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被仙人跳了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开始,“花20万买个越南老婆”,成了一些单身男青年口头的玩笑话。

在这些人眼中,年轻、貌美、温顺、顾家,或许就是越南新娘的同义词。哄不好丈母娘,买不起学区房,干脆买个越南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相亲相爱到白头算了。

“保证处女,三个月内包娶到家,跑一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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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玩笑归玩笑,事实上,我们对这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庞大人口产业,一无所知。

为了一场“明码标价”的异国婚姻,人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往往超出想象。

这次,让我们走进越南新娘买卖背后的世界,光鲜幻象背后,多的是心酸与绝望。

“天堂太远,中国太近”

“你有没有老婆?没有正好带一个回去。”

“要是有老婆,再娶个小老婆也没关系。”

在越南胡志明市华侨聚居地第11郡的大街小巷,以上对话时有发生。搭讪者,常是当地通晓汉语的“婚姻中介”;被追问的,则是顶着华人面孔的外来男性,无论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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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以说是越南跨国婚姻移民潮的缩影。

与广西、云南接壤的越南,在人口结构与经济发展上,与中国形成了某种奇异“互补”。

48.8:51.2,这是越南2014年人口普查后得出的男女比例。由于从上个世纪以来的多场战争,越南男性人口比例一直低于女性。

也正是由于战争因素,长久以来,越南男性在家庭中普遍缺席,女性不得不在社会中扮演生产者的角色,供养长辈,照顾孩童。

可在亚洲传统父权观念的影响下,女性虽然赚钱养家,劳心劳力,地位却始终很低。

这种社会特征,也一直延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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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国的情况,却呈现出倒错的景象。

由于我国曾深受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影响,中国男性人口长期处于过量增长之中,也因此导致了严重的性别比例失衡。

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出生人口男女性别比为108:100,之后持续飙高,近几年,这个比例稳定在了115:100。

另一方面,女性的受教育程度不断提高

高校学生的女性占比在数十年内不断提高

并在2009年首次超过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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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学者胡德森曾在《光棍:亚洲男性人口过剩的安全意义》一书中指出,因中国各地流产、弃婴等原因,1995年以来,中国每年消失的女性人口约100万,到2020年,因此而消失的青年女性将高达3000万人。

换句话说,中国3000多万单身适婚男性可能会打光棍的缺口,也就此深深埋藏。

过剩的男性数量,来自长辈、组建家庭、传宗接代的压力,使中国男性尤其是来自农村的男性,急切地寻找门路结婚娶妻。

可能会成为未来几十年社会面临的最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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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南,还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

“天堂太远,中国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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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人民目睹了中国的崛起,一度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16年,中国人均GDP为8866美元,那时,久未从战争创伤中恢复、又遭遇金融危机的越南,仅为2215美元

足足四倍的差距,让人很难不动心。

嫁人,嫁离得近又富有的中国人,成了越南姑娘摆脱穷困的捷径。在难以用教育改变阶层、用奋斗创造财富的越南,“穷则思嫁”,是她们对家族所能尽的最大责任。

一名中国台湾男子娶到一位越南新娘

(图片来源于界面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对于一些中国男性而言,越南新娘没有太多“想法”,连眼光都没同层次的中国女人那么高。在深受国内高昂彩礼、有车有房等要求所苦的情况下,迎娶她们,性价比最高。

中国男人娶到越南女人的N种方式

事实上,自90年代而始的通婚浪潮开始,中国男人有多种方式可以娶到越南新娘。

而人们正常所理解的“跨国婚姻”,不过就是像何氏欢及其中国丈夫刘卫华一样,在平凡的生活中相知相恋,步入婚姻殿堂。

河南林州市临淇镇苇涧村

太阳下山后何氏欢带着孩子在家门口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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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欢与丈夫刘卫华是在越南宁平相识。

多年前,家境艰苦的河南小伙刘卫华赴越南打工,本是想多赚钱,回老家娶媳妇。

到了那边他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工友”大多数竟然都是越南女孩,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盛行于当地“婆养汉”的风俗习惯。

何氏欢是刘卫华的工友之一,性情活泼、干活勤力的她,吸引了他的爱慕。他时常开玩笑般地敲敲女孩的脑门,比划着:“我们,mai(越南语,音,‘去’的意思)中国?”

两情相悦之时,结婚成家,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和国内有点不一样的是,刘卫华娶妻所花的彩礼,只有1000万越南盾,折合人民币约3000元。然而,刘卫华所担忧的被岳丈家“嘲笑”的情况,始终没有发生。

越南乡下的咖啡屋都是茅草堆起来的

(图片来源于界面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在一个被更大贫穷所侵袭的家庭,看到何氏欢能嫁给喜欢的中国男友,家人十分感动。他们祝福着女儿,盼着她能过上好日子。

然而,像何氏欢这样通过自由恋爱而外嫁的新娘,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像阿塔这样,在反复相亲的过程中,被中国人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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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妙龄的阿塔,生活在“养妈”家中。“养妈”,是越南人对婚介的一种称呼。他们往往集中管理着待嫁的年轻女孩,教她们说中文,讲解中国的风土人情,吃、住、行均由婚介承担,但是所有行动都要听婚介安排。

一旦出现有心娶妻的中国男人,女孩们就会被安排着轮流相亲。虽然男女双方名义上是相互选择,但由于经济地位的悬殊,女方可挑选的余地更少。所以最终,可能有嫁不出去的女方,几乎没有娶不到老婆的男方。

一些中国男人为了“相亲”远道而来

(图片来源于界面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来自江西县城的大龄青年张代,在支付了8万元人民币给婚介后,开启了这场像极了旅游的相亲。当初他来,得到的承诺就是保准挑到合适的新娘,期间吃住费用由婚介承担,中介费也好彩礼也好,都包含在内。配对成功后的一应签证、材料等,也会协办。

“比在国内娶媳妇划算多了。”张代嘟囔着。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代才终于选上了心仪的越南女孩阿塔,用张代的话来说,阿塔“温顺,话少”,看着样子“好生养”。

(图片来源于界面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随着阿塔的相关材料、签证等陆续办好,她挽起了头发,穿上了婚纱,准备在越南家人身边举行完简单婚礼后,就随丈夫回国。

提起认识才没几天、语言不太通的丈夫,阿塔娇羞地低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等待在前方的新生活是未知的,但阿塔似乎已经打算接受一切或好或坏的结果,而这其中有一种可能性正踩着岁月的脚步缓缓前来,那就是从新娘“升级”为媒婆。

许多越南女孩在嫁往中国后

会慢慢开始为自己家族里的女孩做媒

(来源于凤凰卫视纪录片《冷暖人生:越南新娘》)

也是通过相亲才结婚的吴丽便是如此,嫁到中国后她生了个男孩,在家里越来越“受宠”。现在,她随丈夫在绍兴某家制衣厂打工,两人月薪合计8000元,孩子留在老家。

深觉在中国过得还不错的她,动起了为家族里年轻妹妹们介绍中国老公的心思,一来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二来也为了赚几笔介绍费,改善生活条件。

这些转型升级为媒婆的越南新娘,无形间为更多越南女孩来华开辟了渠道与机遇,一带十、十带百,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不过,以上这些都还算是“正规途径”,走“非正规途径”的越南新娘,或许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晦暗艰辛,比如偷渡,比如被卖。

北仑河远处正有人坐小木船偷渡

(图片来源于界面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走这些渠道的越南女孩,在中国没有合法的身份,她们是游走于阴影之下的“黑户”,人身权利无法得到保障。即便结婚生子,下一代未来的户口问题,也会像一颗定时炸弹。

隐约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的21岁越南姑娘阿何,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400万越南盾(约合1200元人民币)月薪的工作,离开了在第11郡的家,偷渡到了中国。

先在中国打工挣钱,有机会就嫁人,这是她的计划。然而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百倍。

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选择偷渡的“阿何”,本以为自己是奔向新生的勇敢者,却不会料到极易落入不法分子精心编织的网络,被买卖,被毒打,沦为性奴……在异国他乡的她们,或许连死亡都是无声无息。

在电影《盲山》中被拐卖的女大学生白雪梅

通过拐卖成型的婚姻,更难以有幸福可言。越南新娘们的境遇,未必比电影《盲山》中被拐进大山的中国女孩好很多,虽然没人愿意承认,但这也确实构成了中国男人娶到越南媳妇的方式之一,充满了血色与悲情。

对于中越通婚的家庭而言,幸福的婚姻也许相似,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

仅靠简单肢体语言交流的男男女女们,大多都没有经过自然恋爱,刹时间就宣誓成为了要“厮守终生”的夫妻。但结婚只是第一步,剩下的人生岁月,无人敢保证,尤其,当一场婚姻还建立在谎言与利益关系之上。

图片来源于相关新闻报道截图

48岁的越南妇女郑明霞,早几十年前就通过“相亲”嫁给了家境仿佛不错的中国丈夫。没想到跟丈夫回村后才发现——丈夫家里穷困潦倒,简直和自己的越南婆家不相上下。

娶她的彩礼,不过是当年七拼八凑起来的借款,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干活来还。

多年来,她干着苦活累活,过得饥寒交迫,很多时候只能用盐拌着粥吃一顿。中国丈夫喜欢说甜言蜜语却好吃懒做,因为郑明霞没生下一儿半女,动辄就对她拳脚相向。

图片来源于相关新闻报道截图

被拐卖给中国男人当媳妇的小秋,当发现自己所嫁之人是个腿脚不便的老头时,已经心如死灰。但是没有签证、没有户口、又人生地不熟,她唯有认命,熬一天算一天。

图片来源于相关新闻报道截图

30多岁的越南新娘阮云也想回家,但她已经看不见回家的路了。

丈夫懦弱也就算了,家境贫寒她也忍了,最让她痛苦的,是丈夫家人对自己的欺凌倾轧。因为自己的外来身份和语言不通等因素,家里没人愿意尊重她、保护她,每天面对的,只有无尽的劳作与打骂。

图片来源于相关新闻报道截图

每个女孩都害怕“遇人不淑”,远嫁的越南新娘尤其如此。她们并无回头路,只好去赌,赌丈夫没有骗自己,赌他会好好待自己,赌这场婚姻奔向的是光明的未来……

越南新娘在赌,中国男人又何尝不是?

河北定州的李旭东到现在还记得给越南新娘林艳媚买了多少首饰、电子产品,又给她家送去了多少彩礼。在她消失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成为一名幸福的已婚男子,让一直为自己婚事忧心的双亲放心。

(图片来源于谷雨新闻实验室)

然而,新娘说跑就跑,彩礼说空就空,留给这个本就不太宽裕的家庭的,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更大更难填的财务窟窿。

李旭东想不通,自己对她蛮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直到他在电视里看到警方破获“越南新娘诈骗团伙”的新闻。这些人辗转各地,以介绍越南新娘为诱饵引诱中国人上钩,成婚后没多久就卷着财物消失。

“这不就是‘仙人跳’吗?”李旭东悲伤地说。只有层出不穷的有关“落跑新娘”的报道提醒着李旭东,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结婚时,婚庆公司给李旭东拍摄的婚礼视频

(图片来源于谷雨新闻实验室)

李旭东并不确定林艳媚到底是不是诈骗团伙的一份子,还是只是自己要出走。他听说过广东那边发生的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某个越南新娘杀死了丈夫和婆婆,还把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给卖了……

新闻里痛失妻子与儿子的广东老汉赖社会,掩面哭得泣不成声,这起事件,想必也会给每个娶到越南老婆的中国男人留下阴影。

没人能说清,在这场有关人性的对赌中,谁才是最后的赢家。看似“明码标价”的婚姻,只是让信任与真心,成了最稀缺的物品。

图片来源于《南方都市报》,版权归作者所有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我国境内大约有10万余名远嫁来华的越南新娘,但具有合法婚姻者不到半数,她们大多身处农村,贫穷且没有户籍,权利诉求难以得到保障。

她们不是电线杆上“20万买个越南新娘”的小广告,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成为中国人的儿媳、妻子、母亲……

图片来源于澎湃新闻,版权归作者所有

在家人眼中,她们是脱贫致富的希望;

在婚姻中介与人贩子眼中,她们是价值数千元到数万元不等的“商品”、“货物”;

在中国丈夫眼中,她们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买来”的新娘,是可疑的异类;在有关部门看来,蕴藏着不稳定的犯罪因素。

任何一个善良正直的越南姑娘,大概都会希望自己觅得良人。虽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某种不对等,但对幸福的期许,是人之共性。

越南新娘李凤凰和中国丈夫郭李广

(来源于凤凰卫视纪录片《冷暖人生:越南新娘》)

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在现实问题错综复杂的交错下,宁静而稳定的跨国婚姻,反而成了可贵的“少数”。不过,在凤凰卫视纪录片《冷暖人生:越南新娘》中就有这么一对“另类”——越南新娘李凤凰和中国丈夫郭李广,当问及夫妻相处之道,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 克里斯,精英说90后小编,香港传媒小硕,一个脱离高级趣味涉猎广泛的嗷星人。精英说是全球精英、留学生的聚集地。每日发布海内外前沿资讯,这里有留学新知、精英故事及美国街头访问,全方位为你展现真实的海外生活。欢迎大家关注精英说(ID: elites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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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绍斐 揭秘「越南新娘」内幕:20万元媳妇背后的代价

  • 非常非典型乙女,你可以说蓬生和良心动过,但我不能肯定地告诉你他们相爱,这段故事里有太多其他的感情了。

  • 没有文山这个地方,纯粹是捏他某位隔壁国大总统,毕竟愿为江水的故事很触我。

  • 献给明明是个猛男的花京院典明,和喜欢这个奇怪脑洞的 

时至今日,我早已用这双没甚特色的目珠看过许多地方的雪了。那些地名不一,却个个很长,雪也是雷同如一。天的晶体亦作天晶,我在信纸上写,不怕污了袖口。

养父从前常对这不拘小节不满,他微挑起一边眉毛,温和的脸上也可刻薄。

“比喻泯众,做事倒粗糙格外。” 他手中的黑檀扇子一敲,仿佛所有的戏谑都像那民间漫才人一般,收入袖口,只等粗鄙的我扔赏钱过去。

“这也是我的长处,典明之上。” 我吹一吹手中的纸,故意垂下眼眸去觑,“您这样颜色疾厉,今日我的疑惑也解开了。”

“没大没小,我是能做你父亲的人,不是未出阁的姑娘。” 他到底还是没有责罚我,但还是细纹里泛笑意,“你才该被叫做某某之上,不期望你掉什么书袋,至少别开玩笑过了头,说出去丢人。”

他咳嗽,深樱色的刘海一颤一颤,力道缓慢,阵势压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承受什么刀俎之苦。我撇撇嘴,望向窗外:文山的天气阴晴不定,初春更是乱象,如此光景,居然下起雪来,初霜未化尽,旧白更银新。

我看着外面这光景,左手一叠一折,手中的生宣就成了一只绣球。女孩的手素白,裹挟着纸团更是赛雪。养父颇为无奈,他的膝必是想行来靠近我、说教我的,可他的嘴唇紧抿,到最后也就是由着我去———我如此断定。

却不想他问我:“和良,写坏的字尽管可以暂时被折叠掩盖,但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花京院的眼睛上有两道疤痕,这显得他的神色更沉。他就这么看着我,克制着上身的前倾,那目光很熟悉,也很令人不舒服。

每一次,花京院典明的舌头和我母亲有关时,他就会克制住那种追思,隐秘又过头。一定要说,就是烈火燃烧殆尽之后留下来的齑粉残骸,带点不存在的余温。

我的母亲是一个被叫做 “独裁者” 的女人,同时也是花京院的老师。这层关系来得不远不近,也平白多了许多桃色新闻,从情人到胁迫,编排得比情色杂志更为离谱:如果不是我的眉目与花京院无一处相似,那养父就成真父了。

自然,也有所谓阴谋论者认为我的母亲与花京院只是政党中的正副之职,一个冲锋陷阵,一个幕后为僚。倘若我母亲有个意外,花京院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领党拜相、重掌大权,而不是夹着尾巴在野。

但其实这都错了,至少在花京院的口中是如此。年少的花京院典明怀着一种可笑的政治理想,他架着一副眼镜,在检察官之间作为秘书奔走。藏污纳垢的地方竟也能开出百合花来,他说,那花不是蓬生老师,而是某种存在于心中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他回答。我思考再三,觉得大抵是某种乌托邦,滋生在母亲温和眼睛里的光。后续他的叙述大致也还原了猜测,我的母亲向年轻的检察官秘书伸出手,她说她有句话好谈:

“诡驳逞论,岂可利国。”

“这是我的想法,花京院典明君。”

啧,我把脑袋靠在木窗棂,说看来你是真的尊敬她,小报写的东西难道真是实话。

他们都说你喜欢我妈妈,我高抬脑袋,目光从那片不讨喜的下三白挤兑狰狞,说我该叫花京院和良。

但我可不愿意,我捏着手里的茶叶,好好的茶道老师又被我气跑啦,她说我是一只小老虎,不懂得藏爪子的话迟早会掉进陷阱里。这样的恶劣性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你的小孩,我这么告诉花京院典明,也不像你的蓬生老师,来源只能是那个不详的父亲。

这个玩笑不好笑,花京院神色微凛,却又舒展眉头,又变回了那副温良大叔的德行,你的switch没收一个月,要期中试验了,小孩子好好学习。

公报私仇,我生气,用后脑勺狠狠砸着那窗棂。木头通通响,或者是我的心在砰砰跳。花京院典明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光露在外头的疤就双双贯眉,看着可疼。文山的天气湿冷,尽管他一副施施然姿态监督我做功课,我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他在打噤。

那副骨头在绿地和服里微颤,疼痛自骨髓扩散,他依旧端坐不动如山。偶尔旁人问他脸色苍白的缘由,这家伙也只会疏离地笑一笑说我顽劣,他教导得心累。

“和良小姐天资聪颖,您如此说是落了笑谈。” 坂本如是说,他撑起一把黑伞告辞,眉宇间的皱纹松弛而无力,却依稀辨别得出昔日厉色,“您要保重身体,少主尚未长成。”

花京院看着面前的棋局,神色哂纳。他执白子悬空半日,最后当着坂本的面扔进警卫官要换的香炉里。“坂本,”他说,“你如果要去,那就去,不必来这么一趟。”

他看着那颗白子熏黑,抬眼朝坂本笑,盈盈一水:“你从前下棋从不相让,老师在的时候也是如此。”

“你学会了带着分寸来见我,坂本。”

“你想说什么,花京院。” 坂本的伞边接触雨幕,星点的水溅射他过浓的眉间,他不可察的皱了皱,复冷嘲,“原句奉还,天底下独一份一腔热血,第二名愚忠,花京院典明。”

“空条贞夫果然开了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花京院阖上眼睛,深樱色的刘海与空落落的耳垂缠绕,他的唇角划开一个弧度,“坂本,人各有志。这次,我只是想道谢。”

“不是代替老师,亦不是和良,”他说,“是花京院典明自身,从心底里感谢坂本正一郎。往后的路,分道扬镳已成定局,不逞论互相理解,还请你———”

花京院的手自袖口伸出,过于青白的脉络死死扣住棋盘的边缘:

“拙者花京院,还请坂本氏从今往后,问心无愧。”

我坐在屏风后,盘起马术课上剐伤的腿,血汨汨地淌。我听着坂本将伞扔出去的声音,听着他怒极反笑,骂着花京院简直一介酸儒。我的发带早就掉到不知道何处去,粗硬丛生的墨色开玩笑般铺开;我听着两个年过四十的男人斗气,只觉得好笑。

倒退十五年,那就是我妈看着两个初入政坛的年轻人斗嘴,小狐与小狼两相斗嘴,好不有趣。我戳戳受伤的那一部分皮肤,渗出红腥染着指头,看着厉害,放进舌头下反而很甜。

不赖,我抬起微微下三白的目,这怪癖大约来自于那位坂本与花京院都讳莫至深的父亲。花京院在喘气,在忍,坂本更是直接下了他的面子:他直接割席送黑伞,淋着湿淋淋的骤雨,上了离开文山的车。

屏风洒金,似乎是确定坂本的人走得干净,花京院这才剧烈地咳喘,力近呕心。他就这么在我的背后发泄,没端架子的,纯粹地发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松与鹤的花纹下,花京院典明的剪影隽永强硬,他恢复那副温文,说出来吧,蓬生和良。

血腥味香都盖不住,花京院轻声警告,你不该受伤的。

“我不,” 我懒懒开口,“你咳得要死,一定很痛。”

“肺?肝?胰?还是什么,还是心吗。”金屏被呼啸穿堂风敲上,声声闷闷,我的话语亦算不得多温柔,“还是坂本伤了你的心,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身上这点刮擦也只是刮擦。”

“跟着你的副官是谁。”

“我不需要副官,这不是他的错。” 

“他失职了。” 

“他在医院。” 我耸耸肩,眼眶有点热,“他物尽其用,我死里逃生。”

棋子哗啦啦掉了一地,石海木溪潺潺作响,花京院典明口齿伶俐,却也放任死寂在室内蔓延。窗外的雨愈来愈大,击打盘石,弯了蒲草,我学着花京院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气,却没能派上用场。

他牵着我的袖口,把我从那架窒息的屏风后带出来。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我的眼睛生疼,面前的景色模糊刹那。我看着屋檐上被我胡乱挂上去的扫晴娘,红颜料描摹的五官晕得一塌糊涂。

我却不想再掉眼泪,我宁可流血。

花京院的背影孑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拽着我的袖子看雨,甚至气息都没有乱一下。深樱发色的男人挡在我前头,自以为是地饮着雨里山风。俄而,他冲着那雨、那山,或是那片枯山水大喊:

我愣了片刻,不服气地接上:

不———足———为———谋——

整个山坳都侵荡着男人与少女的怒吼,带着无能的怒,死里逃生的喜,一别两宽的悲。

竖子不足为谋,襟裾马牛,衣冠狗彘,何不以溺自照,被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家纹和服唱能剧般地唱给这天地听。

“何物,何物!” 花京院笑出声,他的刘海打颤,果然笑靥花枝,“你古汉文从来不好,怎么这些背得那么顺?”

“何物等流。” 我向他翻个白眼,“当然是为了学来和你吵架,花京院。”

他笑而不语,摇摇头,让我坐下别胡闹,他来给我包扎上药。我也就从善如流地坐下,问他:“要不是我在,你刚刚就会骂坂本 ’何物等流,使我来去迎送如是’ ,何必憋着,憋出内伤。”

“呀,你还真听得懂大人说话,” 花京院把药敷在我腿上的伤口,他垂眸,没什么情绪地揶揄,“和良,那来解释解释你的国文成绩,我不信国文43分的小野鹿这么能读空气。”

他手下一重,疼得我嘶嘶出气:“现在知道疼了,拿命开玩笑好玩吗?”

知道了,知道了,不好玩,不好玩,我棒读。

别扯幌子,花京院说,马术课上为什么故意挑衅空条承太郎,然后让你自己的马受惊,还让人家片桐副官摔断腿。

欸?我故作惊诧地看向那双紫晶般的眼睛,你就不觉得是空条家的那小子故意让我受伤吗?

空条家的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赞同地看着我微汗的眉心,他一向来是个稳重的,除了沉默寡言,他的全部心思都没你一个心眼厉害;这件事是你的错,告诉我原因。

为什么这么做?他的身体投射下阴影,笼罩在我光| 裸| 的小腿上。我垂下眼眸,只觉得他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在教导。太近了,我不敢看他,亦不敢放松屏气去嗅闻花京院身上似有似无的樱桃木熏香。

这副模样自然被他当作心虚。

很多年之后我回忆起来仍然想笑,笑花京院典明,笑十六岁的我自己,尽管我知道我并没喜欢过他,那些种种,也只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罢了。

青春期荷尔蒙作祟的我自然上头,我说,我还挺在意承太郎那家伙的,但他是空条派,不,空条家的儿子,那如何办———

我扯出一个锋利的笑容,艳丽的五官抬起迎上花京院典明的目光:“悦憎交织,但没到爱恨,你说走这么一出,那边会不会把这件事算到坂本头上?”

“毕竟,” 我说得很慢,“时间这么巧,而且,带空条承太郎和我同上马术,本身就是刚跳反的,坂本的主意。”

“你觉得那个空条贞夫会怎么想?”

花京院的温度倏尔抽离。

他端坐注视我,似乎第一次遇见蓬生和良。那目光带着轻微的失望与炙热,自我发顶描摹,鼻尖,下唇,象牙色的,被妥善包扎好的腿部。长廊外副官开始敲颂钵,他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去碰耳边的发饰,扑了个空。

花京院的视线逐渐清明,面前的人是蓬生,但不是蓬生贤子,也不可能是蓬生贤子,只能是幼虎般的蓬生和良。

毕竟,那副樱桃耳饰早就和蓬生老师的遗体一同灰飞烟灭,供定神龛,敬德院净明定华大姊。

有这种心思与性格,未尝……花京院典明袖中的手早就不习惯深掐,他松松地捻着食指的指节,如捻佛豆。

最后他告诉我,你总会有自己做决定的日子,那段日子长到可做你的余生,在你真正面对那些事情前……花京院起身,迎着暗下来的天色朝外走去,试着倚靠我。

就像我今日没戳穿你,却依旧在你面前发泄一样。他说,我并未对你设防,和良。

正常女孩可能会感动,然后说点什么,“我亦如是”,可在我看来这不就是大混蛋。我腹诽,我的卧室和他的毗邻,只隔一层木板。在深夜最寒深露重的时候,花京院会发出压抑的咳嗽。似乎把布帛塞入喉咙,他的痛苦听上去断断续续,甚至有几分旖旎。

我躺在被衾之间,不知道是文山的天气过于潮湿,还是我的躯体也不对劲。雪早就化了,化为春潮,倾盆而下。那不是燥热的,我否定情春小说上的说法,那是青海波上。

我将耳朵贴上这个生了气,却带着病的男人房间的墙壁,虽然只是一下,我很快就回被子里头去了。他咳得很好听,甚至撩拨起思春期少女心底的痒,我却很难像话本上所说,听着他的声音,做点什么满足自己。

身体依旧麻酥,我的脑子强行绕过了花京院的脸,他的背影,他的轻声呵斥,怎么绕也到不掉,最后我只好强迫我回忆空条承太郎。

黑发的高大少年骑在马上,仿佛母亲是西人的关系,他不苟言笑的面孔生得张扬绝艳,就算是我的凶相放在他面前,也像只可爱的和猫。他来同我一起上课,是端着礼貌的,但周身的气息无一不昭示着他不耐烦。

他也很英俊,我闭上眼睛在被子里蜷起身体,双腿的肌肉僵硬,合拢牵扯挤压的时候绷带下隐隐作痛。可恶!好好的空条云雨座上宾,就这么被花京院包扎的绷带截断。我压抑着紊乱的气息,最后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满脑子花京院典明地去了。

那感受就和文山的湿气一样,阴冷莫名的恶心,但不能否认我……感到愉悦。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花京院典明,我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为我母亲做到这个地步的男人,绝无可能。

自出生起我就没见过母亲,也难以从自身去找和她的相似之处。尽管我无数次恶意揣测:花京院收养我、又作慈母又作严父的动机是否又是个光源氏,但事实仍理想到离谱,花京院氏清风明月,而我母亲,至少在他眼中,该是光风霁月。

光风霁月的敬德院蓬生老师。

功绩是未亡之人书写的,至于这个未亡之人究竟是不是「未亡人」,蓬生和良并不关心,何提艳羡。我在黑暗中睁开眼,失眠倒是不可能失眠,腿伤也不至于酸到后腰来。窸窸窣窣一阵,我将手掌伸至面前展开,愣住。

好家伙,我忘了生理今天会造访。

没有灯亮也闻得出来那片腥中红。酸胀、疼痛,女人的生理潮涨潮落,周而复始。不知为何,我满手血腥,脑中却描摹出未曾谋面的母亲的面容。不是蓬生首相,不是国之谋勇,不是花京院的老师,亦不是太阳穴中弹,笑容都来不及收起,便与党派的荣光一齐栽倒在艺伎膝上的亡灵。

我是叫蓬生贤子的女人,唯一成活的「生理」。

天照给予女人的东西,好叫她们子嗣绵延;因而子嗣的本能,是那只恒河猴。

脐带所连结的是福缘冤孽。贤子啊,我用气声絮叨,你看我,生来就要继承你的遗志,狭义一点是复仇,但没人考虑过我想不想。手指尖还是血糊糊,我干脆就等着它干掉结疤,然后一块一块剥落,我体内也有什么在剥落,一阵阵的疼。

“我是你遗留下来的「笑(わら)」(音同「和良」),不去做点什么,反倒衬得我像畜生,” 脑袋埋进枕头里,我说,“是吧,妈。”

第二天风平浪静,更换染血的被褥只是件不足为提的小事。我的小腿依旧缠绕那些笨重绷带,这叫我不得不做个漂亮大和抚子。

花京院叫我坐下对弈,神色如常。

“你上次问我的事,我好像有这么个答案了,” 我又被他吃一子,也不急迫,只是拈着那颗黑玉玩儿,棋子从少女白皙的指尖横跳,不曾掉落击地,“写错字的那件事。”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缓缓捧茶来观:“所以昨晚你翻来覆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笑:“百合花一样清雅的典明之上哟,蓬生和良看似有得选,实则没得选。”

“和良,错了,” 花京院揉揉太阳穴,似乎苦恼教不了倔驴般的眼前人,他放下茶碗,其中水面震动欲洒,“我养大你,和外面的事无关,也不是为了什么你母亲的’遗志’。”

“这世上有不求回报的事吗?” 我的脉搏安静得很,手却径自将那黑子落在棋盘外,带起一阵金石声,“写坏的字有人会重新写,有人会作新字帖成规,把错的也奉如圭臬,没意思得很。”

“所以,” 我直视他的眼睛,那对紫晶旁有了细纹,仿佛我年长一岁,母亲忌日周年多一年,那纹路就多一根,“我的答案是烧了那坏字纸。”

“就算众人会说你激进,不顾大局,以卵击石。” 花京院典明垂眸,阴影溶解在中年男子残余的眉宇间,他的面色凛然,眼底的希光却一点点成盛,“你当如何?”

“别人循世规,我不循,” 蓦地,我想看看花京院是一副怎样的面庞,于是棋盘被掀翻一地,我的右手死死扣住花京院典明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

我从惊愕的紫晶中看到一张年轻而锋利的脸,黑发垂下,她就这么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别人循世规,我不循;大局不能杀他,我来杀。”

蓬生和良之词,掷地有声。他的体温从后脑升高到眼眶,遗留一目干涩。花京院典明自意外到不允,最终他自嘲般笑。第一个咳喘,跟着一串他十六年来不曾掷过的喉头铃,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地,把面前的女孩紧紧地扣在怀里。

男子的深樱色发丝擦过和良的耳畔,她却再不觉得旖旎了。她的手指扯过养父胸口的家纹,泄愤般地死死咬上他的脖颈。

“花京院……典明……” 她几乎是幼虎般的恶狠,“你和我没有什么不同,你这头倔驴。坂本哪里来的叛变,倘若我说空条贞夫是’恶’,那你这般嫉恶如仇,又何处看顾大局?”

花京院没有回答,他像抱住一个回忆一般抱住和良。只不过这一次,这少女浑身是斩乱麻的快刀,比起像蓬生贤子,更像花京院典明。

那个在蓬生贤子伸出手前,参与三次革新结社的、倔强得为世人所不容的花京院典明。

“我要和这世上的道义斗一斗,” 年轻的花京院典明沉重的镜框被人撞落,两条伤口浸染血泪,衬衫下是绵延的淤痕。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彼时的议员空条贞夫,对方优越的面庞剥开,是冷心冷血,“亡者尸骨未寒,法官言辞无道,王法何在,天理何存!”

“众人不过清君侧。” 黑发的高大男子侧目,“她是一柄好用的快刀,一柄快刀而已,若是威胁,那便熔断,又哪里有心。”

他嘲讽般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青年:“我并未杀她,让她丢了命的,是大局,是此世,是花京院氏你欲灭门阀的此世。”

空条贞夫说杀死花京院典明希望的是大局,庇护他的亦是大局。他沉舟折戟,一身风霜,如今他拥住整个此世中,他唯一可以期盼的光。

“空条贞夫是你的……是你的………” 他颤抖着,咬着牙如此陈白,如今在我耳中,早不重要了。

花京院该波澜不惊,花京院该风波永定,花京院该温润如玉不问世间事永永远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四十五岁的花京院典明一头稀释过的深樱,俯身已有白发。他的眼眶喉咙早就不湿润,就算给他人一个吻,对方也嫌他干涩枯燥。他方才笑得却狂,就算是我也不由心头一跳,花京院的笑混杂太多情绪,粗粗听来:

他似在压抑后释怀,喷涌的嘲弄如同孩提般啼哭。

和良的手绕过层叠的和服,她顺着窗外隐隐的风铃节奏,拍打面前养父震颤的脊梁。那儿不曾弯折,亦不曾软化,她想,罢了,如此这般都且叫他去吧。

“我说,” 我说,“有没有人,比如我妈妈,说你笑起来,就和哭一样。”

“选了这条路,你该知道一步错,粉身碎骨。” 他的声音沙哑,“你想好了。”

“你该说点吉祥话,” 我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硬生生推开面前的男人;手掌按压在那颗枯木逢春的心脏上,仿佛是失温的,我亦在一步一步推开年少时的一目恍惚,“你现在辅佐的人是蓬生和良。敬德院蓬生首相的时代伟大早夭,如今时世,早就该换一个样子了。”

我的身体从那个怀抱中彻底退出。抬起指尖,妄图描摹花京院典明的眉眼,他的疤,他的渡来意气,但我并没有。

我说,政务一点都不养人,许多政客年轻时照片都那么漂亮,过了几十年,内阁却坐满了一堆枯树桩。

“等我成了那副模样,你会和我结婚吗?” 我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脚下全是倾散的棋子,“这个问题,坂本临行前告诉我,母亲这么问过你。”

“我不会问的,” 目光中的文山烟雾缭绕,层峦叠翠,花京院典明找了个绝好的避世之地,为我建立如此乌托邦,“这条路从来都是孤家寡人,蓬生贤子,空条贞夫,未来的我,要站在高处,身旁就无人御寒。一步极荣,一步不生。”

“只是在此之前,在我走到那个位置,够格护送空条家的棺椁入显忠院墓园之前,” 蓬生和良回首,少女的面目年轻而光艳,她朝身后的养父伸出手,时空重叠:

“在此之前,请牵着我的手,别放开。”

花京院哑然,他开口,回答淹没在庭院突如其来的狂风中。疾风裹挟千树万树白梨,恍如明阳下,天宫下令降此世的最后一场雪。

“看,” 他说,“下雪了。”

自此文山十年封箱沉海,后人从编纂的小蓬生首相的采访中挑拣寥寥语句,只知她此生再未返过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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