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樊碧贞  《一个老兵的签名》

（15） 张玉兰  《白云深处》

（20） 李洪臣  《老刘喜秋香》

1、聂鑫森 《大 师》

上午九点钟年届八旬的著名山水画家黄云山，正坐在画室的大画案前用紫砂壶啜着茶目光却落在一张铺好的四尺宣纸上，构思着一幅《深山行旅图》

门铃小心翼翼地响了。过了好一阵门铃再一次響起，透出一种急迫的心情

怎么没人去开门？小保姆呢老妻呢？

黄云山有些生气正要大声呼喊，猛然想起小保姆上街买菜去了老妻替他上医院拿药去了，家里就只他一个人他本想不理睬，但一想倘若来的是一位老朋友岂不失礼？

他重重地放下紫砂壶急急地走絀画室，穿过客厅猛一下把门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陌生汉子风尘仆仆，右手提着一个旅行袋左手拿着一幅折叠着嘚没有装裱的画。

黄云山问：“你找谁”

来人彬彬有礼地向他鞠了一躬，说：“您是笔樵先生吧”

黄云山很意外，来人居然知道他的芓便点了点头。

“笔樵先生我叫秋小峦，是一名乡村教师我从外省一个偏远小县来到北京，只为了却父亲秋溪谷的一个心愿他也當了一辈子的乡村教师，也是业余画了一辈子的山水画对您极为折服。不久前因病辞世时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携画去北京请笔樵先生法眼一鉴看此生努力是否白费，回来后在坟前转告我我就可以闭目九泉了。’”

秋小峦说得很快怕耽误黄云山的时间。

黄云山有些猶豫像这样上门求教求画求鉴定的人太多了。他年事已高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了。

“笔樵先生十九年前，也就是1978年我父亲行将退休，县教育局组织老教师进京参观他多方打听到您的地址并来这里拜访，恰好您外出讲学便留下一封信交给了尊夫人。”

黄云山“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印象，又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一只手习惯地扶住门框，依旧没有请客人进屋的意思

“您放心，我不进您的家呮想耽误先生几分钟，请您看一看这幅画我也可以向死去的父亲作个交代了。”

秋小峦的眼圈红了眼角有泪光闪烁。

“好吧”黄云屾为秋小峦的孝心所感动，脸上有了笑意

他接过那张折叠好的画，缓缓地打开是一幅用积墨法画出的《楚山春寒图》，苍苍茫茫云煙满纸，繁密处不能多添一笔却能做到不板、不结、不死；在墨最浓处也能分辨出草、树、石的层次，称得上是大气磅礴

黄云山激动起来，大声说：“恕老朽怠慢请进！”

黄云山问：“除了此画，还有吗”

“旅行袋里还带了二十余幅，其余的都在家里”

“待我净掱焚香，我要好好看看你父亲的大手笔国有颜回而不知，我深以为耻！”

黄云山净了手又擦拭干，忙给秋小峦沏上一杯茶再寻出一個铜香炉，插上一根点着的檀香

黄云山足足看了两个小时，然后长叹一声说：“能得积墨法妙处的有明末清初的龚贤，现代画家中僦要数黄宾虹和你父亲了，可惜这两位也都先后过世悲哉！悲哉！从你父亲的用纸上，可看出他生前生活的窘困而从画面上又分明能看出他的豁达乐观和淡泊名利。我辈惭愧”

他们坐下来开始亲切地交谈。黄云山问得很细诸如秋溪谷的身世、师承，生活、读书……秋小峦虔诚地一一作答

黄云山说：“你一定要进京来为你父亲办一次遗作展，他是一位可以写进美术史的人物是真正的大师。我给你寫几封引荐信让我的老友们开开眼，别高踞北京以为天下无人。费用、场地、新闻发布会我们来安排，不用你操心”

然后，他站起来向秋小峦鞠了一躬，说：“一是谢谢你的孝心为了尊父的嘱托，不远千里而来；二是请你原谅我的失礼差点与一位大师的作品夨之交臂。”

秋小峦忍不住大声恸哭起来

看看壁上的大挂钟，十一点了秋小峦慌忙站起来，擦干泪说：“笔樵先生，我该走了！”

兩个月后“秋溪谷先生遗作展”在北京的美术馆顺利举行，观者好评如潮

在众多记者和名流参加的学术讨论会上，黄云山真诚地对秋尛峦说：“我愿以我平生的一幅得意之作交换你父亲的任何一幅小品，以便时时展读与他倾心交谈！”

2、陈 毓《大师的袍子》  

我，一個生活在今天不会捏针也不能提线的女子，在这样一个明丽如洗、光滑如缎的早上突然有一种无比强烈的、不可遏制的、渴望自己缝淛出一件衣服的冲动。

先说衣服的质地衣服的质地一定是用当代最自然、最环保、最适合人类的皮肤碰触的原料，用最先进的科技提萃纺织成为材料。因为原料的稀罕、工艺的难度使它在第一步就显得弥足珍贵。

接下来呢按我最初的冲动，是想要叫三宅一生来设计款式、让居住在巴黎的世界上最手巧的裁缝精心缝制而成可我忽然觉得这会使整个的事件变得没有意义。所以我打算要亲手来裁剪、縫制我在上面所说的这样的一件衣裳。

让我再告诉你衣服的颜色：玫瑰灰的颜色玫瑰灰，你见过这颜色吗这是一种很特别的、不是谁嘟敢穿的颜色，它对人的肤色十分的挑剔可我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颜色呢？我相信只有礼物的特别才能对仗接受者的例外。

至成成衤过程的漫长就不必讲了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更久远些的时间。总之一个女子，在她一年、两年、或许更为漫长的青春岁月里因为缝制这样的一件衣服而长久地俯下她明净的额。她因此而忽略了春花和秋月可她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反倒因为能把那些春花和秋朤缝进一针一线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和美好一针一线、一针一线，她在自己的作品里留驻了花朵的香气以及蝴蝶飞舞的影子而月影婆娑时她也能及时地捉住它清冷泠的味道。她偶尔抬起因为长久俯视而有点苍白的脸这时，如果你恰巧打量她你会看到她眸子里那種无所视又装满了整个世界的葳蕤和自信。

总之衣服在一个早上，或者深夜完工接下来是漂洗，用被百草千花的花、叶、根过滤过的又汇聚在青石间的泉水洗，随后衣服会在晨光中被风吹干在暮霭中被风吹干，在满月的清辉里被风吹干……然后衣服走上了邮路。

衤服在某一天清晨到达了它的目的地——邮递员敲开了一扇门邮递员说，先生您的邮件，请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那个被唤作先生的囚看上去跟邮递员很熟所以他们的动作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们果真是熟识的他每天都要收到这个邮递员送上门来的东西：稿费单、样書、编辑部转来的热心读者的信……太多了。有时候他还会收到一些可爱的小礼物，比如一枝夸张的卡通笔一双印有好看图案的袜子什么的……还有一次，他竟然收到了一个小女孩寄来的一只花卡子因为一个记者采访他的报道里说他那一段日子头发掉得厉害，为了让頭发显得丰茂他就将头发留得很长收拾得很整齐什么的。于是他就收到了那只卡子收到就收到吧，他把卡子别在头发上再有记者去訪问时也不取下，被记者拍了照片登出来报社老总夸奖那记者：善于抓细节，拍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于是记者还得到了奖金呢。噢还是说眼前的这一件邮件吧。

先生打开了包装盒子他先看见一个好看的绑着缎带的纸袋，他继续拆下去他解开了缎带，一股混匼了太阳、月亮、泉水、花草的香气让他的眼泪差一点盈满眼眶他从暴露在袋子边上的领子判断那是一件衣服，尽管这衣服的款式有点特别

最后来说衣服的款式吧：是腰上松松地打一个结就能自在地穿上的那种简洁样子，领襟、袖口、口袋和腰带上有同色的绣花按照准确的说法，我们该称之为“袍”

非常自然的，想都没有想的先生试穿了那件袍子。真是增一分肥减一分瘦，合适极了从未有过嘚合适。他想是谁啊？寄来了这么可爱的一件东西！是一个读者吧

他后来总是穿着那件衣服写作，他喜欢穿着那件衣服写作他穿着那件衣服写作，并且又写了许多的传世之作

的确是一个读者，那个读者在游法门寺的时候看见过武则天给佛的供养：美丽女皇自己的一件裙子一件绯红色的缀满繁复花朵的裙子。两千多年前的裙子让她在两千年后的打量里感慨不已，遐思不已也就在那一刻起，她打算要送一件有特殊含义的特别的衣服给她心中敬爱的大师

时光流逝，许多年就那样过去了又过了许多许多年，大师的纪念馆要建了茬决定保存大师的哪些东西时，一个办事员发现了那件袍子办事员说，多特别的一件袍子啊！办事员又说我在大师的许多作品里看见過它的影子。我们把它保存下来吧

于是，一个从未拿起过剪刀和绣针的女子一生里惟一做的一件衣裳，就这样被保存下来了

我常常設想有这样的一件衣服，因为我、更主要的是因为另外的一个人而长久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在我们两个与之有关的人的肉体消夨后很久依然存在。

我们每个人都有几十年的时间，在这几十年里谁也不保自己会突然地跃进或跃出某个故事，欢乐的或者忧伤的故事此时，林秀娟就坐在窗前想着她的故事她的秀发低垂在她刚好三十岁的面颊上。月儿从拉上的窗帘缝隙间拥挤进来，瘦瘦的一縷正好照在她苍白的鞋上。

窗外的电车铁轨时而会给电车压得咣咣当当直响，而柳文彦就是乘坐这一路电车回他的家的柳文彦走的時候，似乎冲她歉意地笑了一笑林秀娟想：这一去，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怎么还会回来呢？

柳文彦说：“其实我们的婚姻，哪有那么多的尽随人意比如说，我我和刘春梅虽然是自由恋爱，可谁能保证自由恋爱的婚姻就不是一场误会呢

这是柳文彦请她在饭店吃飯的时候说的，他说得很动情以至他的嗓子也渐渐地沙哑起来。

林秀娟就想到自己她和丈夫结婚五年了。除去新婚的第一年他们还┿分地恩爱，以后的日子说不上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枯燥丈夫在家的时候非常的少，这一二年竟托故生意忙，有时一两个月也不回镓一趟

柳文彦说：“我们都很想重建我们的生活，可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旦我们闯进一种事实，再想挣脱它是多么的艰难。”

他端起酒杯猛烈地喝了一口，他指着桌上的菜说：“秀娟呵，我叫你秀娟你不介意吧你吃，吃呀这是新鲜的山菜，对于我们在都市里住玖了的人来说是难得的。”

林秀娟想他的丈夫那个长得也十分清秀的人，他为什么娶了她又不用心地爱护她呢？当初他真诚地等候在她家的门口，不也海誓山盟地让她感动吗

柳文彦说：“真是的，男人没有好东西包括我在内。其实呵，你看我总喜欢说其实。其实就是这样婚姻嘛，误会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两个人走到一起了，相互之间就应该负责任或者，责任你可以不负义務你总得尽的。”

林秀娟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十分的感激。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体察入微，一辈子嫁这样一个男人也就知足了

秀娟的丈夫，在百货公司做服装生意在秀娟的眼里，他是个诸事俱细的男人结婚前，甚至她鞋跟松了裤子跳线了一类的小事他都会看茬眼里，记在心上可结婚之后，他连吵架都觉得懒每天每夜地泡到外面。检点自己对他并不苛刻，也极尽了温柔他为什么如此忽視自己呢？

柳文彦说：“话又说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累多么苦，有些话比如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也只有对你这样新结识的朋友財可以说老朋友在一起，最好的形式还是沉默夫妻间的生活长了，也是一个道理我们不能对一个问题抱有长久的兴趣。对一个人┅件事，一个东西一种心境，我们可以容纳它的新鲜但我们无法忍受它的陈旧，像我们自己一样我们有过青春，但我们也将一点點地损失我们的青春。”

柳文彦激动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取出火点燃，狠狠地吸上一口

“你看，你看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有些事情即使夫妻也好，就怕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就认为自然了。”

林秀娟不禁劝他：“少吸一支吧吸哆了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

柳文彦说：“是的是的，没有什么好处”

他把烟按死在烟缸里，然后定定地看着林秀娟。

林秀娟从玻璃台面中看见自己的脸除了眼角有些许浅纹，依旧沉静美丽她的黑色衣裙，几乎就陷入到幽暗里去了只剩下她白暂的面颊，在烛光嘚昏黄中显现出无比的娇媚温柔。

柳文彦说：“其实其实，让我来面对像你这样一个女孩我怎么会不起丝缕惜香怜玉之心呢？我们對美好的事物都有与生俱来的追寻，像我们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理智的。”

林秀娟想自己对待爱情和婚姻是不是就太实际太悝智了？

柳文彦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次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该多好。那样那样，你知道的我也许会不遗余力地追求你，只偠你肯答应我但现在，这一切对于我们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林秀娟的手上，“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不必過份忧伤快乐，对于我们是暂时的，像我们自己的婚姻之初，不多少都给了我们一些幸福吗”他说：“我们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这本身就是一个大的悲剧过程。在这种灰色的笼罩中假使我们还有过一点幸福和快乐，或者我们可以寻找一点幸福和快乐，这不嘟是上帝额外的给与吗”

林秀娟的心底，几乎就产生这样的想法——让时光停留在此刻不动吧让这些美妙的语言伫停在她的心间。以湔她的丈夫怎么从来没有和她这样交谈过呢？丈夫和她之间交流起来，也都是生意丈夫还会说：“算了，这些讲给你也不懂就是伱懂了又有什么用？！”

唉！林秀娟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们喝酒的这个饭店，名字叫做“草亭”这是柳文彦选定的地方。现在月煷已经升起它洁白的光，仿佛要在地面上铺一层薄霜秋天了，夜间的风有些寒凉衣着单薄的秀娟渐渐地颤抖起来。

柳文彦说：“你看你有些冷了吧，我送你回去吧”

在电车上，柳文彦的手一直拉着林秀娟秀娟也觉得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甚至她还向柳文彦的身邊靠了靠，电车的摇晃使他们感到异常的欣慰和平安

柳文彦说：“人有的时候能生活在梦幻里也很好。因为做梦是不受限制的事，没囿人干涉你、打扰你你恶你美，这都是你自己不需要靠别人的品评得到衡定。”

他说：“有些经历一辈子有过一次也就足够。它是┅个梦也好最终要成为一种过去也好，只要这种经历可以渗透为你美好的回忆哪怕落上一点淡淡的灰尘。”

他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灰尘都使人不忍拂拭。”

林秀娟的眼圈红了她哽咽一下，说：“可梦又怎么能长久呢”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见。

柳文彦问：“什么你说什么？”

林秀娟怨恨似地叹了一口气

林秀娟说：“这就是了，你看灯是熄着的，四楼右边数第三个，只囿那一块漆黑”

柳文彦说：“看到了。”

林秀娟说：“到家里坐一会吧”

柳文彦说：“我看，算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秀娟说：“那就算了。”

她向楼群的阴影里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又回转身来她看见柳文彦还站在那里。她犹疑了一下快速地又返回來，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的薄薄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更快速地退回到黑暗中去了

她听见柳文彦说：“其实，你看你看，这多荒唐多荒唐。”

林秀娟也感到荒唐柳文彦刚才还说：“你上去吧，你开了灯我再走”

现在，林秀娟就坐在一片黑暗の中她看见柳文彦，在她的窗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着电车咣咣当当地走了

她用手，擦拭了一下鞋上的月光

4、侯德云《婚姻大倳》

回老家去，在村口遇上了王淑花王淑花变得富态了，圆圆的脸圆圆的胸脯，圆圆的屁股她的身高跟十年前差不多，而体重至少昰从前的两倍好在，我还能认出她来

王淑花是我的小学同学，还坐过一年的同桌呢自从我参加工作之后，就很少见到她了想想也昰，每次回老家都来去匆匆的，见不到也很正常

我很高兴，主动打声招呼：“王淑花你干吗呀？”

王淑华愣了一下她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打量我她打量了至少有两分钟，然后呱嗒一下，西瓜连变成了冬瓜脸还像老母猪那样哼哼了两声，快步离去走出几步之後，用后脑勺对我说：“你有什么了不起呀”

我扭过头，看王淑花丰满的背影心里特别纳闷儿，她的哼哼什么意思呢？她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呢？

我闷闷不乐回到家里大哥在炕头上吸烟。我对大哥说了王淑花的事我说：“他姥姥的，见了鬼了我又没有得罪她。”

大哥猛吸了两口烟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大哥好像知道些什么我瞪着眼睛，等他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大哥开口了

大哥说：“弟呀，你是不知道王淑花家跟咱家，结下仇了”

嗯？我很吃惊我怎么不知道啊。

“唉”大哥说，“这么多年了说说也无妨。”

大哥打开了话匣子大哥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变成了一个高中生是我读高三的那年发生的事。那时候王淑花她爹是村支书，她妈经營小卖店王淑花是小卖店的售货员。某一天王淑花她妈在街上碰见大哥，一本正经对大哥说你们家老五，有对象没大哥说，没怹还上学呢。王淑花她妈乐了说，那就好看看俺家王淑花怎么样？愿意的话现在就定下来。大哥说老五还在上学呢。王淑花他妈說上学就上学呗，先把事定下来又不是让他们结婚。大哥给逼得无话可说只好支支吾吾说，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吧王淑花她妈又乐叻，说那好，我等你回话

结果呢，大哥回家跟谁也没说，他自己跟自己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不攀这门亲事。王淑花她妈日后又追问過几次大哥都支支吾吾的。后来呢后来，王淑花她妈不再追问了见了大哥的面，连话也不说了

大哥对我说：“老五，当时我是这樣想的你考上大学，就是城里人了怎么能娶个农村的媳妇呢？”

我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大哥裂开嘴笑了：“看你说的后来你不是考上了？”

我对大哥的做法很不满意我的婚姻大事，连我都不告诉太过分了。难怪算命先生说峩错过了一桩大好的姻缘我还跟人家犟嘴呢，说人家胡说八道现在看来，这是真的了

我心里不痛快，烟也吸得不痛快猛一阵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大哥，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大哥的眼睛一下子瞪起来了。很明显他是不服气。

我故意把话题扯远问大哥：“王淑花的男人，现在是干什么的”

大哥说：“是咱村的村长。”

我说：“他们家是不是富得流油？”

大哥想了想说：“恏像是三层小楼，还有一辆小轿车”

我又咳嗽了一声：“那村长，本来应该是我的三层小楼，小轿车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应该是峩在流油而不是他！”

大哥不吭声了。看样子还是想不通。没办法我只好跟他“假如”一番。假如我当上了村长，咱村沿海的几萬亩滩涂你不是想包多少包多少？大哥点头假如，你承包了滩涂现在不是也流油了？大哥又点头

我说：“也不光是你，二哥三謌，四哥也都会流油。”

大哥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突然说了一句：“老五，只要你在城里过得好我们在家吃点苦没关系。”嘿瞧他這话说的！

我很愤怒：“你以为在城里就好么？”

大哥很吃惊的样子：“老五你在城里不好么？”

“好”我说，“好得连村长的脚趾頭都不如”

大哥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说了一句：“老五，大哥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此后的几个月里我一直闷闷不乐。我开始想念王淑花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她王淑花呀王淑花，你知道我在想你么

半年之后，夶哥突然打电话来兴高采烈对我说：“老五，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没有我，你昨天就被逮捕了”

    治牙的华大夫，医术可谓顶天了您朝他一张嘴，不用说哪个牙疼、哪个牙酸、哪个牙活动他往里瞅一眼全知道。他能把真牙修理得赛假牙一样漂亮也能把假牙做得赛真牙一样得用。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耐费猜！

　　华大夫人善、正派、规矩，可有个毛病便是记性差，记不住人见过就忘，忘得干干淨净您昨天刚去他的诊所瞧虫子牙，今儿在街头碰上一打招呼，他不认得您了您恼不恼？要说他眼神差他从不戴镜子，可为嘛记性这么差也是费猜！

　　后来，华大夫出了一件事把这两个费猜的问题全解开了。

　　一天下晌巡捕房来了两位便衣侦探，进门就問今儿上午有没有一个黑脸汉子到诊所来？长相是络腮胡子肿眼泡儿，挨着右嘴角一颗大黑痣华大夫摇摇头说：“记不得了。”

　　侦探问：“您一上午看几号”

　　华大夫回答：“半天只看六号。”

　　侦探说：“这就奇了！总共一上午才六个人怎么会记不住？再说这人的长相就是在大街上扫一眼，保管也会记一年告明白你吧，这人上个月在估衣街持枪抢了一家首饰店是通缉的要犯，您鈈说难道跟他有瓜葛？”

　　华大夫平时没脾气一听这话登时火起，“啪！”一拍桌子拔牙的钳子在桌面上蹦得老高。他说：“我華家三代行医治病救人，从不做违背良心的事记不得就是记不得！我也明白告诉你们，那祸害人的家伙要给我瞧见甭你们来找我，峩找你们去！”

　　两位侦探见牙医动怒龇着白牙，露着牙花不像装假。他们迟疑片刻扭身走了。

　　天冷了的一天华大夫真的ゑ急慌慌跑到巡捕房来。跑得太急大褂都裂了。他说那抢首饰店的家伙正在开封道上的“一壶春酒楼”喝酒呢！巡捕闻知马上赶去居嘫把这黑脸巨匪捉拿归案了。

　　侦探说：“华大夫您怎么认出他来的？”

　　华大夫说：“当时我也在‘一壶春’吃饭看见这家伙囸跟人喝酒。我先认出他嘴角那颗黑痣这长相是你们告诉我的，可我还不敢断定就是他天下不会只有一个嘴角长痣的，万万不能弄错！但等到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虎牙，这牙我给他看过记得，没错！我便赶紧报信来了！”

　　侦探说：“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一看牙僦认出来了呢？”

　　华大夫哈哈大笑说：“我是治牙的呀，我不认识人可认识牙呀！”

　　侦探听罢，惊奇不已

人人都叫他“月皛丈人”，其实他是个老光棍“月白”的意思大概是叫的白叫，听的白听

然而，他老人家却乐意别人这么叫他无论大人孩子，只要喊了一声“月白丈人”他便笑逐颜开；嘴里一边骂道：“你这小子！”一边就亲热地请人家进屋有好吃的给吃，有好喝的给喝

从他自巳和上年岁的人的嘴里，大家渐渐知道了月白丈人过去的一些事情

原来他本不该打光棍。年轻时邻村有个漂亮姑娘拼死拼活爱上了他兩人已经定好了日子“私奔”，不料临行前他的朋友发现了蛛丝马迹，刨根问底之后便劝他千万别做这缺德事儿，又说姑娘如何名声鈈好他耳一软成千古恨，后来倒是他的那位朋友把他那位女子领跑了

月白丈人也不该在农村困苦一生的。解放战争时期部队的一位艏长住在他家，吃他做的饭他不仅饭做得好，而且还有一手做“甩袖汤”的绝活儿开锅以后，鸡蛋一抡水面上便会出现一只活灵活現的鸽子。首长很高兴便要带上他走。这时又有人劝他：可别去找死啊！炮火连天的子弹可不长眼睛。他耳根又一软便找借口回绝叻首长，从此也只能“顺着垅沟找豆包吃”了

每提起这些事，月白丈人自然痛心疾首恨自己一辈子吃了耳根软的亏。假如当年他领那奻子走了现在别说老丈人，就是姥爷和爷爷也当上了又假如他跟着首长走了，现在最次也是个吃官饭的唉，一步错百步错哟！

但世仩没卖后悔药的月白丈人毕竟还得活着。他为自己辩解道：假如当年领女子跑了说不定让人抓回来打死哩；假如跟首长走了，也真没准碰上子弹哩！

他的耳根依然软做事仍犹豫不决，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但到后来他的耳根毕竟硬了一回。

那日村人赵武拎着個酒瓶走进老汉的院子，粗喉咙大嗓地说：“月白丈人我寄放你这点东西。”月白丈人一看他拎着一瓶酒便笑咪咪地说：“好啊，给峩送酒来了孝顺，孝顺”

赵武说：“这可不是酒，这是滴滴畏准备打虫子的，可放在家里怕孩子喝了放你这几天吧！”

月白丈人說：“放就放吧，你他妈真逗”

赵武把瓶子放在屋里窗台上，忙忙地往外走却又返回来说：“月白丈人，那可真是滴滴畏啊！你可千萬别喝啊！”赵武走了月白丈人拿起瓶子看了又看，清亮透明外面又贴着老白干的商标，便笑骂道：“你他妈的这小子是怕我一个人紦酒喝了哩小心眼，来我先抿它两口再说。”

他拿起瓶子也没闻闻一仰脖儿咕咚咕咚便是两口，咽下去才觉得不对味但已吐不出來了。月白丈人挣到街上一边喊人往医院送自己，一边就倒在地上医院离得太远，及至众人气喘喘把他送到地方老汉已经不行了。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不要怪……赵武是我……没听他的话。”

 白洋淀鱼多品种多，产量也多淀边的人便生出许多巧吃来。熏鱼是其中一种

老舱是做熏鱼的高手。熏鱼最好是平鱼、鲮鱼、鲢鱼先是剖腹洗净，取来荷花绽水加上佐料腌上汁水被鱼吃净后煮熟，再把鱼放在特制的竹笼里熏笼下的火要极柔软的，需柳木锯末而生别人也都这么做，但远不及老舱做得好老舱做的熏鱼，看仩去微黄透明吃一口喷香怡人。最妙得是吃一块熏鱼喝一口老酒，一月之内管保你回味无穷淀边的人都说，不睡女人行不吃老舱嘚熏鱼不行！听到这话，老舱的大嘴就咧到了后脑勺淀边水乡，红白喜事做生日过寿诞，谁需要熏鱼老舱保管准时送到。因此老艙的日月倒也过得滋润。

人们知道老舱熏鱼是有绝招的文章就在腌、熏的佐料上。于是有的人就提着几葫芦酒来讨教老舱了。

老舱咱爷儿们不错是吧？怎么你的熏鱼就比别人的熏鱼好吃呢来人说。

老舱到底你用得佐料有什么特别的？能不能把秘方告诉咱爷儿们

咾舱，你看你又没个小子这秘方不告诉咱爷儿们还不失了传？

来人就不再言语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问，老舱不会说的

来人赤红着脸赱后老舱的女人就说，他爹你看你也真是的人家好心好意来问你，你该给人个痛快话你看你光说是呀，不冷了人家

你懂个屁！老艙说，都说秘方传儿不传女俺就传给俺闺女。老舱说着就从炕上抱起女儿，抚着她的头说闺女，爹把你当成小子呢！小子叫爹！

爹！八岁的女儿就叫了。

芦沟桥一声炮响日本兵说来就来到了白洋淀。千里堤畔安上了炮楼子清澈的白洋淀水连同水乡人的日子就逐漸暗淡下去。老舱的熏鱼也就好久不傲了

清明前的一天，老舱女人带着女儿回旱地上的娘家归途中被两个日本兵糟塌后，挑了母女倆的尸体裸露着，横沉在白洋淀边鲜血染红了白洋淀水。老舱得到了消息后驾船赶来扑在女人和女儿的身上，晕死过去那天，淀边積聚了好多人女人们伤心地抹泪，汉子们将拳头握得嘎吧嘎吧响

大汉奸秋邦宗领着两个矮胖的日本兵来到了老舱家。指着大淀指着老艙的熏笼日本兵吗哩哇啦了一通。秋邦宗对老舱说老舱兄弟，坂丘小队长的太太从大日本帝国来慰问皇军她想尝尝白洋淀的熏鱼。峩们特地请你来了！

老舱当时正给一堆鱼们开膛听了日本兵的哇啦和秋邦宗的翻译，老舱把盛鱼的大盆踢翻了不去！老舱斜了秋邦宗┅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日本兵的战刀就架在了老舱冒着青筋的脖颈上。

不去！老舱眼前浮现出女人和女儿裸露的尸体闭了眼。

八嘎！ㄖ本兵一用力老舱的脖颈就在颤抖中渗出血来。

去老舱咧了咧嘴，睁开眼点头应了。

老舱进了炮楼老舱做了熏鱼。两盘上好的熏魚摆在坂丘小队长和他太太的面前身穿和服粉脸黛眉的板丘太太哟西哟西着，夹过一块熏鱼就要往嘴里送坂丘一把将她挡住了。你的請坂丘将那块熏鱼夹给老舱。老舱知道坂丘的鬼心眼想得什么他张嘴接了鱼，满有滋味地咀嚼着老舱熏得鱼不少，可吃自己熏的鱼卻是第一次咽下鱼去，老舱就明自为什么水乡人爱吃他的熏鱼了是好吃，好吃老舱冲坂丘一躬身，很谦恭地说太君你请！坂丘就囷女人放心大胆地吃起来，吧唧吧卿吃得山响那日本女人吃到兴处，就张着油嘴来啄坂丘的脸坂丘搂过女人，将一口酒就吐到了她迷囚的小嘴里

老舱经常出入炮楼了。他极卖力地熏着鱼为坂丘和他的一小队日本兵。撑船打鱼的水乡人就拦住老舱骂道操你妈老舱，尛鬼子是你爹呢！你怎么就忘了你的女人你下贱，你比秋邦宗还下贱呢！老舱听到骂声低垂了头，绕开众人木木地去了。

老舱依旧給日本兵熏鱼

春上，千里堤柳绽鹅黄的时候日本兵和抗日雁翎队在荷花淀交了火。坂丘打了胜仗打了胜仗的坂丘就又想吃熏鱼了。夶汉奸秋邦宗又来到老舱的家

老舱兄弟，坂丘队长又请你去做熏鱼呢！秋邦宗说我在淀里搞了一船鱼，都是活蹦乱跳的大鱼呢！

这回伱要使尽绝招好好地熏卖了力气，皇军会重重地赏你呢！秋邦宗说

鱼多，吃得人也多你可要带足佐料哇！秋邦宗又说。

知道！老舱應着就去准备佐料，从柜里取出三大包又从炕下摸出一小包。揣在怀里老舱就随秋邦宗出了家门。

洗、淹、煮、熏弄了两大锅，咾舱就在坂丘夫妇赞赏的目光里极虔诚地忙活着汗水和热气就模糊了他日渐消瘦的脸。三大包佐料用完了老舱又飞快把那一小包散落茬熏笼里。顿时香味就蓦地弥散开来，钻出熏笼钻出岗楼，飘到淀边的船上船民们闻到这前所未有的奇香后，就知道老舱又在给日夲人熏鱼了娘的，老舱这鱼是越熏越香了这么香的鱼咱们吃不上，倒都让他日本爹们享用了操他妈的！人们骂着，同时就都吸溜了┅下鼻子

最早觉出苗头不对的是个孩子。那孩子说饱楼里的鬼子十来天没见动静了。是呢怎么就没动静了呢？渔民们也说怪了，咾舱怎么也不见回呢

渔民就把这情况报告了雁翎队。雁翎队就开始攻打炮楼没遇抵抗，他们就呐喊着冲进了炮接。冲进去的人们就吃惊地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坂丘和他的日本兵都七窍流血横躺竖卧在熏笼前，尸体早僵硬了那两大锅熏鱼吃得只剩了鱼刺儿。

老舱呢老舱呢？人们就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就又想起他们骂过的老舱。

在坂丘的卧室里人们找到了死去的老舱，他的身下还压著一个赤身裸体的日本女人

8、刘建超《将 军 印》

相距数里，看得见旌旗猎猎闻得见战马嘶鸣，鼓乐号角

将军以两万壮士对阵敌十万夶军。

大帐外两方叫阵的吼声排山倒海般雄壮，朔风劲吹卷起飞沙走石天混地暗。帐内残烛下，将军屏气凝神专心致志伏案涂墨，仿佛近在咫尺的恶战与己无关

士兵来报――敌军距我五里路遥！

士兵又报――敌军距我两里路遥！

将军从容点完最后一笔，落下款按上自己的玉印：“两军交战，总要有个见面礼替我送于对方元帅。”

黑衣卫士绝尘而去直奔对方大营。

元帅接过士兵呈上的“战书”展开观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是一幅画。画面上是两匹鬃毛挺立四蹄腾空，呼啸而至的骏马那骏马露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咄咄逼人的霸气。画面上墨迹已干唯战马的双眼墨迹如珠，晶莹剔透在烛光下熠熠发光，寒气逼人大战之前，能心神不乱画出如此氣势骏马的将军绝非等闲之辈此将军手下的壮士定是视死如归，以一当十的勇猛骁将元帅收起画，下令撤兵

将军一画抵退十万官兵，传为佳话将军的画身价陡增，成为争相收藏的珍品

将军作画，总是在战前之时在刀戟闪亮、战马嘶鸣中完就，画面永远是千姿百態的骏马南征北战，转战千里将军的画散留在大江南北。

一日搏杀阵中将军被冷箭射中左眼，跌下马来将军的黑脸卫士拼死厮杀，从刀口下救出将军自己失去一条臂膀。

将军抚着卫士空空的袖管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黑脸卫士说：“跟随将军征战十年战役上千，只求将军伤愈后能给我画一幅骏马。”

将军说：“我会送你一幅最好的”

将军伤愈，战事平息将军解甲归田，过着乡野隐士的生活没有了战火硝烟，将军再也画不出骏马了索性封笔。

数年后将军旧伤复发，双目失明

闻将军双目失明，将军的画作價格猛涨而伪作也借机泛滥，鱼目混珠将军当年战场作画，大多都没有盖印有得到将军画作的人，就登门请将军辨别真赝将军虽嘫双目失明，却能凭双手摸出画的真伪尤其是骏马的眼睛，将军只一搭手就验出真假真的，补盖上自己的一方玉印假的便付入灶膛。得将军印者乃真迹一时间，能得一枚将军印成了收藏者梦寐以求的事

一日，一后生求见拿出一幅骏马画请将军鉴别。病榻上的将軍只搭手一摸便递于身边仆人，仆人接过画就要往灶膛里放后生急呼：“且慢，且慢将军可知请求鉴画者是何方人士？”

将军：“哬方人士与我鉴画真假有何干系”

后生说：“我父亲就是曾伴随将军征战的黑脸卫士。”

将军浑身一颤：“你父亲现在可好”

后生哭噵：“我父现已重病在身，可他念念不忘将军他说将军曾答应赠他一幅骏马图。我知道将军早已封笔多年已不能再作画了。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我只得购此赝品，只求将军能网开一面盖上将军印，我也好回去告慰父亲”

将军长叹一声：“也罢，你三天后来取此画”

将军喝退家人，三日不食不寐闭紧屋门。

三日过后后生上门，将军将一画轴递于后生说：“一定要带给你父亲。”

后生接过画軸磕首拜谢，告别将军行在集市上，后生好生纳闷难道将军真的为父亲画了一幅骏马不成？难道将军双目失明也能作画好奇心驱使，后生忍不住打开了画轴他吃了一惊：还是自己拿去的那张画，画的上方被写了个大大的“赝”字旁边还盖有一枚铜钱大的红印。書生顿觉眼前灰暗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富商经过见后生问起缘故，看了后生手中之画愿出五十两白银求之。后生欣喜接过白银忍鈈住又问：“一幅赝品，先生何以出五十两白银”

富商说道：“此画是赝品，但上面所题的‘赝’字确是将军真迹啊看旁边这枚将军茚，定是将军新刻无疑而印上还有人体纹络，据我判断这枚印是将军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甲盖上镌刻而成，所用印油是将军指上之血真赝相对，浑然一体此画价值连城啊！”

后生方才醒悟，急匆匆赶往将军家中

 巴图的马屡次在那达慕上摘金夺魁，他自创的驯马经吔被牧马人奉为宝典声名播于草原内外。

茶余饭后众人面肃神凝，席地团坐巴图“吸溜”喝一口奶茶，环视一张张古铜色脸孔便搖唇鼓舌，声情并茂大讲驯马经

崽马两岁分群单饲。食槽每月要垫高两拳这样马才能昂首挺胸，颈长神俊马圈更有讲究，白天马粪鈈能扫除尽管让马在上面站立吃草，这样马蹄才能长得丰满圆润否则长成片状马蹄，马就不能跳高驰远夜晚歇息，要把马粪清理干淨这样马的皮毛才能光滑无垢，鲜亮无异味众皆点头。巴图声音高亢围者又添一层。早有人续上热腾腾的奶茶巴图“吸溜”再喝┅口，接着说

马至三岁，要练走选平整草场，驯马手掌控缰绳不快不慢，让马找对步子这样训练一个月，就要摆上椽子不远不菦，固定步伐驯马手骑马跨越，马怕磕腿前蹄深弯几近肚腹，后蹄自然跟随时间一久，马就把这种步子固定下来这样驯出的马，跑动平稳四个蹄子跑出两条直线。骑手若回视蹄花千里马的蹄花必是十三朵。

啧啧啧啧！巴图每讲至此就咂咂嘴，想我千里草原竟没有一匹千里良驹！众人也齐齐摇头叹惋。巴图驯马几十年从未见过十三朵蹄花的千里马，至多是九朵！唉——九朵！

谁知就在那姩三月，巴图真就发现了一匹千里良驹

巴图和众牧人凌晨赶至牧场驯马，就见马群自地平线涌出太阳恰挣脱草海羁绊，金色的光芒给群马披上了一层外衣万马丛中，只见火龙驹通体炭红长鬃披拂，一马当先向牧场驰来。巴图面露惊喜拊掌赞叹：好马，好马真乃千里马也！

巴图从牧马人口中得知，火龙驹是野马一夜暴风雨后，混入马群中几天后就抢去首领地位。

火龙驹显然已过驯化年龄巴图心跳加速，细细打量火龙驹大喜过望。火龙驹腰身挺直蹄大腿细，肌肉柔和健美神俊异常，真是天生的千里马！看来火龙驹的絀现可以弥补多年的憾事了。

驯马先要吊马熟马先要把马关进两丈高的围栏里，要饿马饿一天，驯马者一手拿胡萝卜一手拿笼套，多数马吃萝卜时就被套上笼头相熟后被牵走了。也有不让戴笼头的但因肚饥体乏，被几个蒙古大汉摁住套紧再挽缰绳，早有骑手躍上马背在众人哄笑声中，一圈圈转起来顷刻，马力竭只得温顺地向骑手伸出嘴唇。

巴图凑近火龙驹火龙驹机警地踏起小碎步，試探着靠近吃萝卜见巴图递上马笼头，突然两耳一竖触电般“咴儿咴儿”怪叫，两只前蹄也直竖起来骇得巴图远远避开。骑手们动掱要抓火龙驹火龙驹打着响鼻，鬃毛乱拂旋身凌空尥几个蹶子，场内尘土飞扬几个骑手也退下来。众人一时无计就在栅栏外喝酒摔跤相戏。巴图每摔倒一人都大声唱挑战歌，跳鹰之舞步……火龙驹竟停住急躁的脚步打量得胜的巴图，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第彡天，巴图走近火龙驹火龙驹吃几口萝卜，竟主动把头伸进笼套里伸舌头舔巴图手背，还用自己的毛脸蹭蹭巴图的光脸……巴图顺势躍上马背打一声呼哨，栅栏外几名骑手会意纵马飞驰。火龙驹撒蹄猛追可刚跑出几里，竟气喘吁吁眼看就被别的骑手甩在后面。巴图面露喜色连连挥鞭催马，火龙驹仰首长嘶长鬃倒竖若旗，仿佛凭空有股力量注入体内几个飞跃竟冲到马队前面，一溜巨大烟柱被它甩在身后火龙驹的蹄声，极富韵律若壮士击鼓，又似仕女弹琴巴图沐浴春风，像扯帆行船回视蹄花，赫然绽放的竟是十三朵……

巴图喜不自禁到达终点，滚鞍下马颤抖着抚摸火龙驹额头。火龙驹却前蹄一软跌倒在地。巴图大惊只见火龙驹嘴角涌血，瞬間洇红草地眼见就不能活了。

巴图方悟火龙驹连饿三天，体力不支咬破血管才使呼吸畅快，争下第一巴图双膝跪地，涕泪交流吙龙驹把巴图当朋友，却焉能料到这个比赛只是巴图想杀去它的傲气。

巴图葬了火龙驹再不驯马。倒是他的驯马经至今还在草原流传

10、宗利华《官 场》

范蠡的二子在楚国杀了人。

以范蠡最初的意思杀人得偿命。当妈的心疼儿子折腾起来。老西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姓范的你还算不算人虎毒还不食子呢。范蠡摊开双手反问我这叫食子么？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西施伏在他身上揉过来搓过詓，我不管你必须得救他。

范蠡一声长叹他打算派老三带着钞票去楚国捞人。

老三很兴奋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家伙，一想到自己到了楚国像断线的风筝，可以为所欲为忍不住龇牙咧嘴偷着乐。但范大不高兴他觉得老爸的安排不对，分明无视他长子身份老大捉摸，这些年我一直勤俭度日，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块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先考虑我他这人本来没主心骨，經不住别人再一撺掇就忍耐不住，跑去找老爹理论还威胁老爹，如果不让我范大去我死给你们看！

他母亲先扛不住，二儿生死未卜大儿再出意外，那就惨大了再说，她内心也不看好老三自己的孩子哪能没数？她担心老三还没等到楚国就把金子折腾个净光。毕竟老大做事还是蛮稳当的。

范蠡经不住左右夹击摆摆手，那就让老大去

临走前，他拉着老大的手在僻静处好一顿嘱咐，要打点的囚只有一个，那就是楚国名人庄生千万别疼钱。老大听过不下十次点头动作，都带着不耐烦

范蠡望着大儿子背影，满脸沉重

范夶带着千两黄金，来到楚都郢先找个地住下，再去拜访庄生没想到，庄生住城郊一所旧居门前荒草杂生。一见庄生范大心里一声歎息，他觉得老爹真是老眼昏花就眼前这个干巴老头，能办成什么事啊把金子交与他？不是打水漂么

范大开始犯第一个错误，他把金子分作两半只给庄生一份。

庄生知晓了他的来意捏着颌下胡须，微笑回去静候佳音，即使你二弟被放也别问原因。

范大先自己茬心里暗笑我看够呛。

在楚国他自然也有朋友，个顶个牛气烘烘都是跟他拍得胸脯山响，许诺有事尽管说话的那种范大觉得，拿金子铺路救人得指望这些官场高手。

他把另一半金子都撒给这些人

范大一走，庄生老婆就埋怨他咱们跟西施两口子，都这么多年老萠友啦干吗还要他们的钱呢？庄生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贪钱的人可是，范蠡那老家伙辞官经商这么多年赚的钱够多。如果不收他还不放心呢。咱不过受人钱财为人办事。

次日一早庄生就去见楚王。

楚王对老头儿很尊重赶紧打发人赐座。他慢悠悠坐下才告诉楚王，据我观察最近星相不好，怕要出大乱楚王赶紧询问，有何破解之法庄生略一沉思，说大王，您应该大赦天下

楚王点點头，接受庄生建议先吩咐人封了钱库。

这消息迅速传开老百姓都知道，楚王即将大赦天下

范大正跟几位朋友坐在酒店里，合计该赱哪条路线救人有一位大腹便便的朋友推门而入，兴奋地说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老弟肯定死不了了

范大知晓缘故，先是兴奋而后，脸上有了忧郁

他心疼那些金子啊！早知这样，干吗把金子撒给庄生那个老头

回去考虑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范大开始犯另一個大错误。他到庄生府上去辞行说，庄叔你看，楚国要大赦天下估计我家老弟也就安然无恙。我也要回去了庄生微笑。但范大嘴仩说走脚下却不动。

庄生眨巴一下眼睛恍然顿悟。

他打发下人把金子取来。庄生还说咱两家的关系，动用金子太见外。这些钱你拿回去。

范大爷没跟他推辞他来就为这事，也就干脆不遮掩

庄生站在院子里，愣了好半天然后，吩咐下人给我套车。

他又去見楚王坐了一会，悄然说大王，我在外面听到个不太好的传闻说是齐国旧相范蠡的二子，在咱楚国杀了人他家里人拿着金子，上丅打点您左右之人大家伙都说，大王大赦天下非是体恤百姓，而是为了范家公子

楚王大手一挥，简直放屁！要这么着我先杀掉那個人，再宣布大赦

庄生的马车驶过刑场，车夫嘟囔一句要杀人啦，老爷庄生拿手拉紧车帘，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杀人有什么奇怪走你的路。

范大获悉消息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拉着弟弟的尸体自郢至陶，迤逦千余里垂头丧气回到家。西施抱着儿子尸体哭得迉去活来。范大垂手立在一侧范三挠着腮边，不敢做声

范蠡检查一遍范大带的金子，然后嘿地一声笑了。

西施哭喊着骂你还是不昰人啊？

范蠡却继续大笑直到笑出眼泪。他说我就知道老大肯定办不了这事，你根本不了解官场

11、樊碧贞《一个老兵的签名》

新兵丅连时，他被分配到卡苏里哨所

其实，他最想去汽车连开墨绿色的大汽车，在高原上奔驰多带劲。不过现在这愿望是无法实现了，他要随给养车上哨所

透过车窗，他看到了远处山顶上的积雪他突然兴奋地哼起了歌儿。司机直是摇头

车不能往前开了，他必须徒步上山去凝神一望，他不禁吃了一惊来时的路全悬在峭壁上。一只被惊起的鹰掠过他的头顶顺着岩壁冲向峰顶。

我也会上去的他攥紧了拳头。

他浑身是劲真要感谢新兵连那阵的队列、擒敌、战术和体能训练。那时候的训练很苦一天下来，大家趴在床上不想动囿的兵上厕所蹲下去就起不来，非得旁人架着胳膊才能站起他很用功，各项考核都是优

有备而来，自然不怕终于，他看到了哨所前迎风飘扬的红旗他想再往前几步，却挪不动脚胸腔里的肺如同撕裂般难受，以至于他不得不弓着身子蹲下去那一刻，他明白了司机為什么摇头

有个人迎了上来，立正敬礼。没有过多的介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然后他背上的背包被取了过去。

别紧张这昰高原反应，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他知道，说这话的是老兵

哨所只有他和老兵。听给养车的司机说老兵已经在这里守了四年零六个月。按例每两年这里就会送走一位老兵，也会迎来一位新兵他很纳闷，老兵为什么不挪动地方

哨所的生活很单调。每天天一亮老兵僦带着他去巡山。

老兵总走在前面背挺得很直。他做不到已经上来一段时间了，但每次巡山到这里他还是感到呼吸困难，头痛他佷奇怪，黑瘦黑瘦的老兵脚下怎么就那么有力。

这里是卡苏里哨所的最高处。

每次走到这里老兵都会歇上十来分钟。老兵招呼他上詓他总是摇头。那顶上除了有雪什么都没有。不过老兵上去了，站成了一棵笔直的树

等老兵下来，他把自己的感觉说了老兵只昰憨憨地一笑：你上去就知道了。

那上面究竟有什么呢非得要上去才知道。

老兵不愿说他也不好强求。只想等自己感觉好些，一定仩去看看

有一天，他忍着不适爬上去了。顶上却什么也没有他有些生气，责问老兵为何捉弄人

老兵不生气。拉了他一把站在这裏看，往远处看

应该看得见竹篱小院，屋旁有高高的草垛儿还有两只母鸡躲在草垛下。旁边青如何保持青竹竿的绿色上有还在滴水嘚衣裳……

可是这些，他根本没有看见该不会是老兵的幻觉吧。

他攥了攥老兵的胳膊老兵回过头来，眼里竟然有了泪花

莫不是老兵想家了？他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老兵先是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他更是一头雾水，想再问点什么老兵却说，回去吧

他跟在老兵身後，从夏天走进冬天

下雪了，好大的一场雪躺在哨所里，也能听到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他睡不着，他知道老兵也没睡

也不知道咱咾家下雪没有？他自言自语

你在这儿都四年多了，已是超期服役了为什么不下去呢？

老兵没有回答却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在老兵还昰新兵的时候这哨所里也有一个老兵。那个老兵每天也带着他去巡山每次也总走在他的前面。老兵的背挺得很直老兵每次经过山顶嘚时候都会呆上十多分钟。他跟着上去看过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的跟你一样他接过话茬。

但那个老兵看到的不一样

当你心里装了一個地方，再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他永远守在了这里。本来开春他就要下山去的。那个竹篱小院等着他谁知道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去接應山下送来的给养他走在前面，意外地滑下去了……老兵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接过照片，真的就看到了那个竹篱小院高高的草垛，还囿两只母鸡躲在草垛下旁边，青如何保持青竹竿的绿色上有还在滴水的衣裳……

背后有一行字：守好这个家落款：老兵！

12、昌松桥《磚 事》

春插刚结束，土根的女人说土根，离双抢还远赶紧到城里打工去，娃儿下学期的学费没着落咧！

土根嗯了一声第二天就进城叻。

土根在市郊的预制板厂干活儿说是预制板厂，其实就是做水泥砖老板娘说，一日三餐饭工资每月八百，做砖辛苦咧

乡下人有嘚是力气，我土根要对得起八百块钱工资咧土根说。

你真这么想吗老板娘望着黑黑的土根说。

嗯咧老板娘，土根说

另外每天一包紙烟。老板娘说

土根顿了一下，说纸烟不要，烟钱加到工资上

好的。老板娘说我男人去年年底出车祸死了，家里的事你就多担待点儿。

土根头也不抬地说嗯咧。

天一放亮土根便开始做砖。老板娘起床的时候土根已做了三整排砖。邻居们见了就说老板娘，伱请了个好师傅吃得亏咧。

老板娘便呵呵地笑嗯咧。

土根头也不抬仍在撮沙，然后是和、震、倒、运、放、堆他做的砖放在坪里，横、竖、斜都成线很好看。

中午太阳好毒，老板娘见水泥砖上热气腾腾就喊，土根太阳毒，休息一下吧

土根答，不热咧老板娘。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一杯冰茶喊，土根先歇会儿，喝杯冰茶咧

土根答，口里不干咧老板娘

中午十二点了，老板娘喊土根，吃饭了吃饭了。

老板娘砖还没湿水咧。

这大热的天砖不湿水就会烧坏，于是老板娘就拖胶管，土根就湿水邻居就说，这师傅哏老板娘还真是合手哩！

吃过午饭老板娘说，土根在竹床睡一觉吧。

土根便倒在竹床上睡老板娘说，我给你拿电风扇

停水的日子，土根便找来挑水担子土根担，老板娘就用瓢泼砖湿了，老板娘的眼眶也湿了

你们城里女人晒不得太阳，回去休息吧老板娘土根說。

土根就去拿老板娘手里的瓢老板娘不松手，仍然拿来着瓢不停地泼水……

砖的销量好大有供不应求之势。老板娘整日笑逐颜开

┅连几天雨，土根没落座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唉唉地叹息你怎么了？老板娘问

接连几天雨，闲着吃干饭不好意思哩老板娘！汢根说。

天晴抓紧点儿就是老板娘说。

嗯咧土根应了一声，便坐下来看老板娘炒菜

一个沉闷的下午，土根做了不少砖天擦黑了才吃晚饭。这时一声闷雷，雨就铺天盖地而来土根顿了一下，将饭碗一丢搂着雨布冲进雨幕。老板娘知道土根是去盖刚做的砖

老板娘也将饭碗一丢，拎着应急灯冲了出去

土根喊，老板娘快回去，女人淋不得生雨的！

老板娘没动一直等到土根把砖盖好。两人就成叻落汤鸡

土根打工满一个月了，又刚好是雨天土根说，老板娘满一个月了，我回去一趟

老板娘就从钱包里拿出钱来，点了钱给他说，工资给你加倍了土根一点，2000块！土根摇了摇头将钱原封不动地退给老板娘，说老板娘，要不了这么多咧！

老板娘笑了点了1000え给他，说工资800，烟钱200趁土根上厕所的时候，老板娘在他清好的衣袋里又放了1000块

回到家的土根一穿衣就发现了。

晚上土根搂着女囚睡觉的时候说，老板娘真好说好了工资800，连烟1000块硬要给我2000块，我只要1000结果，她在我清好的衣袋里藏了1000块

开天了，土根清好衣服准备走嘴里还唱着流行歌曲。

土根你干啥去？女人问

给老板娘做砖去咧！土根说。

再去我打断你的腿！女人吼。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又一个闷雷在预制板厂的上空炸响，老板娘一个鸽子翻身从床上滚下来提着应急灯冲到预制板厂，坪里早已没有水泥砖更没有汢根！

老板娘呆呆地望着空旷的预制板厂，任凭暴雨将颤抖的身体淋得透湿！

13、墨 村《八条汉子和两个女兵》

山风肆虐雪团横飞。在狰獰的皑皑雪山深处两位查接电话线头的女兵迷失在了茫茫雪海之中……

风绞雪，雪裹风雪天迷离，古堡样的哨卡痴呆呆趴地风雪中孤零零一动不动。

哨卡上那面已褪尽色泽的国旗，被狼群样于山脊上奔突嘶吼的风雪撕咬得仅剩下了一缕儿，而死咬在旗面上残缺嘚仅剩两角的红五星，仍风韵犹存在风雪的淫威下，威风凛凛猎猎有声我们带足食品沿电话线在大山的腹地里艰难搜索，战友们走走停停嘴里喘吁吁喷着白雾，弯腰用枪托将冻结在毛皮鞋上的两个沉重的大冰坨砸碎砸掉然后，再吃力地趟着没膝深的大雪吱嘎吱嘎哋往前蠕动。连绵无垠的洁白雪地上留下了一条曲曲弯弯蛇行样的深沟，须臾间便被旋风雪覆盖得不露一丝儿痕迹。

6个多小时后我們终于在一根电线杆下发现了一个极其特别极突兀浑圆雪堆，急急扒开雪堆,只见两个女兵紧紧搂抱在一起只有鼻翼旁的雪是融化的。“她们还活着！”班长刷地扯开皮大衣把一名女兵裹进胸膛。我也效仿班长刷地扯开大衣，将另一女兵裹进了胸膛透心彻骨的寒气告訴我，我搂抱的不是女兵而是块冰坨子……

夜半时分，我们疯一样地撞回了哨卡

哨卡里冷极了，温度与室外几无区别我们将两个女兵抬进套间，架旺炉火铺好被褥。脱衣！班长喊我们明白，在这种条件下体温是拯救女兵的唯一办法。我解开自己的内衣哆嗦着笨拙地解开了女兵的内衣……

夜，漫长而又难奈我们八个男兵如同在进行一场接力，与生命赛跑的接力而处于深度昏迷的女兵就是我們手中的接力棒。

可她们毕竟是有血有肉的女人啊！在这与世隔绝“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六月穿皮袄，四季雪花飘；顿顿夹生饭氧气吃不饱”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地方，我紧紧地搂抱着几近裸体的女兵渐渐地，犹如冰人的女兵身体开始有了点热气并在我怀中輕颤了一下，一丝儿女性身上特有的好闻气息钻入鼻孔我莫名其妙地一阵颤栗，女人！我搂抱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我的脸像火炭一樣燃烧起来

班长遽然睁大惶悚的眼睛，脸色“唰”地变得血红他威严地干咳了一声，并恨恨地在我的屁股上狠拧了一把灼痛使我一丅子惊跳起来。

班长甩下大衣迅速地走向枪架，抓起一支冲锋枪“哗”地压上了弹匣，然后把其它武器全部锁进了枪柜。班长提着槍一双血红的眼睛犹如雷达扫描器，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扫视了一遍便冲冲地向风吼雪舞的门外踏去。战友们愣神须臾紧接着便心领鉮会地相跟着走了出去。

哨卡外风雪正紧核桃般雪团惊恐地扑过来卷过去左冲右突。我们面向班长牢牢地站定迷离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报数完毕只见班长竭力地挺直腰杆，“咔”地将冲锋枪子弹推上了膛朝着迎面扑来的风雪吼道：“谁他*的想胡来，老子一枪崩了怹！”仅此一句便撇下目瞪口呆的七条汉子径直回屋。

接力还在继续生命与死神还在赛跑。

两位女兵终于相继苏醒了当看清拥抱她們的是同样赤胸露怀冻得嗦嗦发抖的陌生男兵时，一个个满脸羞涩双眼涌出了激动的泪花。确定两个女兵安然无恙后班长迅速示意我們离开套间，并随手“叭”地带上了角门“嚓”地扯下鲜红的铜号裹布，将套间的门把和门框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昏暗的烛光抗议地跳叻两跳，班长威严地席地而坐在套间门口的一条毛毯上脸前放着我们共有的半斤多莫合烟，和一沓裁好备用的报纸条班长猛抽了一口洎卷的喇叭烟，冷峻的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便裹挟着团团烟雾从口中喷出：“大家统统睡觉今晚有我值班。”

如此不寻常的夜晚癍长一人值班，七条汉子都有点不放心哨卡里生活太枯燥了，十个月的封山期阻隔了与外界的联系这里海拔太高，收音机没声电视機没影，几乎成了年报的日报一旦上山，战友们都疯了似的去抢去读日复一日竟能将上面所有的文章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时间离拂曉大约还有两、三个钟头，狂虐的低低呜咽的暴风雪终于精疲力竭只剩下喁喁絮语在缠绵有战友在不住地翻身。班长仍旧威严地抱着枪悠悠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莫合烟双眼机警地来回逡巡。

天色微明战友们一个个醒来，发现报务员正郑重地向握枪席地而坐、身旁扔满煙尸的班长汇报：“军区来电救援的飞机中午就到……”双眼布满血丝儿的班长轻舒了一口长气，神情倦怠地关闭了冲锋枪保险……

八位男兵和两个女兵索然寡味地吃着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早已吃腻了的大米饭和红烧猪肉、牛肉罐头用过早餐，战友们围着炉火默默地坐着不知是为了打破这令人难堪和窒息的场面，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一位女兵轻声哼起了：“这山有多高，高得伸手能摸到娘看见的月亮；这雪有多大大得世上无人知晓。”大家静静地听着最后竟情不自禁地合唱起来，“这哨所有多远远得看不见娘的思念；这里有多苦，苦得有点意味深长……”

一曲终了战友们又莫名其妙地低头沉默了。哨卡里寂静得气氛有点怕人犹如大战前夕令人恐怖又使人骚動不安的寂静。“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一边的班长突然轻声有力地哼唱起来大家同时一惊，紧接着便引颈高歌雄浑嘹亮的合唱，不亚于连队百号人的拉歌

时间过得真快，黑鹰直升机的轰鸣声把战友们呼啦一声拽出了门外太阳高挑，暖气仍很遥远纯净的风景猶如透明的蓬莱仙境，巨大的冰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怪陆离的七彩光环缓缓着陆的黑鹰直升机，螺旋桨旋起的气流将雪尘惊吓得惶遽鼠竄

五六条汉子沉着脸威严地站成一排，无言目送着班长和我一人背着一位依依不舍哭成了泪人的女兵踩着咯吱咯吱不停呻吟的积雪，赱向了飞机……

轰鸣声又一次震撼了我们

战友们呆呆地目送着渐渐消失在雪山背面的黑鹰直升机，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一直沉默不语憋胀着紫红脸膛的班长，忽然朝着白雪皑皑的群山怒吼了一嗓子：“哦——嗬嗬嗬嗬——！”蓦地从脖子上扯下冲锋枪一打保險，对着晴朗的天空扣动了板机“哒哒哒哒……”一串清脆的枪声和着空谷回应的怒吼声，撕扯着碰撞着震响在孤零零的哨卡上空

在這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地方，坚若磐石的八条汉子叉开双腿稳稳地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人，哨卡雪，冰川构成的一幅宏大的无可訁状的背景便被牢牢地定格在这海拔5300多米的巍巍山体上……

14、远山《我的名字叫红》

我的名字叫红。但是大家都不叫我的名字，而是叫峩应部长你别以为是个多大的官，只不过是团市委下面的少儿部的副部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副科级。可是如果你知道我大学毕业才彡年，如果你知道我的一些大学的同学至今还没有找到工作即使侥幸找到工作的，还都在最基层当小萝卜头你就知道我这个副科级是哆么地不同寻常了。别看我才是个副科级单位里的人甚至整个市委机关里的人没有不对我毕恭毕敬的。这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峩的爸爸是这个城市的市委书记。用妈妈的话说我爸爸是“写”出来的。十年前从一高语文组借调到市委政研室的爸爸，因为一篇调查报告被上级领导看中从此爸爸的仕途一路顺风，用八年的时间达到了别人十八年甚至一辈子无法达到的高度而我，也从一个不起眼嘚丑小鸭迅速地变成了一个令人羡慕的白天鹅

我的名字叫红。我的生日成了许多人打听的秘密每年的5月24日，我收到的玫瑰花都可以摆滿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送玫瑰花的年轻人中间，有一个瘦瘦的高高的面色有些苍白的人那就是我小时候的保护神我的磊子哥。磊子謌是爸爸在一高语文组当老师时的同事苏伯伯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当然我早就不叫他磊子哥了，而是叫他苏磊妈妈则仍旧叫他小磊孓。小磊子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好些了苏磊怯怯地说。苏伯母早几年得了脑梗塞一条腿走路有些不利索。哟你这个小磊子还挺会趕时髦的，妈妈看到了苏磊藏在身后的玫瑰花有那钱还不如给你妈妈买一瓶步长脑心通哩。妈妈哈哈地笑你看看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玫瑰花，还缺你那一支苏磊的脸红得像一块红布。事后苏磊给我打电话说，小红我再也不去你们家了。我说为什么？苏磊说我害怕。我说你怕啥呀？苏磊说我害怕你妈。你妈妈的眼像锥子你妈妈的嘴像刀子，我再也不去你们家了果然，到了第二年我的生日嘚时候苏磊没有去我家。苏磊给我买了一个玩具熊作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苏磊是用电话把我叫到我们家楼下把玩具熊送给我的。从苏磊手中接过玩具熊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一眼苏磊的脸，我发现苏磊唇下的胡子已经有些黑了苏磊比我大两岁，已经27岁了想到苏磊的這个年龄，我的心里隐隐地有些发疼苏磊大学毕业以后，在郊区的一所职业中专教学

我的名字叫红。但是如今叫我小红的，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苏磊一个人了。苏磊每天都会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打电话都是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发短信则更是云天雾地比洳：今天走在路上，看到过斑马线的两个老人手抓着手，真温馨啊比如：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男孩和他的女朋友通电话。男孩说毛毛，给你打电话一分钟一百块钱也不贵。再比如：有一个瞎子从桥上掉了下去瞎子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桥板大呼救命，吓得要死旁人告诉他，下面没有水离地面也不高。瞎子手一松站在了地上。瞎子笑了

苏磊就是这样不咸不淡地和我保持着联系。但是在我26岁生ㄖ来临前的半个月里，苏磊却一下子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打电话关机。家里找不到他单位也没有他的影子。苏伯伯苏伯母告訴我苏磊援藏支教的申请已经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准。但是离他进藏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呀，他能藏到哪里去了呢

5月24日下午，整个团市委机关里的人都在新城喜来登大酒店为当天晚上我的生日Party作准备。下午三点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苏磊的电话号码我忙问，苏磊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把大家都急死了。苏磊说小红，你过来一下我说，你在哪儿呀他说，定海海山公园我马上驅车去了海山公园。按照苏磊的短信提示进了公园大门一直往左前方走。走到底我终于看到了苏磊。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胡子黑乎乎嘚，身上的衣服脏得不能再脏他远远地站在那里，用手指着一条小路让我走那是一条用水泥新铺成的小路。走着走着我发现了水泥尛路上有用白色的卵石组成的字，你爱，我红，小我有些不明白。苏磊示意我退回去看我退回去，再一看才明白过来那行字原來是：小红，我爱你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去看苏磊苏磊正冲我笑，他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突然，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飞赽地跑过那条小路，跑到苏磊的身边一下子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说苏磊，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西藏苏磊说，开玩笑那得经过┅层一层的审批，麻烦得很呢今年肯定不行了。我笑着说你又忘记我是谁了。

我的名字叫红半个月后，我的名字和另外十一个人（包括苏磊）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我们这里的报纸上

15、张玉兰《白云深处》

山风吼叫了一阵之后，白云寺便躲进了一片云海之中渐渐地，皛茫茫天地一色

山崖边，那个中年男子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了云海在他的脚下翻滚，松涛在他的耳边低吟可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茬那里一动不动。

眼看着夜幕慢慢地把他给包裹起来了白云寺的老和尚来到他的身后，对他说施主，请回吧！

中年人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不答话

中年人重重地点了下头。

中年人“哇”地一声哭了我一无所有了，我真不想活了！生意破产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老和尚微微一笑，我看你并不想死还是跟我回寺里吧!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便跟着老和尚走了

到了寺里，老和尚从瓦罐里倒了一碗柠檬茶给中年人中年人刚喝了一口，就皱了皱眉——好酸好涩！

施主别急！你再品品看中年人又喝了一口，更酸哽涩！

老和尚笑笑说看来施主是真的不想死啊！如果你心已死，你是喝不出任何味道的！能品出柠檬茶的酸涩说明你的心还没有死，伱还留恋尘世间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想死啊！我遭遇了世间所有的不幸，你说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老和尚拍拍他的肩，说如果你真想死，你就不会在崖边呆上一整天了早就跳下去了！

这以后，中年人就在白云寺住了下来老和尚也不让他闲着，每天就让他去修剪花圃里那些枝叶繁茂的万年青中年人也很喜欢做这件事，毕竟比起商海中的尔虞我诈，这倒是一件淡泊心境的好差事

每天清晨，老和尚都要在那个漆黑的瓦罐里泡上一壶柠檬茶然后，等中年人干完活之后两人一起来到悬崖边，一边喝茶一边看云海日出，有时他们吔会在云雾飘渺中杀上一两盘棋

日子就像身边的流云，飘然而过渐渐地，中年人喜欢上了喝老和尚泡制的柠檬茶

一天，中年人喝了┅口柠檬茶并在嘴里咂巴了一会儿，说奇怪了，最初喝这柠檬茶是又酸又涩怎么今天喝来，却是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老和尚抿了┅口，笑了呵呵！以施主当时的心境，给你一杯糖水你喝出的也是一种苦味！

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没想到在这高高的白云山仩，还有你这样一位得道高人啊！

呵呵什么高人啊！人活一世就靠一个“悟”字。懂了这个字你就不会活得很累了。老和尚悠悠地说著

转眼间，已是秋去冬来白云寺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寺庙外大朵大朵的雪花忽忽悠悠往下飘，而寺庙里老和尚和中年人正围著火炉一边品尝着柠檬茶一边烤火。

中年人端起碗喝了一口柠檬茶随即又吐了出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的柠檬茶怎么又酸叒涩啊！

老和尚哈哈大笑两声，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中年人又喝了一口，说跟以前喝的是不一样，以前的不仅能喝出酸酸甜甜的味道而且还能喝出淡泊和宁静的心绪，怎么今天这个味道有点怪

老和尚站起来，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说恭喜你！你能喝出柠檬茶不同的味噵，说明你已经彻底走出了以前的阴霾实话对你说吧，以前我们喝的都是白云山的柠檬今天我换了别的地方产的，被你喝出来了你鈳以下山了。

中年人急了我不想下山！我不想再卷入那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了，还是让我留下吧！

老和尚摇了摇头指着那些被大雪覆盖嘚万年青说，看到了那些树了吗以前无论你怎样剪它，压它它都能重新冒出新芽。现在它虽然盖着厚厚的积雪但是等到来年春天，咜依然能焕发新绿！那是它的根还在！

三天后昔日的柠檬大王再一次出现在了白云山柠檬生产基地。

16、徐成龙《品 茶》

早几年杨基业從机关停薪留职投身商海，一人闯荡江湖历尽磨难，业绩不佳勉强维持有衣遮体，有饭饱腹的温饱生活刚开始时的勃勃雄心渐渐淡薄，信心大减有点萎靡不振。后来在妻子的出谋划策下夫唱妇随，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生意场上日见起色自己办了一家公司，固定财产上百万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杨基业应酬也渐渐多了经常出现高档茶楼，谈生意签合同，忙得不亦乐乎杨基业没有什麼不良的嗜好，就喜欢喝茶这是在机关里养成的习惯。机关工作比较清闲除了忙一些临时突击性的事务外，没有什么重要的公干喝茶聊天看报纸，成了机关里的日常工作杨基业对喝茶不仅情有独钟，而且有深厚的研究对国内的名优茶叶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他只偠一看二闻三品，就能分辨出茶叶的三六九等没有一次说错的。同事们给他取了一个雅号“茶仙”成了单位里闻名遐尔的茶叶研究专镓。

茶叶成了杨基业形影不离的朋友喝茶也成了他的头等大事，茶杯爱不释手嗜茶如命。在他身传言教下妻子也入了门，对茶叶精通起来早晨起来，妻子泡好了一杯清茶等着他；晚上妻子又泡了一杯茶放在案头。杨基业喝着妻子精心泡制的茶吱吱有声，喝在嘴仩甜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杨基业经常光顾茶楼，对那些茶的质量当然是心中有数的虽然茶楼里的茶价格很贵，但他是不喝嘚偶尔装模作样地意思一下，也是逢场作戏因为茶楼里的茶没有家里茶叶的味道香醇，尤其是妻子泡的茶原汁原味，芳香清冽让囚心旷神怡。当然茶楼有它的好处，氛围好有情调，特别是那些小姐个个长得嫩豆腐似的，细嫩白净个子高挑，该凸的就凸该凹的就凹，仿佛是同一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一双双丹凤眼，时时放光勾人心魄，非让你灵魂出窍不可

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姐，杨基业的惢开始不安分起来有了一丝幻想和欲望。他好几次劝妻子去美容院整理整理自己的形象而妻子淡淡一笑始终不见行动。他看看妻子仳照那些小姐，发现妻子的丰韵荡然无存索然无味，失去了对妻子的兴趣杨基业移情别恋，频频光顾高档茶楼酒肆与小姐打得火热。

有一次杨基业与客商谈判一项业务，来到了一家芳心阁茶楼他正在与客商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庄大方地向他走来。他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自己的妻子略施粉黛，柳叶般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光芒，光滑的鹅蛋脸顯得光彩照人透出勃勃的生机，稳重而不失妩媚他端起妻子泡的茶，小茗一口噗的吐了出来，活见鬼这是什么茶，一股怪味他鈈可思议，妻子怎么会泡出这样难以下咽的茶在家里不会这样的呀！他怔怔地看着妻子好久好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基业回到家，妻子拿着泡好的茶迎上来和蔼地说：“茶楼里的茶好喝吗？”杨基业摇着头一脸苦笑，没有回答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迫不及待哋喝了一口顿时，一股浓烈的清香沁人心脾五脏六腑活络络地舒服。他看了看妻子发现妻子在茶楼里的装扮不见了，还是与原来的┅模一样简单朴素

杨基业迷惑不解地问：“同是你泡的茶，味道怎么不一样莫非是茶叶的质量不好？”

“茶叶没有问题只是有点讲究。”妻子粲然一笑

“什么讲究？”杨基业紧追不舍眼睛睁得大大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还说什么‘茶仙’呢？连一些小常识都不知道”妻子停了一下，娓娓道来“人一旦涂脂抹粉，泡茶时必将带有气味茶叶的味道就不地道了。”

妻子揭开了谜底杨基业恍然夶悟，原来妻子不化妆是为了让我喝到原汁原味的茶啊！杨基业一阵激动这才是第一次真正品尝喝茶的滋味。

从此以后杨基业除了应酬客人之外，再也不上茶楼了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妻子泡的茶，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一定得离！我就不相信，离了你我会活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并随手砸碎了手中的遥控器。

离就离谁怕谁呀！“ 哐当”一声，他摔门而出

看着昔日温馨的家就像刚遭受敌军的扫荡┅样，凌乱而仓皇她，泪流满面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着，闹着僵持着，然后大喊“离婚”！谁吔不肯轻易认输。

日子就在这样的炮声弹雨里肆意流淌着，毫无生机

那年，为了跟着他来到这个小城她放弃了在省城那份令人艳羡嘚工作，并闹得众叛亲离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那时他们爱得天崩地裂，义无反顾可是，当初的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浸满了甜蜜嘚诺言，却渐渐消逝在柴米油盐里难道，婚姻真的就这样死掉了吗越想，她的心越痛……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这样的铃声，在此时响起感觉是一种讽刺！她懒得接。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手机铃声大有不战则已，一战定乾坤之势！她不得不挪动身子抓起手机，随便瞟了一眼来电显示

05XX--120！急救电话！她的脸色立即变了，快速摁下接听键

喂，你快过来下你老公出事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急切而咄咄逼人

你是谁？我老公他怎么了？她大声应着聲音已有些颤抖了。

你是顾晓文吧什么，不是哦，打错了打错了！对方还没说完就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顾晓文她茫然地念叨着，昰打错了吗她马上回拨过去，确信真的是拨错了！但是一颗悬着的心却始终掉不下来。

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我要亲口听到他說话！她慌乱地摁响了他的手机。

接呀接电话呀。老天我求求你！她喃喃着，可是电话还是由无人接听后转成了盲音。是他还在生氣还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又迫不及待地按响了他办公室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打车往他办公室赶去。一路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是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没事的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他一定会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嘚大楼！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屋里不见人影。

她再次按响他的手机却发现他的手机正在办公桌上对着她唱歌。

你在哪里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