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从几天前就开始过。

首先是核酸检测预约关。

想要过关，必须持有香港合资格机构出具的核酸检测阴性报告书方可。

价格亲民的检测点，要人亲身去排长队数小时不说，其目的主要是为了筛查阳性，不提供报告。只有私家医院这条路。

养和医院提供的预约网址点进去全是灰色，根本约不了。我们起个大早去医院，想看看有没有walk in的名额。答复是只接受网络预约，这几天全部约满，下一次开放预约要过两天。

几点钟放出名额？早上。

早上几点钟？上班时候吧。

每天多少个名额？200个的样子。

——以上是我和护士小姐的问答。这答复，怎么听怎么让人不安心。倒是打折——1800港币一位。

再找港怡医院，每人1950港币，照样是“名额已满”。

下次放出名额是23日下午。下午几点？就是下午。

老公问我：“你想哪天走？”我只有苦笑：“重要的不是我想哪天走，而是医院让我约到哪天测核酸吧。”

从23日下午12点钟01秒开始，我们两个人两部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

不过一两分钟时间，就是录入个人信息、证件号码的功夫，24日25日每日各六组的全部名额都约满了。我们只约到了两个大人，而且分布在两天，豹子和狮子都没约到。

24日早孩子爸带着狮子一起去医院。幸运地得到允许，把狮子的名字加进去了。用时一小时，父子二人喜气洋洋走出来，这是第一关，我们离家近了一点点。

25日7:30我和豹子到达港怡医院，在指定区域坐下来等待叫名字。等了很久很久。

我们别无选择，这一天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检测。

因为海关要求72小时以内的核酸报告，从递交样本开始计算，到将检测报告递交给海关人员，不能超出72小时。

出具结果需要用去24小时，我们又被分成了两天，所以如果25日不能完成检测，就没法一家人一起过关了。

事实上叫名字的时候有许多人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气温逐渐升高，我和豹子遵照要求——早上起床以后没喝水、没吃东西、没刷牙，等候越来越难耐。幸好有手机，还能分散孩子的烦躁。

瞧豹子把我拍得多瘦！当最后一个排队的人也进去以后，护士姑娘终于同意把豹子加进检测名单。

我们认真学习了取样办法，进入室内继续排队等叫号。

香港的核酸检测采用深喉唾液取样的方式。全程自行操作。需要由喉咙中发出“Kruuua”的声音以清出来自咽喉的唾液。

经过反复核对，就轮到“见医生”的环节。医生进行了简单的听诊问诊。

然后去拿样本瓶和双层塑料袋，再穿过两层门到户外屏风隔开的三个小空间那里去。

这就开始了自行取样，并无任何监管。

样本太少是要重新来一次的，狮子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认真吐痰，吐了又吐。

一开始母女二人还笑得没法操作，后来又被连续的故意呕吐搞得几乎真的吐出来了。这时候才觉得医嘱真英明，不许吃饭喝水就是好！

离开医院时已经十点钟，饿晕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确认了深圳湾口岸通关时间——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

通知了孩子们上课的英语和画画老师，结清课时费。

开出未来五个月的物业管理费期票，这一去，未知归期。

开始收拾箱子。3月到5月期间我们待在大陆，因为之前估计不足，没有带出课本，豹子的网课上得很是狼狈。这次箱子里有很大份额留给教材——除了豹子的三年级新书之外，还有狮子的小一课本。

清理冰箱，查看所有食物的保质期，分别扔掉、常温储存、冷藏、冷冻或带走。

还有一袋蔬菜和肉品，由豹子和狮子充任大使送去对门邻居家。两个人第一次出使，紧张又兴奋。

香港报道25日日新增131人，大陆报道的数字是256。最近一段时间两地报道的数字总是十分不同，不明白。

晚霞真美。明天居住的地方窗不知对着哪个方向。

26日早9：10出家门。9:25收到短信，提示核酸结果出来了。9：35领取结果。

10：25到达深圳湾口岸。道路两旁全是警察。两地牌车不允许通行，已经进入深圳湾大桥的都被拦住罚款。

关口10：00开放，在此之前，即使的士已经到达，也不允许乘客下车。

狮子见到警察就兴奋地跑过去，大叫：“警察叔叔早上好！”好几个警察大笑起来，说：“早上好！早上好哇！”

10：35过完香港关，开始在设置好的围栏里转圈子。

口罩是必须品，护目镜、帽子是标配，一次性手套不少见，偶见有人把自己和孩子全裹在大塑料袋子里。

人和人几乎贴着站。之前看到香港很多公众地方都在地上贴有白色胶条，标示出一米一米的距离。在这里，一米安全距离不存在。

有足够的时间供我一个一个数，顺便检测自己估算人数的水平。

轮到我们进入检疫区（不是海关）的时候，身后有45*4人的样子，他们后面的大厅都是空的，过关人潮出现断层，聪明人在家睡觉吃饭等这一波过去再来。听说网上有通关攻略。

核酸检测结果只被瞄了一眼就放行，然后进入一个人员密度更大的空间里填表：一份是转运表（一式两份），一份是个人信息登记表。还需要扫码进入“中国海关”小程序进行健康申报。

之后测量体温，将温度记载于信息表上，被允许离开这个区域，将资料递交给电脑前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录入体温之余，核对我们在香港的居住地址。我们所在的坚尼地城是有确诊病例的，虽然不是我们小区，但是我们也需要再度进行核酸检测。

于是又填写两份表格，表示核酸检测知情。工作人员核对表格，在我们的表格上标注“中高”风险字样，指示我们经通道离开大厅，到户外的一排白房子那里检测。

不需要排队。核酸检测采用鼻咽拭子方式，咽部采样有点儿像压舌板效果，鼻子采样相当不舒服，但是也只需要10秒钟。

狮子多手多脚帮忙拿样本管，通常会被骂的，但是医生笑着对他说“谢谢”。豹子取鼻子样本的时候不太配合，医生很耐心，所以也顺利完成了。临走的时候我说：“辛苦了！”她挥挥手，护目镜后面是一双温柔而疲惫的眼睛。

12：42完成检疫，开始排队，前面就是深圳海关了。我们在百人之后，但是因为开四个窗口，感觉很有盼头。

事实上用去的时间比预期要长，因为过关检查非常细致严格。除了经过重重检疫关口之后贴在每个人通行证后面的“深圳一码通”二维码之外，对面容也进行认真核对。

比如我们前面的带小孩女士，就花费了格外长的时间。我们听到海关人员在严肃盘问：“你的脖子里原先有没有痣？在哪个位置？具体是哪个位置？身份证拿出来我比照一下。”

13：25终于过了关，面前是像旅行社一样的一个个“摊档”，我们被分到光明新区。饥肠辘辘盘算着的南山美食没有了，福田罗湖也没指望，因为不可能按需分配，所有的集中隔离点全都是统一分配的。

13:30进入露天大红棚等待，终于可以坐下啦！孩子们饿极了，吃了一点儿独立包装的小蛋卷，一点儿橙子。抓紧时间去个洗手间。

13：56坐上开往光明的12号车。工作人员上车，拿着我们的证件，嚷着“点名啦！点名啦！”我说：“好像导游啊！”他也笑了：“嘿嘿，是有点像，就差拿个牌了！”

14:00发车，14:50到达维也纳酒店。这里已经成为集中隔离定点酒店。每个人下车都要接受两位工作人员全身喷洒消毒液的洗礼，所有行李也有同等待遇。

接下来是填一系列表格，并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录入。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测量体温的时候因为温度过高导致仪器失灵，需要多次尝试。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全副武装，护目镜里面豆大的汗珠盈盈欲滴，憋闷可想而知。

各式表格当中最为详尽的一份叫做“集中人员隔离一人一档”，不仅需要填写微信号和香港身份证，还被询问：有没有情感纠纷？是否精神异常？有没有债务？有什么犯罪前科？……”

还有三份心理评估是必填的，分别有关“失眠”“心理健康”和“焦虑抑郁”，其中有一些项目，比如“是否吃得过多？”（我很惭愧地想填“是”，终归不敢造次），又比如“是否有不如死掉的想法？”（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又觉得这就已经算幸运）。

15:30终于要面对今天漫长程序当中真正令我崩溃的时刻——又一次的核酸检测。

两个孩子都哭起来，我也非常抵触。难受尚在其次，关键在于无法理解：两天内的第三次核酸检测！

但是不理解是无用的，不检测就进不了酒店。这次只做了鼻部取样。

15：44 进入8910房间，34度的室温和浴室里面一只大蟑螂夹道欢迎。

走廊里是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没有空调，整条狭长走廊只有一扇小窗。他又闷热，又寂寞，又不敢跟我们聊天。护目镜下面是十分年轻的一张脸，我觉得他可能连二十岁也不到。

不管酒店条件怎么样，也不管这一天有多么累，我们终于回到了大陆，家人们终于放心了。

看着26日的新增数据，我的心却飞扬不起来。我们的亲人、好友、同事还在一海之隔的香港，疫情不息，没有谁能真正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