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美人渡君月下金狐txt淑影绕君心》TXT的百度云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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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再临》作者:靡宝(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8 非V章节总点击数:251725   总书评数:6327 当前被收藏数:6655 文章积分:163,552,816
当我脱下高跟鞋和丝绸长裙,穿上战服坐进机甲里时,我脑中只有两个念头。
惟愿四海升平,亲人团聚。
愿我不再挂念你……
段子手外衰内骚男主VS打不死小强女主?鬼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个玩意儿。
玛丽苏,伪骨科,天下英豪皆爱我
哨向,机甲
爽文——不是读者,是作者自己爽
关于哨兵向导的设定,请自行百度。本文会有少量二设
【警告:本文充斥着各种早古小言烂俗梗,等等,纯属作者本人口味恶俗,格调低下。不适应者慎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机甲 科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環,楚渊 ┃ 配角:女主趟过的男人河 ┃ 其它:重生机甲玛丽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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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科幻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香草冰淇淋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60744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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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歌尽桃花》《若是爱已成伤》&&《爱如指间砂》 《重生之影后》《盛世华族/乱世华族梦》《清风卷帘海棠红》
《流年·爱/美人桥》《爱如指间沙》《嘉佑往事》《Forever love》《星恋》《若是爱已成伤/无明夜+外传长安月》《流金岁月》
《可曾记得爱[短篇]》《若只如初见【短篇】》《九世【短篇】》《梨花白【短篇】》《每次相遇都是一场重逢【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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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辛苦了~
总评分:&财富 + 310&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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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39 编辑
01、凤陨朝歌
作者有话要说:  
哨向设定参考百度,并有部分二设。本文未特别标注的诗词均引用自古人,出处自行百度。
伪骨科:非亲兄妹
哨向:能力超群的一群人,大概等于数量较多的漫威英雄们。
哨兵为五感发达、拥有超越常人的体能、耐力。
向导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以引导、辅助哨兵作战,也可以安抚哨兵躁动的情绪。
词条解释:
魂兽=量子兽
失感=哨向因为疾病、重伤、药物刺激等因素失去原力,恢复成普通人。& && && && && && && && &
  楚環率军抵达朝歌城的时候,正逢第一场瑞雪降临。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碎羽似的轻雪在蓝灰色的天幕中如漫无目的的亡灵,穿梭在京城的高楼大厦、民巷矮房之间。整座京城皆被笼罩在这片浑沌阴郁的暮色之中。
  机甲兽的鼻息里喷出的白色雾气转眼就消散在萧萧北风里,钢筋兽爪踩在天极大道的石砖上,发出金石撞击的铿锵声响,于覆盖着薄雪的地面留下一长串巨大的兽爪足迹。
  骑在兽背上的女将黑发高盘,后颈到肩背拉出一条利落又不失优雅的线条。军装胸襟上别满了璀璨的功勋徽章,火红的披风沉沉地覆盖机甲兽的臀背上,愈发衬托得女子高挑俊美。
  一声鹰鸣。朱背金翅的金雕掠过人群上空,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却是轻巧如鸿毛般地落在了女将的肩头。
  长长两列军装英挺、面孔俊朗的禁军士兵紧随其后。清一色的高阶哨兵士兵,手扶军刀,军靴踏着积雪,脚步声整齐划一。紧随其后的十名机甲兵骑着兽态的机甲,身姿英武。精悍的机甲战车压阵,于队伍最后碾压过所有的足迹。
  全队千名士兵机甲,没有一声杂乱的脚步,没有一道斜视的目光。
  一辆玄黑色武装车静静地跟随在女帅的机甲兽身边,车窗遮挡得严严实实,前车盖上挂着的国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黑底之中,红凤浴火展翅,这是四大诸侯国中,楚国的国旗。
  纵使风雪连天,天极大道两侧依旧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四国朝圣,这是每十年才会有一次的盛事。而今年本是第八年,但是拜前些日子才结束的“赤日之战”的福,天子召开诸侯盟会。这才有了今日四国王君来朝的盛大景象。
  机甲队在居民们惊叹又畏惧的注视下,沿着天极大道,抵达了大元宫。
  队伍在宫门前停了下来,楚環翻身下了机甲兽背。
  楚環年纪并不大。在人类平均年龄已近两百岁的今天,她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面容俊秀,双眸锐利,神色冷漠。她穿着军靴的双腿健美修长,身姿干练。转身之际,厚重的披风随之甩出一个圆滑利落的弧度。
  机甲兽身形瞬变,骤然缩小,飞向楚環的发髻,变成了一枚暗红色的凤形发卡。楚環扶了一下发髻,从副官手中接过了一把伞。
  玄黑武装车边,侍卫拉开了车门,一个穿着军装礼服的高大男子走了下来。
  近卫抖开了一张狐裘披风,搭在了男子肩上。头顶一暗,雪似乎停了。男子抬头朝楚環温柔一笑,雪里出锋的裘毛衬得他面孔英俊而削瘦。
  “冷吗?”楚環撑着伞。
  男子摇了摇头。
  近卫推出了一辆悬浮轮椅。
  男子摆了摆手,望了一眼通往宫门的三百零八级台阶,“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迎宾的礼官诚惶诚恐。楚環却是长眉一挑,把伞撑在兄长头顶,陪同他一起慢慢地登上了台阶。
  兄妹两人一般俊秀高挑,仪态优雅,互相扶持着沿阶而上,背影很是赏心悦目。
  宫门次第开启,如贵妇放下羽扇,展现她雍容华贵的面孔。
  通体洁白的皇宫是整个灰暗天地间最为耀眼的发光体。
  这座用了百亿吨星云石修建的建筑已有千多年的历史,二十多代帝王在这里诞生和溘然长逝。
  星河流转,世代更替,曾经强大的中央已走向日暮,可宫城却依旧高高屹立。无数亭台楼阁呈阶梯状分布,迎仙崖则耸立在东面,即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飞瀑依旧水流滔滔,如玉带高悬。
  定坤台如一柄巨剑直指天空,兆安宫和丰乐宫伴随两侧,飞檐斗拱,富丽堂皇。
  洁白无暇的建筑巍峨高耸,气势万钧,充满了雄浑之美,向天下人昭示着这个新星际华夏帝国强大无俦的力量——
  “这大概是自古地球纪以来,人类生-殖崇拜的巅峰之作了吧。”
  礼官脚底一滑,差点一脸栽进雪地里。
  楚環稳稳地撑着伞,面无表情:“他们能听到,哥。”
  “抱歉。”楚渊笑意和煦地朝面色尴尬的礼官看了一眼,“我记得在心理学上对此也有个很有趣的解说:过分夸大的生殖崇拜往往意味着创造者对自身缺憾的无能为力,妄求通过具象的物体得到心理上的安慰。”
  “英宗陛下一生有四十二个儿女,而我只有一个侄儿。”楚環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没什么资格嘲笑他老人家。还有,那些鬼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的心理医生。”楚渊拂去落在狐裘上的碎雪,“简·卡文小姐。你们见过的。”
  楚環回忆了一下那位金发蓬松,穿着灰色西装套装腰肢妙曼的日耳曼族美女,顿时又翻了一个白眼。
  “你和她睡了。”她压低了声音。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楚渊俊脸挂着无辜的笑。
  “你和她睡了。”楚環坚定地说,“只有情人,你才会记住她们的全名。这是你睡过的第几个心理医生了?说真的,老哥,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有从境外去给你找心理医生了。你想成为全大周甚至全星际的笑话吗?”
  “你们就从没想过可以给我请一位男心理医生吗?”楚渊问。
  “我不觉得你的性取向有那么坚定不移。”楚環满脸不信任地瞥了兄长一眼。
  楚太子大笑起来,嗓音醇厚爽朗,满是不掩饰的愉悦。
  他挽起了妹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只是失感而已。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一个废人不值得费这么多心思。”
  “你不是废人,哥哥。”楚環侧头看向兄长,面若冰霜,吐字缓慢,“你不是!”
  “嘘……”楚渊抬手拂去一片落在楚環鬓角碎发上的雪话,朝前方抬了抬下巴,“瞧,都到齐了。”
  巍峨的宫殿门前,几位华服男子正站在檐下,高大俊美,玉树临风。哨兵的体质让他们不畏风雪侵袭,但是依旧都披着厚重的貂裘狐皮,以彰显高贵的身份。
  唯独华国少君是一位年约弱冠的A级向导,清秀的小脸已在寒风中冻得有点发青。
  目光遥遥相接,众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客套笑意。只有魂兽们最为诚实,真切反应了主人的内心活动,全都躁动不安起来。
  唐、华、苍,再加上姗姗来迟的楚。四大诸侯王相隔十年,重聚在周天子的乾元殿门口。
  周王朝立国逾千年,七十二个诸侯国相互吞并,最后剩下五国。
  “赤日之战”,郑国伐楚,反被楚所灭,唐、华、苍三国助之。而当初郑国伐楚,本又是天子暗中授意。这一场盟会,说是由天子召开,其实是由楚国发起的一场诸侯向天子兴师问罪之会。
  “阿環,渊殿下。”
  “楚帅,太子殿下。”
  “师姐。”
  “環儿,渊哥……”
  楚環淡漠地一一点头。倒是楚渊拢着手,朝那位身披玄色貂裘,称呼他兄长的俊美青年露出了亲切热情的笑意。
  “哟,前妹夫!听说你的一个侧妃又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好像是你第八个孩子了吧?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你们唐国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畜牧业大国。”
  众人:…………
  唐国太子李承钦冷不丁遭受了前大舅子一记猛击,傻了眼。
  “哥!”楚環严厉道,“我说过,不要不分场合说实话,让人下不来台!”
  唐太子被补一刀,正中心口,吐血而亡。
  “陛下宣诸侯王、臣工觐见——”
  终于,礼官的唱和把所有人都从尴尬之中解救了出来。
  乾元殿中灯火幽暗,机械侍跪坐在熏笼前煮着茶,金属手指一板一眼地数着碟子里的干龙眼。甘甜微涩的茶香逐渐弥漫在了阴寒的大殿之中。
  羸弱的天子明恪斜依在高高的皇座上,穿着一身极简单的衬衫和长裤,面孔苍白,神情恹恹,一副浓浓的疲态。他的魂兽丹顶鹤伏在座椅上,修长的颈项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膝头。
  他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这是楚環的第一个念头。
  虽然她当初和还是皇子的天子曾做过三年高中同窗。可是她已再难从这个仿若骨架一般的同龄人身上,找到当年那个腼腆温顺少年的半点影子。
  “诸位爱卿无需多礼,都就坐吧。”天子声音有气无力,依旧斜依在靠枕上,一双秀气凤目空泛地扫过众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何而来的。我只先问一句:郑王陆勘,如今如何?还活着吗?”
  楚渊缓缓出列,行礼道:“回陛下。郑王重伤不治。郑太子替父递交了降书,率一族投诚,哨向者都会接受神经阻断手术。臣已将他们暂时都安置在郑王都中。只等大局安定了,再给他们些不动产,准他们自己经营生活。只要安分勤劳,必定衣食无忧。”
  天子一动不动,宛如雕像,干涸的双目如两口幽深的枯井,生命力几乎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自他身上褪去。
  苍王龙谡沉声道,“早闻天子与郑王相交颇深,引为知己。郑王感念陛下知遇之恩,才会举国之力为陛下伐楚。如今听闻挚友阵亡,陛下之悲痛,臣等感同身受。陛下为国事操劳过度,精神力损耗巨大,已是在强弩之末。我等臣工商议,望陛下择日退位,传位于皇储,归隐离宫。”
  天子终于轻轻笑起来,目光落在了楚環身上。
  “阿環,陆勘他死前,和你说了什么?”
  楚環便是那个在攻打郑王都的时候一炮轰穿了郑王机甲的主帅。今日觐见,早就知道天子会对她发难,自然早有准备。
  她面无表情道:“郑王重伤回宫后才去世的。他有什么遗言,郑太子和王后应当清楚。陛下可宣他们询问。不过开战前,郑王曾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天子身子微微前倾,死死盯着她。
  “他说,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然而能为了守护亲人挚爱而死,死亦无悔。”
  天子怔了片刻,仰头呵呵笑了起来。丹顶鹤也终于抬起了脑袋,蔫蔫地朝楚環肩上那一只精神抖擞的金雕看了一眼。
  “能死在你手下,也不算丢人。去,给環公主上一杯茶。”
  楚環接过机械侍递来的茶,浅抿了一口,道:“陛下,如在盛世,您会是个备受爱戴的明君。退位吧,阿恪。我以楚国作保,你在离宫一切无忧,可以和皇后妃嫔安然度日。我们也会忠心辅佐新帝。”
  “华国亦能作保。”白衣胜雪的华国太傅司徒启明上前一步,目光和楚環相遇,随即温和一笑。
  “唐国也能。”李承钦道。
  天子垂目望着台下煮茶的机械侍。侍从的机械臂熟练地端起茶壶,将蜜色的茶水灌注在粗陶罐中,茶香四溢。
  “楚太子,失感是什么感觉?”
  楚渊平静地说:“返璞归真。”
  “没有失落?没有不甘?”
  “那些能力是上天赋予,并不是自己努力换取的。得之,为幸;失之,也不必伤心悲痛。况且——”楚渊温柔的目光投向楚環,“舍妹觉醒成了哨兵,也算是能力的继承和延续。我并没有任何遗憾。”
  天子哼笑一声,“你们兄妹倒是两位一体。我也曾有兄弟姐妹,却只想要我的命……今日若是他们坐在这个位子上,不知道是否会和我作出同样的决定。”
  楚環微微蹙眉。哨兵的敏感让下方众人都警惕起来,魂兽躁动,猛禽扑翅,雄兽低哮。
  天子却依旧笑着,手轻抚着丹顶鹤柔软的羽毛,对楚環说:“我真羡慕你,阿環。自学校时代就羡慕你。你有忠诚的朋友,有溺爱你的兄长,有慈爱的父亲。你能自由飞翔,实现你所有的梦想,而不用被强迫绑在一个位子上,随着这个帝国沦亡……”
  楚渊面色冷峻,一步挡在了楚環身前。
02、凤陨朝歌
  苍王猛地转身,机甲瞬间自手环化成一柄重剑,狠狠劈向宫门。剑气与宫门碰撞的一瞬,大地轰然剧烈震,冲击自四面八方反荡回来。机械侍手中的陶杯砰然碎裂。
  “朱雀——”楚環一把将兄长拉过来,机甲从发髻上飞出,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合金羽翅唰然抖开,将两人罩住。
  司徒启明亦转身将自家的少君护在怀中,魂兽巨猿身形猛涨,将两人护在身下。
  李承钦大喝一声,胸前吊坠迸射刺目光芒,瞬间变作一张巨盾,插-入地砖之中,挡住冲击。
  天子在剧烈震动中轻笑起来,手掌轻抚下,丹顶鹤的身躯已呈半透明状。
  冲击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力,扭曲了光线,悍然撕破了能量罩,将所有抵抗撞得粉碎!一瞬间,所有魂兽散如齑粉。哨兵赋予的强大的五感骤然消失。
  失去机甲保护的六人在巨大的力量面前犹如蒲扇下的碎叶,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向四面八方。
  楚環于空中转身,护着兄长,背脊狠狠撞在了殿柱上,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環——”楚渊大吼。
  “没事……”楚環大口喘气,把变回发卡的朱雀捏在手中,“他开启了反能量磁场!”
  楚渊拿袖子摁着她血流如注的额头,阴鸷地朝天子望去。
  丹顶鹤隐去了最后一抹身影。天子面容苍白如纸,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却是吃吃笑着,自皇座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下丹陛。
  “难道……不可能……”楚環轻声说,“那是传说……”
  “显然不是!”司徒启明抱着已昏迷过去的少主,满脸盛怒,“他简直丧心病狂了!”
  剧烈的地震愈演愈烈,殿外传来宫人惊恐的尖叫和奔走声。侍卫砰砰拍门,大声呼唤。而大殿里四处都在崩塌,坚硬的星云石出现道道裂痕,雕刻精美的横梁,色彩艳丽的墙砖,全部坠落,砸在地砖上,粉身碎骨。
  诸侯王们伏在满地狼藉之中,大口喘气,却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明恪——”龙谡咆哮,“你以为我们死了,四国便会亡国?在我们之后,多的是王族子孙能接替我们的位置,延续我们的意志。你明家为天子千年,若没有诸侯替你们守卫四方,你以为大周国还能延续至今?”
  “我不在乎。”天子也被落砖击中了头,一道血线自鬓角流下,愈发衬得他面孔惨白,“挚友为我战死,我孤零零地守着这个皇位,如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思?人类自离开地球母星,迁徙到这片星域起,已经有千年。我是这片星域的皇帝,却活得连鼠辈都不如!你们又让我怎么能让我的儿孙继续过我这样的日子?阿環,你曾和我说过,人要活得有个人样,可你看我,和这机械侍,又有何不同?”
  那机械侍智能很低,在一片崩塌震动之中,依旧运行着煮茶程序,茶壶中的滚水倒向空空的手掌中。
  侍卫们开始砸门,可宫门岿然不动。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从外面接连不断地传来,混扎着宫人惊恐的哭喊声。大地震动越发剧烈,房梁终于不堪重负,开始逐步坍塌。
  楚渊搂着妹妹,忽而笑了起来,“传闻太宗修建大元宫时,曾在地基里埋下过一个自毁装置,威力足可以夷平整个朝歌城。可是大元宫经历过数次宫廷政变,并没有哪位皇帝启动过这个装置。于是这事就成了传说。又或者,先帝们觉得这一举要伤及无辜,不忍心启动。陛下却是为了私怨,不顾一切复仇。”
  明恪却是歪着头,疯癫地笑起来,“我不配活,你们也不配。一位帝王,死时有四位诸侯王和王储、千万臣民殉葬,可是我大周最高尊荣!”
  “杀了陆勘的是我,你却拖着全城千万百姓陪葬!去你娘的天子国君,你不配!”楚環破口大骂。突然,感受到体内的能量重新开始流动,一点一滴凝聚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还在倒茶的机械侍身上。
  是那杯茶!
  “回来了?”明恪盯着她,嘴角绽放一抹幽冷笑意,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不配做天子。可你也不过是楚家养的一只狗。環公主是举世公认的战术大师,最擅长绝地求生,转败为胜。这殿内有你旧爱和至亲,外面有上千万百姓。给你三分钟,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楚環恢复了原力,一跃而起冲上前,狠狠拽住明恪:“在哪里?中控装置在哪里?”
  男子口中涌出暗红的毒血,身体剧烈抽搐着,随即瘫软了下去。脸上依旧挂着惨淡的笑,目光定格在了皇座背后一副巨大的江山星海图上,瞳孔逐渐扩散。
  “操!”楚環破口大骂,将人掼在地上。
  她把发卡向空中一抛,朱雀化作流光缠绕着她的手臂,变作一门量子冲击炮。能量格瞬间充满,金光流转,将紧闭的殿门一炮轰开!
  狂风卷着碎雪疯狂涌入,爆炸和坍塌的轰鸣声已快盖住了宫人们绝望的叫喊。
  楚環振臂一挥,朱雀再度化为鸟形,身形剧烈膨胀,一眨眼就快填满整个大殿。紧接着,机甲巨鸟砰然一声化成了亿万片合金羽毛。每根羽毛都近半人长,却是一个独立的小型机甲。它们如箭一般冲出大殿,卷着李承钦等人,径直飞出了皇宫。
  朱雀是全星系中唯一一台极光机甲,机甲界性能测评为超SSS级,其炮火能力在战场上秒杀所有战斗机甲,发狠起来甚至可以单兵脚踢先驱舰,手撕旗舰队。而其幻化能力亦是单项SSS级,此刻的飞羽形态就是它最著名的一招:“百鸟朝凤”。
  而楚渊作为唯一的失感者,反而不受反能量磁场影响。他跨过明恪的尸身,飞奔到江山星海图前,用智能终端飞快扫描了图,立刻开始数据分析。
  两分钟。
  楚環站在大殿门口,双目紧闭,神经元和身后的机甲核心相连。无数只红鸟在不断倒塌的宫殿之中穿梭,抓着宫人送出宫外。另有数只飞鸟上下环绕着正在全神贯注破密的楚渊,替他挡开飞崩的砖石。
  一分钟三十秒。
  狂风暴雪如镇压千年终得释放的魔兽在天地间翻腾咆哮。自高台俯瞰而去,整个皇都爆炸此起彼伏,处处浓烟滚滚。尖锐的警报响彻城市上空,百姓们惊恐的哭喊声尽数被楚環哨兵的听力收入耳中。人间大地,宛如地狱!
  一分钟!
  “就在脚底!”楚渊大吼,“地宫第九层。需要生物密码——要明恪的……脉动?”
  楚環看着天子已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简直郁卒得吐血,恨不能现场鞭尸一百遍!
  五十秒!
  “楚環——”李承钦摆脱了反量子磁场,驾驶机甲飞了回来,在殿前上空高喊,“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
  乱石崩塌,地动山摇之中,楚渊突然从妹妹突然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数十年朝夕相处,并肩作战,同进共退,心有灵犀。
  “不……”他朝楚環伸出了手,试图抓住她。
  “哥,”楚環轻声说,“你看看外面。”
  因我之故,人间成炼狱。
  四十秒!
  “不是你的错!”楚渊眼神里浮现恐惧,大口喘息,“你跟我走!我们走……”
  震耳欲聋的崩塌骤然响起,柱子粉碎,整个房顶直直坠落,巨大的石块将机械侍砸得稀烂。
  楚環抬手一炮轰飞了房顶,再朝下,聚集全部能量,三炮连发,一举轰穿了九层地板。
  朱雀核心机化作轻甲包裹住楚環,展开钢筋双翼。
  “我走不了。”楚環平静地说,“他都算计好了的。”
  “不!”楚渊目眦俱裂。他想要扑上去,红鸟却结阵张开了能量罩,蛹一般将他裹住。
  三十秒……
  楚環站在巨坑边,注视着兄长,看他疯狂地捶着能量罩,双目赤红。
  “不——”
  “对不起。”她哽咽,“哥……对不起……”
  楚渊倏然定住,眼睁睁看着年轻女子抖开双翅,如奔赴烈火的凤凰,一个俯冲,消失在了巨坑之中。
  他张着嘴,喉咙却犹如被糙石堵塞住,发不出半个音节。
  红鸟遵循着主机的指令,裹着他迅速离开废墟,直升上高空。
  断壁残垣之中,那个巨坑在不断缩小。暴雪很快就迷住了视线。
  二十秒。
  “渊哥!”李承钦的机甲飞来,悬停于高空,“阿環呢?她去哪里了?”
  楚渊面色灰败地盯着下方,宛如一个死人。
  李承钦猛地抽了一口气。他也说:“不……”
  机甲猛地一个俯身朝下方冲去。
  突然之间,一道雄浑沉闷的巨响自地底深处传来。如地龙咆哮,如远古时空开启。大地以乾元殿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荡起一圈巨大的涟漪。
  就如海底火山喷发,又如陨石撞击。在那摧枯拉朽的力量之下,大元宫发出响彻天地的碎裂声,整体崩塌。
  而城区的爆炸却停了。死里逃生的市民们茫然地抬起头,旋即惊骇地望见那座高高屹立了千百年的洁白宫殿如神山倾倒。一代皇权的象征就此崩塌,夹带着千年的积尘和漫天雪粉,席卷了整个都城。
  迎客崖断裂坠落,亭台楼阁散落如积木,高高的定坤塔倾斜着,一截一截矮了下去。
  紧接着,废墟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金红的火苗沿着缝隙流窜,转眼就将整个宫城笼罩了起来。
  可火光冲天却没有浓烟。遥遥望去,大元宫仿佛披着一层朦胧霞光,像地脉的气流形成漩涡,纽带接连天脉,将亡者的英灵送往天际。
  天地在这一刻汇合交融,蔚为奇观。
  楚渊的双足缓缓落在天极大道上。
  红鸟随即一收,继而,那些救人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犹如箭矢划过长空,汇集成一团。
  司徒启明怔怔地望着已成废墟的大元宫,面如金纸。
  “结束了?環儿呢?”
  楚渊不答,默默凝望着废墟和其上摇摇欲坠的高塔。
  司徒启明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
  “凤凰!”孩童突然伸手遥指远方。
  大元宫的熊熊火焰之中,一只通体火红、拖着九条尾羽的凤鸟一跃而出,振翅飞上天空。风雪骤停,苍空之中,那仿佛烈火幻化出来的神鸟环绕着废墟翱翔,引吭。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可在场千万市民耳中都听到了那一声清越嘹亮的鸣叫。
  凤鸣九霄,天籁之音。
  如金光破云,如春归大地,如神灵母亲的手轻柔地抚平了所有的伤痛和绝望,带走了罪恶和戾气。人心宁静,且不再恐惧。
  龙谡突然拔出重剑,狠狠插在地上,砰地一声朝着大元宫单膝跪下。
  “师姐!”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大街的市民一片片跪倒。
  “女神……”
  “女神显灵了!”
  而火凤环绕废墟飞行三圈,昂首振翅,继而化作做亿万点金光,被风吹过,消散在天地间。
  风停了。雪温柔地落下,落在宽敞的大道上,落在行人的头顶肩上,落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落在恢复了照明的路灯上,落在游乐园的儿童转椅上,落在公园的草地和浮着碎冰的湖面。它如一张柔软的羽绒薄毯,被造物主的手拉着,盖住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
  李承钦落了地,跌坐在花坛上,抱住了头,呜咽着,像一头受伤的狼。
  飞鸟全部回收完毕,不断收缩、凝聚,最后成为了一颗椭圆物。楚渊伸出双手,接住了它。
  那是一枚暗金色的合金蛋,橄榄球大小,表面有细细的精美纹路。这是朱雀仅剩的躯体,也是楚環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司徒启明低声说:“全城三千万条命,都是她救的。”
  楚渊却没有回应。
  他抱着金属蛋,沉默地遥望着火焰中的皇宫废墟,背影笔直、孤立,如一尊冰雕。
  司徒启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忽然注意到,正有水滴落在蛋上,顺着纹路滑落,消失在了那个男人的掌心。
  【从此后,朝歌便多了一座陵。】
  ——《华夏英灵纪·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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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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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星海重逢-1
  “我出生的星球叫洹州,是楚国天凤星系白鱼座中唯二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之一。
  该星球特产粮食、海鱼和木材。这里漫山遍野的飞禽走兽,成片的原始雨林和草原,还有占据了地表面积四分之三的海洋。物种千奇百怪,危险区域无数,完全就是一款刺激的探索历险类游戏的蓝图。
  千百年来,移民们驾驶着落后的机甲游荡在这个星球上,狩猎,耕种,伐木,一窝窝生孩子,并且和当地的猛兽们互相交换肉吃。直到我们家搬来的时候,这里州府常住人口还不足十万,甚至不如别的星球的一座大学城。
  这里距楚国王都丹阳星有着将近十光年的距离,即使乘坐当年最快速的星际穿梭舰,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也就是说,你网购一个王都发货的水果,哪怕放在保鲜箱里送过来,签收的时候都已经发芽了。
  他们说父亲之所以被封在这里,就是因为王祖父不希望他再返回丹阳。毕竟作为一位废太子,一生安分地待在封地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一场牵扯到整个王庭的剧变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而身边大人对此讳莫如深。但是我老哥又八卦又好为人师,我随口一问,他就无所不言,扯着我叽里呱啦地讲了大半天。
  故事很简单,我的祖父楚王琛是一个地道的楚人,身怀三心:对祖国有热心,对前途有野心,对女人很痴心。
  我祖母沈王后是他的原配,名门贵女,只生了家父一个宝贝疙瘩,是个A级哨兵。可惜祖父的痴心并不是给祖母的。作为SS级哨兵的祖父,和只有A+级的向导祖母显然并不是很契合,没法做灵魂伴侣,只能凑合做一对世俗夫妻。
  我祖父带着一颗缺爱的心到处漂泊征战,攻打卫国的时候,救下了正要跳楼殉国的卫国公主。
  俩人于狼烟滚滚的城楼上一见钟情,在战火硝烟的背景下上演了一出荡气回肠的帝王美人黄金档偶像剧。当时远在老家王宫里正给我爹喂奶的祖母抬头惊见绿云罩顶,但是为时已晚。
  这个卫国公主不姓卫,姓徐。徐夫人简直是按照少女读物打造出来的一朵盛世白莲小清新:亡国公主,倾城倾国(国都亡了嘛),S级向导,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还是著名钢琴演奏家……
  徐夫人积极从事慈善事业,最爱跑去难民营抱着光屁股小孩抹着眼泪合影,呼吁各国多给这群流离失所的人一点爱。名流政要全都对她赞不绝口,据说还有一堆狂热粉丝追随者,把她当女神,为她画像立传。
  她还很能生!被祖父带回宫后,一口气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此高产,身材居然没走样。死活只生了家父一个的祖母甘拜下风。
  我问哥哥徐氏到底有多美。
  一股骚气。我哥说。
  我哥他八岁那年觉醒成为了哨兵,初始等级就有A++。大人们如获至宝,简直把他当成一颗凤凰蛋。
  他说,哨兵和向导身上都有一股气息,叫信息素,能让他们辨认彼此。我这样的愚蠢的凡人是闻不到的。契合度越高的哨向,就会觉得彼此的信息素越好闻。我哥显然和徐夫人不对盘,觉得她闻着像一只狐鼬。
  想象了一下那气味后,我觉得做凡人也挺好的。
  总之,我祖母扶着家父这个阿斗和徐夫人在后宫里天昏地暗地撕了四十多年,两位如花少妇撕成了黄脸婆。最后因为家族和肚皮都不争气,我祖母惨痛败北。
  祖父改封家父为安国公,祖母为太妃,把母子俩打发去了洹州,眼不见为净。白莲花徐夫人登堂入室做了王后,长子封了太子。
  我的那个太子皇叔是一名E级哨兵,听说武力超群,聪明英俊。祖父觉得这个儿子将来会成为他的高配版,特别宠爱他。
  而我的父亲虽然一个B级的哨兵,却更像一名向导。他安静、平和,醉心学术研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和任何人争吵生气,他甚至会对低档AI的机械侍说谢谢和对不起。
  也许这样的性格,做一个偏远封地的公侯,在大学里教书做科研,确实比做太子要好。
  哥哥的封号由郡王降为世子,他的母亲——我父亲的原配太子妃郭夫人一直不讨我祖父喜欢。于是祖父强迫父亲和她离婚,化学解除了两人的哨向契约,并且让父亲娶了我母亲——一位卿大夫的女儿。
  五岁哥哥就这样被迫和母亲分开,随父亲和祖母来到了洹州。一年后,我诞生。哥哥不再是公府里的光杆司令,而是多了我这个小兵。
  我五岁那年,郭夫人去世了。
  她自从和父亲被迫解契后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即使再嫁也没有好转。这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趁着无人的时候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像一只挣脱了樊笼却折了双翼的鸟。
  哥哥躲在阁楼里哭了一整夜,我一直陪着他,直到我们被父亲找到,抱回了床上。我哥那时候还教了我一句诗:人生自古伤离别。
  我听了很替他难过。我当时对他说:你不要伤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逐光——楚環日记》
  她做了许多杂乱的梦。
  自树叶缝隙投下来的晃动的光斑,儿时在古董店里摇过的走马灯,隔着机甲防护罩望见的战场烟火。
  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男人的笑,女人的叹息,鸟清越的鸣叫,猛兽低沉的咆哮。
  还有乐曲,熟悉的旋律,《最后一个夏日》。
  婚礼上,兄长搂着她随着旋律跳舞。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浮现又消退。他们的名字就在她的嘴边,却是念不出口。
  “你是个意外……”
  “……对不起,阿環……我没法抗拒她……”
  “楚環你这个泼妇!”
  “……你是我的骄傲,一直都是……”
  “你不过是楚家养的一条狗!”
  “不——你跟我走!我们走——”
  瞬间,所有知觉归位,如同躯体重新注入了生命。
  她觉得呼吸似火。身体里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岩浆在流动,将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元都焚成焦粉。
  浑身虚软,肌肉酸痛。脑子里仿佛住进了一窝狼蜂,从左耳嗡嗡嗡地飞到右耳,来回跳着八字舞,吵得她什么都听不到。不过她却能感受到有一股奇妙的能量从识海深处喷薄而出,在空间里无限延展开来。
  她感受到浑沌之中有一团团薄雾,时淡时明,传递来一股生命的脉动。她发现自己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生命的微弱的一丝情绪。
  愤怒、恐惧,狂喜、厌恨……
  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不——”有女人在尖叫,“你们不能——”
  “砰砰——”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她立刻分辨出这是粒子冲击枪击中合钢甲板的声音。
  一群人齐声尖叫后退。愈发强烈的恐惧和愤怒传达而来。
  随后,一只大手抓着她的后领,把她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扛在肩上。一片惊叫声中,她被人扛着远去。
  被扛起来的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情绪冲进了她的识海。
  那感觉就像一股喷薄而出的地下污水,肮脏恶臭,粘稠沸腾,犹如无数爬虫纠缠翻滚。她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呕吐物在男人的后背画了个地图。
  “操!”男人骂了一句,把她转了个方向,夹在胳膊下,加快了脚步。
  “我们这次真特么赚大了,伙计!”旁边跟着的人在大笑,说着星际通用语,却有浓重的口音,“居然抓到一个正在觉醒期的向导。这要是卖去黑加仑港,咱们弟兄就可以退休回家晒太阳了!不知道她觉醒后是哪个等级。听说下面一个A+级的向导都已经卖上五百万盾了。”
  “这个小妞是头儿要的。”抓着她的男人粗声说,“头儿被失狂症折磨了几年了,这小妞简直是上帝专程给他送来的。”
  “不卖?”同伴扫兴,“那我们干这一票可没意思。下面那一群肉鸡就算全部卖了也不过二十万吧。弟兄们的机甲需要修补,需要补充新的枪和能量条,还有酒和吃的……”
  “F**k!”男人骂道,“别和老子说这些!”
  男人胳膊下的少女一动不动,犹如一只已死的天鹅。随后,她又被丢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死了?”一个嗓音粗糙的男子说着,伸手捏着少女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于灯光下打量她。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充满轻浮的赞意。
  “活着的,觉醒期的向导就是这样。”
  “妈的,要老子奸-尸吗?”
  一群男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上吧,头儿!”
  “用你的大炮唤醒这个睡美人!”
  男人粗鲁地把少女抱起来,丢在一张沙发上,开始扯她的衣服。口哨叫好声此起彼伏,男人们并没有离开的意向,显然打算旁观这一场强-暴。
  就在男人喷着烟酒酸臭的嘴凑上来的一瞬间,少女睁开了眼睛。
04、星海重逢-2
  那双眼,如夜空下无波的海洋,将整个星空云海收入眼中,静静流转。继而,骤然爆发——
  毫无征兆的,少女双指如箭狠狠戳向男人的眼睛。男人猛地后仰躲避。女孩却瞬间收手,改用手肘狠狠撞击男人胃部。
  男人的身躯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女孩的胳膊弹了回来。B阶哨兵的身躯让他根本不畏惧一个小女孩的拳打脚踢。
  少女却是顺着反作用力如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身下逃脱,就地一滚,迅速到达角落。她摆出了专业的防备姿态,身躯低伏,两臂撑地,双腿紧绷,双眸里仿佛喷着黑色火焰,如一头受困的幼狼。
  屋内共有八个男人,只有头人是哨兵。他们各自生命的强弱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张图。
  血的腥臊,毒品、烟酒的恶臭,贪婪、冷酷、□□、怨恨,还有令人耳后头皮隐隐发麻的恶意。这些信息全部都被她的精神力接收了过来。
  男人破口大骂,朝女孩大步走来。
  “收拾她,老大!”男人们更加兴奋,欢呼怪叫,“让她知道做‘沙蜥’的女人的滋味!”
  “噢,真特么辣!头儿,把她的底裤挂在舰桥上!”
  男人突然站住。
  他低头看自己腰际,枪套是空的。
  少女半跪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朝他举起了那把粒子冲击枪。
  男人们大喝,掏枪声唰唰响起,一眨眼,七八支大大小小的冲击枪全部对准了少女的脑袋。
  “哦,甜心。”男人沙哑地笑起来,“你估计不知道,这是一把需要生物密码解锁才能用的枪。”
  下属们松了一口气,放下枪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少女半垂着纤长的睫毛。数根莹白的细丝从皮肤下钻出,缠住了手中的枪,沿着拼接缝隙钻了进去。
  没人看得到这些亿万分之一细的神经纤维,包括正在接近的这个哨兵男人。她却能感受得到碳生命体和无生命的机械链接上一瞬间的感受。
  她瞬间就洞知了这把枪的一切。
  “把枪还给我,宝贝。”男人盯着眼前的黑发雪肌的少女,一步步走近,如蜥蜴靠近树叶上的蝴蝶,“你这么娇嫩的小手,不应该玩这么危险的玩具。我身上有另外一支大枪可以给你随便玩……”
  “嘀——”枪上红光转绿,能量条迅速充满。
  女孩手腕微微一动,枪口对准了男人的额头。
  “我比较喜欢这一把。”
  这是男人在脑浆飞溅出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轻柔悦耳,又富有磁性,是相当纯正优美的星际通用语。
  太空如浩瀚深海,远星闪烁。一艘暗金色战舰寂静无声地飞速行驶着。
  巨大的舰身造型流畅优美,像一只收敛了翅膀、正俯冲捕食的箭鸟。舰上灯火明亮,透明宽大的舰窗里,穿着笔挺制服的男男女女正来回走动。
  中央套房宽大地可以容纳两百人开跳舞会的沙龙里,机械师乐队正拉着着悠扬妙曼的D大调卡农,大束大束的羽扇豆花束插在精美的珐琅花瓶中。
  客人们衣着优雅,正低声轻笑交谈。机械侍银白色的手托着香槟、点心,寂静无声地穿梭在宾客之中。
  “现在去朝歌是个好时节,立秋后凉快多了。”一位打扮入时高雅,头发染成咖啡色的年轻女子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香槟,“殿下这次打算待多久?殿下?”
  “抱歉。”站在窗边的男子收回了眺望夜空的视线,朝美貌少女温柔微笑,“这片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星球,一时有点走神。你刚才问我什么?”
  女孩腼腆的说:“您这次会多待一段时间吗?您已经很久没有回朝歌了呢。”
  “那要取决于那些会议的睡眠指数了。”男子闲闲地说,“毕竟经过《楚都时报》的报道,我的失眠已经是全国乃至全朝都知道的毛病了。既然听各种催眠音乐、数羊和嗑药都不能治好我这个病,我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睡前看律法税务和太空物理学的书。”
  女孩咯咯轻笑,“那有用吗?”
  “有用的话,我大概就不需要去会议上尝试入眠了。”
  男子哂笑,靠回窗边,修长的双腿交叠,端起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口。姿态有着说不出的闲散和优雅。
  他身材高大修长,黑色晚宴西装做工考究,每根线条都衬托着他笔挺如削的身躯。面孔削瘦却非常英俊,鼻梁高直,眉如断剑,亲和的笑充满了矜贵风流的魅力。可那笑容却没有进入眼底,只是眼中的一抹浮光,遮着底下的深邃和凝厚。
  “那,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女孩饱含期待地问。
  “十一月底。”男人笑容褪去,“参加‘11.28’的二十年祭。”
  女孩有些忧虑地望着他,“真的会打仗吗?我看家父和兄长们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当年我还太小,不记得战争的情况了。”
  “莫小姐不用怕。”男子微笑着看着她,“就算战争真的爆发,你的亲人也会把你安稳地保护在后方的。兄长守护妹妹,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那您呢?”女孩问,“您还会上战场吗?”
  男子抿着鸡尾酒,嘴角弯着迷人笑意,却是不答。他背后是繁星点点的太空。这里已经很靠近皇都朝歌,受恒星照耀,附近的星辰都比别处要明亮许多。
  女孩痴迷地凝视着男子轮廓俊朗分明的面孔,肩上的魂兽龙猫也朝男人发出了欢悦的叽叽声。然而男子视若无睹。
  他看不到。
  男子手腕上的终端手表突然振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浓眉轻微一挑,放下酒杯。
  “抱歉,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失陪了。”他朝女孩抱歉一笑,朝着正在沙龙门口等着接他的副官走去。
  “我们在一分钟前发现了这一艘黑舰。他们之前应该一直在边缘线路上航行,但是突然改变了航线,进入了官道。我们尝试和他们沟通,但是他们毫无反应。量子雷达检测到舰艇内有高强度的量子运动。”
  男子走进了舰长室,盯着巨大的屏幕。全息台上,一艘款式老旧的太空军舰在缓慢旋转。
  看样子是某国报废了的军舰,在黑市上经过改造,成了走私犯的黑船。这样的黑船在星际里数量庞大,但是很少有像这艘这么蠢,从隐蔽的边缘道跑到各种军舰来往的官道上昭示存在感。
  “这是什么?”男子指着黑舰尾部拖着的一个小型太空舰。
  “好像是他们的一艘副舰。”军官说,“也许是逃生舰。”
  通讯兵报告:“长官,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又监测到一波量子活动,长官!”
  “长官,不明舰的第四和第三层船舱的照明中断!”
  男人终于起了浓厚的兴趣,站在屏幕前看着量子雷达成像。
  黑船内显然正在经历一场□□,炮火四起,从顶层一直往下层机房蔓延。
  “是走私团伙内的武装叛变?”舰长困惑。
  “也许是什么外星生物正在捕食人类呢。”楚国的王太子漫不经心地说。
  舰长:“……殿下您说笑了……”
  “继续呼叫。”楚渊扯松了领结,翘着长腿坐进转椅里,像是在王都的大剧院里观看歌剧表演一般悠闲。
  “让副舰上的卫队待命,准备随时突击!”
  他斜靠着,自脖子里拉出一条细细的银链,把坠子上那片小巧纤薄的红色合金羽毛把玩在指间。
  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血腥气。
  魁梧的壮汉身躯摇晃,轰然倒地。少女在他倒下前一秒拔出了插在他天灵盖上的匕首,自他的肩上一跃而起,落在一旁。
  血迹在他们身后的走廊上蔓延,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路,就像被熊孩子暴力糟蹋过的玩具兵人。
  少女看也不看那架火力强大却也相当沉重的中型粒子手持炮,抄了壮汉的配枪和能量条,一边飞奔一边破解。
  这一层的主电箱已经被她破坏了,应急照明灯的光如鬼火闪烁,甚至还带着微妙的节奏。少女干脆闭上了双眼,在脑海中将精神网撒开,就像渔夫往大海里撒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冰冷无机质的钢筋,能量流动的弱电线路,幽灵般穿梭的空气,以及轮廓逐渐清晰的碳基生命体。
  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生命体在识海里已不再是模糊的一团雾气。它们更加清晰,有了大致的轮廓,头部散发着暖橘色的光,而心脏也在跳动。
  她能清晰感知周围十米内的大致环境。它们就像一张展开在识海里的全息蓝图,如此地一目了然。
  所以,她并不需要光。
  她的呼吸道里烧起了火,浑身汗如雨下,浑身犹如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体里一种难言的渴求越来越强烈,令她疲惫,同时又令她无比兴奋,甚至狂躁。
  她赤着双足,沿着长长的通道狂奔。经过分岔口的时候,侧手两枪点射。两名还来不及举起枪的走私犯脑髓喷溅,无声倒地。
  “她在那里!”
  一串粒子弹射来,船舷火花四溅。少女敏捷躲闪,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操!监控什么时候能恢复?”
  “跟上去!当心,这女人会破解武器的生物锁!”
  纤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等到男人们跑过,她才缓缓动了一下。
  右腿中了弹,贯穿伤,血流如注,动一下就撕心裂肺地疼。
  万幸船上唯一的哨兵已经被她开了脑花,不然让哨兵们闻到一个正处于结合热的向导的鲜气,那简直就是在往饥饿的鲨鱼池子里丢鲜肉——她会被被动处于结合热的哨兵先J后杀,扯成手撕人肉。
  她抽了壮汉的皮带,扎紧着大腿根,闭上双眼,精神网尽可能地扩展开来,搜寻着她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
  那几团散发着炽热蓝色火焰的物体。就在脚下底层。
  她踉跄地走到栏杆边,深吸一口气,翻身跃下。
05、星海重逢-3
  “给我把人找出来!”光头上三道兽爪伤疤的男人在愤怒咆哮,“你们特么的都是吃你奶奶的洗脚水长大的吗?一群废物!传出去‘沙蜥’被一个向导小妞干掉了,那表子还清扫了我们半条船,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在任何一个黑港靠岸了!”
  男人们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简直邪门了。一个女人能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是不是老大弄错了,那不是向导,是个哨兵?”
  忽而一声响。
  “什么人?”
  “站住!”
  机房一角瞬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火拼。
  “长官,又检测到一波强烈的量子活动,位于船舰附二层的舱房。”
  “殿下,他们依旧没有回复。”
  “快要死了的人当然是没兴趣社交的,舰长。”楚渊似笑非笑地把玩着吊坠,“不论那群走私犯遇到了什么生物,对方都是个厉害角色。传话卫队,D级准备。”
  D级:如不能活捉,可现场击毙。
  “可惜了。”楚渊淡漠一笑。
  巨大的火拼声响彻整个宽敞的机房。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来到一架被固定在座架上的太空机甲边。
  女孩躲在机甲的阴影里,卸下了机甲足部的板子,露出里面复杂的机械齿轮轴承装置和一条被包裹在超合金纤维里的线路。
  那把还带着热腾腾脑髓的激光刀再度派上用场。切开了厚而透明的纤维层,少女满是汗和血迹的手颤抖着摁在了那一大捆莹白光点流动的线路上。
  神经元缠绕住了线路,和机甲的合金神经元交融。一瞬间,女孩深抽了一口气,面色唰然雪白。
  机甲复杂而强大的精神网络迎面扑了上来,其防火墙宽厚而坚韧,如一张浩瀚的迷宫,卫兵如潮水朝入侵者杀来。少女闭着眼,眉头紧锁,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快点!再快点!
  刚刚觉醒就超负荷运用精神力已经快到临界点,她头疼欲裂,严重的失血更是让她筋疲力尽。
  坚持住!已经走到这里了。你重新醒过来,不是为了死在一群亡命走私犯的手中的。
  火拼声渐弱,疤头在大声斥骂。
  “她在那里!”一个尖锐的呼声自楼上传下来,“三号机!她要动三号机!”
  疤头怒吼着端着机枪冲过来,遥遥对准站在机甲足边的少女,扣动扳机。
  少女倏然睁开眼,眸若寒星,划亮夜空。
  “咔嚓——”巨大的金属手掌突然伸出,拦在她身前,将所有子弹尽数挡开!
  透析图上猛然亮起一团亮蓝色的光,引得士兵低呼。
  “长官,检测到对方启动了机甲。一台……不,启动两台!”
  楚渊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那艘已离他们很近,完全进入肉眼视力范围的黑舰。
  “看来,真正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黑舰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舰身震动,突然熄了火。所有的照明闪烁了几次后,齐齐熄灭。暗黑的舰身如果不是受到恒星光芒的照射,几乎可以同黑暗的太空融为一体。
  透析图上,橘色的量子爆炸几乎充斥满了大半个机房。黑舰腹部升降甲板突然炸裂开,两艘机甲一前一后冲出了船舰。
  冲在前面的灰色机甲明显动作有些迟缓,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肢体还不能协调。后方的银色机甲穷追不舍,对着它炮火猛攻。紧接着又有数架小型单人巡航机飞出,协助着银色机甲追杀灰色机甲。
  想不到一艘不起眼的黑舰里的装备竟然还挺精良,楚渊不禁挑眉。虽然都是中低档的机甲,但是只要维护得当,使用起来依旧可以制造相当大的破坏。
  灰色机甲似乎知道自己操作不好,于是并不反击。驾驶员充分发挥了自己登峰造极的技术,敏捷地躲过炮弹追击,绕着船舰逃窜。银色机甲领着巡航机们像一群疯狗似的紧咬不放。
  一直仓促逃窜的灰色机甲突然使出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甩开了追兵。紧追上来的炮火和两架来不及掉头的巡航机噼里啪啦地撞在了主舰上,像是水珠落下了滚油锅,轰地炸得翻天覆地。
  楚渊倏然皱眉,情不自禁朝前迈了一步,视线紧紧盯住那架灰扑扑的陈旧机甲。
  太空中没有空气,爆炸亦不会产生明火。黑舰半边身子烟尘滚滚。
  而灰色机甲趁着浓烟遮掩,飞到船尾,一柄巨剑自手臂剑匣中弹出。它奋力一挥,砍断了黑舰和副舰连接的舰桥,然后一脚把副舰远远踹开。
  “看看那艘副舰!”楚渊喝道。
  士兵迅速把镜头拉近了那艘像个陀螺一样正失控转圈的副舰,看清舰身上的名字和编号。
  “是……是民用舰!”士兵低呼,“根据编号,是‘四海通’航运公司旗下的一艘民用商舰!”
  “你们之前怎么会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军官怒斥,“这一定是被他们劫持的船舰!”
  “民用舰上有生命迹象!”
  “他把民用舰从交火中踢开了,说明船上有乘客。”楚渊冷声道,“派出第三卫队,立刻展开救援!”
  说话间,那架灰色机甲竟然拖着中弹冒烟的左翼朝一直隔岸观火的军舰直飞而来。
  “它发现我们了?”
  “这不可能!”舰长坚定道,“我们开启了隐身能量罩,它这样的F级机甲根本感知不到我们。”
  他说的没错。更多的巡航机从黑舰里飞出来,跟在银色机甲身后,对灰色机甲穷追猛打,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前方有一艘足有十个黑舰大的军舰。
  “C-3粒子炮准备!”舰长立刻下令,“防护罩屏蔽模式提升至R级,准备迎接撞击!”
  “殿下,”副官低声道,“那个灰色机甲,是否要……”
  楚渊抬起手打断他的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急速冲来的灰色机甲。
  寂静悬停的巨大军舰前,渺小的机甲犹如扑火而来的飞蛾。
  两千米……一千米……五百米……
  楚渊忽而笑了,因为他感觉得出灰色机甲放慢了速度,有意缩短和身后追兵的距离。
  三百米……一百米!
  就这一刻!灰色机甲双翼唰然一收,整机如一只优美刚健的剑鸟,昂然拔高,调转九十度,全力朝上方直冲。
  在它身后,来不及减速转向的追兵犹如一大篮子鸡蛋,噼里啪啦地撞在了军舰固若金汤的防护罩上,蛋壳蛋黄糊了军舰一脸。指挥室里的警报声尖声大叫,振得人耳膜发麻。
  剩下的巡航机眼见不妙,顾不上灰色机甲,四散奔逃。军舰舱门打开,精锐的歼击机如箭雨一般飞出,浩浩荡荡追击而去。救援队也已和民用舰对接。
  “第二卫队出动,剿清匪徒。”楚渊浑厚的嗓音响起,“还有,我要它!”
  他的手指隔着浓烟和机甲残肢,指向对面悬停观望的灰色机甲。
  而灰色机甲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猛然转身朝黑舰而去。
  王室卫队的机甲倾巢而出,瞬间就将灰色机甲包围住。
  少女坐在驾驶座上,精神力已是强弩之末。她浑身透湿,面色惨白,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已经分辨不出那些连接进来的通讯在说什么,也没法分辨对方是敌是友。她只是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角落躲起来,熬过这该死的结合热。
  她没做过向导,但是记得哨向手册上的那一条加粗的重点:当向导在不安全环境中突然进入结合热,并且无法立刻获取抑制剂时,应当立即通过终端手环向“白塔”报警,并且寻找一处隐蔽地躲避,耐心等待救援。
  她正开着机甲在太空中和一群不明人士你追我赶,上哪里找地方躲呀?
  稍微一走神,电网铺头盖脸笼罩而来。
  妈-的!她终于狂怒!老娘又不是鱼!
  灰色机甲往网中撞去,绝缘锁套住电网,往下拖拽。电网受力张开,机甲一扭身钻了出来。
  “这……”都行?士兵们低呼。
  楚渊却是猛然上前一步,手掌重重撑在窗上,浑身紧绷。
  机甲的反应速度越来越慢,可是一招一式依旧有条不紊。眼看又要被机甲队包围住,却又使出了一个灵活的动作,于重重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又来了!
  那熟悉的、她独有的招式!
  “困住它!”楚渊厉声喝道,转身大步朝外走,“准备针剂。我要去会会这位英雄。”
  副官大惊失色:“殿下,为了这点小事您就……这太伤身了!”
  然而这位楚国太子置若罔闻,大步矫健地走进了直达机甲库的电梯。
  她努力支撑着眼皮,在团团包围中左突右冲,如困兽最后的决斗。
  一条灰白色的合金神经带自机甲端口延伸而下,接入少女的后颈。仓促的初次链接有些粗暴,她后颈的肌肤已呈现烧灼的红肿溃烂。
  而她身躯剧痛。向导的柔弱的身躯不能承受机甲战斗中的加速度冲击,她觉得自己至少断了四五根骨头,并且伴有内出血。也许她不等熬过结合热,就要死于重伤。
  是不是该放弃?
  包围她的机甲群忽而散开。一架庞大的暗红色机甲出现在视野里,朝她俯冲而来。
  “WTF……”她深吸一口气。
  那是一台王者机甲,至少SS级。精悍、见状,充满力量的美感,却又带给女孩一股难言的熟悉。可是这机甲这么陌生,她想不出来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拥有这样一台漂亮宝贝。
  暗红机甲悍然闯入战圈,直取灰色机甲要害。灰色机甲拖着它咯吱作响的身躯,就像一台老而弥坚的老爷车,竟然还能从对方凶悍的袭击之下勉强逃脱。
  可暗红机甲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是那么急速、凶悍,且毫不留情。
  这个打法,让她情不自禁联想到了一个人。
  但是……不可能!
  暗红机甲一枪精准地击中了灰色机甲的推力器,弹剑砍下。灰色机甲无力再逃,举臂抵挡,被它一剑砍去了手臂。
  剧痛顺着神经元传递到她脑中,她惨叫着,蜷缩着驾驶座上,浑身抽搐。神经元从后颈剥落,鲜血涌出。
  机甲剧烈摇晃。那台暗红机甲巨大的手掌抓着残废了的灰色机甲,犹如小孩抓着弄坏了的玩具,转身飞回军舰,然后将它一把丢在了甲板上。
  灰色机甲已完全不能反抗,断臂处电花闪烁,□□出来的神经带茫然地扭动着。
  暗红机甲踩着它的身躯,粗暴掀开驾驶舱罩,然后伸进去,把里面的驾驶员连着驾驶座一起掏了出来。
  巨大的手掌里,少女犹如一只幼鸟般娇小柔弱。
  黑发凌乱,满脸满身鲜血,露出来的半张面孔惨白得像死人。她吃力地喘息咳嗽,血沫大口大口涌出,生命迹象正急速自她身上褪去。
  她最后的感觉,是自己被抓着凑近了驾驶舱。舱门打开了,里面坐着的男人满脸惊骇地瞪着自己。
  /不——你跟我走!我们走——/
  她闭上眼,坠入黑暗深渊。
  所有的纷乱嘈杂,惊慌恐惧,都再与她无关。
06、星海重逢-4
  她的意识在身体感受到一阵难言的酸痒时短暂恢复过片刻。有人摁住了她,不让她挣扎。
  “别害怕……”那个女声温柔地说,“你安全了……我们在给你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给她注射200CC的安弗它定……”
  她下意识知道自己应该正躺在黄金治疗舱里,那酸痒是伤口愈合的反应。她安了心,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一点意识时,酸痒感已消退。她泡在温暖的水中,身子软得就像滚水里的一根面条。
  然后她再度被抱起来,裹着如云絮般的毯子,送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精神网里,细碎的光团离去,有一团柔和又明亮的光靠近了她,带来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热度。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将那一团温暖拥抱住。
  她的鼻端闻到了一股清香。似早春带着霜的花,似剪草机才割过的草坪,似月下烟波万里的海洋。
  有人在不安地说着话,他们想把她拉走。她推开了那些讨厌的手,紧紧抱住了这团阳光,将脸埋了进去,深深地呼吸着,发出愉悦的叹息。
  他们低声细语,似乎在议论她。但是她太疲倦,已无力去辨别那些字句的意义。而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那团阳光留在了她的怀里,也将她抱住。
  她放松下来,磨人的头疼逐渐消退。她坠入最深的梦乡。
  她垫着脚,小手用力攀着窗台,朝下望去。
  夜色浓郁,路灯昏黄,月色洒满庭院。一辆漆黑的陆上车停在喷水池边,两名戴着白手套的男仆寂静无声地自屋里走出来,把行李一件件放在车后座上。
  她看到那个女人裹着薄呢大衣,带着软帽,站在车边抽着烟。指间红星一闪一闪,白烟模糊了她的脸。
  她使劲攀着窗台,脚尖踩点地,把小小的身子尽力探出窗去。
  突然,草坪花洒唰地开始喷水。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这边望过来。随即,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从身后把她从窗户上抱了下来。
  “哥……”
  少年摸了摸她冰凉的小手,看着她踩在地板上的赤足,把她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她搂着兄长的脖子,看着那扇盈满月光的窗户越来越远。
  “我以为她睡着了……”保姆惊慌失措地迎了出来。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少年丢下冷冷一瞥,大步走进屋,把女孩放在床上。
  “睡吧。”他也上了床,把孩子搂在怀里,“我和你比赛,看谁先睡着,赢的人明天可以多吃一个朱果乳酪蛋糕。”
  她立刻闭上了眼。
  兄长的怀抱带着秋日阳光和萱草的香气,让她犹如被烈日暖阳拥抱着,无比安心。
  “公子……夫人想最后见……一眼……”
  “她睡了。”少年语气冷硬,正处于变声期却依旧很好听的声音在胸膛深处振动。
  紧接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如大爆炸发生之前一般安静。
  无垠的太空里,有星星诞生,又有星星寂灭。
  太空艇喷射着火焰,飞升上天。机甲兽走上高高的岩石,仰天长啸。那寂寞而洪亮的吼声穿透了黑夜,回荡在广袤的草原上。巨大而明亮的卫星在天的尽头升起,陨石坑清晰可见。
  有鸟儿在鸣叫,清越嘹亮,婉转动听,唱着一首悠扬隽永的曲子。
  她听到风吹拂着窗纱,像她的魂兽丹朱在拍打着金色的翅膀。
  空气中有着馥郁的清香,正是她睡前闻到的那股极其美妙的气息。她忍不住深深呼吸,感受着这香气充盈肺腑,令她浑身一阵舒畅。
  她慵懒地趴在柔软的床里,赤-裸的肌肤和水一般的被单互相摩挲着,产生阵阵惬意。
  太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昨夜的混乱都被她当成了噩梦抛在脑后,她已经回到了家中,睡在舒适的床上,在晨光和鸟语花香中醒来。而她的男伴正温柔地自身后拥着她。
  男伴?
  她唰地睁开了眼。
  浅灰色的墙壁,深色的地毯,一扇可视窗正放着林间清晨的画面,也是那些阳光和鸟语花香的由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简洁的线条,冰冷的颜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这不是她的家,这甚至不是一间正常的房间。而她□□地陷在被褥之中,后背贴着一具温热坚实的、并没有比她多穿多少布料的男性身躯。
  男人的胸膛滚烫坚实,呼吸平缓深沉。她下意识就知道男人睡得极其香甜,而体内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倦。一团明亮耀眼的温暖之中,一抹阴影盘旋不去。那是什么?
  楚環久经沙场的临危不乱也终于让她在陌生人床上醒来的时候保持了镇定。她甚至对身后的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毕竟作为楚国公主和国军元帅,以及一名SSS级哨兵,已经很久没有哪个男人敢来宵想她,更别贴作出实际行动了。
  楚環动了动,横在自己胸前的精壮手臂随之收紧,以占有的姿态将她半抱半压住。
  这感觉还真有些说不出来的惬意,仿佛自己正被人彻底保护着——楚環急忙抖了抖脑子里进的水,用力推着那条胳膊。
  力气怎么变小了?
  “别动……”
  男人含糊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悦的命令。而这嗓音却不啻一道闪电劈中了楚環的天灵盖,炸得她自百会到涌泉一阵酸爽,眼前金光阵阵。
  她猛然翻身,却没留神身体已在床沿。男人的胳膊一松,她便咚地一声滚到了地上。
  楚環:……
  四肢酸软,体内空虚,熟悉的敏锐五感全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第六感。
  有机体,无机体,她全部都能探觉。生命的脉动,情绪的波动,全部都如溪流汇入她浩瀚的识海之中,令她的头隐隐做痛。
  昨晚的那一切并不是她的噩梦!
  觉醒成向导,大杀四方,开着一台破机甲单兵干掉了大半个走私团伙,却又被一个开豪机的家伙干掉了——
  楚環呆滞地坐在地板上,瞪着床上那个“开豪机的家伙”,内心里蹦出一个人,正满屋子奔跑尖叫。
  她当然和楚渊同床共枕过——那时候他们还年幼,而且都穿着衣服!
  楚環闭上眼睛,深呼吸。冷静!然后再睁开。
  什么都没变!
  她亲爱的哥哥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敞开的衬衫里,胸腹肌肉坚实分明。再加上惺忪的睡眼,凌乱覆在额前的黑发,和带着隐隐倦意不悦的英俊面孔。看上去简直就像个正在拍内衣照的男模,真是又风骚,又变态!
  楚渊一脸好梦被打断的烦躁,浑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压迫感,令楚環觉得自己身不由己被吸引,下意识想要靠近,想要诚服在他脚下。
  一秒钟后,楚環明白过来,这是哨兵对向导特有的吸引力!
  昨天开豪机的人果真是他?可是他不是早就失感了吗?
  “不用慌。”楚渊眼神已恢复清明,冷淡地看了坐在地上的少女一眼,抬脚下床,“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去皱巴巴的衬衫,朝浴室走去。
  不论是否失感,男人始终保持着武将的精悍健美的身躯,背脊宽阔,肌肉削瘦紧实,四肢修长,宛如一匹战马。宽松的睡裤里隆起高高的弧度,他也不以为然。
  楚環绝望地把视线投向可视窗,妄图通过那些虚拟的森林晨景来洗一洗眼睛。
  她过去经常和楚渊一起下海冲浪,见惯了他穿紧身泳裤的样子,她甚至还会笑嘻嘻地对他吹口哨。但是那怎么能和现在比?
  卧室的门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楚環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单缩在床角,有一种王室丑事就要曝光的心虚。可侍从官们显然并没有这么想。两名男侍从簇拥着楚渊去更衣,其余人收拾屋子,目不斜视,把坐地上的女孩当成一个家具。
  “给这位小姐准备一身衣服。”楚渊好歹吩咐了一句。
  两名穿着杏色女侍套装的女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小姐,请随我们来更衣。”
  上辈子从来没有被人称作小姐的楚環公主殿下暂时向现实妥协。她把自己裹成一个木乃伊,被女侍们带到了外面一间客用浴室里。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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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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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星海重逢-5
  楚環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镇定冷静,直到从洗漱台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宽大清晰的镜子里,一个黑发凌乱的美貌少女面孔惊骇,眼珠里血丝浮现,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楚環摸脸,镜子里的女孩也摸脸,她眨眼,女孩也眨眼。
  不!不!不!
  这个看上去才刚成年的小妞是谁?
  这女孩有着一张和楚環六七分相似的面孔,像是她的精装版。
  俏丽秀美,眸若寒星,唇如花瓣,波浪似的卷发蓬松及腰,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娇媚风情。
  而十八岁的楚環热爱马术和冲浪,黑色直发利落,晒得一身小麦色,颧骨上都是密密雀斑。她是个大自然的女儿。
  镜中少女就像个专卖店里新上架的高级AI机械娃娃。她堂堂建阳公主楚環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冷静!楚環深呼吸,继续检查自己。
  昨日受的重伤已在治疗舱中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如今只留下隐隐的酸痛,却看不出伤痕来。唯独小腿上的贯穿伤太重,走路依旧有些不便,伤疤呈现初愈的粉红色,彻底消失还需要一些时日。
  而少女的肌肤光滑白皙,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翘臀长腿,甚至没有一根多余的体毛。
  这小姑娘显然把自己精心保养得极好。
  没有户外运动炼造出来的匀称有力的肌肉,没有十六岁潜水时被珊瑚割伤的疤痕。没有胎记——长在她左腰侧的一个三角形的小黑斑,那是她的幸运心。甚至没有她征战多年来受伤留下的任何一道疤痕。
  这具身体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甚至胸罩杯比她原装的还要大一个码。
  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人类科技发展至今,基因修正手术可以缓解衰老,但是并没有明显的返老还童的奇效。她没可能一觉醒来就回到十八岁。
  况且,她觉醒成了向导。
  她不清楚自己的精神力有多高,但是至少她的感知范围非常广,此刻就能清晰感受到门外两个女侍对她的好奇和羡慕。
  不论是楚渊还是王庭女侍,都对楚環疏离而又不失礼,只当她是一个陌生的客人。
  楚環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不论科学或者玄学上怎么解释,她已不再是她自己了!她不再是楚国的建阳公主,楚千万雄狮的统帅。
  好在楚渊这混蛋并没有骗她,他们俩确实只是纯洁地抱在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处于结合热的向导如果和哨兵发生了关系,基本等于被对方临时标记。而楚環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被标记,甚至体内还残留着一股结合热没有发泄完的躁动不安。
  她该给兄长大人的节操点个赞,感谢他的不睡之恩吗?
  “小姐,”女侍询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瞧,是小姐,不是殿下。
  楚環迅速冲了一个澡,换上了女侍给她的衣服。一套很适合年轻女孩的深蓝色套裙,平底鞋,白袜子。穿戴好的楚環觉得自己真是青春洋溢,满脸散发着第二春的光芒。
  女侍满意地打量着楚環,“殿下请你过去一起用早餐。请这边来。”
  宽敞的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浓香。楚環一走进去,顿时觉得黄油煎芝士吐司芝麻千层酥饼蓝莓巧克力玛芬蜂蜜牛奶拿铁鸡汁干丝金黄大油条蟹黄小笼包等等就像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妖精,热情娇笑着向她扑了过来。
  饥饿感全面复活,胃部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呼喊着诉求。楚環深呼吸,不住咽口水。好像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生煎大肉包子呢。
  楚渊换了一身居家装,趿着拖鞋坐在吧台前,似乎正和自己的太子舍人在争执着。他俊脸苍白,无精打采,不知情的还以为昨晚被采补的人是他。
  “殿下不能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太子舍人蒙昭平满腹牢骚,“昨日那情况,卫队完全可以应付,您又何必非要出那个风头?”
  楚渊揉着额头,一脸倦色,“我都好几年没有活动过了,你别扫兴。”
  蒙昭平板着脸道:“血清的副作用越来越大了,吃苦的还不是您自己。回头陛下问起来,下官又要受训斥。”
  楚渊苦笑,喝着一杯颜色恶心的蓝绿色饮料。饮料入口,顿时一脸很想死的样子。
  蒙昭平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哀声叹气,恨其不争。他在楚渊封太子后就一直跟随于他,多年来没有调动过,很是稳重忠心。因经年累月替他不省心的主子操劳,眉心生出一道愁苦的纹路,似乎连美容仪器都没有办法消掉。
  因楚環到来,蒙昭平中断了唠叨,目光复杂地朝这女孩看了一眼,有些警惕。他是一名A+级哨兵,魂兽是一只边境牧羊犬。大狗好奇地打量着楚環,朝她摇了摇尾巴。
  楚環这才想起来,她虽然能从楚渊身上感受到哨兵的气息,却并没有看到他的魂兽——那头名为昆仑的白虎。
  “请坐吧。”楚渊起身坐回餐桌边,“想吃什么就和厨师说。咖啡?”
  楚環饿得两眼发昏,把淑女风度抛之脑后,拿出在部队里吃饭的风格迅速往盘子里堆满了糕点,然后在楚渊对面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盯着楚渊看个不停,把他当成下饭菜。
  楚渊:……
  说起来很奇妙。明明在记忆里,他们的分别就在昨日,可此刻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感。
  楚渊的面容有些细微的改变,似乎略年长了写,眉宇间的气势却变得温和了。那种经历过长久岁月侵蚀后留下来的稳重和包容是由内而外缓缓释放的。当年他失感后那一股再怎么掩饰也依旧锋利的戾气也似乎被光影抹平了棱角。
  楚渊咬牙又咽了一口饮料,抬眼就见少女目光柔软似水地望着自己,丰泽红润的嘴唇似笑非笑,似乎很是感动。
  一顿早餐而已,至于么?
  楚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昨天肯定是血清上头花了眼,才觉得这小妞像那个人。那家伙从来只会对自己冷嘲热讽大呼小叫,绝对不可能露出这么一副饱含爱与疼惜的泫然欲泣的表情。
  楚渊摇了摇头,拿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把饮料一饮而尽,又忙灌了一大口咖啡,才算缓过气来。他脸色还是不大好,有些竭力后的虚脱之态,额角泛着细细的汗珠。
  楚環眉头轻皱。
  “楚环?”楚渊忽然开口。
  楚環险些被生煎包子噎死。
  他是认得她的?那昨晚这么会……
  楚渊低头看着光子板上的资料:“楚环,日生于华国紫河州海马星市。父母是B级哨向,就职于国防部通讯科,于2080年10月的万里号空间站反应堆爆炸事故中牺牲。你按照政府的政策,被华国‘白塔’的福利院收养。”
  坐在对面的少女沉默了下来,低垂着的长睫遮着双眸。
  “你之前就读于华国的首都白塔七中,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两个月前被朝歌中央军事学院录取。你这次来朝歌城,就是去学校报到的。所以说——”
  楚渊放下光子板,双手交握于下巴,注视着对面的少女,“一个高中毕业生,在星际旅行中乘坐的民航舰被走私犯劫持。她恰好在那时觉醒成了一名向导,然后一路砍瓜切菜般从头杀到尾,还用精神力驱动了机甲,甚至借助我方军舰的保护罩功能,干掉了大半个走私团伙。这应急能力、战略判断、战术运用,没有经过特殊而且长时间的训练的士兵或者特工都没有办法做到。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哨兵,而只是个柔弱的向导。所以,楚小姐,你到底是谁?”
  黑发少女动作优雅地拿餐巾擦了擦嘴,黑亮双眸注视着楚太子殿下,心平气和地说:“你妹!”
08、星海重逢-6
  每年都会把楚国王储评选为大夏十大黄金单身汉的畅销时尚媒体《热夏》的女主编曾用这么一段梦呓似的话评价过楚渊:
  “或许这位曾经的楚国主帅有着碾压百万雄狮的气势,就如他的魂兽,是星际之中的王者之王。但是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只尊贵的眠虎。他收起了利齿和獠牙,放下了他坚硬的武装,从万里高空回到凡间的王座之上。
  当他踩着柔软的科特伦手工狸毛地毯向你缓缓走来的时候,你依旧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你的视线就像被牵着一样追随着他线条完美的面孔和身影。
  他不再是当初遥不可及的神衹,他有了凡人之躯和七情六欲。他那总是带着柔软浅笑的面孔仿佛被所有的神灵亲吻过一般永远笼罩着灵光。而那些笑却又是丰富有层次的,让你愿意用一世的事件去琢磨其中的含义……”
  ——通篇都是废话!你可以把这篇文章拉进你的终端回收站里去了。
  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楚太子曾经是骠悍的战将,又拽又傲,生人勿近。但是他失感后没了傲气的资本,性格好多了,逢人三分笑,每年都入选慈善基金的微笑大使。而他的笑容很复杂,比较考验人的情商。
  作为他最亲近的妹子,楚環对楚渊的那些笑容了如指掌。其大致可以分为:无聊;有趣;饿了;饱了;垃圾;垃圾×2;开心;不开心;你活得不耐烦了吧,以及彻底放空。
  此时此刻,楚渊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朝对面的黑发少女,就露出了一抹标准的“你活得不耐烦了吧”的笑容来。
  至于么?你妹说不得呀?
  楚環清了清喉咙,正打算详细说明一下。楚渊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就今天早晨的情形来看,楚小姐确实有权利愤怒。不过我需要说明一下,昨晚抱着我不放手,哭哭啼啼要把我留下来的人,可是你!”
  楚環语塞了。昨夜她抱着一团温暖不撒手的记忆像是被点了名的士兵,大声出列,然后霹雳扒拉地打她的脸。
  “我……”楚環忍着习惯性咆哮,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我昨晚处于结合热,我的神智并不是很清醒。”
  “我知道。”楚渊的笑容转为“有趣”档,继续喝着咖啡,“虽然楚小姐你的能力成迷,但是昨日你确实凭借一己之力歼灭了大半个走私团伙,并且救了一船的乘客,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英雄。你昨天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多处重伤,而且你的精神网还因过度使用出现了局部坍塌。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给你注射抑制剂,我们都担心会让你的精神力伤留下后遗症。”
  “所以……”楚環有点明白了,“我在无意识中因为受到你的信息素吸引而抓住你不放的时候……”
  楚渊点头:“我出于人道主义以及一名绅士的立场,决定陪伴在你的身边,帮助你自己度过结合热。昨夜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在配合你,绝对没有任何逾越之举。我想你刚才更衣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所以,还有什么我能为你解释的,楚小姐?”
  楚環张口结舌。她至今还没有对自己此刻的身份有一个明确的认知,这让她一时也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思考,并且提问。
  她斟酌了半天,最后才问:“今天是哪一年?”
  一直站在一旁的蒙昭平回答:“日。”
  楚環静默了片刻,捧起了咖啡杯,默默地抿了一口。拿铁咖啡顺着舌面滑落咽喉,甘苦交织的滋味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底。
  昨日还是夏历2073年的冬天,她的记忆中断在地宫爆炸时自己被烈火吞噬的瞬间。
  她死得太匆匆,甚至来不及思考死亡后的世界,更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再度睁开眼的一天。
  二十年,于许多遥远的星星,不过是一个闪烁。寂静的星球上,小苗长成参天大树,鸟兽已走完它们匆匆的一生。孩子结婚成家,当年的青年也都已步入壮年。
  唯有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天独厚,化做一个青春少女,如鬼魅一般,重返人间。
  难怪她和兄长一夜同床共枕,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他依旧不认她。
  他愈发成熟的面孔挂着客套而疏离的笑,看着她,审视着,当她是个不可信的陌生人。
  而她也不知道是否该去相认。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次是短暂的回魂,还是神赋予她的新的人生。如果是前者——她不想再看对面这个男人露出那种心碎欲绝的神情。
  那是她最亲爱的兄长。她不能对他这么残忍。
  “你……”楚環轻声问,“你生了什么病?”
  蒙昭平不悦皱眉,正要代答,楚渊抬手制止了他。他说:“我没有生病。我昨天为了亲自抓你,注射了一点我的血清提取素,暂时恢复了哨兵能力。只是,针剂药效褪去的时候,人有点不舒服。”
  少女怔住,“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亲自来抓我?”楚環不解,“我觉得我当时应该对你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既然不是极关紧要的危急时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少女眼中柔软的心疼和责备像一把熟悉的剑,插-入楚渊的胸膛。他发觉自己受到了对方情绪的感染,心中一阵酸疼,下意识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你是不是……
  楚渊摇了摇头,及时停止了情绪蔓延,“没什么。楚小姐对自己昨天的表现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没有。”少女茫然地眨着大眼睛,“我已经不大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了。事实上,过去很多事我都记不大清楚。”
  蒙昭平低声对楚渊说:“昨天顾医生也说过,精神力使用过度确实会产生后遗症。一般都表现在记忆力的下降,记忆的损失。”
  楚渊只得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楚小姐,昨天我们给你测评过,你的觉醒等级为B。你或许能感知周围人的情绪波动,接驳一些医用仪器的神经元。但是机甲?哪怕是一架被军方淘汰的旧款,也需要至少A++的向导才能接驳。更别提提你昨日作战中使用的战术和机甲动作,都让我想起了一位很亲近的故人……”
  “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楚環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我能懂什么战术和操作机甲?”
  她确实不知道。
  B为最低等级,也是哨向中最常见的等级,比普通人能力强,但是在哨向种群中处于金字塔底层。哨向通过锻炼,一生之中大都可以提升一到两个等级。B阶的向导顶多能成为A+,可以同时为两到三名等级较低的哨兵进行精神疏导。这样的向导都已经是相当珍贵的人才了。
  而因为战斗型机甲是专门为哨兵设计的,所以就算是A++的向导,也只不过是能无障碍接驳,要灵活操作也几乎不可能。就算勉强操作,就像昨日一样,没有特殊的保护装置,向导柔弱的身体根本禁不起机甲极速运行的冲击。
  她昨天以为自己等阶很高,再加上曾经作为哨兵的作战经验,才让她完成了那些不可能的举措。而且尽管如此。她也身受重伤,差点咽气。
  “就算我知道……我也没有义务向您说什么吧,楚太子殿下?”楚環头上亮起了个灯泡,一拍桌子,终于切中了要害,“我是华国人,而您是楚国太子是吧?我并不是你的臣民,殿下。就算我想起了什么,我也只该向我们国家的领导人汇报,不是吗?”
  这下轮到楚渊无言以对。
09、星海重逢-7
  “这就对了嘛。”楚環笑嘻嘻,“不过我很感激您救了我的,虽然,呃,方式有点粗暴。另外,不知道您现在打算去哪里?因为我好像需要去学校报到……”
  “朝歌。”楚渊没好气,嘀咕着,“你要找司徒启明那小白脸汇报……”
  “他篡位了?”楚環大惊。
  “他不是你们的摄政王吗?”楚渊冷笑,“楚小姐的记忆确实受损严重。”
  二十年前司徒启明就是华国的摄政王,二十年后他还没有卸任?他真是太敬岗爱业了!当年十来岁的少君今年也该有三十多了,就没觉得这个鳌拜坐在头顶有些沉?
  “楚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楚渊问。
  楚環不解。
  “你觉醒了。”楚渊耐着性子提醒,“而你又只是B阶,还已经成年了。”
  楚環立刻明白了过来。
  觉醒后的哨向必须立刻去白塔报到。不过她这个情况,可以直接向学校汇报,学校的哨向办的人会来安置她。
  只是!成年的向导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结合热。而等阶越低的向导,结合热的时候越难自控,也越容易出现一些尴尬的意外。
  一个没有被标记的向导的信息素引来七八个同等级的单身哨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B阶的哨兵不仅数量庞大,30%都还是游荡在大地上对着月亮嗷嗷叫的饥饿单身狼。
  为了便于管理,不随时引发伤风败俗的群P大会,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白塔一贯非常积极地为单身向导介绍对象,督促他们尽快结契。结契后的向导被哨兵标记,信息素被掩盖,结合热的时候也有人陪伴。
  实在不想结契,或者你确实就是注孤生的命,那么你也可以注射抑制剂。
  但是,是药三分毒,总有副作用。表现为头疼、精神衰弱、强烈的X欲,甚至还会有精神网的损伤。
  高级无明显副作用的药自然有,但是并不包括在全民医保报销范围内。楚環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个孤女,出门乘坐的也是普通民航,也不像有足够的钱供她嗑药的样子。
  当然,听起来荒谬,但是绝大部分向导都会很快找到精神力匹配的哨兵结合。他们一旦结合,对彼此相当忠诚,感情深厚,都是恩爱伴侣。
  若并不匹配——请参考楚環她祖母和她爹这两代人的婚姻悲剧。
  强行解契所产生的精神伤害对于哨向双方都很严重,对神经敏锐的向导来说更是残酷。
  几乎每一位离婚的向导都会患上不同程度的抑郁症。楚渊的母亲就因承受不了抑郁症的折磨而选择轻生。而哨兵虽然也会同样痛苦,但是如果他们能很快找到匹配的向导,得到精神疏导,则会缓和过来。
  所以,就算再和伴侣不匹配,向导也极少主动提出分手。
  不过向导毕竟十分珍稀,这些年来觉醒率越来越低。就算是王室想要哨向联姻,如果双方不匹配,也都会换人——这也是当年楚環会顶替向导妹妹楚璇嫁给李承钦的主要原因。
  李承钦那张风流大脸冒了出来,楚環赶紧摇了摇头,把他一脚踢飞。
  她知道白塔不会强迫哨向们必须限时结契。但是,一个没有被标记的B级向导,在军事学院这样满是哨兵生的校园里走动,就像往鱼池子里丢了一块面包,谁都能来啃你一口。
  学校和宪法当然对哨兵追求向导的行为作出了很多限制,但是只要不太过分,惩罚都不会很严厉。
  而如果你曾经是一名SSS级的哨兵,和你共事的全都是S级以上的哨向精英,那么就算你重生成了个B级的菜鸟向导,就算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天像一只发-春的小野猫,你也不会把那些B级A级的杂鱼哨兵看在眼里的。
  想她楚環上辈子的初恋如今是一国摄政王,前夫更是一国之君,两人都是SS级哨兵。她就算去做化学阉割,也不会委身于任何一个低阶哨兵!
  这是一个强者最后的底线!
  想到此,楚環简直欲哭无泪!
  神啊,我死得好好的,你让我活过来干吗?
  “所以,我要是你,我会对未来有些焦虑。”楚渊放下咖啡杯,笑容可掬地望着白了脸的少女,“一个普通的少女,突然觉醒成了向导,并且凭借一人之力救下了整艘商舰的乘客。等你下了船后,那些媒体会蜂拥而至。而看了你昨日英武表现的军方肯定也会像我一样好奇,很想研究一下一个向导是怎么拥有这个能力的……”
  “你已经公布出去了?”楚環冷声打断了楚渊的话。
  “还没有。”楚渊亲切地笑着,“昨日看到你作战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还暂时没有将你和那个机甲驾驶员联系在一起。又或者,你也觉得这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
  楚環深呼吸。
  她是怎么复活的?她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幕后者是谁?在这一切没有弄清楚前,她并不觉得大出风头是明智之举。
  “你想怎么样?”楚環又爱又恨地瞪着兄长。她当然知道楚渊狡猾,但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到。
  “应该说,你想怎么样。”楚渊反问。
  他要自己求他!
  “你别欺人太甚!”楚環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真像!
  楚渊好整以暇地欣赏找少女涨红了的脸蛋。不论谁挑选出来这个女孩,他的眼光都很毒辣,选了个性格和那人最接近的孩子。
  兄妹之中,楚環一直是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似乎只需要几句话,就能刺激得她暴跳如雷。而他也一贯很享受和她争吵,彼此吐槽。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沟通方式。
  然而就在楚渊以为女孩还会继续大骂的时候,她却深呼吸着,控制住了情绪。
  四目相接,他能感觉得出对方并不是很生气,她甚至啼笑皆非地笑了一下,好像遇到了一个无理取闹却又愿意去包容的亲朋好友。
  “好吧。”楚環迎着楚渊深邃的目光,心平气和地说,“我向你寻求帮助,殿下。如果你……您能给我提供一些庇护最好不过。如果不行,那请至少帮我把昨晚的事暂时瞒下来。”
  “那你能回报我什么?”楚渊拿乔。
  楚環把手一摊,“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毕业生,殿下。你对我的能力好奇,其实我听你这么说来,也对自己的能力好奇。也许我们可以联手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楚渊沉默地注视她半晌,说:“好。”
  然后他起身走了过来。
  不过拉近了几步的距离,楚環就又闻到了那一股梦幻般令人着迷的优雅的芬芳。这是楚渊身上的血清失效前最后的信息素的味道。
  清爽得就像雨林,像阳光下的草地,像风吹过的海洋。她几乎可以呆在他身边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就是不停地呼吸,再呼吸。
  就像低阶哨兵无法抗拒向导信息素的诱惑,这属于顶级SSS阶哨兵才有的雄浑气息就是一名王者,所有向导在他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成了向导后,楚環才总算明白当初那些向导们为什么对楚渊趋之若鹜了。在楚渊失感的情况下信息素都能如此迷人,那他全盛时期的吸引力肯定堪比一朵巨大的食人花,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楚環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杂志女主编对楚渊的评价:这个男人的存在简直违法!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楚渊站在少女面前,笑容温柔地凝视着她酡红的脸颊和迷醉的双眼,压低了嗓音,“我们可以更好地互惠互利……”
  还没彻底过去的结合热在信息素的诱惑下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楚環神魂颠倒,膝盖发软,都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勉强支撑着神智,说:“我……不做任何违法和不道德的事……”
  话音未落,男人宽大的手掌就已揽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一把搂进了怀中。
  楚環瞳孔猛地收缩,脸贴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肺腑间充斥满了那醉人的信息素的气味。她感觉到后颈覆盖上了温热,紧接着,刺痛传来。
  瞳孔倏然放大。
  腺体被刺穿,血清里残存的最后一缕信息素被灌注进了女孩的身体,迅速攻城掠地。
  如星河洪流席卷了孤单的星球,如滚滚江水冲进了溪流,如闪电贯穿身躯。她觉得自己瞬间被这个男人完全彻底地占据了,每一根神经元都在剧烈颤抖,每一寸肌肉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等到男人松开手,楚環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喘息着跌坐在椅子里,浑身冒着滚烫的汗水,而且身体也产生了明显的难以启齿的反应。
  那种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令她不安。哪怕她潜意识知道楚渊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而当身体吸收了对方的哨兵信息素后,身体上的躁动又全部平息了下来。那之前一直缠绵不去的燥热,有些令人发慌的心跳,全部都消失了。她感到安心、宁静,以及一股深深的满足。
  像是干涸的大地终于被雨水滋润,像是漂泊的小船终于驶回了港口,像是疲倦的旅人终于得到了休憩。
  她和楚渊沉默地彼此凝视,他们能感觉到彼此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无形而牢固的联系,相互牵扯、制约,传递着对方的情绪。
  男人的置疑、警惕,又有些不明的期盼。女孩则是恼羞、尴尬、无可奈何的自嘲。
  “这样一来,”楚渊开口,嗓音沙哑,“相信有一段时间里没人敢骚扰你了。”
  废话!
  那是曾经属于一位SSS级别哨兵的血清,哪怕只是一次临时标记,信息素都强大到足可以让那些A、B阶的杂鱼闻到后就当场下跪叫爸爸。
  别说骚扰楚環了,只怕男孩子们远远见到她都会绕着走!
  “谢谢,殿下。”楚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嗯,荣幸?”
  “这确实是你的荣幸。”楚渊恢复如常,拿餐巾抹了抹嘴,转身朝外走,“你是除了我前妻之外,第二个被我标记的女人。”
  “临时标记。”楚環更正,望着兄长大人傲慢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谁信呢,老泰迪。”
10、旧欢新谜-1
  “一千两百多年前,华夏族人在这一大片星域里建立了大周朝。领袖明氏被拥立为皇,功勋大臣和贵亲则分封四处为公侯,众家协力治理这一片大得要命的星域。
  我的祖先,楚烈王(早年谥号还叫烈公)就被封在了天凤星域。
  有了封地,自然就需要一个名字。七十二个封地的名字,皇帝没功夫想,于是干脆让诸侯自己起名,别撞了就行。
  各位公侯都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起名活动。有宗室内部商议的,也有搞全民投票征集的,十分热闹。
  烈王他老人家坐在后来修建了楚王都清央宫的山岗草甸子上,喝着冰镇啤酒抽着烟,说:搞那么麻烦做啥子?就跟我姓好了。就叫楚国!
  烈王楚渤,SS级哨兵,陆军出身,跟随太宗皇帝起义,戎马倥偬七十年,封楚国公。他与同阶的向导夫人一生恩爱到白头,给‘楚王痴心’起了一个很好的先例。
  虽然给封国起名为楚是他老人家一时顺口,但是我们楚国却还是奇妙地传承了那个曾经存在于母星地球上的古国的许多传统。
  比如我们的图腾是凤凰,我们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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