里,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一定要我紧紧地抱着,我被这个孩子的热情燃烧得哭笑不得。

我们走出这家面馆,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大街上还有很多完全没有人看管正在独自游荡的一两岁孩子,他们有的光着屁股,有的光着脚,就那样心无旁骛、悠闲自在地晃悠着。

不远处,喀什公安局对面是一家很大的露天咖啡屋,这里是喀什的夜生活中心,入夜,高耸变换的彩色喷泉忽高忽低地开始喷水,水池里四只大白鹅悠闲自在地游泳;墙角大大的细网笼子里有四只怏怏不乐的孔雀和许多喋喋不休的珍珠鸡,它们盘子里的食物是喀什人民最爱的宽宽拉面;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一个小型游乐场玩着旋转木马和摇摇车;环绕着墙一周摆了很多新疆风情的大花床:床上铺着厚厚的织毯,方方的顶棚是色彩艳丽或紫或红的艾德莱斯绸,床中心立着一张矮矮的木桌,包着五颜六色纱巾涂着浓浓口红的女人和穿着雪白衬衫的男人盘腿坐在桌旁大口吃着刚刚端来的烤串。

此时此刻,喀什人民在快乐奔放的新疆音乐里吃着甜点,喝着砖茶,不远处雕花的黑色烤串摊子冒出一片铺满孜然味的白白浓烟,路边摊子旁一个老爷爷卖着我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喀什粽子,它们被神秘地摞在巨大的白色搪瓷桶里。

尤木拉克海协尔路上,建于康熙26年(1761年)徕宁城那段残破的厚厚古城墙在暮色里无人理睬,唱着歌的白色洒水车刚刚驶过,大街上一片水水的清凉,一辆警车正在巡逻,神经质地闪着警灯,但没有拉响警笛,人们几乎可以对它的存在忽略不计。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2:30,喀什的天空依然明亮彤红。

(5)“再见,喀什!”

喀什是个节奏缓慢的城市,没有行走如飞的人们,没有急急吼吼的汽车喇叭声,没有鳞次栉比的脚手架,在一个所有人都慢吞吞走路的城市,我们每次去餐馆,必须习惯通常为40分钟或者以上的等待:不论是等待大盘鸡、薄皮包子还是纳仁面。

当我们走进一家全部是维族食客的餐馆时,总有一种突然掉到国外某个陌生小镇的感觉,一屋子的人都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维语。

包着彩色纱巾的大妈或者头戴维族花帽的伙计的汉语水平都不怎么好,幸好,这里的菜单都是汉维双语的,翻译过来的汉语有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我们指着这些语法错误百出的汉字让他们明白我们想吃什么,之后就要听天由命地等待下去。

我们在喀什时经常去的一家维族餐厅

和回族人一尘不染的餐馆相比,喀什的维族餐馆大多不太整洁,装饰着纹样繁复布幔的墙壁从来都不是雪白洁净的,厨房玻璃上经常沾着厚厚的油污,地板从来没有被擦得发亮,前一天晚上的成堆的脏盘子都是推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洗刷。

在一间又一间不太整洁的餐馆里,经常飘扬着快乐的新疆音乐,不紧不慢的厨师和不紧不慢的店员心安理得地让顾客慢慢地等待,那个梳着繁复新疆辫子的美丽姑娘一边拖地一边跟着手机里的音乐唱着歌,她每次回答我们“大盘鸡什么时候好?”时永远是迷人地笑着说:“马上!”但之后还是石沉大海。

大盘鸡是我们到喀什后第一顿晚餐时点的,这里的大盘鸡分成中份(50元)和大份(90元),切成小块的鸡肉和皮牙子(洋葱)、番茄、土豆、尖椒一起炖,鸡肉软嫩,洋葱清甜,唇齿间还缭绕着永远的孜然味,像一粒粒提神的飞沫在口中化开,让人精神一震。

大盘鸡可以配米饭或者拉面吃,我们更喜欢拉面和大盘鸡的组合,将拉得粗粗宽宽非常筋道的拉面在番茄红红浓郁的汤汁里打个滚儿,裹满鸡肉、洋葱、番茄、辣椒和孜然香气的弹弹拉面层次丰富地让味蕾舒展着。

中份的大盘鸡已经可以让我们一家人吃撑了,放下筷子,喝一口搪瓷茶壶里浅褐色的浓浓砖茶,那一刻,忽然觉得之前漫长的等待没什么大不了的。

喀什大街小巷遍布烤包子摊,新疆羊肉极其鲜美,完全没有膻味,烤包子的馅料简单到只有羊肉,羊油、洋葱、孜然、胡椒而不需要更多的配料来提神。

穿着白围裙的伙计将堆成山的羊肉羊油剁成小丁,加入洋葱丁和简单极了的调料,快手如飞地折叠成一个个长方形仿佛小包袱的包子,之后再成批运入深深的囊坑里。十来分钟后,就烤出金灿灿亮闪闪让人垂涎欲滴的包子,它们被精心地呈几何形摆放在大大的金属托盘上,两元一个,顷刻之间就可以卖光。

与烤包子不同的是,喀什著名的薄皮包子是蒸出来的,馅料和烤包子基本相同,不同的是,面皮薄得像一层纸,薄皮包子的形状和我们汉族人吃的包子基本一样,它们十个十个被摆在木笼里用大火蒸。

我用筷子小心夹起薄得半透明的面皮,里面的馅沉甸甸得坠着,慢慢咬开烫烫的包子,吸吮馅里极多鲜美的汤汁,之后再将包子在老板特意为我们拿来的一大碟黑胡椒粉里打个滚儿,神奇的是,裹着些许胡椒粉的包子陡然鲜美了很多。

我们在古城库木代尔瓦扎路上发现了一家生意永远火爆的餐馆,每次在饭点去时永远找不到空位。某一天晚上22:00(新疆时间20:00),我们和阿琳相约去那里吃饭,过了饭点的餐馆终于有了大量空位。

老板娘热情地让我们坐在门口铺着厚厚毛毯的花床上,我们盘腿坐在小方桌旁,在青黑的暮色里,我们喝着小碗里的砖茶,这一次我们不用长长地等待,已经炖了几个小时的缸子肉转眼就端上了桌。

盛放缸子肉的器皿非常简单,是我们小时候喝水用的搪瓷缸子,一大块羊肉和几只黄萝卜块放在直径12厘米左右的搪瓷缸子里,再加少许盐,一排整整齐齐的搪瓷缸被放在火炉上一块厚厚的铁板上慢慢炖几个小时。

因为是长时间小火慢炖,汤不会沸腾,羊肉汤因此极其清爽鲜美。虽然我在陕西时吃过无数顿汤味鲜浓的羊肉泡,可是,和喀什缸子肉的回味绵长相比,陕西的羊肉汤绝对逊色很多。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纳仁面是什么,我在喀什第一次吃到了这种美食。我们住的“如家”酒店对面有一家“吾麦尔羊肉汤牛肉面馆”,它菜单上只有单调的几种吃食:农家面、纳仁面、饺子和缸子肉。

我带着冒险的精神第一次点了纳仁面,腰身浑圆慈眉善目的维族大妈在狭小的厨房忙碌了半天,很罕见地在二十多分钟后端出一碗面。原来纳仁面就是薄得像一层纸的面片被撕成小块在羊肉汤里煮熟,羊肉汤应该是炖了很久的老汤,简直鲜掉下巴,面片上还散落着些许方方的小羊肉丁、胡萝卜丁、黄萝卜丁。

我那些日子因为天天吃油腻的抓饭和厚重的烤串开始肠胃不适,在这个晚上无意中吃到汤味鲜香面片又薄又软还有浓浓黑胡椒来暖胃的纳仁面,我顿时神清气爽,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呼噜呼噜吃完了一大碗纳仁面,一共15元。

在喀什,让我们哭笑不得的是,每一家餐馆擅长的只有两三样吃食,要么烤包子和薄皮包子味道一流,要么纳仁面和缸子肉做得最好,当我们一家人又想吃纳仁面又想吃凉皮时,就不得不分开两个餐馆。

吾麦尔羊肉汤牛肉面馆隔壁的那家凉皮店有味道让人赞叹的凉皮,在陕西长大而且自己还会做凉皮的我本来是以居高临下的心态去吃第一碗凉皮的,当泡在各种香料和调料汁水里津津弹弹的凉皮入口后,我突然愣住了,这样筋得弹牙的面皮质感,这样清爽飘逸的我说不出的神奇醋味让一碗看似貌不惊人的凉皮完全颠覆了我吃了几十年陕西凉皮的胃,我不得不心情复杂地承认:和喀什凉皮相比,陕西凉皮只能区居第二了。

艾提尕清真寺广场的黄昏

快20:00了,太阳依然执拗地高高悬在西边,我们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被缸子肉、薄皮包子、纳仁面、大盘鸡温暖的肠胃妥帖而舒适。每天晚餐后我们都不着急回到“如家“酒店507那乏味的房间,而是迈着喀什人不紧不慢的脚步,来到老城旁边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消磨时间。

20:40的晚祷刚刚结束,从清真寺里潮水般涌出一群群白胡子老人,他们有的衣着光鲜,有的破衣烂衫,相同的是,他们都目光虔诚、笃定。

很可惜的是,我再也听不到10年前我来喀什时在晚祷前站在高塔里的阿訇用我听不懂的神秘语言悠长地呼唤信徒那让人震撼的声音;一头高大的骆驼和被套了挽具的肥硕山羊还在广场尽头无可奈何地为游人效劳着,我知道,那头骆驼绝不是10年前那只非常会做鬼脸的母骆驼了。

广场对面原本破败不堪的老城入口被改造成了光鲜的购物中心,蓝色的LED条沸腾跳跃着,它们躁动的闪光破坏了老城本来应该有的安宁和神秘。

据说喀什人很爱看书,紧贴着清真寺的一条小街上连着四五家都是书店,我在这里第一次看到纯维语的《读者》,旁边一本励志的书上,长相奇特的马云冲我胜利地微笑着,书名是我看不懂的卷草图案。

我在喀什时每天都学习的维语小册子

那家我经常光顾的”穆罕穆德书店“30多岁的年轻老板每晚21:00准时关门,我在那里买了一本汉维对照从零开始学习维语的小册子,我用上面标注的拼音每天勇敢地和当地人交流着。

我几乎每天都去书店和老板聊天,汉语很好的他向我骄傲地介绍新疆最有名曾经上了央视的美丽舞蹈家,还说起自己调皮的三个儿子,他在幸福的笑容之后,不无遗憾地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喀什,我28岁结婚,我要养家糊口,照顾娃娃。”

7月23日晚是我们在喀什8天停留的最后一夜,因为明天我们就要踏上4天前被突然停运后终于恢复的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

我和KEN久久地坐在清真寺旁高高的台阶上,我用所有的深情看着清真寺周围的一切景观,除了那亮闪闪的蓝色LED灯,我希望喀什老城每一个角落的景观永远印在我的脑中,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来到遥远的喀什是否还要等待10年?

我又一次回头看了看已经关门的穆罕穆德书店,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我暗暗地希望全部天地只有喀什的书店老板在不久的将来终于可以带着他胖胖的太太和三个儿子去无限广大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

(KEN对本文的图片有很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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