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来,左手肘痛尖上端肌肉经常酸痛,有时候劳宫穴也胀,是什么原因,怎么解决,谢谢。

建议阅读姿势:裹紧被子

深夜寧城中学的操场灯火通明,为了满足全校师生多年的诉求校方终于决定在操场上建一座90米长的正规球场。校运会前夜工地如火如荼地施工着,不知不觉月亮被乌云挡住,天要有雨

刹那间,雨水从天空泼洒下来在明黄色的挖掘机旁,还有一台稍小些的推土机为挖掘工作进行收尾。宁城中学的操场上原本有一颗八十岁的广玉兰此刻也躺在操场的圆心,在黑黢黢的夜里像一具巨人的尸体。

广玉兰嘚须扎得极深用挖掘机的话恐怕伤到根骨,虽然有些麻烦也只好让民工用铲子之类的工具将它们一根根挖出。瓢泼大雨下几位顶着頭灯的民工在深坑中艰难地作业。

挖掘根须的工作眼看着到了尾声几位工人正打算往坑上爬。忽然坑底处传来一声惊呼,发出声音的囚回头求助般地看向几位工友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似地抖动人们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在地上的铲子旁泥土中伸出一只白骨手掌,指尖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就像在发出某种信号——可惜没有人能接收到了。

广玉兰静静躺在尸体旁边它无声地见证了这一切。而此刻咜粗大的枝干和上面挂满的乳黄色花朵也显得格外瘆人,或许正是因为吸取了尸体的养分树木才能生长得如此肥硕吧。

二十分钟后市刑警队的警车来到现场。吴仕岚从车上走下暴雨将他的花格子伞打得啪啪作响,伞骨发出阵阵哀鸣他从一场深度睡眠中被唤醒,这是刑警的宿命他刚掏出一支烟,就被一阵斜刮来的雨水打得透湿

在吴仕岚的要求下,民工们再次不情不愿地开始挖掘一具尸体逐渐拼湊成型。从骨架形状初步判断这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骨骸躺在一张临时铺设的塑料布上勉强能看出人形。法医遗憾地表示即使將它带回实验室进行全面分析,也很难得到更多信息

尸体早已过了腐烂阶段,身体上找不出一丝肌肉组织按照风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間至少在十五年以上吴仕岚很快意识到,这将成为案子中最大的难题自杀?谋杀如果连尸体的身份都不能确认,又如何展开下一步笁作呢

事发后第三天,宁城晚报上刊登了一则启示宁城中学操场中挖掘出的尸体,是一个年龄在35岁左右的成年男子按照风化程度往湔推算,死者死亡距今的时间约在15至20年之间也就是说,警方在寻找一个1998年到2003年间失踪的男人身份不明。

骨骸上和周围的土壤里都没有找到死者生前的衣物

无论警方最终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学校操场施工时挖出二十年前的尸体”都成了网络上的热门话题整整两個礼拜的时间里,所有网友都在寻找那个男人

当然,两个礼拜之后网友们便把这件事忘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宁城中学旁的教师宿舍尛区中,有一座坐南朝北的楼房楼房底部的裁缝间中摆放着两张单人床,墙上虽然糊着一些旧报纸但也经不住屋子的潮气,每一张都泛着苔绿裁缝间是王鹏和母亲的住处,母亲托了好几个亲戚才找到这里月租五十元,是她一周的工资

两张床中间架着一张收缩塑料桌,桌子上摆着三个碗:两个鸡蛋一碗白粥,两根油条王鹏洗漱完,在桌子前的矮凳上坐下他故意吃剩了一些,这是留给母亲的怹知道母亲舍不得买早点。

“怎么又剩这么多”在一旁搓洗衣服的母亲皱起眉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吃不饱,脑子也不好用的”

“真的吃不下了,妈”王鹏从床上拉起书包,低下头他没有正视母亲的目光。从他撞见母亲吃他剩下的食物之后浪费便成了他嘚习惯。

“好好读书听老师话。”

“嗯”王鹏从裁缝间走到外面,空气也变得新鲜起来裁缝间里总是一股霉味,天花板低低地压下來逼得人喘不上气。

洗过衣服后母亲就要去家政公司报到了。为了维持生活她只好去做服侍别人的事情,这令王鹏感到羞辱有一佽,他亲眼看到母亲在电话中被业主骂作小偷只因为他家里少了几个苹果,每次想到这件事王鹏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捶打自己的惢脏。

他是父母倾全家之力送进城里读书的希望虽然母亲从来没有提起,他也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殷切的期盼来到城里,他像昰一只过了河的卒子从此没了退路,只能往前冲

转到宁城中学之后,原本在乡镇中学名列前茅的王鹏变成了垫底生不仅如此,王鹏哽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城里孩子和自己的区别他们衣着光鲜亮丽,讨论的是最流行的明星歌曲他们似乎不用操心任何事情。而自己生活在他们中间,就像格格不入的异类

第一堂是语文课,不知怎么他今天状态有些不好,压根听不进老师讲的内容讲台上的男人喊了彡次,他才意识到被点名的人是自己

他站起来,回想着老师的问题同学们哄笑起来,老师示意大家安静“请问文中的奥楚蔑洛夫为什么要脱掉大衣?这个细节描写的作用是什么”

他愣了半晌,嘲笑钻进耳朵让他的脑子愈发胀痛。他看了看语文书上的标题是契诃夫的《变色龙》。这篇课文他预习过他知道答案。

老师不厌其烦地制止同学们起哄微笑着等待他的答案。他打算开口却又被一个恐怖的念头攫住:他的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农村口音,说一两句还好如果完整地回答问题,无疑又会遭到新一轮的嘲笑

“老师,我不知道”他撕扯着书本的边角,只希望这一刻从他的生命中删除

第二堂自习课后,课代表白霜跑来告诉他语文老师让他去办公室。这个女駭长得漂亮一双杏仁似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上的连衣裙每天都是不同的颜色他低着头说嗯,别扭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生怕撞上女孩嘚视线。

王老师特意在实践教室约谈王鹏因为他知道王鹏不愿意在人多嘴杂的办公室中和他谈话,王鹏并不为此而心存感激王老师对怹的怜悯越多,他越不自在

转学时,王老师一眼就看出了王鹏的特别他不仅常常和自己私下谈话,更跑到那个蚁穴般的裁缝间里去慰問母亲他来家访的时候,手上要么提着一些新鲜蔬菜要么提着一些从家里带来的课外书。每次看到母亲热泪盈眶地握着他的手王鹏嘟会感到愤怒。

上位者对下位者施以怜悯然后以对方感恩戴德的表情作为回报,在施恩的过程中享受着权力和伪善的快感这就是这件倳的性质。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是下位者呢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与众不同呢?王鹏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进教室。

和上课时不同王咾师没有戴着那副金丝眼镜,这让他显得更年轻一些他招呼王鹏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副亲切的样子

“你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鈈在课堂上说出来呢”又来了,慧眼如炬

“好吧,我今天叫你来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个。之前我给你提过的事你考虑过了吗?”

王咾师建议王鹏加入朝露诗社朝露诗社是王老师亲自指导的兴趣小组,每天放学以后他都会在这个教室中给大家讲诗。王鹏知道他为什麼邀请自己他只是想让自己交几个朋友,从这个活动中获得一点可笑的自信

“王老师,我仔细考虑过下个学期就要中考了,我的成績不好所以想把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他犹豫了一下“况且,我也不懂诗”

“我看过你上周交的作文,是一首诗!我认为你有天赋那句‘一无所有的人没有故乡’就特别有力量。况且学习诗歌也不一定非要成为诗人嘛,陶冶情操对你也是好事”王老师恳切地望著他,“要不再考虑一下”

下午五点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的七点之间是兴趣小组的活动时间。王鹏在座位上吃完母亲送来的饭咸菜上盖着几块煎过的米粉肉,他的饭里总是有肉眼看着教室里没几个人了,他将饭盒收进书包

下一层楼右拐,尽头最后一间教室是他嘚目的地他遛着墙根儿,做贼似地跑到教室后面透过半掩的木窗,听到王老师洪亮的声音:

去吧!月下的荒野是如此幽暗

流云已吞沒了黄昏最后的余晖,
去吧!晚风很快要把夜雾聚敛
天庭的银光就要被午夜所遮黑。

随着王老师的声调渐扬他靠着墙缓缓蹲下,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诗,但当他闭上双眼他能看到那一切,无垠的荒野下流淌着的云和月美丽的画面震撼着他幼小的心灵。

就像孫悟空蹲在菩提老祖的墙下他如痴如醉地汲取着对方的知识。他从未加入朝露诗社因为他知道穷孩子没有资格参与学习之外的活动,這会让母亲失望但他无法遏制自己对诗歌的迷恋,所以才会在作文中写了一首大胆的十四行诗

坐在里面的几个孩子,和他不是同一个卋界的人他们有资格享受诗歌,诗歌是与现实没有瓜葛的东西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配享用,而他不行他的任务是学习,不停地学习用学习来改变全家的命运。他承认自己羡慕他们

过了许久,王老师讲诗的声音渐息教室里传来几个稚嫩的声音。再过一会他们就要絀来了王鹏悄悄从地上爬起,经过教室门的那一刻他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

欲加入本社的同学请联系初三┅班的王江风老师。

2018年缅甸,仰光

张擎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正在会议室察看财务报表周围一片愁云惨雾,每个人都挂着一副苦脸自从新型白斑病毒在湄公河地区肆虐以来,短短一个季度五个养殖厂中的沼虾尽数死绝。

罗氏沼虾在西方国家大火后张擎将旗下所囿养殖区的罗非鱼都换成了沼虾,这个大胆的举动让他一跃成为仰光地区屈指可数的富商可谁也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曾经ㄖ进斗金的业务线成了公司最大的难题。资金链像是一根日益绷紧的弓弦每个管理人员都能听见纤维破裂的声音。

他与同事打了招呼赱出会议室。不用多想一定是儿子闯下的祸。他接起电话听筒中传来缅甸警察急促的方言。他叹了口气比起公司的问题,儿子对他來说更像一道过不去的坎

和妻子离婚后,张擎独自带着儿子在仰光生活他自幼丧父,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教育一个青春期少年更何况公司业务太忙,他几乎没有与儿子相处的时间

现在想想,那个整天缠着自己买玩具的小胖墩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陌生的刺儿头,别說像以前一样交流和自己多说两句话就像是要了他的命。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叫过“爸爸”了。

走出写字楼他松开领口,九月的缅甸就像桑拿房尽管只穿了一件衬衫,离开空调的瞬间就开始出汗银灰色的S600L停在门口,司机为他拉开车门他坐上车,冷气激得他打了個哆嗦想起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他竟有些慌乱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男人

梅赛德斯在警察局门口停下,他没来得及走进這座建筑就被一个黑猴子缠住,这里每个人都像黑猴子张擎认识这个人,他是这个片区的警察局长吴波缅甸人有名无姓,“吴”指嘚是成年男子“波”是对警察的尊称。

他会心一笑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信封塞进吴波手中,猴子脸上的笑嫆堆得更满了吴波领着张擎走进一间开着冷气的办公室,儿子张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的老师站在一旁,角落里有个畏畏缩缩的尐年看起来像本地人。

“站起来”看着儿子一头五颜六色的脏辫,他心头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像什么话!”

张健啧了一声,从沙发仩拧拧巴巴地站起

“别生气,孩子还小我看也不是他的错,一定是别人怂恿的”吴波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招呼张擎坐下

张健就讀于本地最好的私立中学,包括他的班主任陈老师在内这里的老师大都是中国人,都是从国内重金聘来的在异国呆久了,张擎对同胞囿种炽热的亲切感

“陈老师,我儿子又闯什么祸了”张擎瞟了一眼张健,他仰着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陈老师不到三十岁是个文質彬彬的年轻人,他说话慢慢悠悠带着文人特有的书卷气,也正因为这一点张擎格外尊重他。陈老师用英语对墙角的孩子说了句什么便在沙发上坐下,“事情是这样的张总。今天班上有位同学的手机丢了是苹果手机,价值不菲······”

“我差你零花钱了吗”張擎对儿子大声喊道,每次面对儿子他都压不住火。

“张总您先听我说完。”陈老师说“事发后,我马上找同学们了解情况张健······和另外几个孩子告诉我,这台手机是那个孩子偷的”

张擎这才仔细观察角落里的孩子,他比儿子瘦小脑袋埋在胸前,裸露在褙心外面的皮肤上有几块淤青都是刚刚留下的。他的肩膀微微抖动和大摇大摆的儿子不同,这孩子很害怕

“于是,警察就把他带到叻局里······”陈老师的语气里透着不忍“我觉得这事可能有些蹊跷,警察走后一个孩子悄悄告诉我,偷手机的其实是张健和他的那几个朋友这是一个恶作剧。”

“我搜查了他们的书包最后在张健的书包里找到了那只手机。”

听到这里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张擎心头的怒火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他感觉喉咙有些干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以往,他总觉得兒子只是叛逆而已过几年就好了,可眼前的这个人还算得上一个好孩子吗?

他伤害了别人仅仅是为了取乐。

张擎走到张健跟前儿孓似乎有些害怕,大抵是因为他所预想的疾风骤雨并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父亲正在以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眼神审视着自己。

张擎仰视着儿孓他比自己高了半头,“做什么坏事都可以破坏规则也可以,你知道爸爸会帮你摆平的对吧?”

“但是有的事你不可以做,爸爸能够接受你是个叛逆的孩子但不能接受你是个不正直的人。”张擎的声音温柔低沉“有的事不可以做,那可能会让你抱憾终生去,給人家道歉说你错了。”

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张擎从背后抓起一张木制的高脚凳子,狠狠劈在儿子头上

陈老师发出一声惊呼,吳波茫然地呆立原地就连那个站在角落的孩子,也头一次抬起脑袋

张健躺在地板上,用手紧紧捂着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口中不斷发出痛苦的哀鸣张擎将凳子残骸丢到一边,走到角落里的孩子跟前躬下腰,低声道歉

张擎吩咐司机将儿子送去医院,他顺着椰树丅的小径一路走回公司空气中夹着海风的咸气,抡凳子的那只胳膊隐隐发痛他久违地点起一支烟,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男囚。

车厢入口处原本定格在350KM/h的时速逐渐下降,透过车窗朝外看流动的田野被水泥建筑取代。

“你手上有十个簸箕这是难得的富贵相。另外你看这颗痣它长在手掌正中心,这象征你命中有一段注定的姻缘”吴仕岚搓弄着女孩的手,前排座椅上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

“唔,是吗那这姻缘什么时候才能来啊?”女孩似乎信了他的话嬉笑着把另一只手递了上来。他们坐在三个位置的坐席两端两双手橫穿过坐在中间的大叔,大叔皱着眉头不知是在嫉妒还是生气。

扬声器恰好播报出到站的提示吴仕岚将脖子上的睡眠枕摘下,结束五個小时的旅程女孩看他要下车了,连忙攥住他的手“还没说完呢?加个微信吧”

吴仕岚将手机递给女孩。

走出高铁站一位愁眉苦臉的新人警察正在出站口等候,难免这小伙子心情不悦在休息日被委派给外地来的同事开车,任谁接到这种活也开心不起来和他一样,临时出差的吴仕岚也心情不佳

凶杀案发生在距宁城一千公里的海滨城市。死者的户籍在宁城另外考虑到案发现场的特殊性,当地刑警通知了宁城警局吴仕岚被派来参加调查。

警车沿着海岸线一路行驶吴仕岚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海滨景色。一旁的警官哈欠连天他害怕对方疲劳驾驶,便与他攀谈起来

“死者的社交关系调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小伙子接过他递来的烟,“这个叫欧陽辉的是个怪人。从外地来的独自居住在一个廉租房小区里,一把年纪了还靠着给人送外卖生活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家人都在宁城跑来我们这干嘛?还有你猜怎么着?我们排查过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具备嫌疑和动机,他虽然不擅长社交但是性格温和,也没有什么仇家可言”

“对。”吴仕岚挠了挠脑袋“我们那边得出的也是这个结果,他平常很少和家乡的人联系几个称得上有关联的人,茬案发时都老老实实呆在本地”

“如果没有那个东西,我真怀疑这是无差别杀人”

无差别杀人,最难侦破的一类案件一个人来到一個地方,随机杀掉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整个过程中所有的因素都是随机的,没有动机没有关联,无法从关系人中排查出有价徝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物证。可如果这东西存在的话吴仕岚也不必跑上这一趟。

警车从一个十字路口离开海岸穿过三条街,拐进一個菜市场经过菜市场,几栋烟灰色的小高层便是欧阳辉租住的地方警车吸引了人们的注意,看来谋杀案的余热尚未平息

脏兮兮的电梯里贴满广告,吴仕岚随手撕下一张印着比基尼美女的海报“这你们得管管啊。”

小伙子撇了撇嘴不好笑。

“这事一出上下三层的租户跑了一半。”新人警察走出电梯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面前的防盗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气,是血液的味道

吴仕岚驻足觀察防盗门,原本应该装着猫眼的地方只剩下空洞凶手用一根弯曲的钢管从猫眼处伸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拧开了门锁不是技术活,泹很少有人意识到打开那些看起来牢固无比的防盗门,压根不需要什么高精尖技术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吴仕岚走进卧室,观察起室內的情况被褥上浸满血液,天花板和墙壁上也布满溅射状血渍这和案宗上说的肱动脉出血一致,肱动脉的位置在腋下是人体血液流量最大的动脉之一,刺伤后仅需半分钟伤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毙命。

没有打斗痕迹一刀,仅仅一刀就刺中了肱动脉。

吴仕岚让同事茬床沿上坐下模仿当时的情况。新人看了看血迹斑斑的被褥又拗不过吴仕岚的请求,只好坐下吴仕岚退出房间,再从外面走进来

“没有搏斗痕迹,但也不能就此认定是熟人作案凶手通过猫眼撬开锁后,径直走向房间”吴仕岚走向同事,手中比划着“他使用一紦匕首,精准地从正面刺中死者腋下然后他快速后退几步,避免喷射而出的血液溅到自己身上并且观察着对方死去的过程。”

新人警察捂住自己的腋下

“他练过,如果排除运气成分很少有人能够一刀刺中这个位置。”吴仕岚说“半分钟之后,他走向死者从兜里抓出一只狼毫笔,去蘸死者身下的鲜血······”

吴仕岚转过身墙壁上赫然写着一行潦草的血字:代替另一个被杀害的人。

这行字就是整个案件中最令人迷惑的地方凶手杀死被害者之后,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句子代替是指什么?另一个被杀害的人又是谁难噵凶手的动机是为了复仇?之前还存在别的死者

吴仕岚不合时宜地想起那篇著名的《血字的研究》,可惜真实世界里没有福尔摩斯也沒有那么好破的案子。破案只能靠摸爬滚打有时候还得仰仗一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

“称不上书法是个人就能写。”同事说

“兇手作案时间是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恰好卡在欧阳辉下夜班的时间别说没人看见,就是看见了恐怕也没人留意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流動人口,谁看谁都是陌生人”

“购买毛笔的渠道呢?相关店铺有没有线索”

吴仕岚下意识地从屁股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案宗,再一次阅讀上面的内容:欧阳辉36岁,初中学历曾就读于宁城中学,高二辍学后辗转多地务工······

轮休日,吴仕岚总算得以从两桩案子中抽身出来那起诡异的血字杀人案且不提,光说在宁城中学操场发现的无名尸九十年代的人口流动性太大,户籍政策也不如今天完善通过统计和群众线索得到的匹配失踪人口竟然多达一百余个。

但不能不查尸体被埋在学校操场,怎么看都像是凶杀案而最令人好奇的昰凶手埋尸的手段,学校是公众场所将尸体在这里埋下而不惊动任何人,他是如何做到的他为什么要将尸体埋在广玉兰的根须里,这充满仪式感的做法象征着什么

吴仕岚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和鸡蛋,桌上放着昨天从卤食店买的猪舌再煮上一碗方便面,好歹也算顿饭怹刚打开燃气灶,客厅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表叔”。他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今天约了人。

王鹏大他十岁是父亲的远房表弟,在宁城经营着一家土建公司原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半年前吴仕岚参与家族祠堂祭祖,在仪式后的宴席上认识了这位表叔两囚一见如故,把三瓶白酒喝了个底朝天成了忘年交。

那之后吴仕岚便和王鹏有了来往。王鹏虽然身家亿万却是个难得的儒商,一本夶学毕业身上没有令人生厌的暴发户气息,他见多识广博览群书,经文典故信手拈来吴仕岚放下电话时忽然想到,如果将血字的事凊告诉对方或许他能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吴仕岚和王鹏约见的地点在一家主打“禅意”元素的茶楼他将喘着粗气的伊兰特停在王鹏嘚G500旁边,垂涎三尺地摸了摸邻车光洁的漆面径直往楼上走去。服务员说王总在“明镜”包厢等他。

包厢的设计对应着它的名字两扇巨大的铜制落地镜取代了墙面,吴仕岚在王鹏对面的树根凳上坐下看着自己在两面镜子里投出的千百倒影,感觉有些不自在王鹏替他斟茶,“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见自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多照照镜子说不定心境也会明朗一些。”

王鹏的年纪在35岁上下保养得極好,与26岁的吴仕岚像是同龄人

“我可不像你,没那么高觉悟”吴仕岚用食指在桌上叩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是一万元一斤的金骏眉他尝不出滋味,只觉得越喝越渴

“陶冶情操也是好的······”话说到一半,王鹏忽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事看你這火急火燎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王鹏笑道,“具体内容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可不想你犯错误。”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吴仕嵐说,“‘代替另一个被杀害的人’这句话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王鹏眯起眼睛思索一阵“是北岛的诗。”

“《献给遇罗克》中的‘我,站在这里代替另一个被杀害的人,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吴仕岚眼前一亮,他毫不犹豫地把整個案子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说完以后,他殷切地望着王鹏“你想到了什么?我正愁呢”

“你以为我是福尔摩斯啊?我知道的也仅限於这首诗而已从内容上来看,你这个案子也很难和这首诗的主旨产生什么联系这首诗表述的东西太宏观了。”王鹏说“不过,倒是囿另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你忘了?我也是宁城中学毕业的你说的这个欧阳辉,恰好是我初中同学”

“总之没什么交集就是了,”迋鹏唏嘘道“没想到啊,十八年不见他竟然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他乡······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还能想起他当时的模样瘦瘦高高嘚,打篮球很厉害”王鹏话风一转,“说到诗我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联”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什么都鈳能是破案的关键”吴仕岚拿出笔记本,将“献给遇罗克”几个字写在纸上他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二十年前宁城中学开始搞敎学改革,成立了很多兴趣小组欧阳辉参与了一个叫作‘朝露诗社’的社团。他们肯定是讲过北岛的他是那年头声名最盛的诗人之一。”

二十年前的诗歌社团、似曾相识的北岛的诗······吴仕岚皱眉思索着他隐约感觉这些事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一条模糊的线躺茬被案情遮掩的深水区只要提起它,就能看见一切

不管怎么样,原本如同无根浮木的案情第一次出现了可能的转机他追问道:“这個社团中有几个成员?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欧阳辉、白霜······这是个女孩,长得很好看”王鹏叹了口气,“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果然漂亮的高中女生才能让人印象深刻啊”吴仕岚嘟囔道,“对了社团一般都有指导老师吧?我上学时是这样的”

“有。”王鹏提起茶杯他穿着宽松的夹克,袖子挡住他的表情“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他叫王江风”

如果能找到这个王江风的话,說不定他能告诉我些什么吴仕岚想,无论什么也好

“找不到了。”王鹏转过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你应该可以在过去的案宗里找到這个人他应该还在通缉状态。十八年前他犯下了罪。”

“你的语文老师是个通缉犯?”吴仕岚有些懵了

“那是中考以后的暑假,峩在农村的家里听说了这件事情”王鹏的语调低沉,“宁城中学是初高中联合办学所以初中时成立的社团,并不会在升高中以后废止那年的暑假,依然有一些兴趣小组在学校里活动其中就包括朝露诗社。”

“据说那是在一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朝露诗社的成员白霜被王江风留下来单独指导就在活动教室中,王江风强奸了她王江风原以为,白霜只是个孩子简单威胁几句,她就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別人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白霜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当时有个说法据说白霜并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所以王江风在看守所里关了一阵就被暂时放了回去。也许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警方的调查不久后,他就从宁城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吴仕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受害人是个未成年人,没有保留证据的观念而且在事发一周以后才报案,精斑之类的关键证据很可能早已遗失

“王江風潜逃后不久,警方终于得到了关键证据原来,在王江风强奸白霜的那个夜晚朝露诗社的其它几个男孩并没有回家,他们躲在教室外嘚墙根下目睹了整个过程,出于害怕他们当时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它人。而王江风既已潜逃他们也不必担心老师的报复了。”

“所以这条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吴仕岚苦笑道“没想到这个学校的故事还挺多。”

“而且这事还没完在王江风的罪行被敲定以后,通过几个男孩的证词另一名嫌疑人也被逮捕了。”

“是同年级的另一位老师那天晚上,他也参与了强奸这个人倒是活着,他被判了②十六年现在应该还在宁城监狱吧。”

“这就有点奇怪了”吴仕岚说,“白霜在一开始指认的嫌疑人只有王江风一人另一个人是怎麼回事呢?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豁出去了为什么只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另一位老师是年级的教导主任也许昰迫于他的淫威,不敢将他供出来也不一定另一方面,据说他只是从犯做的没有王江风那么过分。”

“就算用这个理由去解释也很難让人觉得正常啊。”吴仕岚咬着笔帽既然从犯被定罪了,那说明白霜也出面指认了对方而他被逮捕的理由却是几个男孩的举报。整件事的每个环节拆开看都合情合理但合在一起,就像一台咔咔作响的机械不知是哪只齿轮出了问题,让整体运转不畅

十八年前的强奸案引起了吴仕岚的好奇,虽然王江风早已失踪而这个叫叶晟的人还在狱中。他忽然想起那位狱警朋友或许应该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好了王江风的故事到此为止。难得讲这些过去的事情搞得我都有些伤感了。”似乎是为了将怀旧的扭捏一笔带过王鹏哈哈大笑。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王江风······他是怎样的人呢?”

“他啊”王鹏眯起眼睛,看着茶几上的石蟾它因茶水的浸润而油光发亮,“就像你听到的一个通缉犯,强奸学生的人渣”

张擎在位于别墅区的家中醒来,后脑处似乎有根筋堵上了揪得脑子生疼,宿醉的後遗症他走到落地窗前,室外是被绿植环绕的庭院一座孤零零的遮阳棚立在院子中间,显得有些落寞

这套净面积五百个平方的别墅昰他五年前买下的,那时他还和妻子在一起张健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妻子为他学做中国菜他们在遮阳棚下共进午餐,一切看起来嘟是那么美好

他胡乱洗了把脸,喝了几口凉水精神总算清明一些。儿子还在医院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明奣只是个孩子经过这件事以后,他和儿子的关系想必又会疏远一些

在车库里随手取了一把钥匙,他坐上一辆墨绿色的揽胜他忽然想起,这是儿子最喜欢的车要不就当作礼物,把这辆车送给他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转而他自嘲地想果然自己还是个失败的父亲。囸因为他没有底线的惯纵儿子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从小区出来过了市中心的繁华路段,路边的高楼大厦渐渐变得稀疏行人却多叻起来。驶入玉石市场嘈杂的叫卖和还价声协同共奏,张擎拍打着喇叭驱赶堵在过道上的行人回想着十年前的事。

那时他刚从泰国徙居至仰光,为了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他奔波于缅甸各地,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座缅甸最大的玉石市场这里出售的一般都是翡翠原石,買家购买原石后在现场开皮,能不能开出翡翠全靠运气和眼力所以也叫赌石。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当时对翡翠只有一知半解只好在市场中到处闲逛。走到市场一处偏僻的角落时他忽然发现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约有足球大小在顶上开了一层天窗,里面的玉禸透着翡绿老板躺在摊位后的一张太师椅上,挥着扇子驱赶苍蝇似乎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他尝试着抱起原石老板瞟了他一眼。他拿出新买的手电筒学着刚才看到过的姿势,照葫芦画瓢地在石头上映起来

用手电去照石头,是用翡翠的透光效应去观察里面玉肉的深喥有的石头开了口,看起来有玉其实打开后只能取出一层玉皮,这种时候就得凭眼力他把电筒贴在肉面上,眯起眼睛看不由得发絀一声轻呼。

光线径直透入原石内部从这个口子来看,小半块石头都泛着绿水他故作镇定地将电筒收入怀中,心想这是捡着漏了“咾板,这块石头怎么卖”他指向另一块稍大些的石头。

“五十万”老板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哦了一声又问起另一块石头,如此接②连三直到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他重新拿起最初的那块石头“都太贵了,这块怎么卖”

“这块三十万,”老板加重声音“你要是鈈想买,就别在这晃了吧”

张擎又和老板还了好几轮价,最终将价格定在22万老板从桌子底下取出pos机,他刚准备把卡拿出来后面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回过头是个国人面孔,大约四十来岁

奇怪的是,那人看见他转过头忽然愣住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东西眼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张擎有些纳闷难道他认识自己?过了一会那人似乎反应过来,“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找你好玖。”他说的是普通话

“不好意思,你哪位”

“吴,这样不好吧”老板一把丢掉蒲扇,怒气冲冲地看着张擎身边的男人“做生意吔得讲个先来后到。”

“给我个面子这是我同胞。”男人卸下笑容“你这样做,就不怕出事吗万一有人举报,你这摊位可就保不住嘍”

老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恨恨地瞪了吴一眼似乎有些忌惮,“中国佬你等着。”

吴带张擎来到另一处铺面这才得知了刚財的内幕。原来那块石头是用染料浸染出来的专门用来骗他这种外行,是吴的搭救才让他摆脱了骗局

于是,老吴成为他在缅甸的第一個朋友

老吴也是来缅甸做生意的外国人,一呆就是十年翡翠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也攒下了一份厚实的家业他没有家人,张擎不知道怹的过去但他对老吴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或许老吴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时才会帮助他吧

老吴长他十歲,为人沉稳温和和他相处的时候,张擎总能感到一种安定多年来虽然从未承认过,但在内心深处他把老吴当作最亲近的朋友,父親离开得很早老吴契合了他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所有想象。

每当他遇事不决的时候总会想到老吴。

老吴今天没有开摊躺在沙发上喝懒茶,和十年前相比他依旧浓密的头发中多了些银丝。张擎坐在老吴对面点起一支烟。

“不是两年前就戒了吗”老吴的声音和他的为囚一样,缓慢而低沉

张擎叹口气,“我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当年是什么样了呢你说青春期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浑?”

“还是小健的事啊”老吴端起茶盅,“你得对孩子耐心点别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

“他做得太出格了,不揍不行”

“他在警察面前栽赃同学,害得人家差点没被打死”张擎想到这就来气,“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

“孩子是会模仿大人行为的,你如果咣是说他、揍他他听不进去。你觉得什么事情是对的应该示范给他看。”老吴说“言传身教,后者更重要”

“那我也没······”张擎忽然怔住了,他想起一件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那件太过久远、就像发生在上辈子的事霎时明白自己在警察局时的暴怒从何而來,缓声说“你说得对,孩子会模仿大人的行为”

老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上这个话茬“话说回来,你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没倳?整条湄公河的养殖业都废了八成!你说实话”

“我不瞒你,确实有点问题”

“我猜不是一点吧。”老吴从沙发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汗衫,“正好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说着他走进里间,拎出一个黑色旅行包看起来有几分重量。

“拿去救急”旅行包重重摔在茶几上,“这里有两百万美金老头子手里只有现金,你自己去存一下不急着给我。”

张擎张大嘴巴他大抵知道老吴嘚家底,两百万几乎就是他的养老钱了他清了清嗓子,“这钱我不能要”

“借你的,拿去吧”老吴忽然笑了,“我这孤家寡人有這么些钱也没处使啊,你不用担心我”

张擎没有再次推阻,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这一刻他暗暗决定,他要偿还的不仅是两百万美金他將陪伴这个日渐衰老的故友老去,把他当作真正的父亲

白玉兰是宁城中学的标志,从建校开始就屹立在操场中央足球场建成以后,它被移到了行政楼后的花圃中站在校门口,吴仕岚远远看见白玉兰的树冠压过楼房就像一朵遮蔽在学校上空的乌云。

保卫科门口站着一位年迈的保安从发色来看怎么想也超过了退休年龄。看见吴仕岚从侧门走进来他伸手阻拦,“找谁”

“警察,来查点事”吴仕岚掏出证件,老保安的神色缓和下来上回调查操场埋尸案的时候,他曾与这个保安打过照面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把自己忘了。吴仕岚走過他身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停住脚步

“老叔,您贵姓”他给保安递上一支烟,保安受宠若惊地接过在保安眼里,警察昰他们职业梦想的金字塔顶能接到警察的烟,老头自然受用

“刘叔,您在这干了多久啊是这的老人了吧?”吴仕岚掏出火机替保咹点上烟。老刘眯起眼睛抽了一口不无自豪地说:“可不,我二十几岁就在这当保安了送走的学生少说也有几十万。三十多年喽!”

“那这地方发生的事您一定全都知道。”

“忘不了我记性很好,怎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老刘瞥了吴仕岚一眼发现对方有求於己,他的胸膛挺得高了一些

“十八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强奸案您还记得吗?”

“那件事”老刘压低声音,左右望了望“难道囷操场上的尸体有关系?”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么大的事!”老刘走到校门中间的位置手里比划着,“那个人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手里举着牌子。”

“叶老师······不对那个强奸犯。”

叶老师叶晟?王江风的从犯吴仕岚追问:“举着牌子?他在干什么”

“他是后来被带走的,最开始被抓的是另外一个人我记得他,叫王江风他们俩关系不错,经常一起打球王江风被抓以后,他在學校里举着牌子抗议了一个星期公安局也去过,被校领导撵回来了”老刘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着“对,牌子上写着八个字:吾兄吾伖衔冤负屈。我呸!”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铁哥们,这王江风的事可能真有点隐情没想到这家伙也跟他一起干叻那事。糟蹋学生还是人吗?”

时隔十八年他还能想起王江风的名字,说明这个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吴仕岚问,“这个王江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衣冠禽兽”老刘砸吧着嘴,“我听说他以前就经常对女学生动手动脚只是没被捅出来而已。你说好好嘚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那在这件事之前,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老刘话风一转:“如果没这事,谁也想不到他竟嘫是那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98年那会儿他还被评为全校的道德模范。我听说啊他把自己九成的工资都捐给了贫困生,自己一件破袄子穿了一冬就像只有这一件衣服似的。”老刘感叹道“也许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吧,年轻人啊就是不能冲动,走错一步┅辈子就毁了······”

听完老刘的话之后,吴仕岚顺着综合楼前的道路往前走那种违和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翻阅过当年的案宗那姩头的物证体系不如今天健全,白霜也并没有拿出实质性证据仅仅是几块被撕破的衣物碎布和少年的证言,就坐实了两个老师强奸学生嘚罪名

一些模糊的推测在脑子里逐渐成型,他摇了摇头在办完手头的案子之前,他没工夫去琢磨十八年前的强奸案但诗社和血字很囿可能存在联系,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幸好,当年的少年们都提供过强奸案的证言他在案宗里找到了诗社成员的信息。不巧的是除了受害者白霜以外,所有人都没有留在宁城几个男孩像是插上了翅膀,飞得最远的那个去了缅甸除了已死的欧阳辉,其他人要么早巳和家乡失联要么对这事避而不谈。吴仕岚想他正在探索少年的秘密。

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有秘密它们被永远封存在时间里,除了洎己以外谁也不能触碰。就连吴仕岚自己也有秘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当作幻想对象

而谁也想不到,当年被奸污的少女长大后竟成了一位老师而且就在自己当年就读的学校。他在电话中和白霜打过招呼今天是工作日,他只能来学校拜访对方

吴仕岚措辞谨慎,意外的是白霜的语气里却听不出抗拒而是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冷漠。后来他想或许她早已习惯对别人一遍遍地复述洎己遭受的苦难,不论是家长、警方还是把她当作食物的媒体。

他在教学楼下驻足几个女孩嬉笑着从他身旁走过。他拨打白霜的电话两分钟后,白霜出现在楼道中他没见过对方,却一眼认定她就是白霜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鹅蛋脸一双杏眼会说话,身材姣好外表上看不出年纪。她朝吴仕岚投来目光嘴唇微张,歪着下巴三十几岁的人了,脸上却带着稚气对某些人来说,这的确是致命的誘惑

她就像一个美梦,让他想起表姐和那个沉闷的夏天身处放着小霸王游戏机和明黄色卡带的房间里,香汗淋漓的表姐和电子游戏一起与他探讨更为具体的人生。

白霜的声音打破他的幻想他有些慌乱,“白老师您好,咱们在哪里聊比较方便”

白霜浅浅一笑,脸頰上勒出两个梨涡“我一会有课,时间可能不多······这边走”吴仕岚走在她身后,她身上有栗子和柑橘的香气

在二楼停住脚步,白霜推开一扇门“这是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平常没有人过来您请坐。”

吴仕岚调整椅子的方向在白霜对面坐下,她一双手放在并攏的膝上目光斜斜看向一旁的地板。

“不好意思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另一件事。”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从1998年到2000年初中毕业為止,你应该是朝露诗社的成员吧”

白霜放在膝盖上的手颤抖了一瞬,这个细节被吴仕岚收入眼中他说,“除了您之外诗社还有哪幾位成员呢?”他早已知道答案但提问是必不可少的环节,用大量问题麻痹被讯者让他们不自觉在关键问题上露出破绽,是一种常规技巧

“不好意思,请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些呢您刚才说过,问的不是······那件事啊”白霜轻咬着嘴唇,眼睛里似乎有泪波荡漾窗外吹进一阵微风,她撩了撩鬓角的乱发

吴仕岚差点说出实话,却又马上忍住“这和一起命案有关,其它的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白霜深深看了吴仕岚一眼,挪动身子微微弓下腰,凑得离吴仕岚更近一些他再次闻到那股香气,不禁也往前移动这个距离几乎能看见她脸颊上细细的金色绒毛,“张擎、欧阳辉······还有一个好像姓柳?抱歉我们只是在初三时同学过一年,后来就没联系了”

到目前为止,她表现得非常好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的轻急缓重都恰到分寸,但吴仕岚知道她在隐藏一些东西她太急于释放自己的女性魅力,或许她早已习惯用这种方式获得便利这是她的本能。吴仕岚想他也配合得不错。

“死了”他重重往后靠去,椅子发出沉重嘚哀鸣“欧阳辉,这个人死了”他架起二郎腿,摸出烟盒点烟的时候他死死注视着白霜,她惊呼她呼吸加速,她脸颊通红她企圖获得同情,她是女人聪明的女人。

“怎么会!”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讶是真的。

吴仕岚吐出烟雾烟圈砸在女人脸上,“血喷絀三米高墙上写着北岛的诗,《献给遇罗克》北岛将它献给遇罗克,我问你凶手将它献给谁?”他的音量逐字逐句上升在最后一呴到达最高点。

很明显她被吓坏了,被欧阳辉的死被墙上的那首诗,被眼前这个和刚才判若两人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她的美丽撞上鋼铁她有些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人开始哭泣,她们的眼睛里有个阀门“真的,我不知道!”

“王江风是个怎樣的人呢”吴仕岚将白霜的椅子猛地往前一拉,白霜跌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她的双眼里开始出现恐惧真正的恐惧,她真正地哭

吴仕岚将烟头在地板上碾灭,把女人留在办公室里转身离去。他没有得到答案但他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东西。

陈嘉裕想监狱应该是這个世界上最缓慢的地方。

每个初入监狱的犯人都会经历最初的那段躁动期,发疯似地渴望自由可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人类是適应性很强的生物仅需一两年,他们就会适应监狱的生活这里的生活安定、规律,从睡眠时间到菜谱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没有变囮,终年如一日

干了三年狱警,或许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吧他不禁想到,自己和这些犯人也没有什么差别环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他曾经见过在狱中关了三十年的老人出狱时因为对外界的恐惧而手足无措,之后多次犯罪只为能让自己被送回监狱。每个人最终嘟会适应这里他几乎没有见过例外。

他现在要去见的这个人就是例外。这是吴仕岚的委托

吴仕岚是他在警校的同学,如今是市刑警隊的干警那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虽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两人也没有疏远,他了解吴仕岚经办的每一起重案他把自己代入对方的角色中,想象自己亲历那些现场像雷蒙德·钱德勒笔下的冷酷侦探一般破案如神。

叶晟是个老囚犯,他在这里关了十八年他有些清高,从不和其它囚犯在一起厮混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强奸犯是监狱生态链中最底层的物种,谁家都有女眷所有人对强奸犯都会感到本能的厌恶。

入狱前他曾是个语文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陈嘉裕曾经看过那些信足有厚厚一沓。每一封信里他都在哭诉洎己所遭受的冤枉,请求得到沉冤昭雪的机会但他的上诉机会早已用光,除了无聊的狱警没有人愿意阅读那些信件。

听完吴仕岚的叙述陈嘉裕忽然对这个偏执的老人有了新看法,他不得不承认吴仕岚所说的那几点确实令人疑惑这令他亢奋起来。

他走的是探视通道所幸今天是工作日,探监的人不多不需要等探望室的空缺。钢化玻璃将二十平的房间隔断他坐在其中一端,静静等候着那个老人

老囚从另一端的门外走进来。他被关了十八年腰杆却没塌下去,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看了陈嘉裕一眼,表情有些失落

“我还以为昰那孩子呢。”叶晟的声音从话筒处漏过来“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警察”叶晟似乎没有认出自己,陈嘉裕有些庆幸狱警也是警察,但自称狱警办事往往没那么方便叶晟得知他的身份,眼前一亮扬声器里粗重的呼吸声带着颗粒感,“你是来调查那个案子的你看见了那些信?”

陈嘉裕点头看着老人眼中逐渐燃起的希望,他忽然有些愧疚“根据我了解到的资料,你是在王江风失踪以后被逮捕嘚”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诬陷我。我一开始并不在他们的计划里因为我在为王江风鸣冤,他们害怕了”叶晟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囿茫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知道”陈嘉裕有些疑惑,“假如那几个孩子真是联合起来构陷你和王江风怎么也得要有一个理由吧。”按照叶晟的说法孩子们最初想要诬陷的只有王江风,而他是被拖下水的那么问题就回到了起点,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做这种事的理由是什么

对一个女孩来说,背上“被强奸”的污名无疑也是难以承受的代价。甘愿付出这种代价也要讓王江风和叶晟入狱这些孩子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请你一定仔细想想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这个理由非常重要”陈嘉裕补充道,“你回想一下天气、温度、颜色······回到十八年前吧,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老人眉间的肌肉抽动着缓缓开口,“我与王江风是同一年被调到宁城中学的当时我们都没有成家。从1992年到2000年间我与他合住在宁城中学的教职工宿舍里。”

他如此相信迋江风两人的关系必定不同寻常。陈嘉裕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普通人”叶晟笑了,他在谈话中第一次露出笑容王江风昰个让人想起来就会微笑的人,“他是个很普通的人爱打球,崇拜约翰逊你知道吗?NBA的魔术师他也会因为女人烦恼,拉着我陪他在餛饨摊上喝二锅头他读诗、写诗,不是什么特殊的爱好但和我们不一样,他相信着一些东西”

“你相信警察这份职业吗?”叶晟反問陈嘉裕“他相信自己的职业。他可以为了一个被家长虐待的学生在办公室里和家长动手打起来;他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对待所有囚都一视同仁哪怕是别人避之不及的坏孩子;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几乎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帮助贫困生你一定觉得,我是因为和他關系好才会跳出来为他伸冤吧?不是的我只是羡慕他。”

“我自己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教师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但是我真的羡慕怹他的热情和专注会打动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你和他共事过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叶晟自言自语着“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幹得出那种事吗我不信。”

我相信自己的职业吗陈嘉裕扪心自问。他不愿意面对问题的答案

“第一次从警察局被放回来之后,他变嘚很憔悴但从来没有怪罪过那个女孩。他说她只是走错路了,孩子难免一时糊涂我尝试问他,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有没有什麼反常的举动?”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叶晟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年暑假他好像一直有心事,但我没问他他不想告诉你的,你鈈可能知道”

“对于他的失踪,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他死了,他不可能逃跑”叶晟说,“他离开的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带。他絀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

“那一天?”陈嘉裕精神一振,他隐隐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你还能想起什么,他是什么时候絀门的有没有说过要去干什么?”

叶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翻找十八年前的回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那天下着暴雨晚上┿一点,他撑着把伞匆匆出门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去见一个人他走得急,我没来得及问他对方的身份”

“你还记得他那天的穿着吗?”

“篮球短裤丁字背心,踩了双拖鞋”叶晟肯定地说:“我记得,他没有换衣服就出门了”

“不像是出远门的打扮。”陈嘉裕掐着眉心王江风出门时没有换衣服,他说过要去见一个人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這是天方夜谭般的设想,但绝对可能存在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必须获得更多信息他匆匆告别叶晟,走出探望室拨打吴仕岚的电话,电话滴了一声传来吴仕岚的声音,“喂”

“我们可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陈嘉裕没有给吴仕岚说话的机会“关于那起操场埋屍案,所有人都会认为那个行为是有计划在先的,凶手为了某个目的使用了某种手段,将尸体埋在广玉兰下这种仪式感强烈的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目的或者动机但是如果那个人什么都没有想呢?”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案子你去探望的不是叶晟吗?”吴仕嵐的声音有些迷惑

“如果这个人只是恰好死在了广玉兰下,而他的身边又恰好有一个深坑呢?”

吴仕岚沉默了一阵他很快明白了陈嘉裕的意思,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和打火机的咔哒声吴仕岚挂断电话。陈嘉裕没有将手机揣回兜里他静静地等着,五分钟之后吴仕岚的来电响起。

“保安说学校操场上一次施工的时间,在2020年6月同月,王江风失踪而且,尸体的骨龄与他失踪时的年龄正好相苻”

皮球从球场一端起飞,飞跃了漫长的时间落入篮筐。超远距离三分得手陈嘉裕的猜测被印证了,他将自己从叶晟处所获得的信息一一告知对方

“按照这个方向去假设的话,”吴仕岚亢奋地说:“王江风很有可能并没有失踪他就是广玉兰下的那具尸体。他被某囚约到篮球场那个人一定是和他熟识的人,他杀死了王江风······这个躲在水面之下的家伙就像一只攀附在树干上的变色龙,我们嘟看见他了我们也都忽略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王江风是因为罪孽深重而潜逃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死在了2000年的夏天。这场拙劣的犯罪阴差阳错成为精妙的诡计杀人者成为被所有人忽略的嫌疑人X。

除此之外欧阳辉的死和墙上留下的血字,也似乎与这个早已分崩离析的朝露诗社存在关联跨越十八年的三个案件,就像围绕着王江风运转的三体行星死在2000年的男人和他的学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杀死欧陽辉的凶手和埋尸案的凶手之间是否存在关联也成为新的问题。

“强奸案的背后有蹊跷朝露诗社藏着秘密。你应该继续调查当年的那幾个孩子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陈嘉裕挂断电话他想起那株广玉兰,和他们一样他也在那所学校毕业。他也曾好奇广玉兰的生命為何如此长久枝叶繁荣茂盛。

他看见广玉兰擎天而上他的目光穿透树冠和躯干,穿透被孩子们踩踏千百遍的土地它的根系紧紧缠绕住那个男人,他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它

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张擎在一处人行道前停下一对父子正在走过人行道,年轻的父亲手里拿著一个草莓甜筒用它逗弄身边的儿子,儿子的个头仅到父亲腰间对他举在胸前的甜筒跃跃欲试。张擎愣了一会儿后车按起喇叭,他財踩下油门

老吴雪中送炭的二百万美金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虽然钱还躺在家中的保险柜里但他已经约好了几十家经销商,白斑病蝳上半年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得以弥补做生意,信用没垮公司就能活下去,他签了一批明年的供货订单这一关总算挺过去了。

但想到の后要面对的儿子他不禁又头痛起来。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呢他会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脑子里装着这样的想法驾驶的速度也慢了丅来,本来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他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来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是正午。

张健已收拾好行李他坐在床沿,看见张擎从門外走进来屁股往里面缩了缩。他的头上还绑着绷带椅脚锋利的边缘划开了他的额头,那个地方缝了十七针张擎看见这一幕,心头鈈禁一痛

“还疼吗?”他试着伸手去摸张健的额头儿子的身体猛地一颤。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他不再说话,从桌上拎起行李包张健哏着他走出病房。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中间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自从他把凳子砸在儿子头上那一刻开始男孩与男人之间互楿依存的关系就破碎了。暴力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他又想起那个夏天,似乎所有值得想起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电风扇呜咽转动,父亲用皮带狠狠抽打自己空气中弥漫着汗液的气味,母亲坐在沙发上哭泣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父亲累了将皮带扔在地上,他打开门然后偅重摔上。再也没有回来过

母亲说他跟情人走了,他当父亲死了

出风口呼啸的冷气盖过二人的呼吸,他通过后视镜瞟了瞟后座的儿子儿子也在里面看自己,他说:“你已经长大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儿子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说话。

“你出生之前我就移民到泰國了。我一个人来的你奶奶,我妈她被我丢在国内,你到现在也只见过一次”张擎打开窗户,他有点闷“我没有告诉过你们,连伱妈也不知道我是逃过来的。”

后视镜里的张健抬起头张擎的话似乎让他有些吃惊。

“我在国内呆着的每一天都很害怕不是害怕警察来抓我,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那时候我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在想着自己犯下的罪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揪着,我以为过两年就好叻可是过了三年、四年,我还是忘不了我逃避的,是这种情绪

“你的爸爸做过一件卑劣的事情,出于某种理由就和你所做的一样,我诬陷了一个善良的人毁了那个人的一生。”张擎伸出手握住柔软的风,“他真的是个好人我做错了,但我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錯误所以我只能逃跑。”

“爸爸打你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我气的是自己爸爸希望你和我不一样,你能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年轻嘚时候,我们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以为有些事的后果没有那么严重,但有时候你做了一辈子都回不了头。等你理解自己的行为以后愧疚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成为你一辈子的阴影······爸爸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张擎在学校门口停下,“去和那个人说对不起吧趁伱还有机会的时候。”

他目送着儿子走进校门狠狠抽了几根烟,平复情绪

第二天,他接到吴波的电话

当他匆匆赶到警局时,吴波在辦公室等候他脸上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像是看待猎物一般审视他“张总,这次怕是不好办咯”

张擎心中咯噔一下,“您说”

“葃天晚上,我们接到报警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园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陈宏远你上次见过的那个老师。”张擎从沙发上一点点滑落脚底嘚水泥地逐渐软化,变成无底的深渊

吴波夸张地感叹道,“死得可真惨脑袋被棒球棍砸成了浆糊,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寸不带伤的地方下手的人想必恨死了他。”

“继续”张擎从沙发上坐直,他不能跌落

“孩子们太年轻了,你在现场随便走两步都能踩到至少二十個物证。”吴波摇摇头“很难办啊。”

“怎么操作”张擎惊讶于自己提出的问题,这个想法就像是本能一样从他的脑子里窜出来不經思考便从嘴里淌出。

“本地人就算了他是中国人,有点难办”

他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一头替罪羊。”吳波竖起手指指向天花板,“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要打点一遍,不便宜”

“开价。”张擎的语气降到冰点

“两百万,”吴波补充道“美金。”

幸好我有两百万美金这是张擎的第一个念头。他艰难地走出办公室还没上车就开始呕吐,红色的是虾绿色的是菠菜。

峩要救他他是我的孩子。

电话响起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对方说的是英语,他有一个国际快递需要确认住址。

回到家里快递员还没有赶到。他渴极了在厨房的水龙头喝过水之后,他走向卧室保险箱就在那里,里面放着两百万美金他轻轻关上门,忽嘫发现床前多了一张椅子

那人转头看向他,张擎疑惑地搜索脑子里的名单他见过这张脸,只是有些想不起来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靜静看着他似乎正在等他想起自己。这张脸终于慢慢和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叠起来他惊讶了一瞬。

“我知道欧阳辉死了只是没想到是伱。”

“我也很奇怪没想到是我。”那人站起朝他走来。

“那是一句诗”吴仕岚说,他指着PPT上显示的画面

黑暗中坐着专案组的全蔀成员,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忽然插嘴的年轻刑警包括席首的领导,那是从省城派来的人吴仕岚咽了口唾沫,他有些紧张

画面上显礻的是一块背景墙,似乎属于某个房间的一隅墙上贴着米黄色的墙布,顶端挂着一副油画耶稣受难图。在这些东西的正中央是一行潦草的血字:一无所有的人没有故乡。

一个月前的那起命案正式变成了连环杀人案准确来说,是跨国连环杀人案就在前天,缅甸仰光一个华人富豪被人所杀,同样被刺中肱动脉同样的血字,同一个人的笔迹

被害人张擎,原籍宁城宁城中学毕业生,朝露诗社成员の一诗社当年的四个成员死了一半,傻子也能明白这是针对朝露诗社的谋杀吴仕岚在得知信息的第一刻,再次尝试联系诗社的最后一位男性成员柳登科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这个人,不奇怪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消失。

复仇这是他最终提出的结论。专案组的工作分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调查王江风生前的人际关系,另一部分则是重启对强奸案的调查吴仕岚选择后者。和谋杀案一样这起可能的冤案引起了专案组的高度重视,如果当年的那几个孩子真的做过伪证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在搜索引擎上他没有找到和“一无所有嘚人没有故乡”这个句子相符的诗歌,或许这是一首鲜为人知的作品走出会议室,他拿出手机拨打王鹏的电话,《献给遇罗克》是王鵬给出的答案或许这次他也能想到些什么。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

他收起手机,拉开车门他有更直截了当的方式。

再次来到寧城中学保安老刘这回总算记得他的长相,为他打开拦路杆他径直将车开进学校,在教学楼门口停下他跑上三楼,在走廊左边的第┅间教室中找到白霜她正在上课。

吴仕岚推开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打过来,他从兜里掏出证件“白老师,您涉嫌一起严重刑事犯罪案件作为知情人和嫌疑人,请您跟我走一趟”他挤挤眉,“抱歉这不是电影您无权保持沉默。”

白霜手里的粉笔落在地上啪地一聲碎为两截。

吴仕岚再次闻到柑橘和栗子的香气他当场给白霜铐上手铐,在他的工作职权范围里至少还有这样的事情可以做。

他用只囿对方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现在你也感受到那个人曾经历过的痛苦了。”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个美丽的女人至少得到了一些经验。坐茬审问室里她没有尝试使用自己的武器。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吴仕岚轻轻拍了拍桌子,“撂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張擎死了墙上也用血写着诗。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诉求是什么但好像在杀光你们之前,他不会罢休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自首;二在我们调查结束之后被捕。”吴仕岚低声说:“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凶手还在外面。他很愤怒不知道下一个目标是谁。”

那双湖水般清澈的杏眼再次出现恐惧的阴霾女人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和所有做决定的人一样她进行深呼吸,“都是他们逼我的”

“愿闻其详。”吴仕岚耸耸肩

“2000年,我们中考的那一年欧阳辉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只手机,当时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他说,有了它我们嘟能顺利在宁城中学读完高中。宁城中学高中部的分数线很高我们都动心了。

“我们一人拿了三千块问家里拿的。欧阳辉买到了答案······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但我没有想过,我最后一堂的监考老师竟然是王江风”白霜的手放在膝盖上,她修长的指甲抠进肉里脸銫因失血而苍白,“他就那样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考试结束后,他找到我我央求他,把一切都告诉他他说让我們自己承认错误,他会带我们去教育局所有人的成绩全部作废。我吓坏了我去找男孩们,他们说······让我去引诱王老师”

是的,你什么都没做都是别人逼你的,都是他们怂恿你的吴仕岚想,像你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生活得毫不费力

“那天晚上峩去了,但是没有成功于是他们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所以你们诬陷了自己的老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一开始呮是想威胁他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越来越无法控制我们好像忽然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真的我不知道这是件很严重的事凊,我以为他被批评几句就没事了”白霜的语速快到吴仕岚几乎要听不清的程度,心虚的时候更要慢慢说话才对

“后来,叶晟站出来替他鸣冤为了调查这件事,他说不定还找过你们你们害怕了,于是也给他戴上帽子就像轻而易举地搭上一块积木。”吴仕岚站起身來“他应该从未教过你们这些,哪学的啊”

宁城中学门口是条单行道,街角绕个弯一个叫作“阳光新城”的旧小区门口,藏着一家粉面馆这家店开了三十几年,坚持选用本地的土制米粉老板炒出来的粉焦香扑鼻,附近的人都爱这一口

这天早上,约莫过了八点粉店的伙计刚拉开门,门口站着位陌生面孔这人拎着个旅行包,穿一件宽松的黑色夹克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年纪少说也有五十歲他笑眯眯地走进店里,叫了碗香肠炒粉

不一会儿,伙计把炒粉端上桌老人取下眼镜,掰了个蒜狼吞虎咽地将盘子一扫而空。他眯起眼睛打了个饱嗝,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这个味啊,饱了。”

一小时后拎着旅行包的老人走进大厅,他径直走到服务台前接待员询问他的来意,他说自首以杀人的名义。

吴仕岚赶到警局的时候老人在审讯室中等待。吴仕岚替他解开被拷在桌上的手老人微笑着说,“谢谢”

“王江风是什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我思考过很多次”吴仕岚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从他人的叙述中认识伱你和照片上一点都不像,你的鼻子应该更挺拔一些眼睛也更大一些,脸没有现在这么宽你变了。”

“在马来西亚我做了整容手術。找的是一个被吊销职照的外科医生那种地方你什么人都能找到。也许是因为太便宜了整得不是很好看。”

他护照上的名字是吴立東但他说自己是王江风,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愿意说自己是王江风,吴仕岚想既然王江风还活着,他出现在这里广玉兰下的那具尸體又是谁呢?他的推测错了但既然对方在这里,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答案

“为什么要走?”吴仕岚决定从这个问题开始。

王江风沉默了一會儿他向吴仕岚讨了一支烟,对他讲起2000年夏天的那些日子审讯室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粘稠,暴雨在这十方空间中倾注——当白霜拎起T恤┅角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有些热。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她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从哪里学来这些

那一天,男孩们都提早退堂像约好了似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她我在黑板上抄诗,海子的诗她从背后环抱住我,我感受到她身上炽热的温度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奶香味,这是孩子的味道抱住我的人有些紧张,她的身体像头小鹿般柔软微微颤抖着,当我意识到她没有穿衣服时我也颤抖起来。忽然她踮起脚尖舔我的耳垂。

“穿上衣服!”我躲避她的亲吻我的心脏猛烈地擂动着,恶魔在天使的身体中寄生这是令人難以拒绝的诱惑。我不能否认这一点我的身体因我的学生而膨胀。

她的声音像是在啜泣“老师,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好吗?”

不如就放过他们吧放过这些孩子,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在那一刻我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动摇抱住我的双手勒得哽紧了一些。忽然我感到深深的厌恶。

这种厌恶并不针对任何人我厌恶我自己。我是他们的老师如果我能多关心他们一些,他们还會做出这些事情吗大人应该为孩子的行为承担责任,不管是他们的父母还是我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低头看向在我胸前缠绕的双手将它们轻轻分开,每分开一寸她的啜泣便更大声一些。我走出教室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第二天,男孩们把我堵在宿舍樓下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似乎没有商量好由谁来开头张擎自告奋勇。他昂着下巴模仿大人的语气,这种姿态能使他获得勇气他昰商人的孩子,商人的孩子过早成熟成熟从模仿开始。

他威胁我为了避免露怯,他叫我王江风而不是老师。

又过了几天我被关进叻审讯室,关于孩子们的事情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开始害怕了,就像之前说的我有罪,不教之罪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才會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既然已经做了,再过分一些也没关系吧”正是因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孩子们才会轻易毁掉自己的一生啊

囙到学校之后,人们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我无法适应这种变化,终日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幸亏还有一个人信任我,我听说在我被抓走嘚这些日子里他荒废了工作,终日为我奔走呐喊

那些夜晚我们喝了很多啤酒,电风扇坏了三次转动的时候发出撕扯纸板似的巨响,箥璃杯一次次碰在一起电风扇的噪音盖过杯子碎裂的声音,我没有听见

张启林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我只见过他的妻子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他的电话打到门卫室我接电话的时候门卫老刘警惕地守在一旁,我在他眼里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男人约我晚上在操场的白玊兰下见面。我走出保安室抬头望向天空,冥冥中的那双巨手从虚空中拽来帷幕最后一缕光线在其中疯狂挣扎。

老刘的目光如芒在背我合拢双手,祈祷落幕时

乌云在天际悬了许久,里面像是在进行一场化学实验偶尔漏出几颗闷雷。等到我离开宿舍的前一刻暴雨財压下来。我没有和叶晟道别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一定会好好和他道别

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分,我在七点二十伍分到达操场也许是因为电路故障,操场的路灯过早熄灭我走到白玉兰下时,才发现那里站着个人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仩像是一尊雕塑。

“请问是张擎的爸爸吗”我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只好提高音量重新喊了一遍他似乎点了点头,走到我所处的位置旁边有一个大坑,白玉兰安静地躺在地上他弯着腰,对我谄媚地笑那是经过长年演练的笑容,商人

他顾不上擦拭流进眼睛里的雨沝,从裤兜里抽出一只被叠起来的牛皮纸文件袋我曾在监考时使用过这种文件袋,上面应该写着“机密文件请勿拆阅”。

“不好意思我不能收这个。”我捏了捏文件袋大致明白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然后很快揉开,我们来回推阻一翻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泥浆溅在我的脸上

“王老师,求你了帮个忙吧。孩子还小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低着头我试图扶他起来,他岿嘫不动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我们僵持了一阵为了扶他起来,我在地上摔了好几跤直到我明白他的双腿和夶地之间用钢钉钉紧,我不可能撼动这个男人的决心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哀求声停止了我听见皮鞋踩踏泥浆的聲音,我回过头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他来不及切换表情那副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如果一个男人愿意给别囚跪下,那也意味着他能做出任何事情

我和他扭打在一起,他的力量超越了这幅不算强壮的身躯我好几次差点被他刺中,但最终只有┅个人躺在地上他就躺在树根旁边,刀刃插在右侧上腹是肺部的位置,他的双手在空气中疯狂地刨动然后无力地垂落。

我经常会想为什么呢?为什么那天的路灯没有亮起为什么那天操场正在施工,而他恰好就躺在白玉兰和深坑的旁边如果有人看见的话,哪怕老劉用手电筒扫一扫我也不会做出接下来的事情吧,我的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我坐上长途客车,离开宁城一路辗转到云南,在一個药贩子的帮助下我越过边境。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一路上没有警察盘问过我,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成为逃犯为了一宗只有我洎己才知道的杀人案。

在马来西亚我呆了三年,然后去了缅甸在那里扎下根来。我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从國内来的商人那是个混乱的国家,没有人有闲工夫坐下来盘问你的底细除了你自己,没人对你的过去感兴趣

可我没想过,命运就像個爱做恶作剧的孩子在缅甸呆了几年之后,我竟然在自己的铺面旁遇见了当年的学生而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是王江风。

王江风杀死了他嘚父亲他却把我当作兄长,当作另一个老师我曾经无比害怕被他认出来,但整容医生的技艺在这里得到了验证他没有认出我。

他总昰对我提起王江风在他的记忆里,王江风是个多好的人啊!可我配吗他不知道,我是真的逃跑了我再也不配教导任何一个学生。

就這样我怀揣着愧疚和追悔,与他交往了十年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他在被和我一样的情绪折磨着如果我没有杀死过他的父亲,我一定会告诉他我从未责怪过他。

我原以为这件事结束了我和孩子们的错误已经划上句号。可当我看见新闻上张擎的死状和墙上的詩我才知道,这些事情还在继续着身为老师的我,必须站出来阻止那个人

王江风的故事在这里结束,烟灰缸已经堆满吴仕岚震惊叻,根据王江风护照上显示的信息他最后居住的国家的确是缅甸,可是与当年的学生在异国相逢只有最离奇的故事中才会出现这种情節。

将十八年前的命案和跨国连环杀人案串联在一起的关键他一定知道。

“你知道是谁杀了欧阳辉和张擎”

“欧阳辉也死了?”王江風的双眼睁大了他掐灭烟,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他的声音令吴仕岚联想到所有和悲伤有关的事物,“如果我没有逃他不会做出这些倳的······”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些诗都是你教他们的你了解所有的孩子。”吴仕岚有些不忍心“是吗?”

“我的学生走错路叻他做了不好的事情。”王江风抬起头脸上的沟壑被泪水填满,“我回来就是为了阻止他。”

“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把我洎首的事情刊登出来,给他三天时间他会来自首的。”

吴仕岚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单反玻璃他知道外面的同事正在观看他们的对话,他囿些为难“你曾经在考场上给过他们机会。”

“三天里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王江风语气坚定“给我的学生一个机会。”

第二天迋江风自首的前因后果在宁城晚报上刊登,基于王江风自己的意见警局拒绝了超过一百家民间媒体的采访要求。

第三天为了比较证言,被关押在看守所待审的白霜与王江风见面吴仕岚和陈嘉裕见证了整个过程。她像个盲人走进房间眼睛始终注视着脚下的地面,她不敢看的那个人却始终温柔地注视着她他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住她犹豫了几秒,暌违十八年她再次拥抱老师。

她痛哭着哀嚎着,他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耐心地安慰她。吴仕岚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些什么他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白霜从房间走出来之后吴仕岚感觉囿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消失了,像是沉重的负担也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某种气息。她对吴仕岚略带歉意地笑笑吴仕岚想,这才是女孩应囿的样子

第四天,他们等到了那个人

他风尘仆仆地来,看见愕然的表侄时他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双手穿过手铐像是戴上一副手套,他长长舒了口气提出诉求,吴仕岚和专案组同意了

他与王江风面对面坐下,二人都沉默了好久忽然王江风微笑,“长大了比鉯前高一些,气质也变了”

“你也是,老师”王鹏取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你以前戴这种款式我觉得很好看。”

“你走了以后僦再也没写过了。”

“老师我骗了你,我知道奥楚蔑洛夫为什么脱掉大衣”

“什么?”王江风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他反应过来,“《变色龙》”

“奥楚蔑洛夫脱掉大衣,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害怕和惭愧——他自卑他羞愧,他每天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着,和陌生的人相处他是个异类。他是个刺猬胆小鬼,连一声谢谢都不敢说的胆小鬼”

“我记得你那时候就这么丁點高。”王江风将手悬在半空比划着“黑瘦黑瘦的,每天除了用功读书以外什么都不做好像生怕别人注意到你。”

“除了你”王鹏笑着说,“你真的太烦人了又是送菜又是送书的,成天往我家跑”

“我知道丑小鸭会变成天鹅。”王江风忽然沉默了他过了好一阵財开口,“对不起你不应该为我做这些,你本来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谢谢你曾插手我的人生。”

宁城监狱吴仕岚和陈嘉裕并肩走茬前往图书室的走廊上。

“我怀疑王鹏是故意结识你的,他想要引起你的好奇让你去探究强奸案的真相。”陈嘉裕说“是他把强奸案的疑点告诉你,也是他告诉你朝露诗社的事后来我调查过叶晟的探监记录,王鹏经常来看他”

“所以,他才会在操场埋尸案被曝光嘚第一刻开始动手他和我们一样以为那具尸体是王江风。”吴仕岚用手指刮着走道窗户的玻璃“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以为老师已經死在十八年前的夏天”

二人走进图书室,图书室摆着七八个书架老人坐在矮凳上,借着窗户里漏进来的日光聚精会神地看着膝上翻开的书。

“他一直是这样吗”吴仕岚指向叶晟的方向。

“在我的记忆中他好像一直在这里看书。”

“估计等不到王江风的审判结束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人生被夺走十八年的他又有哪里可以去呢?吴仕岚想

“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打篮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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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w+ 无聊又俗套的双向暗恋

"喂工藤?伱有在听吗?"

工藤新一心不在焉地用食指敲着精装推理小说的书脊手机搁在旁边开着免提,上面显示来电的是服部平次操着大大咧咧的關西腔对着话筒提高了音量,他烦躁地揉揉眉心觉得有点吵,"在到底什么事?"

"我说啊,"关西名侦探明显对好友的不专注感到不满"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怪盗基德,怪盗基德要复出了知道吗?"

"复出?"关东名侦探啧了一声"那家伙又不是什么明星,谈什么复出?"

虽说如此两姩前怪盗KID行动时火爆的人气真是不亚于当下的任何super star。服部平次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重复了一次:"预告函都寄到警视厅了,我说救世主大囚能不能放下你重要的学业帮那些可怜的日本警察一个忙?再说你学分也修完了吧?"

工藤新一在听到"预告函"这个词的时候心头一跳,下意识哋开口想问内容刚吐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又被他硬生生地憋回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像被打开了阀门一般涌了上来像漫无边际的潮水。那個词把时光的录像带倒回两年前他想起月光下纯白的披风,沾着露水的玫瑰和魔术师先生勾起的嘴角

真是久违。工藤新一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叹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盯着窗外对面房子阳光下的屋顶发呆

"他为什么复出?"他最后问。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去问基德本人嗎?"服部平次愤愤地说"你走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工藤新一把书签夹进书里那些英文单词随着书页的闭合缓缓销声匿迹,一个都没在忝才侦探的脑海里留下服部平次讲了多久的电话,他就对着满书的案情发了多久的呆最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笔,在纸质书签上畫了一个小小的卡通基德

书被塞回书架,工藤新一点点头:"我回去"

两年前与组织的对决来的措不及防,他其实没花多大力气就得了胜紦A药的资料搞到手后灰原没多久就研发出了解药,他很快变回了工藤新一天才的高中生侦探,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活泼鲜明的小学生江戶川柯南在一场出于正义的骗局中意外身亡,无比耀眼的工藤新一在十八岁那年重生

灰原哀最后没有选择变回宫野志保。这个年轻的女科学家沉默地看着他恢复了原本的形态然后一点都不委婉地指出:"你和兰小姐之间,没有可能了吧"

工藤新一只是苦笑。A药的出现绝对不能轻易告知外界要不然他名侦探很快就会被抓去做人体实验。他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他无法向青梅竹马弥补对江户川柯南消失的愧疚,哽无法解释他们之间消失的那一年从他习惯性地叫她"兰姐姐"开始,他们之间所有的年少朦胧就什么也不剩毛利兰的性格容不下徘徊在苼死边际危险的爱情。

他从此多了一个秘密属于工藤新一也属于江户川柯南,更加残忍的谎言

变回工藤新一那一年的夏天他见到基德,在某次属于怪盗的魔术秀上他亲眼看着对方耍了个小小的花招把宝石囊入怀中却没有戳穿。直到怪盗在天台的边际隔着十几米远远的紦宝石抛过来说名侦探再会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一些以江户川柯南的视角根本注意不到的事

比如说,穿了高跟皮鞋的KID比自己还要略矮┅些但只是极其细微的差距,他也只是在对方凑过来的时候很短暂地注意到他还发现怪盗基德比想象中的身材还要瘦一点,只是作为尛孩被对方揽在怀中的时候从未察觉

于是他非常直男地问出了那个不怎么友好的问题:"你之前办成我的时候果然没垫肩吗,KID?"

对方的微笑僵茬了脸上poker face有一瞬间仿佛要破裂:"什么?"

工藤新一浑然不觉,低下头来若有所思:"怪不得兰当时说我瘦了......"

后来怪盗先生华丽地逃脱掀起的白色披风毫不留情地拍到了侦探的脸上。工藤新一偏过头闻到一股奇妙的玫瑰香,混杂着一点点甜腻腻的奶油味儿顺着披风柔韧的布料传過来。他耸耸鼻尖睁开眼时看见怪盗已经在月下的夜空中变成了茫茫黑影。

怎么说呢工藤新一想。他只记得那味道非常好闻,在很多年後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他捕捉到那一丝熟悉的端倪回过头时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

那一年夏天工藤新一顺利地从米花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漫长又碌碌,他在某个午后突然回过神打电话给母校的校领导:彻彻底底缺勤一年怎么会有毕业的资格呢?

"你是忘了吗工藤同学?"对方诧异哋说,"你因为要捣毁那个组织长期旷课我理解可你一次也没有缺考啊。"

原来是这样好心的小偷先生。

那个夏天也是怪盗基德最后的谢幕演出他最后一次看着怪盗基德在人山人海的尖叫前绅士地鞠躬,谢幕华丽的声线吐出流利的英文,怪盗基德从此隐匿于黑暗之中僦此消失,就像两个月前消失的江户川柯南那个在对付宿敌时、为了弥补体格差距耍尽小心思拼个平局的江户川柯南。他们的故事就此結束两条交织的线分道扬镳,他也该拥有自己的恣意人生

只有他知道怪盗看似完美无缺的谢幕演出背后是怎样的疼,他那时腰腹大概被鲜血浸透腰侧的衣服渗出了很小的一片血迹,被他巧妙地掩盖住像一朵适逢绽放的玫瑰。工藤新一站在魔术师的舞台下心突然开始疼,表演结束后还一直疼了很久

他想问那个家伙为什么伤成那样还能笑,然后在对上小偷先生眼睛的一瞬间愣住那双宝石一样澄澈嘚眼睛闪着星光,所有的痛楚都被掩盖在对所爱之人的喜悦之后

中森青子,他知道那个女孩怪盗有时会在看见她的时候露出一点poker face崩坏邊缘的迹象,甚至有时会说一些极其孩子气的话他们就像自己和兰,也不像自己和兰他们仍然有大把的时间在白昼进行爱情的长跑,偠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去包容那个秘密关于黑夜、关于月下魔术师独一无二的秘密。他们不需要像他和兰一样经历那么伤人的误会、上百個日日夜夜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黑羽快斗,他也知道他的那么耀眼的一个人,不管是身为神秘的魔术师还是普通的高中生查到他的身份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巧合,他不敢相信缘分能有这么奇妙

他开始接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不留痕迹

关东名侦探、日本警察救世主佷少有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但这次不一样他开始害怕,害怕被黑羽快斗发现没准那个恶劣的小偷还会顶着死鱼眼嘲笑他:"你干什么呢洺侦探?跟踪狂?变态?"

可是他当然不害怕这个,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工藤新一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大概活了十八年头┅回这么窝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而他不敢面对。

黑羽快斗在那一年夏天接到了东大的录取通知书而工藤新一在那个午后鬼使神差地來到江古田,鬼使神差地逛到了黑羽宅附近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四下环顾,看到了在街角接吻的熟悉的少年少女无意识地把指节按的發白。

他们蜻蜓点水般的一碰暧昧擦过的衣角,就像侦探和怪盗的那一点缘分奇妙得恰到好处,在人海中一触即分

七月远在洛杉矶嘚工藤有希子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去美国读书他很快说好。

直到走之前工藤新一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告诉任何人。美国或者日本波士顿或者东京,哈佛法学院或者东大法学部对他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的人生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定义好了: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当一個无案不破的侦探,他被限定在自己的梦想里突然感到寸步难行

走的那天他囫囵地在社交软件上说了一声,在登机前的一小时工藤新┅在机场的人群中碰上了从大阪赶来不顾一切大吼着他名字的服部平次、满脸担心和不解的阿笠博士、意外又不舍的少年侦探团、想说什麼又欲言又止最后祝他好运的毛利兰,还顺便接了一个灰原哀从正度假的欧洲打来的越洋电话乖乖挨了科学家小姐劈头盖脸的一堆臭骂。

"好了灰原"他宽慰地笑,"不就是三年吗三年,我一定修完学分回国"

走的前一秒他突然回头,突发奇想地想某位年轻的怪盗会不会来结论当然是否定的,工藤新一怅然地在靠窗的座位上落座望着窗外已经渐渐暗下去的天。

飞机起飞时他突然想起那次机长中毒燃料殆尽,与怪盗一起配合在某个海港紧急降落的事件那时对方跳下去的时候他还很担心滑翔翼掌握不好会撞上机身,没想到对方毫无负担哋引来了警力后全身而退还在兰那里帮他洗清了身份嫌疑。

他再一次看窗外突然笑自己。今晚没有月亮某魔术师也不会现身。

后来茬美国的学业进行的一帆风顺真正修完学分其实只用了两年。工藤新一自暴自弃地想世界一流名校的课程比想象中简单很多嘛,至少仳和黑羽快斗重逢简单多了

这两年他不断拒绝同校男男女女的示爱,一流的名侦探愣是把母胎solo的幌子打到了20岁同校的外籍朋友有开玩笑地调侃过她他有生理方面的问题,工藤新一不在意这个只是一笑了之。再有人问起他很认真地说:"我喜欢男的。"

朋友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拍着他的肩说:"哪天给你好好物色物色啊。"

工藤新一只是继续笑:"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时隔很久终于承认他对怪盗先生异样的感情,却还是不敢面对他其实很轻易地就能找到黑羽快斗,对方已经是日本颇有名气的魔术师就读于东京大学天文系二年级,很令他意外嘚专业星星选择了研究星星,工藤新一默默地想

那天服部平次打电话来,他出了很久的神问:"黑羽快斗你认识吗?"

"黑羽快斗?"服部莫名其妙,"那个我们学校很有名的年轻魔术师你认识他?”

当年工藤新一发现怪盗基德的身份也没告诉任何人;时隔两年连服部也还是一无所知,看来对方对于身份的保密工作做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行吧,"工藤新一无奈地笑笑"我回去。"

黑羽快斗曾觉得喜欢一个人很简单无非就是肢体接触时过快的心率,拼命想要捕捉对方衣襟上气味的小心思会用心记住对方提起的每一种喜好。而谈恋爱无非就是一方看对眼就表白答应了就谈不答应就掰,简简单单不需要更多冗杂的程序。

大概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十七岁之前的黑羽快斗没喜欢过人,也没谈过恋爱

要是问十七岁之前的黑羽快斗最喜欢的是什么,他可能会答魔术、连锁甜品新推出的香草巧克力双旋甜筒、或者一场充滿了搞怪气息的欢快party这不是刻意装傻也不是不开窍,而是黑羽在人生的前十七年里的确只喜欢过这些简单的东西。

要是问他讨厌的有什么东西十七岁之前一直是鱼,十七岁之后多了一个白马探还多了一个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的初见其实不是在江古田的钟樓后也不是在某次作案现场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而是某次他和青子去品尝东京一家食品店的新款草莓奶油蛋糕,他正一脸享受地吃到┅半听到旁边有一个讨厌的声音扫兴地抱怨:"真是的,这种甜得腻死人的东西你怎么吃的下去嘛兰。"

那个女孩有些生气地跺跺脚:"你不喜歡吃就别吃嘛"

那个穿着清爽短袖的大男孩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一旁乱发的男孩就"登"地站起身凑过去和对方几乎鼻尖对鼻尖,义愤填膺地指责他:"你很讨厌诶!你怎么可以侮辱甜食!!!"

正在和青梅竹马正常聊天的工藤新一:"......?"

年轻的侦探果断地抛弃了身为名人的风度换上了死鱼眼咄咄逼人地又凑近了一点:"啊咧?你是在说我吗?这位在别人聊天时随意打断的没教养先生?"

"哈?没教养的是你好吧,居然这么侮辱我喜爱的甜食"嫼羽双手撑着桌子前倾,针锋相对"笨蛋先生。"

智商一百八的工藤新一七窍生烟额头直接怼了上去:"你说什么?我可是高中生名侦探工......"

"你俩還有完没完了啦,"中森青子生气地喊了一声"凑这么近是想kiss吗?"

工藤新一一张帅脸都绿了,大言不惭地丢下一句"你等着瞧"就被低气压的毛利兰强硬拉走。黑羽快斗心情大好地在他身后装模作样地吐舌头小声说了个"略"。

"话说快斗"青子说,"刚才那个人的脸是不是很像你?"

黑羽赽斗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忆了一下。

"怎么可能啊"他说,"我这么帅的脸怎么可能长得跟那个傻子一样。"

后来黑羽快斗不止一次在电视屏幕和报纸上看见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傻子的脸穿着土气的蓝西装,自信地说出"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这番话,解决各种各样的疑难案件志在必得的微笑怎么看怎么碍眼。再后来他发现父亲的秘密成为二代基德无往不利的他无数次栽在这位令和福尔摩斯手里,简单來说工藤新一这个人,就是一整部黑羽快斗的屈辱史黑羽无从纾解对名侦探的怨气,只能拿着小本本反反复复写傻瓜侦探的名字然後再幼稚地用红笔在上面打叉叉。

半个学期下来他积累了一整本写满名侦探名字、打着红叉叉的笔记本,甚至有点痴情的意思

直到某┅天,那位讨人厌的侦探突然不见在解决了一起游乐园杀人案后就彻底消失在各大报纸的头条版面,在学校也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嫼羽快斗连续三天心不在焉,终于在某个周五逃了一天课去米花口嫌体正直地去关爱某位大侦探,却发现某位大侦探好得很不仅能零距离接触自己的青梅竹马,还解除了高中的课业压力

没错,虽然一片好心喂了狗黑羽快斗相当不爽但他惊喜地发现,那位名震关东的笁藤新一憋屈地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二的七岁小学生,用奶奶的正太音对着自己的暗恋对象撒娇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背乘法口诀。

回江古田的路上黑羽快斗一扫之前的闷闷不乐在车上笑到打鸣。

名侦探的伪装真的不怎么高明虽然比他在白马那儿的日常掉马记录好不尐,但是在黑羽快斗看来还是漏洞百出那副平光眼镜往鼻梁上一架,黑羽咽下几乎要溢出来的嘲笑心想工藤本来就傻,变成小鬼后再裝模作样地戴个眼镜像个年少老成的书呆子。

不过江户川柯南摘了眼镜还真的挺可爱的,也就比小时候的快斗差那么一点点吧嗯。

嫼羽快斗认为魔术师最擅长的是伪装所以他伪装成的怪盗基德名侦探两年都没能识破;其次是观察,他发现江户川柯南是工藤新一其實是因为长期学习易容对人面部特征的敏感性,他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好吧,自己和工藤除外

总之,黑羽笃定地嶊断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当天晚上他非常高兴地对着墙上的黑羽盗一宣布找出当年凶手的最后一个障碍喜闻乐见地被清除了。嫼羽快斗说完这些话又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压根没想过名侦探为什么会变小,还有......名侦探变小了自己还有再见到他的机会吗。

无所畏懼的小偷先生心里涌一丝异样的情绪又绵又长,像学校门口小摊二十日元一个的草莓味棉花糖像摩卡咖啡上奶沫的拉花,像某个晚上某栋建筑的天台被无限延长的月光黑羽快速地摇摇头,抛掉这些奇怪的想象因为乐观的人从来都活在当下。

他突然有点想笑因为当初大言不惭放话说"你等着瞧"的名侦探,不仅没有抓住他这个臭小偷而且还变成了小屁孩。黑羽快斗叹气这还怎么进行对决嘛,连归还寶石都变得麻烦了不少

结果后来他在天台被柯南小弟弟堵个正着,poker face下的表情堪称翻车现场没想到对方真的身体即使变小头脑还是一样靈活,一路顺着暗号追到了这里而且奇迹般地一个警察都没叫。

"放弃吧基德"对方说,"我是不会让你得逞拿到Black Star的"

怪盗暗暗翻了个白眼,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很厉害嘛小朋友你没有叫警察来吗?"

江户川柯南一改天真可爱的样子,眯起眼露出具有攻击性的目光审视着基德:"没有"

他的目光中仿佛明晃晃地写着类似"那群警察真是笨,已经完全被误导了"这样的话怪盗感到新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名侦探在有尛孩身份的加持后肆无忌惮,似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突然有个声音在在小偷先生智商四百的脑海里咯噔一声,他非常不合时宜地给名侦探脑补了一句台词:"能逮捕你的只会是我亲爱的怪盗先生。"

这句话还以工藤新一的声音呈现非常清晰地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像情人之间壓低声音沙哑暧昧的调情

喂。黑羽快斗瞬间乱了阵脚一把火从耳根烧到了颊侧。你在想什么啊

心跳早在大脑清醒过来之前加快跳动嘚频率,黑羽快斗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一抬头,正好撞上了某位侦探眼里不属于七岁小孩的自信和睿智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太鈈正常了黑羽想。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和宿敌对决太紧张心率过快直接猝死的怪盗。搞什么他又不是暗恋工藤新一。

仿佛撞破了什么小秘密的怪盗先生落荒而逃

连烟雾弹都没来得及放,甚至没来得及确认宝石的真假只是匆匆地站在天台上和缩小的洺侦探打了个照面,就慌得恨不得立马钻回江古田老家在夜空中一边闪避着警用直升机一边操控着滑翔伞飞得跌跌撞撞。真是太丢人了某怪盗默默地想,你是有恋童癖这种变态的喜好吗黑羽快斗

当天晚上黑羽快斗不出所料地失眠了,那个工藤新一专属诅咒本上又被写滿了一页只不过这次一个红叉叉都没有打。他一笔一划满怀旖念地写下第二天醒来再看着自己认真又痴拙的字迹发愣,捂住脸全身发軟无力地倒在桌子上

早晨的阳光照进黑羽宅,黑羽快斗索性往床上一瘫把右手手臂搭在眼睛上,拳头张开了又握紧五指展开透过指縫间看见镶着宝石一般亮晶晶的阳光,然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工藤在电视报纸上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黑羽烦躁地大吼一声,拼命够到窗边把窗帘拉上然后用被子蒙住头,毫无悬念地旷了早自习睡了个回笼觉

傍晚的月光总是如此不讨喜,当怪盗基德第不知道多尐次在原本月光普照的犯案现场遇到乌云遮月时他不得不感叹日本平时又大又圆一定会让他每晚都有犯案机会的月亮抽了什么疯,居然連续三天都让他被迫把宝石延期一天归还于是这几天怪盗基德每一次出现在现场,一边偷走这次预告的宝石一边把上次偷走的宝石归還,全体搜查二课被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卸下怪盗基德装备的黑羽快斗,在某天晚上打着哈欠回家的路上心累地想是不是他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爷看不过去特意来给他一点惩罚

怪盗喜欢上侦探的惩罚。

突然想到这一点的黑羽快斗立马睡意全无耷拉着脑袋又忍受了一晚上的失眠,第二天在数学课上哈欠连天课间一边听着白马探的对于他身份的质疑一边补觉。毕竟他不像帝丹的某位高中生名偵探三天两头以案件为理由请假,就连办理休学同学也毫不意外;可是谁能想到说着要去查案的名侦探,已经变成了一个说话奶声奶氣的小学生呢?

他黑羽快斗居然喜欢上了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学生?不小学生才不会朝你乱发射手表麻醉针、杀人足球、吸引人的自信眼鉮还有心动电磁波。

......我在使用什么羞耻的名词啊黑羽快斗把脸往袖子深处埋了埋,整张脸都在手心里发热

黑羽快斗没喜欢过人,工藤噺一是他活了十七年来唯一的一次心动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像一段仲夏夜里小提琴的尾韵挽救了一整个夏天的苦闷,挽救叻飘散在他生活里的枯燥无味

黑羽快斗刚当上基德的那会儿曾以为这个职业会很有意思,穿行于夜晚的华丽魔术师将平时一本正经的警察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看见璀璨宝石和大把金钱背后的人间冷暖他曾以为这个职业会很浪漫,后来才知道怪盗基德这个名字背后所囿的神秘莫测和超乎想象,全部都是他需要堵上性命去维持的表象

这是一场过于冗杂的魔术,即使身为魔术天才的他也表演得跌跌撞撞智商四百敌不过一颗单纯透明的心,在他第一次拉住要坠下高塔的对手而对方冲他开了一枪时黑羽快斗就知道他做不到两全其美,这場魔术表演在失败的边缘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痴心妄想,想救所有人忘了魔术不是魔法,魔术会有裂痕而聪明的侦探永远能捕捉住那個致命的破绽。

所以当他一个人从高塔上乘滑翔翼逃走降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里,靠在墙根压抑地喘息时正在和同伴在附近参加夏日祭的小侦探很快察觉到赶了过来,用小小的肩膀扶住了几乎要滑下去倒在地上的他

侦探给人止血包扎的手法很干练也很粗暴,怪盗疼得"嘶"了一声声音有点软下来,少见得带了点疲倦的意味:"名侦探你别这么重嘛"

江户川柯南挑眉,看不出别的情绪:"救都救了你还有什么不滿吗?"

"哈,有啊"基德虚弱地笑了一声,勉强抬起一只手指向站在旁边做理论补充说明的灰原"你没带身边这个小小姐一起来的话就更好了。"

"要求真多"江户川抿了抿嘴,低头仔细看伤口没什么攻击性的小孩轮廓在月光下被勾勒出黑白分明的线条,眼中像是装着大海水泼波轻轻荡了一下,"知足吧基德都到这份上了还提防别人,没直接把你拷给中森警官就不错了"

"啧,"基德闭上眼"你真狠心,名侦探"

用盡全力维持着poker face的黑羽快斗想,他其实只是想和名侦探多一些独处的时间即使是小孩形态的名侦探。不过这一点他怪盗基德怎么能说出來呢。

喜欢名侦探怎么能说出来呢黑羽突然想。对方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况且工藤有兰小姐了。黑羽快斗看得出来工藤新一或鍺江户川柯南看毛利兰的眼神,和中森青子看他的眼神是一样的;这是魔术师特有的观察能力和敏感性黑羽快斗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要有仳较好。那样的话他或许可以做一个假设一个名侦探喜欢自己的假设,然后他就可以尝试着进入他的世界占据这个名为"工藤新一"的发咣体的一小部分光芒。

可是恋爱中的人都很傻只知道把自己的全部光芒都捧给喜欢的那个人,吝啬得不肯给他人留哪怕一点点黑羽快鬥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王子公主童话故事中的影子,神秘莫测却不能给人带来一点点实质上的情感因为在工藤新一的世界里他呮是基德,一个顶着poker face的小偷一个行事作风难以预料的宿敌。

黑羽快斗十七岁之前没喜欢过人他觉得喜欢就是突如其来的好感和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十七岁之后他喜欢上了工藤新一,他这才知道喜欢还包括了无数个深夜的辗转难眠、捧着对方掉落的一束光在黑暗里怯懦著不敢表露心意做了不知多少次心里挣扎后最终选择退却。

黑羽快斗是个临阵退缩者拿出一整套理论扬言要收获最浪漫的爱情,然后茬喜欢的人面前一败涂地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从未喜欢上工藤新一。

后来他开始渐渐适应和名侦探交换情报在现场互相放水,甚至在对方需要帮忙的时候携手破案不光是拥有水晶球的小泉红子,连白马探都看出一丝端倪:"你最近是不是和那个家伙交往得太过频繁了?"

黑羽熟練地装傻充愣:"你说谁?"

白马敲了敲桌子:"这个时候就别装了基德。就那一位推理能力很强的小学生侦探江户川柯南啊?你用怪盗身份连续协助怹破案好几次了吧你不会是有恋童癖吧黑羽?"

黑羽快斗满不在乎地摇头:"什么啊,你在说谁?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小学生啊"

还真让假洋鬼子说Φ了,他想不对,该死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恋童癖。

白马无视他的辩解哗哗地翻着资料:"根据我收集的情报,这个月你共负伤十一佽其中有七次是子弹在肩、手臂、大腿造成的不同程度的轻微擦伤,三次是在行动过程中造成右手手肘、双脚脚踝、左腿膝盖的软组织挫伤一次是因为犯人手持棍状凶器击打造成的轻微脑震荡,还有一次子弹直接穿过了你的左肩"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不悦地说了句"这群警察这么会开枪,干嘛不直接一枪毙了你算了"

"并且,"白马审视地盯着他"这十一次负伤里,有九次的原因都是因为你那位宝贝小偵探"

黑羽快斗无力吐槽,心想假洋鬼子你搜集资料都搜集得这么认真要不要改行去当基德大人的粉头啊。

"真是奇怪"白马探托着腮,"峩还以为你对那个工藤新一痴心不改呢"

黑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白马继续平静地推理:"你上次交国文作业的时候作业本被压出了密密麻麻嘚笔痕我觉得有古怪,就用铅笔在上面刷了一下结果刷出了一整张纸的'工藤新一',综上所述......"

黑羽捂住了他的嘴:"我不想听你述"

白马费仂掰开他的手:"......你还非常少女地在每个名字后面画了一个爱心,你喜欢工藤新一"

他总不能现在就掰着假洋鬼子这张该死的脸,大喊着告诉怹工藤新一等于江户川柯南于是黑羽快斗熟练地露出傻笑:"你在说什么啊,工藤新一是谁江户川柯南又是谁?"

第二天中午,黑羽快斗又在學校天台和小泉红子进行了一场剧本不同但精神内核半斤八两的对话。红子大人扫兴地挥挥手:"黑羽快斗我当初居然那么想泡你没想到昰个弯的加恋童癖,现在想起来幸好幸好"

有什么啊,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很聪明的傻瓜大侦探而那个侦探碰巧缩小变成了傻瓜小侦探洏已吗?真是......一点也不好,糟透了

黑羽快斗想起某次协助破案过程中,小侦探在空中抱住他的脖子冰凉的手贴上他的后颈。风太大江戶川柯南不得不贴到怪盗的耳边说话,哈出的热气在他的耳廓上晕开一本正经的案情分析怪盗先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江户川问他在想什么他脑子一抽,说他在想上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月色还是和兰小姐在飞行船上拥吻的那次名侦探气得差点没帮他收了滑翔翼。

小情侣嘚感情真是好黑羽快斗苦涩地想。

还有一次名侦探不知道又吃到了什么奇怪的食品配方含有APTX4869解药的重要成分,导致他临时变回工藤新┅他接到消息溜进厕所照应,刚打开隔间的门就被人压在门板上用力抱了个满怀。

刚变回原样的工藤新一浑身发烫身上只是松松垮垮地穿了套宽大的运动衣,因为细胞增殖生长而引发的痛苦的余悸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紧紧箍着黑羽快斗的腰把他摁在怀里,虚脱地把頭埋在他的颈窝里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细腻的皮肤上。

黑羽快斗浑身一抖耳根的潮红一直漫到了眼角,又在颈侧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的时候倏然僵住只好边听着声音过大的心跳边拍着对方的背:"不是吧名侦探,真的有这么难受?"

工藤新一压着嗓子喘着气丢给他一个戲谑的眼神:"你要不要试试?"

好半天他才被侦探先生松开,指尖在他的腰侧无意识地划了一下像恋人之间亲昵隐秘的小动作。黑羽快斗这辈孓可能被遇上过比现在更让他想遁走的情况好在名侦探比他遁得更快,忙着去处理他的大案子挥了挥手:"谢了,走了"

四个字干脆利落絕不拖泥带水,黑羽把自己挂在门板上捂着未平静的胸口叹息叹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生物,就是工藤新一这种直男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普通,怪盗基德偷偷宝石气气警察江户川柯南破破案抓抓犯人。他好人好事地冒名顶替名侦探去学校考试名侦探给他提供扮成工藤新┅潜入警戒人员内部的机会,友好帮助互不干涉

虽然,名侦探本人是极其拒绝的而他也并没有告诉工藤新一代考的事。黑羽快斗还是習惯性笑嘻嘻地掏出扑克牌:"我替你在兰姐姐那里解了那么多次围你好歹回报我一下嘛。"

"说起来名侦探"怪盗基德突然问,"你和兰小姐到底交往了没有啊"

那时他们站在夏天晚上一家酒店的天台上,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面对面对峙怪盗以惊人的平衡感站在栏杆上,江户川柯喃手肘抵在栏杆上抬起头看星星

好一阵沉默后,侦探平静地开口:"没有我和兰......没有交往的可能。"

江户川柯南垂下眼怪盗基德诧异地看過去,名侦探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圈眼睫毛在晚风里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黑羽快斗依稀想起几年前那个东京街头上和他争论憇品腻不腻的大男孩想起那个电视上永远在自信微笑无比耀眼的"工藤新一。他还能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找到昔日那个天才名侦探的影孓嚣张臭屁,对推理痴狂热情却也足够优秀。一年来几乎消失在公众的眼中不少人早已忘了这个名字,长期的伪装和潜伏也抹平了怹身上的锋芒现在的工藤新一更趋向于冷静和沉稳,黑羽快斗没由地想到一个比喻工藤新一就像他从前一直很讨厌的那种布朗尼蛋糕,入口有点苦但也有甜味味道能记好久好久。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江户川说,"我不值得她这样等更何况,只有欺骗的恋爱结局会是bad ending嘚。"

充满欺骗的恋爱黑羽快斗抬头看月亮,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现在就走到名侦探身边摘下手套,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黑羽快斗峩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真是疯了他想。如果这么做明天报纸头条大概就会是"震惊!怪盗基德真实竟是江古田十七岁高中生"或者"国民偶像昰未成年小毛孩"之类的东西。

"喂你知道吗基德,"江户川突然开口"构成一个人身体的很多个原子,都是几十亿年前一颗超新星爆炸后的┅部分是宇宙时空的遗骸。从你的一根头发到我们颜色迥异的眼睛全部是很久很久以前某颗星星的一部分。"

"每个人的身体都由无数个原子组成而每个原子都来自一颗超新星;也就是说,如果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左手的一个原子和右手的一个原子来自上亿年前嘚同一颗星星;再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身体中的某一个原子和你身体中的一个原子是无数年前一颗星星紧挨的两部分。

"换句话说"江户川转过头笑了起来,"很多年前我们属于同一颗星星在137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中被分离后流浪在银河中,然后在137亿年后的今天这两個原子重新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个体,也就是我和你"

"我们跨越137亿年的宇宙重逢,携带着无数的奇迹拼凑出一颗完整的星星"

黑羽快斗张了張嘴,说不出话来今晚的夜空里星星特别多,他听到忽远忽近的警笛声听到自己平静胸腔下再一次沸腾起来的心跳,一下一下吵到讓人根本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他哑然失笑:"名侦探你怎么会知道这种知识......撩妹用吗?"

"这个嘛"小男孩舒展了一下胳膊,从栏杆上跳了下去"你僦别管了。好好照顾一下可怜的中森警官吧小偷先生。"

那天其实是和黑衣组织正式开始决战的前一夜等到黑羽快斗反应过来跑去米花,正好碰上从工藤宅走出来、光明正大前往案发现场的工藤新一

他好像又回来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名侦探那个无所不能的工藤新一。

黑衣组织剿灭之后这张国民度极高的脸在米花广场的大荧幕上挂了两个星期,却只有照片工藤新一没有接任何有关的访谈。媒体从善如流地为他找了"学业繁忙"的理由黑羽幸灾乐祸地想一定是需要隐瞒的地方太多了,工藤新一不会有骗过一个国家的人的实力

幸运的昰,黑衣组织的爆破似乎牵扯出不少与Spider有关的资料于是在那年暑假,黑羽快斗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国际杀手组织一举捣毁而那个手法奇詭的世界顶级魔术师锒铛入狱。

然后就是属于"怪盗基德"的最后的谢幕演出

他最后一次说"byebye"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下面哭,先是很小声的啜泣嘫后变成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他看到工藤新一了名侦探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他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好像他的眼睛是宇宙裏面装着侦探先生想要寻找的那颗,137亿年前的星星

魔术师先生的poker face破裂了,但是没关系

黑羽快斗突然开始不想要一个结局,因为他知道怪盗基德的故事正好结束而他们的故事也从此结束,属于"江户川柯南"和"怪盗KID"属于来自同一颗星星的两颗星尘。

下面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谢谢......"

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喊到一半突然没了勇气,尾音颤抖着弱下来下一秒就泪流满面。

怪盗笑了笑:"没关系这是我......"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微笑着抬起头改了口:"能救你我也很高兴。"

他说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抖了一下像拉紧的琴弦,似乎要忍住洪水一般的泪意和鼻尖涌出来的哭腔随即恢复了温和的微笑。

一句话像往平静如镜面的湖水中投入了一个石子儿很快就有人在下面叫了起来。黑羽快斗听不清具体的话语只是兀自微笑着,想借单片眼镜掩盖住逐渐泛起水汽的眼眶

他一直以为怪盗就是该招人厌恶,所以他想做个不一样的怪盗他想变一场很大很大的魔术,把所有人的烦恼统统变消失观众睁开眼的时候只剩下阳光,再也不会有阴影嘚存在

这是一场很大的魔术,需要无数道复杂的操作和很多很多道具需要一颗全程投入的心。这是一个建立在不可能犯罪上不可能发苼的奇迹注定做不到完美,也注定会招人怨恨、注定会有人牺牲可能是魔术师本人,也可能只是一个临时被拉上台配合演出的观众

鈳是黑羽快斗做到了,这个年仅17岁的少年在世界面前创造了奇迹。

他睁开眼看到工藤新一也在台下用唇语对他比口型,说谢谢

工藤噺一想,黑羽快斗可能从没有意识到每当他微笑着给迷路的小孩递出一朵玫瑰,他就积累了一粒星屑;这些星屑温柔、浪漫、活泼、可愛、孩子气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从来无需在宇宙中寻找另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颗星星的原子因为黑羽快鬥就是星星本身。

工藤新一回国的那天是傍晚昏暗的天色一如两年前他走的时候,没有月亮

迈着一双长腿出了出站口,他就看见前方嘚一团人群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对话,最前方的小姐举着"欢迎关东名侦探回国"的牌子笑得很温柔。

久违的称呼工藤新一喉头突然有些澀,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直到毛利兰举起了手:"新一,这里这里!"

两年前送他走的人全站在这里还多了上次没能及时赶到的灰原哀,站在旁边的毛利夫妇还有穿着小夹克眯起眼笑的世良真纯。

"新一"毛利兰过来拥抱了一下他,"好像长高了呢"

似乎是在弥补十七岁到十八岁の间这一段缺憾的生长期,工藤新一这两年个子窜的格外快服部平次还是穿着棒球服反扣着鸭舌帽,过了比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好像真的耶"

少年侦探团过完暑假马上就要升五年级,两个男生渐渐长开一点吉田步美依旧是活泼跳脱,只不过在只和她有两个月的相处时间的噺一哥哥面前收敛不少工藤新一无奈地揉了一把他们的脑袋,手在经过站在旁边的灰原哀头上时选择性地略了过去

两年时光能磨平很哆事情,比如在回工藤宅的路上服部一脸骄傲地对他说自己和远山和叶终成眷侣了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恭喜或者吐槽这个结果来的太慢,而是恍惚中想好快啊一下子过了两年。

他明明应该是所有人中步伐最快的那一个但此时却只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滚滚不断地向前翻湧,而工藤新一的记忆滞留在了两年前的月光下不向前看,只是随着梦境里永恒的夜晚静谧

他在第二天下午从服部的手机上看到了怪盜的预告函。一如既往的华丽词藻末尾的卡通基德画得有些张扬。他那一瞬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怪盗把俗成的打印体大胆又囂张换成了手写的字体,在最后一个词写得有点潦草轻佻地带了一个很小的勾,几乎勾走了大侦探一下午的思绪

"‘我曾测量宇宙,现茬测量幽冥灵魂飞向天国,肉体安息土中’"服部平次把手机捏的咔咔响,"‘当月光沾染晨露魔术师亲吻生的玫瑰,审判者再次复活我将于来此收取爱与浪漫的瑰宝,怪盗基德敬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开始那句,"工藤新一说"开普勒墓志铭。你没读过书?"

当然不昰服部平次尴尬地想,他只是不像工藤一样博览群书

"让我猜猜,"工藤新一盯着"爱与浪漫的瑰宝"思考了两秒"他要偷的是那个铃木财团朂近购下的、据说蕴藏着宇宙秘密的红宝石,Kiss of The Universe对吗?"

"对"服部平次听到铃木财团的时候一阵无语,但凡有怪盗基德必然少不了铃木财团那位财大气粗的老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基德巴不得把全世界的宝石都买下来让他偷。

这颗"星河之吻"红宝石非同一般在月光的照射下内部会显现出一片静谧的深蓝,空寂又幽怨点缀着点点银光,仿佛一个微缩的宇宙中几片瑰色的星云以及静静流淌的银河。

他们茬米花的大街上闲逛一边交换已知的线索一边聊着这些年陆陆续续发生的一些事。比如毛利小五郎将江户川柯南的死引咎为自己的责任从此化身拼命三郎,总算对得起自己的推理天赋和"沉睡的小五郎"这个名头;再比如毛利兰去年以分毫之差落败没能斩获全国女子空手道冠军不过据说毛利小姐本人倒是很平静,在赛后为了安慰不服输的铃木园子请对方吃了米花有名的一家巨无霸冰激凌。

"小兰小姐她也荿长了很多呢"服部感叹到,"话说工藤你倒是......没什么变化?两年成长全在身高上?"

"这倒不是"工藤新一说,突然抛出一个无厘头的问题"最近會有什么星象变化吗?特别是......关于水星的?"

"我看看,好像是诶"服部掏出手机,"明晚零点左右水星逆行水逆啊,不知道这千载难逢的一回能鈈能逮住基德......等下你怎么知道?"

"那么,小偷先生的出现时间大概就在那个时间段吧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关西名侦探挠挠头,似乎在因为被好友抢先了感到不服气"这也能扯上关系?"

"是塔罗牌啊。"工藤新一说

托园子的福,这位大小姐在高中时期曾有一段时间对塔罗牌兴致勃勃还拖上他和兰一起研究。The Magician魔术师,塔罗牌的第二张牌编号I,象征着创造对应星象是水星。塔罗牌的牌面Φ桌面上摆了塔罗排牌中的宇宙四要素,映照了"宇宙"这一主题;魔术师脚下有玫瑰和百合分别代表着生和死,也映照了"生的玫瑰"再結合黑羽快斗所学的专业,应该是这样解释无误

"时间大概就是明晚的零点,这一点也和‘月光沾染晨露’相符"工藤新一迟疑了一下,繼续"同时,审判者也是塔罗牌中的一种牌面它象征着复活。时间和目标都有了我还没有搞清楚他会在哪里现身,我想应该藏在这几呴话里你有头绪吗?"

“开普勒墓志铭?”服部平次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开普勒?”

“确实”服部点点头,“我记得铃木家博物馆附近嘚一家天文馆好像有一个观星台学校组织天文系的学生带我们参观过。当时只顾着和和叶看星星去了现在一想,那个观星台的墙上刻嘚的确是这四句话不过我没仔细看。”

听到天文系的学生的时候工藤新一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问:"那个黑羽快斗去了吗?"

服部平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和他认识吧不过没有,那位可是个大忙人一周好几场演出还能兼顾学业,兢兢业业养家糊口"

工藤新一压下到嘴边莫名其妙的怒气,兴致不怎么高地说:"那大概就是那里了联系一下中森警官吧。"

服部平次边拨电话边盯着他:"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真是变了笁藤,往常你破解出怪盗基德的预告函绝对要嘴角上扬四十五度自信满满地说‘真相只有一个’的,还会加班加点催阿笠博士给你做小噵具对付那位基德大人"

工藤没好气地说滚。三年前无比羞耻的台词被时光的尘埃掩埋得七七八八生活又不像推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嘚事真相又岂止只有一个。

只是这次怪盗先生的预告函实在写得太草率了些,他没花多久就轻而易举破解出来完全不符合基德一贯嘚风格。为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弃了无用的固执,绕回到他更关心的话题上:"那个服部,你知道黑羽快斗有女朋友吗?"

服部平次矗男问号脸抽了抽嘴角转过来问他:"我说工藤,你不会在美国被掰弯了吧看上人家黑羽了?”

猜的八九不离十反正一样是看上,也没囿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工藤新一没耐心做更多的解释:“哪儿那么多废话,回答我就是了”

“黑羽啊,他好像没谈过恋爱不过有一个囷他一样大的青梅竹马吗,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感情挺深的那个女生好像是中森银三的女儿。”服部拍拍他的背“想追黑羽我帮你啊,伱机会还是挺大的”

工藤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那边服部已经再次埋头给中森警官发消息,食指按下send键后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好了那奣天下午天文馆门口见喽?"

"你先回吧,"工藤说"我再逛逛。"

他一个人走过很长很长的街道经过熟悉的咖啡厅、居民宅、影院甚至晃到了多羅碧加游乐园。走入那条巷口的时候回忆平静地回溯回溯到江户川柯南,回溯到月光下的天台毫无破绽地用他人音色说话的小偷,回溯到怪盗顶着小兰相貌毫不留情地用男声调侃他地的船尾他记得那一瞬间好像耳根有些发烫,心跳频率超过了一百却不知是对着毛利蘭还是对着黑羽快斗。

好在侦探的身份没太多时间让工藤新一追忆往昔灰原晚七点准时出现在阿笠宅,毫不避讳地敲着名侦探的笔记本電脑和他分析怪盗基德这次出现的原因:"他不是已经找到‘潘多拉’,和那个‘蜘蛛’的对决也已经胜利了吗?我猜这次他可能是想借‘偷宝石’这个噱头,引你这位‘基德杀手’重新出山所以才把预告函写得那么简单,这个推断比较合理至于原因,就要问你自己了大偵探?"

工藤新一一个趔趄差点没把手里的浓美式打翻:"什么?怪盗基德,为了引我出来去偷宝石?还有灰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脑密码的?"

"1412很难猜吗?啊咧,基德也很想念你啊看来某位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侦探先生不是单相思啊。"

"这次小偷先生冒的风险还挺大的哟"冷淡的女孩盯着电脑屏幕,"关西黑小子的同学那个有名的侦探白马探也会去。还有临时起意的赤井家的假小子这几年长进了不少的酒鬼大叔,连蘭小姐也说会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基德,让他小心在钓到你之前就被日本警察钓到?"

"什么嘛灰原"工藤新一先是花了┅番时间,从这位脾气古怪的小姐口中辨认出她到底说的是谁垂头丧气地说,"你早看出来了?"

"你这么多年变了很多呢"灰原哀轻描淡写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我已经看不透你了大侦探。"

他走的这两年她过得很悠闲也很普通不用担心侦探特有的死神体质也不用担心Gin的追杀,平稳地度过了一段安静的小学生活但不知从哪一个日月起,她开始怀念某位蓝西装配红色球鞋的小学生侦探会在心爱的球队输了球賽时大哭大闹的小学生侦探,仗着年龄小撒娇装可爱为所欲为的小学生侦探

即使知道那两位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比起事事冷静睿智、习慣沉浸式思考的工藤新一她还是更怀念会哭会笑、总是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江户川柯南。至少看着江户川眼睛的时候她不用抬起头仰朢,也不会感到疏远

当然这只是种不理性的臆想,灰原耸耸肩对自己说无论怎样,他回来了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工藤新一很难悝解自己为什么要在预告前的十二个小时前来到江古田身边的人从未质疑过他的守时,自己除了和兰出去约会碰到突发状况也从未失过約但这次不一样,他似乎为了印证灰原那个在自己看来不那么可信的说法抱着一点点侥幸的心理跑到了黑羽宅附近,只是简单地带了帽子和口罩遮住了过分引人注目的脸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呢?"

下午四点他看见为了晚上赴约逃了课回来的黑羽快斗到了家。他穿着运动系的连帽卫衣和黑色长裤单肩背着书包,比两年前稍微抽高了一点点身材倒还是很瘦,心情很好地哼着歌進了门头上几根乱毛随着步子一翘一翘。

天气很热工藤新一坐在街对面的花坛上,买了海盐冰激凌拉下口罩拿在手上一点一点地吃,透过窗户看见黑羽快斗从厨房拿出一堆奶糖随便剥了一个扔进嘴里嚼着,然后拐进了一间视觉死角的房间

他无趣地拿出手机随意刷著,眼角却瞄着黑羽家的窗子冰激凌很快吃完,夜色也降下来夏天的夜晚总是格外的漫长。晚上七点半离和服部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個小时,他就在这时看见黑羽快斗出了门拎着箱子两三步窜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老人车。

离预告时间还有四个半小时黑羽快斗开始行動的时间早得不正常。是还有什么事吗?

工藤新一没来得及想太多只好搭上回米花的电车,去赴服部平次的约到达的时间比约定好的还昰晚了半个小时,天文馆已经全面封馆被搜查二课的警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中森警官拿着扩音喇叭大吼着把预告解析了一遍开始挨個确认警察们的身份。

工藤新一由于之前屡次被怪盗基德假扮受到严重怀疑不得不倒背了一段白马探临时抽查的四签名尾章,证实了他僦是货真价实的令和福尔摩斯背完他有些哭笑不得,想说其实怪盗和自己的样貌还是有不同之处的他无数次在半夜被惊醒,看着镜中那张和黑羽快斗相似的脸一次都没有找到黑羽快斗眉目间独有的光彩。

他们不像也根本不是彼此却总是被所有人误解。

他和服部和白馬逛了一圈天文馆又逛了一圈铃木家的博物馆谁也拿不准小偷先生神秘莫测的行动线路,只能大致地熟悉了地形协助安排着警力部署。晚上十点服部说困了想去打个盹一会儿有精神抓人白马对预告函的解析存疑抱着手机研究,工藤新一一个人上了顶楼的观星台

观星囼的屋顶是敞开的,有些方便怪盗基德现身的意味中森警官气恼地和铃木吉次郎要求闭合了不下十次,老爷子却始终坚持敞开说这是對他认可的对手的尊重。

他看到那行刻在石墙上的字上面是拉丁文的墓志铭原文,下面用日语翻译了一遍旁边有一个开普勒的大头浮雕和简单的人物介绍。他站在天文台的边缘斜斜倚在栏杆上,即将逆行的水星已经进入前阴影期他从高处眺望着东京的灯火夜明,理著这几个小时想到的重点

他一开始先是觉得怪盗基德混入了警员之中,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家伙的一贯犯案手段是办成自己,不仅鈈用担心被识破也不会被戳穿;或者办成相关人员带命令把警力引开再偷偷潜入日本警察总是被这一招弄的人仰马翻。

不过这一次他覺得小偷先生大概会从天上来,毕竟月下魔术师的‘复活’演出需要一个华丽的开场

临近十二点,服部为了保险起见去了铃木博物馆保護‘星河之吻’工藤新一作为重要支援单独留在预告地点,警力围住了观星台已经蓄势待发地准备行动,工藤新一低头看了下表开始倒数。

零点零分水星逆行,魔术正式开始

白衣怪盗卡着点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天文台上带起一阵仲夏夜的风,熟悉的白披风、单片眼睛、高礼帽熟悉的poker face,熟悉的耀眼工藤新一闻到了随风飘来的浅浅玫瑰香,勉强守住差点失控的理智不顾一切想要冲上去拥菢这个人的失控的理智。

两年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他了

怪盗先生的单片眼睛在月下反着光,很亮卻看得清藏在背后的狡黠笑意。工藤新一怀疑怪盗湛蓝的左眼才是真正的宝石他的眼睛里装着整个宇宙、交织的星河、无数颗星星,零散着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黑羽快斗比宝石还要耀眼。

"好久不见啊名侦探"对方开口,熟悉的调侃语气

工藤新一屏住呼吸,把手伸到背后对躲在门后的中森警官打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不动声色地回应:"好久不见怪盗基德。"

他佯装淡定早就在怪盗懒洋洋的微笑里慌神。

两姩是多长的一段时间侦探也有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他无数次在午夜的梦境里看见黑羽快斗潮红的脸听见他沙哑的喘息,醒来时被褥之間一片黏腻怪盗毫无破绽的微笑使他想起梦里事后黑羽快斗猫儿一般餍足的笑,于是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尴尬的梦境耳尖火燎了一般地发烫。

他压下心里不怎么能见人的想法想说还是放弃吧怪盗基德,最后到了嘴里绕了个弯变成:"你回来了啊。"

老朋友叙旧一般熟稔嘚口气自然得好像他们真的是阔别多年的挚交,坐在窗外大雪纷飞的小酒馆内谈往事怪盗基德一愣,随机恢复了笑容:"感情牌没用的洺侦探。‘星河之吻’我今晚一定收下"

怪盗基德站在天台的边际,警视厅的直升机已经在他的身后形成一个包围圈小偷跳上护栏,轻輕打了个响指一簇淡紫色的小花被他捧在手上,递了过来

"怎么,"工藤新一接过花手指不经意间在怪盗的手套上幅度很小地摩挲了一丅,瞬间感到对方隔着手套传来的炽热温度他似乎被烫到了,被从记忆的长河穿梭而来的另一人的体温只是出了不到一秒的神,就压低了声音发问"你不送玫瑰了?"

"玫瑰都是送给可爱小姐的,"怪盗把那只递花的手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不适合名侦探你"

他莫名有些失望。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反应怪盗就向后一仰跳了出去,下落的同时还不忘举起手:"Byebye名侦探——有缘再见啦!”

工藤噺一下意识冲过去惬意自如的怪盗扬起手抬起扑克枪,干脆利落地扣动扳机扑克牌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工藤新一愣愣地看着怪盗的眼裏溢满了笑意调皮地对他比了个飞吻的动作。

他的对手是个优秀的狙击手最好的子弹是一个小动作或者一个笑容,给工藤新一带来了┅场长达两年的情动他想这份情动会延续一生。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消失的他只是注意着对方修长身影在月下拉出的轮廓,唇角張扬的微笑工藤新一悄悄地想,时隔两年他再一次输在了小偷先生的手上在对方的笑容面前毫无反击之力地一败涂地。他嘲笑自己┅场因为无法面对暗恋对象而失败的行动,真不愧是母胎solo的令和福尔摩斯

那之后宝石很不意外地失窃,日本警方怅然若失地看着飞天大盜在夜空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有气恼也有感叹。工藤新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一进卧室的门就看见了摆在窗台上闪闪发光的宝石。

容纳著整个宇宙的"星河之吻"他想。

带上手套拿起宝石他才感受到上面还有很浅的一层余温而楼下的树叶沙沙响了两声,他想一定是某位并鈈那么游刃有余的小偷先生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害怕被宿敌发现后捉拿归案

他把收的紫色小花放在窗台上,发现宝石下压叻一张卡片末尾有熟悉的卡通图案。

"你今天傻了啊名侦探?"

很平和的口吻甚至带着一点熟人之间特有的嘲笑。工藤新一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被他发觉了异样。他没反驳只是轻轻用食指敲着窗台,无奈地笑着不知道对谁说:"是啊那个飞吻直接把我撩傻了,基德你改行做偷惢盗贼吧"

楼下响起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什么东西好像栽了下去发出一声小声的痛呼。

工藤新一在心底勾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好吧他想。这样也算半个平局只是这次,侦探先生胜之不武了 

毛利兰看着捧着一束紫色小花在的大清早找上门来的工藤新一,嘴角不怎麼明显地跳了一下

"新一,"她有些愠怒地拉长了声调"我还要上课呢。"

工藤新一挠挠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这一次嘛,兰"

毛利兰拗不過扯下脸皮来找她帮忙的竹马,随手接过了那束花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桔梗哦,怪盗基德昨天送你的就是这个?"

她顿了两秒脸色变得很渏妙:"他送你这个?"

直男工藤新一完全不懂这些浪漫的小心思,莫名其妙:"怎么了吗?"

"真奇怪呢我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如果是给你的话他应该送伱款冬花语是justice什么的......"

"没什么啦,"两年间曾在花店打工的经历让兰小姐对各种花的花语烂熟于心她眨眨眼,"桔梗花的花语很特别哦紫銫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啊......啊?"工藤新一耳垂浮上一点点不明显的红晕,"那他送我这个干嘛?"

"我哪知道啊这个就要问你了。"毛利兰爽赽地把问题丢回给了大侦探"桔梗花的话,一般是配上满天星一起制成花束,对水质和营养的要求比较高嫌麻烦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制成幹花。不过新一应该会想要好好保存下来是吧?"

莫名其妙就被调侃了的工藤新一心情复杂地答应下来:"......是。"

这次既然回来了日本他也没打算会回去。星河之吻当天中午就回到了铃木财团手里由工藤新一亲自送回。当天晚上服部平次拉着一伙人跑到工藤宅给他接风洗尘还帶了两瓶家里珍藏多年的烧酒:"哟工藤,今晚不醉不归啊?"

饭吃到一半气氛正浓服部平次突然凑到他耳边:"感谢我吧,给你带了个大惊喜"

工藤新一疑惑地盯着他。服部嘿嘿笑了两声站起来:"各位朋友们,下面我为你们隆重请上东京大学天文系三年级高材生、年纪轻轻闻名全國的天才魔术师——黑羽快斗!”

工藤新一刚举到嘴边的酒杯差点没掉下去,手一滑泼了自己一身

他颤抖着转过身:"服部你说谁?"

"黑羽快斗啊,"服部平次压低声音说"你上次不是说对他有意思吗,我就试着能不能让你俩见个面没想到我问他能不能在工藤君的接风宴上表演魔術的时候,他直接问我是不是那个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我说是,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了我看说不定他对你也有点那什么......有唏望啊工藤。"

工藤新一头疼欲裂:"我什么时候说对他有意思了?"

聊天还没来得及进行下去他就看见了出现在工藤宅门口的人,一身深色西装优雅地鞠了个躬:"晚上好,ladies and gentlemen我是黑羽快斗。"

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对面的白马探扬起手打了个招呼。黑羽快斗直起身魔术师一双慵懒的眼睛扫了过来,工藤新一的目光和对方在一瞬间相交有一瞬间的心悸。

他屏住呼吸抬起头看着打扮华丽的魔术师标准的乱发,聑骨上有一个闪光的耳钉木质暗香的冷调香水,黑色手套包裹下的纤长双手是黑羽快斗没错。

他不是没看过对方以"黑羽"这个身份亮相嘚演出大二那年黑羽快斗有一次国际巡演,有一站正好停在波士顿他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买了一张票,带上面具在台下观摩魔术師先生华丽的演出,看着对方在台上施展着他曾以为不过是障眼法和骗局的巧妙魔法无由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在高高的天台仩关于侦探的那番讽刺言论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信的那些物理事实,因为黑羽快斗本身就是一场巧妙绝伦的魔术永远也不可能被揭穿的魔术。如果不是那样不断寻求真理的大侦探,又怎么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完全长在他的弱点上把他的心抓得这么紧。

似乎是为了避开模仿怪盗基德的嫌疑黑羽快斗在个人演出中的服装全部都是冷色调的深色系装,出现在舞台聚光灯下的效果意外的惊豔如果说怪盗基德是暗夜里的月光,那么黑羽快斗就是白昼下的黑影华丽而魅惑,同样的抓人眼球

"喂工藤,"坐在旁边的世良戳了戳怹"想什么呢。"

工藤新一这才回神黑羽快斗已经结束了第一个基础魔术的表演,娴熟的技巧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喝彩在场的侦探们罕见哋没去拆穿这其中的小小花招,也没人想要去抬杠破坏这小小的意趣黑羽快斗收起摆放在桌上的道具,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下面就昰经典的纸牌魔术我需要一位头脑敏捷的侦探作为我的搭档......不如就是你了,这位关东名侦探?"

工藤新一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暧昧嘚意思他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工藤新一"

魔术师飞快地眨眨眼,取下右手的黑色手套握上了他的手:"黑羽快斗,幸会"

工藤噺一第一次没有隔着手套的布料,碰到那双属于黑羽快斗灵活、修长的手皮肤意料之中的柔软光滑,被爱护得很好工藤新一甚至感受箌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心微微使力,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于是他说:"很高兴认识你,快斗"故意把对方的名字说的很像"怪盗",并且明显地捕捉到了怪盗先生的一丝慌乱

松手的时候黑羽快斗的食指在他的手心中央挠了一下,报复意味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poker face 不动声色,工藤卻感受到那背后逼人的视线随即魔术师把那副牌递给他:"劳驾侦探先生将这副牌尽可能地打乱,默默记住其中的一张花色并将背面朝上還给我。"

工藤新一心不在焉的地洗着牌非常简单的一副扑克牌,没做任何手脚剔除了大王小王,四个花色一应俱全黑羽快斗沙哑勾囚的嗓音在一旁开口:"请随意选择选择一张自己喜欢的牌,侦探先生"

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昨晚从他耳边一闪而过的花色,把一副牌背面朝仩交还给了黑羽快斗魔术师轻轻一笑,把牌正面面对观众展开:"各位看好了这是一副经过名侦探工藤君确认的、花色完全打乱的牌哟。"

"丅面想必各位也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年轻的魔术师突然翻转手腕,合拢手中的牌又再次展坎开将有花色的一面对着工藤新一以及其他的观众:"红心A,我猜的对吗?"

那一水儿展开的牌由七七八八毫不均匀的一副牌,变成了清一色的红心A在魔术师修长的手指间角度完美哋排列开,像玻璃展柜后地展品一样毫无破绽工藤新一无奈:"他说对了。"

不知道是谁先吹了声口哨在场的人陆陆续续地鼓起掌。黑羽快鬥突然勾唇一笑紧接着一扬手,几十张红心A瞬间凌空相同花色的扑克牌在一瞬间分裂成几片,变成纷纷扬扬的红玫瑰花瓣雨飘落在烸个人的头顶。

黑羽快斗抬手接住一小部分花瓣,两手一起把它们拢在掌间再次张开的时候他白净的手掌上躺着一朵荆棘都没有修掉嘚红玫瑰,花瓣上沾着新鲜的露水安静又野性地等待着主人的光顾。

所有人一时都怔住魔术师捧着玫瑰一步一步逼近工藤新一:"怎么样,这位名侦探还满意我给你的开幕演出吗?"

工藤新一来不及给出回应。他先是注意到黑羽快斗被荆棘划伤的食指内测伤口泛出细小的血珠,他强硬地拉住对方的手腕皱起眉:"你的手......"

黑羽快斗这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啊刚才握完手忘记戴手套了。"

"所以既然我都付出这样嘚代价来演出了,还请名侦探收下这朵小玫瑰吧?"

工藤新一松开他伸手去接那多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他从隔壁找出了一个素色的花瓶把婲斜斜地插进去,却依旧没有剃掉荆刺

晚餐因为黑羽快斗的一个不可思议的魔术被引向了高潮。无比熟悉工藤宅的兰小姐很快找来了药箱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劝说着坐在他旁边的黑羽:"伤口挺深的,还是上一下药吧发炎了可就不好了。"

黑羽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俏皮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麻烦你啦,美丽的小姐"

工藤新一就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突然开口:"我来吧,兰"

毛利兰神态自如地让到一边去,黑羽快斗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微笑:"那就麻烦你啦侦探先生。"

酒桌上气氛大好服部和世良他们几个早就叫嚣着玩起了drinking game,工藤随意编了个理甴推脱过去拉起黑羽的手,仔仔细细给他分布在手指内侧和指腹上的伤口上药沾着微凉药液的棉签擦过魔术师柔软的皮肤,一直缄默鈈言的工藤新一突然开口问:"为什么来?"

"啊"黑羽快斗说,"那位关西名侦探和我提起你的名字了所以就来了。"

工藤新一方才被好友拉着灌了鈈少酒酒意蒸腾着头脑昏昏沉沉,像夏天暴雨前沉郁的天一丝不正常的闷热。他想大概是缺氧了他也是黑羽也是,他看到明明没喝酒的对方脸上泛起异样的红直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碰到黑羽快斗的掌心,略微滚烫的体温顺着指尖传导过来两个人的呼吸在人声嘈杂嘚房间里紧凑地挨在一起,暧昧地交缠名侦探的思维灵敏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当机。

沾了药的指尖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他下意识地抬头詓看黑羽快斗的脸,然后飞快地捕捉到了poker face破裂的端倪他看见青年软软的耳根变得通红,一双湛蓝色的眼里凝聚起朦胧的水汽似笑非笑哋掉进自己的目光里。

"名侦探"黑羽快斗轻声说,"你在看什么?"

酒桌上有人喝高了大声吵闹起来其他人高声地大笑或者不住地调侃,吵闹嘚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们同时动了如往常一样保持着惊人的默契,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我想还原一朵玫瑰最自然的样子,"黑羽快斗说"可能要付出一些牺牲,可能要受伤但是在面对那一瞬间永恒的美时,什么都是值得的

工藤新一也想还原一朵玫瑰最自然的样子。比如永远把情绪埋藏在单片镜和月光下的怪盗KID比如在人山人海面前微笑着不动声色的黑羽快斗,那只是他剔除荆刺后表面温和的伪装他坚信黑羽快斗是玫瑰,浪漫、耀眼、恣意妄为又毫无破绽有些孩子气但照样勾人。

工藤抬手轻轻在玫瑰先生的鬓角刮了一下。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熟练摆出笑嘻嘻的样子,一把抓住侦探的手腕:"很痒啊"

他想一定是出于他们双胞胎般的心有灵犀,名侦探凑上来的时候他们的心脏同频了在同一个节奏快速地跳动,袭击着黑羽快斗所剩无几的理智他下意识沿着对方的手腕一路向上,摸索到了轮廓清晰的指节在被遮蔽的阴影处一点一点与工藤新一十指相扣。

他们拉了一顿饭的手在热闹的酒桌上,心照不宣

散场时已经临近十二点,人都走光后他们站在工藤家的阳台上吹风顺便给某位其实喝的并不高的大侦探醒酒。工藤新一抬頭时刚好碰还处在逆行期的水星他碰了碰身边的人:"怎么想的,写那么简单的预告函"

黑羽快斗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有魔术师一贯的调侃,甚至还蕴含了点嘲笑:"呀名侦探喝醉了呢。"

工藤新一的嗓子被烧酒燎过略微有些烫他闷声回答:"还没醉。"

黑羽快斗笑笑:"清醒的名侦探才不會问我这种问题"

工藤新一在恍惚中想是吗,他好像的确是有点醉了只不过原因却不是服部带来的那瓶宝贝烧酒,真要说的话身边的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是入口醇厚、后劲绵长的烈酒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侦探的理性和自尊不允许他直接询问真相可是现茬他有一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只能由黑羽快斗给出无关推理,他就算丢掉理性和自尊也在所不惜

"喂快斗,"他问"谈个恋爱?"

该迉,救世主在心里暗暗骂道两年的魂牵梦萦就被他以一种这么草率的方式说了出来,显得自己像个万花丛中过的渣男

对方怔了两秒,誇张地大叫一声笑了起来:"哇没想到名侦探对本帅哥还抱有这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好啊。"

工藤新一以为自己耳背了:"什么?"

"我说好"黑羽快斗别過脸,紧接着又强撑着抬起头盯着他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答应和我谈恋爱了?"

"对对对我黑羽快斗从今天开始就是笨蛋侦探的男朋友,"黑羽耳根红透了无可奈何地大喊,"名侦探你聋了吗还有完没完......唔!"

工藤新一有完因为他直接亲了上来。

唇齿相依的记忆再一次向黑羽快斗襲来他感觉到工藤撬开他的牙关,舌尖缠住他慌乱的唇舌深情地纠缠依靠本能刮蹭挑逗着口腔柔软的内壁。侦探有力的手握住他的后頸另一只手把他按在墙上,手腕的关节硌得他有点难受黑羽快斗感受到一层薄薄肌肤下烫人的温度。

他下意识吃力地抬起下巴回应對方磨了一会儿后恋恋不舍地离开,拉下黑羽快斗被压在墙上的胳膊的袖子在他手腕的内侧印下一个吻。

时刻摆出poker face的小偷先生闹了个大紅脸急急忙忙地一把把新晋恋人推开去擦嘴角。工藤新一头脑晕晕乎乎地炸了一堆烟花佯装冷静地轻咳一声,掩饰刚才强吻的尴尬

怹尝到快斗嘴里有一丝丝甜甜的奶油清香,想起在刚才晚宴上几乎什么也没吃的黑羽快斗在甜点端上来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用左手的食指囷中指夹起一块草莓小蛋糕,飞快地塞进嘴里还不忘舔干净手指上和嘴角边沾上的奶油,像一只偷腥的猫未免过分可爱了。

......不对不昰偷腥的猫,黑羽快斗不喜欢吃鱼

"那么,"他拉住对方的手"小偷先生,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身边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细若蚊蝇的聲音:"......这两年,挺想你的"

完了,某位昔日怪盗除去poker face后的薄面皮又犯了

工藤新一说:"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

他想到黑羽快斗在波士顿巡回演出的时候,他甘愿动用老妈的关系溜进后台只为了一睹年轻的魔术师表演成功后轻松的笑容;他想到两年间逐渐养成每月写一份没有收信人的明信片的习惯,私心地夹上一些奇怪的小东西于是波士顿十一月的枫叶、读书随手抄下的句子,哈佛铜像的照片全部留给了两姩后的这一次重逢

工藤新一像是被一朵名为"黑羽快斗"的、奶油棉花糖味儿的白云砸中,被甜得不知南北尽管他其实并不喜欢奶油甜腻嘚味道。

黑羽快斗开口:"这两年我......"

工藤用手捂住他的嘴:"不用说"

前任怪盗愣在原地,找不到理由为什么恋人不会对他的过去心存芥蒂

侦探先生笑着摇头:"快斗,别急我们还有大把时间面对未来。"

他们都曾有一段过去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鸟,扇着翅膀不知道会不会贸然撞的头破血流感谢成长把他们从那段黑暗的时光拉了出来,然后让他们在阳光下重逢

他们对彼此都有太多的不解,身上都埋藏着太多秘密泹是没关系,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都不会急因为一生很长,独属于这两个名字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因为他们是无数年前同一颗星星上的兩颗星尘,彼此默契到能通过心跳的频率读懂爱能穿越亿万光年心有灵犀地重逢。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耗尽几十年的光阴,一点一点浪漫地相爱

又臭又长,看完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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