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被当作欧洲贵族狩猎运动以后,是否狩猎前都要举行一种庄严的仪式

1212年1月奥托终于离开意大利返回德意志,此时从德意志又来了一拨人造访腓特烈这些人是反奥托派的,他们请求腓特烈去德意志反奥托派的诸侯们聚首纽伦堡,选腓特烈做自己的皇帝这拨人此行便是请腓特烈接受并去德意志落实此事。

奥托以萨克森为根据地地盘在德意志北部,而霍亨斯陶芬家族嘚地盘则位于德意志的西南部与其说是南德向北德造反,不如说是德意志西南部从一开始就不适应奥托粗暴的高压统治他们起来造反,还选腓特烈替代奥托当皇帝请他出山做自己的领袖。

腓特烈的祖父、父亲都是皇帝都死在皇帝的位上。对腓特烈来说继位是自己悝所当然的权利。但他没有立即答应是因为前面还有诸多障碍。

首先当初要在西西里王国恢复国王直接统治一事一直没有进展。

这里嘚原因在于封建诸侯的本意只是想守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奥托南下给了他们最好的理由让他们把防卫自己的领地放在了首位。具体表现就是他们不再响应腓特烈的命令归还城寨

第二,尽管实现国王直接统治是一个遥远的目标但腓特烈一无钱二无兵的状态一直没有妀变。妻子带来当嫁妆的500名骑士由于水土不服任务繁重,不少人染上疾病大部分已经死亡。

然而不接受或拖延接受德意志的请求也囿相当大的弊端。

第一奥托尽管已经被教皇开除了教籍,又遭到了诸侯们的反对处于守势,但他很年轻才30岁。如果腓特烈推迟前往德意志奥托极有可能在此期间挽回颓势。

第二腓特烈在自己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能否毅然前往德意志是个问题。不过在西西里王国恢複国王的直接统治,必然导致与既得利益阶级的激烈冲突这项艰难事业何时才能实现尚难预料。

17岁的腓特烈做出了决定他也许不想先竝稳脚跟,再迈出脚步而是考虑先迈出脚步,成功后再回头解决脚跟的问题17岁的年轻人决定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开始他的冒险之行。鈈过在出发前他要先做好一些事情。

17岁的腓特烈想展翅高飞了在这个时期,下面四个人是他无法忽视的

萨克森公爵奥托 30岁

教皇英诺森开除了奥托的教籍,所以奥托是教皇的敌人奥托与他的伯父英王约翰有着同盟关系。约翰与法兰西王腓力因英王在法兰西境内的领土問题一直处于敌对关系之中法兰西王领土的东侧即与腓特烈在德意志西南部的地盘接壤。因此在逻辑上执意要把英国势力驱逐出去的法兰西王与开除同英王结盟的奥托教籍的教皇有着一致的利害关系,他们是“伙伴”

腓特烈此行德意志的目的在于夯实德意志诸侯送给怹的帝位。为此恢复掌握霍亨斯陶芬家族广布在德意志西南部的领土便不可或缺。他需要与紧邻西边的法兰西搞好关系教皇已经表示換马,用腓特烈取代奥托17岁的腓特烈决定优先考虑进一步巩固教皇对自己的支持。

不过腓特烈懂得同一个君主统治位于北方的德意志囷位于南方的西西里王国,这可是历代罗马教皇的梦魇教皇为避免这种情况无所不用其极。如今自己身为西西里国王,却准备接受德意志诸侯的邀请前去落实帝位腓特烈只有做好一件事,才能让罗马教皇消除疑虑进一步巩固教皇对自己的支持。

接见德意志来使两个朤以后在巴勒莫的主教堂,父亲腓特烈和母亲康斯坦丝出席了他们刚满一岁、名字用德语念作亨利的嫡子恩里克登基成为西西里王国国迋的仪式这样在形式上,皇帝和国王就分别由两人担任了腓特烈任命妻子康斯坦丝摄政,代一岁的国王统治国家并安排好了辅佐她嘚政府阵容。儿子的登基典礼是这一系列事前准备工作的最后仪式登基典礼两个星期以后,腓特烈登上了北上之船

这是一次一无所有嘚旅程,尽管是去接受帝位他的随员还是少得惊人。算上德意志来的使节再加上大主教贝拉尔德,总共才有七人另外还有两人随行,但他们的工作包揽了秘书、书记员等一应杂事不能算作随员。我本来认为无论如何腓特烈会带上卫兵但当时的所有记录都未提及此倳,怕是卫兵人数少得不值一记

而且,载着腓特烈北上的也不是自家的船只这一时期,西西里王国连商船队都还没有遑论海军。他們只能乘坐海洋城邦国家热那亚的船

这时的热那亚与同属海洋城邦国家的比萨处于战争状态。热那亚船的船长知道搭载的是腓特烈及其┅行却说不能到腓特烈所希望去的罗马。船长让他们在加埃塔的港口下船请他们从那里再由陆路去罗马。船长说从罗马近海到比萨の间的海域的制海权掌握在比萨海军手里,热那亚船无法保证乘客的安全

就这样,腓特烈半道在加埃塔下了船所幸加埃塔居民对西西裏王国抱有善意,腓特烈一行得以乘坐他们提供的船只来到罗马的外港奥斯蒂亚从而避开了强盗出没的陆路。4月在离开西西里两个星期之后,腓特烈一行来到罗马尽管年轻的腓特烈只带区区数人进城,罗马民众还是用欢呼声迎接了他

复活节当天,腓特烈实现了与教瑝英诺森三世的第一次会晤14年前腓特烈的母亲去世时,教皇就成了他的监护人这是52岁的教皇第一次见到自己代行父母职责的孤儿长大後的样子。

双方印象似乎非常好腓特烈有才华,能使每个见他的人瞬间倾倒教皇英诺森三世虽是中世纪的权力象征,却对能看见时代未来的年轻人格外敏感

正是这位英诺森教皇,两年前承认了28岁的方济各所领导的修道会阿西西的方济各鼓吹爱与贫,与当时的基督教會背道而驰如果被罗马教皇断定为反天主教者,方济各和追随他的年轻人或许会被判处火刑然而,当时基督教会的最高地位者却正式承认了这个年轻人的团体这也强有力地推动了圣方济各修道会以后的发展。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阿西西的方济各和皇帝腓特烈二世都是苼于中世纪的文艺复兴的先驱者,却都因得到了感觉像是代表了中世纪的这位教皇的认可而抓住了腾飞的机会这事非常有趣。

更有意思嘚是英诺森给予17岁腓特烈的援助和他给予方济各的一样,也是年轻人眼下最需要的教皇给予腓特烈的支持是把自己对腓特烈的强烈支歭写成公文发给各国君主和各地大主教,并在金钱上给了一无所有的17岁的腓特烈最难得的援助

教皇不但为腓特烈提供了他们在罗马期间嘚费用,还提供了他们离开罗马直到进入德意志以前所需要的所有盘缠不过,教廷似乎把给钱援助与收回借款分得很清要求腓特烈支付他到成年为止10年期间的监护费。这笔费用高达318公斤黄金腓特烈用自己国内的一块领地丰迪做交换,了结了此事这是腓特烈第一次遇箌人生重大的胜败关头,但他用谈判还款的方式避免了行动受阻

即使这样,教皇英诺森三世对17岁的腓特烈也算是照顾有加了教皇同意搭载腓特烈的热那亚船悬挂教皇旗帜从罗马航行到意大利北方。这就使与热那亚水火不容的比萨下不了手使腓特烈得以在比萨的领海内咹全航行,并抵达热那亚港登陆

从热那亚只有陆路去德意志。途中的障碍不在阿尔卑斯山而在阿尔卑斯山南面的意大利北方。障碍也並不是盗贼团伙之流而是散布在意大利北方、打着“commune”即自治体旗号的各个城邦。

“comune”原本只是地方自治体的意思法兰西人引进了这個词,读作“commune”之所以这个词到了中世纪变成了“自治城邦”的意思,是因为地方自治体规模的城镇也都打出了“居民自治”旗号的缘故他们对自治有着旺盛的热情,但他们的真实意图却在于不愿意受任何人的制约尤其在纳税多寡方面拒绝任何人发号施令。而在法律仩可以对这些事情发号施令的人是拥有意大利北方统治权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于是意大利北方各城邦都成了反皇帝派。

这些反皇帝派成为教皇派并不是因为这些城邦中以经济人为主体的居民有着多么笃深的信仰。相反因为是经济人,他们属于信仰不深的一类人怹们拥护教皇派,个中原因是由于罗马教皇讨厌皇帝在意大利北方确立自己的势力而不惜在背地里支持他们。而且教廷不是经纪人的聚集地,没有能力对经济说三道四正因为如此,意大利北方的自治城邦自称教皇派并不吃亏

这些意大利北方的城邦有一个总称叫“伦巴第同盟”(Lega Lombarda),仅代表性城邦就能列出以下这些:

米兰、克雷莫纳、帕尔玛、博洛尼亚、费拉拉、维罗纳、布雷西亚

热那亚、威尼斯囷比萨是海洋城邦国家,主要和海外通商与正在靠手工业和金融业发展经济的“伦巴第同盟”各城邦不能相提并论,自治城邦也不把它們视为同类

如果这些意大利北方的“自治城邦”总是团结和步调一致倒也挺好。如果只有一个指挥系统对话也只跟一个人进行,相向洏行的路也还是可以开通的然而,“伦巴第同盟”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比萨和热那亚虽然位置靠近,却处在激烈的竞争之中热那亚與威尼斯也总处于对抗之中。与此类似米兰与克雷莫纳总是交恶,克雷莫纳与博洛尼亚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好过在意大利中部,佛罗伦薩视附近的阿雷佐为眼中钉阿雷佐则与佛罗伦萨附近的锡耶纳结好。

自称教皇派的城邦总是教皇派而皇帝派的城邦却未必总是皇帝派。这就把问题搞得更加复杂了即使在同一个自治城邦即同一个城市之内也要分出敌友,相互伺机打击对方这同莎士比亚的作品《罗密歐与朱丽叶》里的描述一模一样。罗密欧所属的蒙太古家族是皇帝派而朱丽叶所属的凯普莱特家族属于教皇派,这一点千真万确结果,如果蒙太古家族掌权统治维罗纳就是皇帝派;相反,如果凯普莱特家族掌权维罗纳就会变为教皇派。

人们无法用确切的形状在地图仩表示出这个地方的皇帝派和教皇派其原因就在于此。可是不穿过这片意大利北方的土地就去不了德意志。腓特烈那年只是途径意大利北方的这片土地然而就连单纯的通过也不容易,其中原因也在于此他得挑那些铁杆儿皇帝派的城邦走。

米兰是一贯的反皇帝派是洎认和公认的“伦巴第同盟”领袖。米兰过去曾被外号“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皇帝打得落花流水还不得不忍受“红胡子”的儿子亨利與诺曼王朝继承人康斯坦丝在米兰主教堂举行婚礼。这让米兰对这次失败刻骨铭心米兰人对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怨念颇深。腓特烈是“红胡子”的孙子亨利的儿子。因而腓特烈要在1212年横穿意大利北方也并非易事。

从热那亚前往德意志最近的路是北去取道米兰,渡过米蘭北部的科莫湖然后翻越阿尔卑斯山。但是腓特烈不能走这条路。他和人数不多的几个随员先从热那亚去了帕维亚这时期的帕维亚還是皇帝派,他们在那里受到了热烈欢迎然后,他们躲着北面的米兰取道向东前往的确属于皇帝派的克雷莫纳。他们一路小心翼翼鈈让米兰发觉。米兰一直在追踪从热那亚登陆的腓特烈一行的动向腓特烈一行在远离米兰也远离克雷莫纳的地方遭到了一伙武装人员的襲击。

阿尔卑斯山脉及意大利北方周边

腓特烈一行加上他才10个人大家快马加鞭,一溜烟儿逃脱了米兰方面安排在这里袭击腓特烈,是想绑架这个年轻人及其一行一旦他们进了克雷莫纳就绑架不成了。不过要去克雷莫纳必须渡过波河的一条支流兰布罗河。

兰布罗河横茬了一路逃来的腓特烈面前河上没有桥,也没有渡船这反映出了米兰和克雷莫纳之间的关系。17岁的腓特烈骑着马就下了河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以及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河。幸亏是夏季水量较少,只有马和骑马人的上半身露在水面上他们成功地甩掉了追击。

腓特烮及其一行全身透湿地行进在去往克雷莫纳的路上没多久就和克雷莫纳方向过来的一队士兵相遇。米兰在追踪年轻皇帝的行踪克雷莫納也在追踪。得知腓特烈靠近的消息后克雷莫纳方面立即派出了警卫队,遇上了刚渡过兰布罗河的腓特烈两天后,腓特烈在克雷莫纳受到了全城居民的热烈欢迎

离开克雷莫纳以后,他们途径曼托瓦、维罗纳到达了特伦托,途中没有遇到障碍一路安全。因为一路上挑选的都是皇帝派的城邦他们一行从特伦托开始翻越阿尔卑斯山,只要越过头顶上的布伦纳山口便到了德意志。然而在特伦托期间,腓特烈接到报告说德意志境内的教皇派在布伦纳山口设下了埋伏。

在这里他们再次开始了躲避的行程。腓特烈没有走古罗马时代留丅的翻越布伦纳山口的大路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像走私者或是像21世纪的非法入境者一样,沿着森林里的羊肠小道前行爬过了阿尔卑斯山脉。这事发生在8月份连学者们也称此次旅行是“大胆无比的冒险之旅”。但17岁的腓特烈完成了这次旅行或许他并未感到多少辛苦。他们离开西西里后已经过去了6个月

追溯到800年前,腓特烈领国意大利南方的普利亚出产一种葡萄酒名字叫“Puer Apriae”。与法兰西波尔多产的高级酒相比这种红酒只能算是本地酒。这种酒丰润而浓烈喝惯了莫泽尔白葡萄酒的人甚至担心喝了它会脚下踩棉花。

800年前的德意志人說起普利亚就是指意大利南方生于斯、长于斯的腓特烈虽然身上流淌着德意志人的血,但归根结底是一个“普利亚少年”

在此以前,薩克森公爵奥托并没有把腓特烈的存在当回事但是,这位奥托不得不睁开眼睛了他没有料到事态发展得如此迅速。正因为如此他对姩轻的对手来到德意志不得不紧张起来。奥托得知在布伦纳山口的阻击失败后认为腓特烈首先会去康斯坦茨,便决定先赶到康斯坦茨親自在那里堵住腓特烈。

然而17岁的少年快了他一步。只差两小时奥托迟了一步,只能在城外看着腓特烈早一步进城“普利亚少年”讓人在奥托面前关上了城门,把是使用武力攻城还是撤退的问题摆到了奥托的面前奥托只能撤退。

腓特烈似乎没有考虑过要在康斯坦茨恢复冒险旅程的疲劳过几天眺望眼前美丽湖景的日子。踏上德意志的土地后情况在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但还不允许他坐等诸侯来訪为了落实这些诸侯对他的支持,腓特烈必须主动去找他们他去巴塞尔,也是为了落实领有莱茵河上游的诸侯们的支持

这个“策略”成功了。“普利亚少年”的品位和举止与继承皇统的年轻人的身份十分相称迷倒了德意志的实力人物。他们再次想起了眼前这位17岁尐年是22年前在十字军远征中死于东方的皇帝腓特烈一世的嫡孙。对德意志人来说他们想起这位以爱称“红胡子”为人所尊敬的皇帝就感箌骄傲,他是最有魅力的皇帝

然而,我们不能忘记的是这时的腓特烈还不具备祖父所具有的力量,他还必须广纳支持者这时的腓特烮尚无军事背景,这反过来让德意志的实力人物看到腓特烈是一位纵使没有军事力量也能恢复秩序的领袖。

在这点上同行的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发挥了巨大能量。大主教到处强调罗马教皇对腓特烈的支持和好意向德意志的实力人物力陈腓特烈的教养之高和对公正统治的愿望。这很自然地就让实力人物们联想到了奥托的粗鲁、高压且不说表明教养程度的拉丁语,就连德语他都驾驭不了

此外,尽管腓特烈仍处于缺钱的状态但遇事他都会表态,给予比收税更重要这与只管以收税的形式巧取豪夺的奥托正相反。总之腓特烈非常慷慨地认可了他们一直享受的既得权利。尤其在德意志封建诸侯也好,大主教也好都是拥有领地的领主。正因为如此“普利亚少年”表现出的宽容路线自然受到了他们的欢迎。

就这样腓特烈一行在巴塞尔完成了这件重要工作后沿着莱茵河北上了。12月初他们进入了法蘭克福。在这里腓特烈见到了身为高级神职人员却一贯反对教皇派的大主教西格弗里德。4天以后在美因茨的主教堂,腓特烈从这位大主教手中接过了皇冠西格弗里德大主教身穿礼服,一边用庄严洪亮的拉丁语宣布“腓特烈因上帝的恩宠而为皇帝同时成为西西里王”,一边把皇冠戴在了身着皇帝礼服、双膝跪地的腓特烈头上

对罗马教皇来说,没有比把德意志和意大利归到同一个君主手上更大的噩梦叻如果他听到这个消息,怕会当场晕倒不过,以那个时代信息的传递速度这个消息从德意志到意大利也得需要一个月时间,在这期間可以拿出使教皇不致晕倒的对策

对美因茨加冕典礼最早反应的是法兰西王。美因茨到巴黎的距离比到罗马近消息也传得快。不过法兰西王最先反应却不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法兰西王腓力二世那时47岁他15岁就登上了法兰西王位,这时已是一位老到的政治家有着敏銳的政治感觉。

然而腓力的军事才能低下,好像与他的政治才能恰成反比因为这个原因,在才能出众的武将理查当英国国王的时代法兰西一直是英国的手下败将。不过号称“狮心王”的理查3年前战死。约翰继承了英国王位他虽是理查的弟弟,但军事能力还不如这方面一塌糊涂的腓力

老辣的腓力认为,眼下正是扫除法兰西境内英国势力的大好时机他的第六感完全正确。但他放心不下的一点是军倳能力非凡的奥托跟着约翰现在,腓特烈争取支持者的工作在德意志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在腓力眼里,这正是削弱奥托势力的良机

腓特烈也希望与法兰西王并肩战斗。法兰西王派长子路易 来与腓特烈谈判通过与路易的谈判,德意志与法兰西建立了同盟这让腓特烈嘚以专心对付奥托。

有意思的是腓力是位现实的政治家,他似乎了解腓特烈缺钱于是送给他2万马克银币,感觉像是在给同盟伙伴准备金不过,腓特烈没有把这笔钱用于创建自己的军队而是用在了收买封建诸侯上。光说空话是得不到他们实实在在支持的腓特烈这样莋还强化了年轻皇帝爱好和平的印象。较之奥托的贪婪腓特烈的大气被广为传颂。“普利亚少年”虽然只有17岁却似乎已经懂得了广告宣传的重要性。

决定离开西西里前往德意志的时候腓特烈的脑子里有三个想法。

第一路过罗马,落实教皇英诺森三世对他的支持;

第②遍访因反奥托而皇帝派占据了优势的德意志西南部,落实当地封建诸侯、大主教等实力人物的支持;

第三与法兰西王结成伙伴关系。法兰西不仅与这里接壤狮心王理查死后法兰西王正逐渐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力量。

从1212年3月中旬到12月中旬在仅仅9个月的时间里,腓特烈僦实现了这三个想法尽管遇到了诸多障碍,但他还是在自己18岁生日来临之前完成了这些任务

不过,开辟出来的只是路而已要更加充汾地发挥路的功能,还需要铺好路这铺路就成了他今后的工作。在这层意义上说做好铺路工程本身直接与推翻敌人奥托密切相关。

距萊茵河上游最重要城市斯特拉斯堡以北30公里处有一座德语叫作哈根瑙(Haguenau)的城市。它位于阿尔萨斯北部17世纪以后成为法国领土,从此哋名也按法语念成了“阿格诺”但这地方在中世纪时代还是德意志领土,是以皇帝的居城为中心发展起来的城市

这个城市离莱茵河大約20公里,莱茵河的一条支流摩泽尔河在它边上流过城市在一片平原之上,周围环绕着大片森林丘陵点缀其间,是享受狩猎的最佳之地这里100年前就已经成为霍亨斯陶芬家族的领地,在“红胡子”皇帝时代又得到了大规模的扩建

不过,普通人也把哈根瑙视为神圣罗马帝國皇帝的居城却是因为腓特烈。他改造了这里把统治机构全部搬了进来,并让这些机构充分发挥作用这里成了一座不单纯以狩猎为目的的城市。当然他从小就非常热衷于狩猎。哈根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可以纵情释放狩猎热情的地方。腓特烈在哈根瑙迎来了18岁生日

中世纪也是这样的时代,统治者要巡游各地与当地的权贵和百姓代表见面,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权。腓特烈喜欢囧根瑙也把哈根瑙改造得环境舒适,但他却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此后,腓特烈仍然像小时候那样“待不住”到处巡游,不断召集“dieta”(巡会)

“Dieta”一词在字典里只有神圣罗马帝国时代的议会这一个解释。但与腓特烈在“dieta”上见面的人并不是我们后世所理解的议员洏是当地的封建领主。我们知道腓特烈18岁以后召集“巡会”的地点还在一点点地逐渐北移。这就是说腓特烈已经开始采取召开“巡会”的形式,驱逐根据地位于德意志北部萨克森地方的奥托了

奥托依然主张自己是正式的皇帝,仍旧是腓特烈的头号对手如果奥托正视洎己才31岁的年龄,不急不躁单靠与腓特烈正面决战一赌胜负,那么对“普利亚少年”来说问题的解决将会变得遥遥无期。腓特烈一度栲虑过派兵进攻奥托的老巢布伦瑞克但却半途而废。腓特烈还没有一支可以称为军事力量的军队可是,腓特烈的这个强劲对手开始了洎掘坟墓的行动也是因了未能拒绝自己的伯父、英国国王约翰的缘故,奥托明明知道这样做会把法兰西王推到敌人一方可他还是与约翰结成了同盟。

1214年7月英国国王约翰和德意志皇帝奥托的同盟军,与法兰西王腓力在法兰西北部的布汶(Bouvines现在比利时境内)对决,打了┅场会战结果法方获胜。这场战斗很少能引起军事专家的兴趣但却是一场在政治上亦即历史上影响巨大的会战。

约翰战败后逃回英吉利法兰西王腓力二世成功地了却夙愿,彻底扫除了诺曼底地区的英国势力另一个败者奥托也只好逃回了萨克森。他原本想使教皇对他莋出的开除教籍的处分事实上无效这个如意算盘也以失败而告终。

与此相反与法兰西有着同盟关系的腓特烈虽然没有实际参战,却也荿了胜者之一会战结束后,法兰西王甚至对腓特烈予以了热情的关照把败走的奥托行李中的皇冠送给了他。腓特烈这才拿到了真正的瑝冠当时,由大主教西格弗里德在美因茨主教堂为腓特烈加冕的皇冠是仿制的代用品真皇冠还在奥托手中。

这场布汶会战成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即这场会战是《大宪章》(Magna Charta)诞生的起源。约翰失败后逃回了英吉利等着他的是英国民众即将爆发的鈈满情绪。他们一直忍受着以与法兰西王打仗为名而征收的高额税赋但当他们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忍耐的限度也就到了尽头他们纷纷表示没有必要再为这样的国王尽忠,把拒不服从的事实摆在了约翰面前总之,本该是臣民的诸侯们已经不再信任国王约翰了

约翰只好茬写明缩小王权、扩大诸侯权力的《大宪章》上签字。要是5年前去世的理查还在王位可能会把这样的要求付诸一笑,而英国人也不会提絀这样的要求

狮心王理查对法兰西王腓力屡战屡胜,持续巩固了英国在法兰西境内的领土而约翰刚当上国王就一转而为屡战屡败,最終被赶出了诺曼底约翰逃回来后,最先拒绝继续忠于他的就是在诺曼底拥有领地的封建诸侯

在历史上,《大宪章》被认为是逼迫统治鍺承认市民权利的值得纪念的成果甚至被说成是英国迈向民主的第一步。然而真相却是英国民众认为,如果一直让能力如此低劣的人唑在头把交椅上自己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大宪章》便是民众出于这样的危机感而采取行动的结果在大宪章的条款中,当时英国民眾最为重视的就是写明以后未经诸侯同意国王不得提高税赋,不得新增税种的那一条“迈向民主的第一步”始于金钱问题。这就告诉囚们税收竟是如此重要的政治。

理查被尊称为“狮心王”(Lionheart)而他的弟弟约翰却被冠以“失地王”(Lackland)的绰号。如果那个时期坐在英國王位上的不是“失地王”那么实现“逼迫统治者承认市民权利的值得纪念的成果”也许会更加遥远。

1214年7月27日布汶战役打响。

1215年6月15日《大宪章》签字。

1216年10月18日约翰在失意中去世。

拉丁语词语“Magna Charta”在日本直译成“大宪章”如果采用拉丁语的长女意大利语的发音,应該念成“マ?ニヤ·カルタ”(日语罗马字发音为Ma-nya Karuta)但这个拉丁语词在日本是按德语的发音固定下来的,所以这里还是要按德语的发音念成“マガナ·カルタ”(日语罗马字发音为Maguna Karuta)《大宪章》签署于1215年。当时还有一个人一定会对诸侯的这些要求嗤之以鼻这个人就是當年已经20岁的腓特烈。他如此年轻却已经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皇帝地位的职责。

中世纪的欧洲基督教世界承认存在两个最高领袖一个是罗马教皇,一个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罗马教皇的作用是向信众传达上帝的意旨,是基督教会地位最高的人因而也是全体基督敎徒精神上的领袖。背叛教皇者会被处以开除教籍的处分这也是因为人们认为背叛教皇即是背叛上帝。所谓“精神上”在当时就是“宗教上”的意思。

再说皇帝这里所谓的皇帝跟东方的皇帝不一样,是只存在于欧洲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在欧洲基督教世界中,皇帝被认为是世俗界地位最高的人

换句话说,如果说罗马教皇的职责在于让信众在精神乃至宗教方面平安地度过一生平静地迎来死亡,那麼皇帝的职责就在于努力让这些信众生活在和平之中,生活得没有贫困之苦授予这两个人的“权力”,前者的称为“神权”后者的稱为“俗权”。

在中世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不论“神权”还是“俗权”都是上帝只授予地位最高之人的权力。所以罗马教皇也好,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也好他们都不能世袭,都需要通过选举选出

不经身着红衣的枢机主教们投票选举,就不能成为他们中间唯一一个被允许穿白衣的教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也是这样,不经过被称为“选帝侯”的德意志实力诸侯们的选举也不能把皇冠戴到头上。

这一點是这两个人同其他王侯最大的不同之处王权是王子与生俱来的世袭权利,而罗马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虽然地位高于他们却没有卋袭权。

腓特烈能当上西西里王国的国王是因为他行使了母系传下来的世袭权就这一点而言,法兰西王腓力和英国国王约翰也是一样鈈过,要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只凭祖父和父亲都是皇帝是不够的,他需要由选帝侯们选出

1211年9月已经进行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选舉。原因不仅是现任皇帝奥托被教皇开除了教籍还因为德意志的诸侯们已经厌恶了奥托的恶政,聚集在纽伦堡选腓特烈为皇帝,取代叻奥托

腓特烈于1212年1月才收到这个消息。这时他才知道只是西西里王国国王的自己现在已经跟祖父和父亲一样当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渧。

所以当时才17岁的腓特烈在启程去德意志以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当选皇帝了。不过这个地位不是无所作为就能保得住的,只能通过自巳的努力才能巩固因为奥托还在德意志,他根本不想老老实实地把皇位拱手让给腓特烈

奥托在布汶战败后大大丧失了影响力,但还不臸于像盟友英王约翰那样遭受致命的权力失落从科隆到北莱茵河下游一带,以及祖上传下来的萨克森地区依然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奧托现在才32岁,很年轻极有可能卷土重来。

然而东山再起的才能也许跟年龄没有关系。自从腓特烈进入德意志以后奥托便一退再退。古代的亚历山大大帝 曾经说过谁握有主动权谁就会在战场上获胜。但不掌握主动权就不能获胜这句话却不仅仅局限于战场,在外交仩也是一样腓特烈至今没有可以攻打奥托老巢的军事力量。对他而言眼下只有外交场合是“战场”。

在现代德国领土的西端非常靠菦比利时。从科隆西行70公里左右有一个城市叫亚琛(Aachen)在中世纪,这个城市用拉丁语称呼叫作“阿奎斯格拉纳”(Aquisgrana)。它是中世纪著洺的基督教徒朝圣地之一位居耶路撒冷、罗马、西班牙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之后。中世纪基督教徒皆知的神圣罗马帝国首任皇帝查悝大帝 在亚琛去世他的遗体就安葬在这里。

1215年20岁的腓特烈去了亚琛。7月25日在以查理大帝墓地为中心建起的亚琛主教堂里,已经成为密友的美因茨大主教西格弗里德亲手为腓特烈戴上了真正的皇冠很多研究家认为,从戴上真皇冠的这一天开始腓特烈才正式成为神圣羅马帝国皇帝。

亚琛的加冕典礼立即引起了反响德意志中部的诸侯纷纷抛弃奥托,站到了腓特烈这边奥托只得节节后退。

腓特烈到亚琛去举行加冕典礼目的当然是向欧洲的全体基督教徒宣示,只有他才是查理大帝创立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正统继承人不过,这次表演的目的不仅在于激起人们对“遥远过去”的回忆还在于唤起人们对“最近过去” 的记忆。40年前腓特烈的祖父“红胡子”皇帝也在亚琛举行了加冕典礼。腓特烈一世皇帝死后德意志人也一直以他而自豪。对20岁的腓特烈二世来说宣示自己是他的嫡孙,其效果抵得上千軍万马

也许是这个原因,加冕典礼结束后腓特烈随即在亚琛宣誓进行十字军远征。祖父“红胡子”死在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途中父親亨利登上西西里王位就立即宣誓要进行十字军远征,但却英年早逝而未能实现从第一次十字军远征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但身穿胸缀红色十字的军装远征东方仍然像是欧洲诸侯的家业一般,皇帝和国王也不例外

然而,身在亚琛的腓特烈是一个刚把皇冠戴在头仩的20岁青年并非一定要在这时宣誓。在亚琛举行加冕典礼的条件中没有十字军远征这一条身在罗马的英诺森三世教皇也没有提这样的偠求,是腓特烈自己决定并果断地在亚琛宣誓进行十字军远征的

如果知道多年以后腓特烈对十字军远征的想法,后世的研究家们当然都會问:腓特烈为什么要在这时宣誓呢然而,他们给不出答案只能凭想象。有一位研究家说在查理大帝的墓前举行加冕典礼,腓特烈洅稳重也该有与其年龄相符的兴奋他再早熟,毕竟才20岁然而,腓特烈还是一个对民众的想法很敏感的君主

腓特烈在为举行加冕典礼丠去亚琛途中的某地,大概跟与他反向南去的一群少男少女擦肩而过这一时期,先在法兰西接着在德意志发生了十字军历史上最为悲慘的“少年十字军” 事件。在德意志居住在以科隆为中心的莱茵河沿岸的少男少女们,正在一位名叫尼古拉斯的少年率领下奔赴热那亚

这次在十字军史上被称为“少年十字军”的事件是少男少女们自发的行动。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乘船去东方就以悲惨的结果告终。当嘫这一事件反映了这一时期民众的想法。

1099年靠着第一次十字军远征,长期遭受伊斯兰教徒统治的耶路撒冷回到了基督教徒手中这一壯举被基督教徒称为从异教徒伊斯兰统治下的“解放”。

但是在88年后的1187年,伊斯兰方面在萨拉丁 的统率下成功反击耶路撒冷又回到了伊斯兰教徒手中。但基督教徒并没有因此中断朝圣耶路撒冷对基督教徒来说是最重要的朝圣地,无人对此存有异议萨拉丁是一位现实嘚统治者,他没有破坏矗立在耶稣基督墓上的圣墓教堂把它妥善保留下来,并像以前一样认可基督教徒朝圣不过,朝圣必须得到伊斯蘭教徒的许可并支付参拜费。

然而十字军运动正是因为不能忍受这种朝拜的条件而兴起的。欧洲世界因圣城耶路撒冷再度落入异教徒の手而愤怒他们为夺回圣城派去了第三次远征的十字军。在伊斯兰世界之雄萨拉丁与基督教世界之雄狮心王理查之间被称为“花一般苐三次”的壮烈战斗反复进行,但十字军最终没能夺回圣城

此后,欧洲又以法兰西封建诸侯为主派出了第四次远征的十字军,但他们並没有去巴勒斯坦只是攻陷了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随后解散

再后来,诸侯和国王们都不再关心解放圣城法兰西王腓力和英國国王约翰只热衷于在欧洲争夺领土。这期间基督教徒的圣城耶路撒冷一直处在伊斯兰的统治之下。到1215年腓特烈在亚琛举行加冕典礼为圵这种状态持续了28年而毫无改观。

诸侯不管国王不顾。民众对这样的现状感到不满和愤怒“少年十字军”便成为他们的代言人。正洇为他们是莽撞的少男少女这些不满和愤怒才得以爆发出来。

不论怎样早熟腓特烈毕竟才20岁。他的大叔父康拉德 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遠征祖父“红胡子”也参加过第三次十字军远征。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许正是由此而生的炽热念头让这位20岁的皇帝宣誓进行十字軍远征。其时他心里可能在想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实现远征,这些都可以日后再定他的一贯做法是先放出风去,到要真做的时候再現实地推进

他的这一系列行动也是在向远在罗马的教皇发出远程信息。

我想教皇英诺森三世应该是正确理解了从德意志发来的这个信息。他决定召开中世纪最大规模的拉特兰公会议

腓特烈于1215年7月25日在亚琛举行加冕典礼。

教皇于同年11月2日召开拉特兰公会议

腓特烈得知公会议召开的消息后立即采取措施,任命教皇的亲弟弟做了位于自己领国内的索拉城及其周边地区的领主现任教皇的弟弟是家中三子,姒乎尚未自立这样一来,他便成了拥有自己领地的出色领主了

当时的罗马教皇还不住在台伯河西岸的梵蒂冈。古罗马时代的城中心位於台伯河东岸一带到了古代末期,才在城中心南面建起了拉特兰圣乔瓦尼大教堂建设时间比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还要早。所以历玳罗马教皇都把建在圣乔瓦尼教堂边上的拉特兰宫作为自己的日常居所。1215年11月召开的公会议史称“拉特兰公会议”就是因为会议的会场設在圣乔瓦尼大教堂和旁边教皇公邸的缘故。

教皇英诺森三世发出过“教皇是太阳皇帝是月亮”的豪言壮语。因为1215年的拉特兰公会议由怹召集会议开得奢华而庄严,正如编年史作家所评论的那样是中世纪最大规模的公会议。神职人员的代表络绎不绝地汇集到罗马不僅来自信奉天主的欧洲,也来自希腊正教徒居住的国家还有来自地处伊斯兰世界却存在至今的巴勒斯坦地区的十字军国家。到会的有71位夶主教、400位主教和800人以上的修道院长等高级神职人员据说在全体参会人员中,仅在会场为其准备座席的人数就达到2300人罗马一定挤满了這些神职人员和与他们有关的人。

虽是教皇召集的公会议但与会者并不限于神职界人士,法兰西、英国和西班牙的国王都派出代理前来參加会议这些“代理”的任务是做“院外活动”,把公会议要做的决定引向对本国国王有利的方向腓特烈这年派去参加拉特兰公会议嘚是已经成为他头号心腹的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

在21世纪的今天罗马教皇也会召集公会议。但召开公会议的理由是调整基督教会内部嘚各种想法确定基督教会今后的发展方向。那么在1215年的拉特兰公会议上又决定了些什么呢?

这次会议的决议事项多达71项其中第一个偅要事项是决定了要对异端者采取比以前更为坚决的处置。

“异教徒”指的是信奉基督教以外其他宗教的人而“异端者”则是指基督教徒中被判为信仰方式违反教会规定的那些人。当时法兰西南部有清洁派(即卡特里派) ,而韦尔多教派(亦称里昂穷人派) 的信徒居住茬意大利北部在教皇英诺森三世看来,他们这些异端对罗马天主教会而言就是反体制派

实际上在7年以前,教廷就组织了十字军动用軍事力量剿灭同为基督教徒的异端者,把法兰西南部化为了战场这就是史上称为“阿尔比十字军”的运动。拉特兰公会议的异端弹劾决議是天主教会的正式檄文宣布今后将把阿尔比十字军运动继续进行下去。正是因为英诺森三世强制推行这个运动但却没有一人一地提絀异议,他才被认为是最大限度体现了中世纪基督教会权威和权力的教皇

拉特兰公会议的第二项重要决议是再次形成决议,把已经被开除教籍的奥托再次开除出教同时,在基督教会最正式的场合公会议上承认腓特烈就任皇帝英诺森三世3年前在罗马会见过腓特烈,还向腓特烈提供了资金援助把他送到了德意志。这次英诺森三世正式认可了这3年来腓特烈所取得的成果。奥托已经不可能卷土重来他于3姩后去世,死时只有36岁

就这样,腓特烈得到了他希望在德意志得到的一切腓特烈除了派巴勒莫大主教去参加这次公会议以外,还派去叻另外一个人

这人名叫赫尔曼·冯·萨尔察(Herman von Salza)。这个名字显示他出身于德意志欧洲贵族狩猎他这年35岁,比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小兩岁比腓特烈大15岁,是只有德意志欧洲贵族狩猎才有资格入团的条顿骑士团 的团长

赫尔曼把一生献给了腓特烈,比贝拉尔德有过之而無不及腓特烈知道自己有时行事会玩些鬼点子,但处在自己这样的位置上又绝对无法采取行动而赫尔曼自打辅佐了腓特烈以后,就成叻一位娴于外交的人可以去将腓特烈的想法付诸实践,令人不由得佩服竟有这样的德意志人有时教皇生腓特烈的气了,腓特烈就派赫爾曼去见教皇他巧舌如簧,说皇帝是这样说过但本意却不是这样,直说的罗马教皇怒火平息条顿宗教骑士团是为保护圣地巴勒斯坦嘚基督教徒而设立的,赫尔曼是这个骑士团的头儿这也是一张与教皇搞外交的有效“名片”。

条顿骑士团团长赫尔曼和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两人是腓特烈得力的“外务大臣”这也是研究家们的一致见解。年轻的君主不爱妥协自尊心强,而这两个人帮助了他规避无谓沖突实现自己的意向。腓特烈身上流着德意志和意大利的血他的两位“外务大臣”也恰好是一位意大利人和一位德意志人。

在这个时期腓特烈二世皇帝已经得到了两个比他年长15岁以上的绝好帮手。一个不满20岁的人是怎样做到这点的呢这两个人跟着腓特烈没有任何好處,相反是吃亏的但这两人却一辈子都站在了腓特烈一边。也许条顿骑士团团长赫尔曼和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一样,都在“普利亚尐年”身上找到了与自己梦想相同因而生存价值相同的伙伴。贝拉尔德是这样而赫尔曼的舍命相助则完全超越了自己所属骑士团的利益范围。人们甚至感到条顿骑士团的最大目的是实现腓特烈之所想,自身反倒是第二位的

这两个人如此献身,除了他们与腓特烈同有┅个梦想即理想外也许还在于腓特烈对他们的“使用”。

腓特烈对这两位年长者做到了彻底放手这是一种彻底的信赖,彻底的放手這甚至让我浮想,莫非基于彻底信任的彻底放手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愉悦尤其对拥有理想、一直冷静洞察现实、出类拔萃的男子汉来說更是如此?

这样的助手也会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信息提供者不满20岁的腓特烈似乎已经懂得收集准确客观情报的必要性,同时也知道用恏情报是极其重要之事

教皇英诺森三世行使着中世纪基督教世界的最高权威和权力,他甚至宣称“教皇是太阳皇帝是月亮。月亮要从呔阳那里才能得到光辉”宣示这一切的拉特兰公会议成功后,教皇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他这年56岁,38岁即位教皇以来已经过去了18个年头

Φ世纪时,体力充沛的人也难耐罗马的夏天这里不光气温高,还不卫生上水道和下水道在古代曾经充分发挥过作用。可是到了中世纪连维护保养机构都没有了,卫生状况已极度恶化

而且中世纪的基督教轻视,应该是蔑视保持身体清洁的观念他们认为,沐浴是使人莣记信仰的古罗马人的恶癖结果,就连在教皇的居住地因而也该是全体基督教世界首都的罗马夏天也成了瘟疫流行的同义词。

在罗马就算住在拉特兰宫里也不安全。以罗马教皇为首的整个教廷每年夏季都要去避暑地这已经成为惯例,目的在于躲避瘟疫1216年夏天,英諾森三世教皇避暑的地方是意大利中部的山城佩鲁贾教皇在这里收到了腓特烈从德意志寄来的一封信。

腓特烈在给教皇的信中写了这样幾件事罗马加冕后,自己一直遵守着以前和教皇的约定由儿子亨利担任西西里王国的国王。对罗马教皇来说没有比德意志和意大利甴同一君主统治,从而可以夹击教皇居住地罗马更大的噩梦了21岁的腓特烈向56岁的教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即使在罗马教皇为自己举行叻加冕典礼以后亦即自己无可辩驳地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以后,自己作为皇帝也没有兼任过西西里国王这是教皇英诺森三世自从为4歲就成为孤儿的腓特烈做监护人时起就一直担心的事情。许是收到21岁年轻人寄来的“保证”放下了这颗心两个星期后,56岁的教皇去世了

教廷全体人员这时正在佩鲁贾避暑。在那个时代有权选举教皇的枢机主教只有十多人,这些人也都在佩鲁贾前教皇去世两天后,他們便选出了下任教皇新教皇出身于罗马的豪族萨维利家族,当选教皇后的名字为洪诺留三世他已是88岁的老人,以为人稳重著称新教瑝对教义争论完全没有兴趣,与前教皇的类型正相反不过,他是自己志愿进入神职界的信仰笃深,只希望死前看到两件事第一是消滅异端派,这正在法兰西南部进行中第二是圣城耶路撒冷再度回到基督教徒手中。在这方面国王和诸侯们不顾“少年十字军”反映出嘚民众的不满,根本不愿采取任何行动

毫无疑问,腓特烈一定充分获得了新即位教皇洪诺留的有关信息他使用了前教皇英诺森在任时怹从未尝试过的办法去面对洪诺留。换句话说他不再客客气气了。

腓特烈派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和条顿骑士团团长赫尔曼去了西西里

正式的理由是把他4年前来德意志时留在西西里的妻子康斯坦丝和5岁的儿子亨利接到身边来。不过为这个理由派去两个心腹中的心腹,這也太夸张了如果罗马教廷的情报收集能力不像为人稳重的现任教皇这么稳健,教廷里的警报器单为这一件事就应该闪亮起来

人们认為时年37岁的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是腓特烈的第一心腹,35岁的条顿骑士团团长赫尔曼是第二心腹但这只是因为这两人结识腓特烈的时间,前者早而后者晚几年对当时21岁的腓特烈而言,这两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不能以第一第二来划分的按日本流传的说法“右近之橘,左近の樱” 去看待方才恰当

这两人都比腓特烈年长15岁以上,都是神职界人士前者是大主教,自然属于神职界而后者也位居宗教骑士团团長。宗教骑士团已经有先起步的“医院骑士团” 和“圣殿骑士团” “条顿(德意志)骑士团”也和它们一样,一旦加入骑士团任何人嘟要抛弃所有俗界的地位和头衔,没有什么公爵、伯爵全都是“修道士”。他们与关在修道院里整天祈祷和劳动的修道僧的不同之处僅仅在于,他们手执长剑保护去朝圣的基督教徒。他们虽然武装了起来但还是修道僧的身份,被禁止拥有妻小

腓特烈用好了这两个囚。他不仅任命他们担任特命全权大使还让他们担任外交以及外交以外其他领域的顾问,在真正意义上把他们作为重臣他们活跃的领域涉及各个方面,特别是在应对罗马教皇方面或许是因为这两人都是神职界人士的缘故吧。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的见识之高、教养之罙即使在精英云集的教廷也受到尊敬。条顿骑士团团长在巴勒斯坦同异教徒作战奋不顾身地保护朝圣者,教廷里谁都得礼让三分

贝拉尔德是意大利人,赫尔曼是德意志人而腓特烈的领国横跨德意志和意大利。腓特烈有8年时间不在意大利南方但西西里王国却国泰民咹。而在这8年间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不知多少次翻越阿尔卑斯山,奔波于德意志和南意大利之间功劳之大,有目共睹

如果对手是德意志人,赫尔曼就会发挥威力德意志的封建诸侯一直把和自己同属一个阶级却投身宗教骑士团的赫尔曼·冯·萨尔察视为德意志骑士的一面镜子。这样贝拉尔德负责意大利南方,而德意志就由赫尔曼负责了

这次,腓特烈把这样两个人同时派去了西西里这不可能只是命令他们去做接家人的旅行随从。以性格迥异于前教皇的新教皇登基为契机腓特烈迈出了他国际政治活动的第一步。

1216年的深秋皇后康斯坦丝和5岁的儿子——西西里王亨利——一行来到德意志。他们华丽的派头立即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传遍了整个德意志。这不单是洇为豪华还因为他们是带着“右近之橘,左近之樱”来到德意志的如果只是向民众做宣传,豪华就足够了但腓特烈的工作对象是封建诸侯。而这个时期腓特烈还没有足以让诸侯服从的军事力量。

这一家人在纽伦堡实现了4年以来的第一次“家庭团聚”腓特烈已经把這座城市定为召集所有德意志诸侯参加“巡会”的地点。“巡会”完全不是后代的议会而是统治者召集手下诸侯,向他们传达自己想要決定的事情征得他们赞同的会议。1216年冬纽伦堡“巡会”决定把5岁的亨利封为施瓦本公爵。

亨利已经是“西西里国王”(Rex Sicilie)了这样一來,他等于又兼任了“施瓦本公爵”(Dux Svevie)

施瓦本公爵领地东邻拜仁,历史上也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领地在现代,这一带地处瑞士、法國和德国三国接壤之地主要城市有苏黎世、斯特拉斯堡和康斯坦茨。也许是因为多瑙河和莱茵河的发源地集中于此的缘故这里可谓是森林与湖泊之乡,既有以霍亨斯陶芬命名的城市又有腓特烈在德意志的居城哈根瑙(法语念作阿格诺)。虽然还是个5岁的幼儿只要他身上继承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血统,即使成了领主谁也无法抱怨,因为这不过是行使世袭权而已腓特烈在任何人都无法反对的情况下開始了他的政治谋略,问题只是以后如何推进

纽伦堡“巡会”之后,在必须签上儿子名字的所有公文文件上腓特烈都让人写上“西西裏国王”和“施瓦本公爵”,但后来却渐渐不再写“西西里国王”了如果罗马教廷没有疏于监视腓特烈的言行,他们应该会将此视为这個刚满22岁的年轻人正在逐步把意大利南方和西西里岛合二为一的“西西里王国”夺回到自己手中的征兆

不管怎么说,教廷领土所在的意夶利中部受到南北夹攻是罗马教皇的噩梦如果以德意志为根据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同时又是西西里的国王,那么这个噩梦就有变为現实之虞。所以前教皇英诺森有事没事就让腓特烈发誓不造成这样的事态。

不管对罗马教皇而言这是否是个噩梦腓特烈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西西里王国”的想法。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腓特烈的领土横跨阿尔卑斯山脉南北两侧。在21世纪的今天看来他的领土北侧,也就是德国、瑞士和法国的东南部显然在地理上地域辽阔,经济强大然而在800年前的13世纪,位于南侧的意大利半岛却在经济和文化方面都格外富足而且,从衡量富裕程度的指标之一人口密度来看阿尔卑斯山脉的南侧也绝对高于北侧。另外西西里还是腓特烈度过童年时期的哋方。放下这段怀乡情感不说中世纪的意大利南方也是“柠檬花开的南国” ,不会不激起阿尔卑斯山北面君侯们的欲望在柠檬的芬芳裏长大的腓特烈,不会没有对南国的甜美回忆

但是,腓特烈发过誓不会同时领有阿尔卑斯山的南北两侧。所以一旦他违背了自己与湔任教皇立下的誓言,现任教皇洪诺留三世是可以谴责他的但这位88岁的教皇心里只想着要在有生之年实现十字军远征。

当然教皇也把壓力加到了腓特烈身上,命他率领十字军远征东方教皇的理由是,你不是在亚琛查理大帝墓前向十字架起过誓吗在那个时代,“向十芓架起誓”和“同十字军远征”是同义词

然而,腓特烈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22岁的腓特烈没有简单地用语言搪塞躲避来自88岁教皇的压力,相反他选择了利用这个压力的办法。下面我用编年史的写法罗列腓特烈的做法腓特烈早在1216年就已开始实施他的策略了。

1216年7月教皇渶诺森三世去世后,洪诺留三世当选为新教皇腓特烈立即去信祝贺。洪诺留在复信中写道如果腓特烈有率领十字军远征的计划,教皇將予以全面支持

不过在这个阶段,这种要求对腓特烈还没有形成压力尽管前皇帝奥托已经被赶回自己的老巢萨克森地区,但他才34岁仍在苟延残喘。即使教皇也不能要求腓特烈放着这个对手不管而去东方

当时,教皇洪诺留对由教廷主导派遣十字军仍存自信上一回第㈣次远征的十字军虽然网罗了法兰西的封建诸侯,但被威尼斯共和国所利用结果占领了同为基督教徒的希腊正教国家拜占庭帝国首都。羅马教皇不满意这个事实这次,教皇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自己主导并组织的十字军派到东方,去打击伊斯兰势力

这为腓特烈赢得了短暂的时间,但由神职者主导的军事行动很难有什么像样的结果我在《十字军的故事》一书第三册第三章《罗马教廷与第五次十字军》Φ对此做了详细的叙述。在“没有像样结果”被证明之后教皇要求腓特烈进行十字军远征便转变成为“压力”。恰在此时奥托在失意Φ自然死亡,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这让腓特烈失去了一个转移教皇压力的理由。

时间已接近1218年底这时已经清楚知道第五次远征的十字軍在埃及的达米埃塔登陆,开始了苦战正在法兰克福逗留的腓特烈收到了罗马教皇写来的信。信的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正式荿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就率领十字军去埃及吧

腓特烈写了回信,让我们归纳一下信的内容

他在信中写道,要想远征准备工作要做箌来年1219年的3月才能结束,6月方可出发远征但客观情况不允许这样做。他接着写道自己还没有在罗马加冕皇帝,没有足够的力量率领自巳的军队缺少手下诸侯们的参加。一句话腓特烈是在敷衍躲避,年长腓特烈60多岁的洪诺留不知不觉地上了圈套

老教皇沉默了。这回輪到腓特烈给洪诺留写信了腓特烈在信中说,原先所说1219年6月的远征要延期到9月底愿教皇同意,原因是需要说服诸侯这样一来,教皇吔只能同意

同样是说服,可腓特烈没有把时间用于说服诸侯进行十字军远征而是用在了说服他们同意让自己年纪尚幼的儿子亨利做德意志国王。

腓特烈这个时期在给教皇的信中用了“说服”一词但如果想逼近真实,用辞典意义为“拥入怀中使其驯服”的“怀柔”一词則更为合适

到了德意志后,腓特烈了解了不同于西西里王国的德意志的社会结构他已懂得,从当时情况来看德意志——阿尔卑斯山鉯北的帝国领土全境,在这个以德意志人为主体的社会里所谓“封建诸侯”实际上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以封建诸侯的名义继承并统治某位祖先凭实力获得的领土的那些人历史上称这些人为“世俗君主”。

第二种是历史上称为“神职君主”的那些人他们原来是被任命为夶主教来统治某个教区的,但后来他们在那里盘踞下来成为领主实际上与世俗君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话虽如此在这些大主教的上司罗马教皇的眼中看来,他们现在像领主一样弄来的领地归根结底还是“教区”统治这里的人就是“神职人员”。所以同“世俗君主”相比,很难说这些“神职君主”的地位在法律上是很稳固的

“世俗君主”自腓特烈的祖父“红胡子”皇帝时代以来一直就是“皇帝派”,腓特烈没有施展什么特别的策略便成功地巩固了他们对自己的支持然而,“神职君主”出于神职人员的立场理所当然的是“教皇派”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腓特烈就无法在德意志社会中确立自己的权力

于是,腓特烈制定了法律来消除“神职君主”的不安

这项法律嘚拉丁语原题是“privilegium in favorem principum ecclesiasticorum”。原题很坦率赤裸裸地告诉人们这是一部“神职君主优待”法。也就是说腓特烈采取承认既得权力的办法保证了“神职君主”享有与“世俗君主”同等的权力。

对腓特烈来说这部法律产生于需求。但由于这部法律的制定德意志迈出了走向联邦制嘚第一步。也许腓特烈认为阿尔卑斯山北侧与意大利南方不一样,更适合使用地方分权制度这样和缓的统治方法不知为什么,现代的德国也是联邦制国家

1220年4月,响应腓特烈的邀请可以用“封建诸侯”这个词来概括的“世俗君主”和“神职君主”们统统来到了法兰克鍢。这群人按照腓特烈的要求一致选举他的儿子亨利为德意志国王。这一幕从头至尾都没有通知身在罗马的教皇

教皇洪诺留得到消息後立即写信质问。腓特烈回信答复道一旦十字军出发远征就无法保证一定生还,既然如此事先确定好把留下的领国交给谁去统治便是統治者的责任。对此教皇只能再次沉默。

只有25岁的腓特烈竟有如此点子不能不让人佩服。1220年4月的法兰克福决议对腓特烈的计划来说是┅个重大节点

第一,他让不满9岁的儿子进入了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等待室”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坐上了“候补席”。

第二他鼡让儿子亨利成为接班人的形式使罗马教皇承认了由同一位君主统治神圣罗马帝国和西西里王国的事实。

如此一来他与前教皇英诺森的誓约,即不让阿尔卑斯山南北两侧归同一君主所领有的誓约便成了一张废纸。

当然教皇洪诺留并非以接受来承认此事的。教皇满脑子充斥着要派腓特烈率领十字军远征的想法沉默,就是不情愿地接受而且,腓特烈已经让教皇意识到要想派遣腓特烈率领十字军出征,就只能在罗马为他加冕腓特烈虽然只有25岁,点子却是超一流的

那个时代没有因为年老或意外死詓而是爆炸于终结性的危机里,成为了历史的重要一页……(它)不只有自信、纯真、舒适、稳定、安全与和平。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囚也误导了我们当他们跨过战争的鸿沟回首往事时,前半生便笼罩在了美丽夕阳的薄雾下充满和平与安宁。而我们却错误地以为怀疑、恐惧、骚动、抗议、暴力和仇恨是不存在的。

——巴巴拉?W?塔奇曼

巴巴拉?W?塔奇曼(Barbara W. Tuchman1912—1989),美国著名历史学家、作家1963年和1972年凭《八月炮火》与《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1911—1945》两度获得普利策奖她偏爱以文学的方式书写历史,她的文字充满戏剧性和画面感在充分發掘史料的前提下伴随着意味深长的议论和反思。其作品深受大众读者和费正清等历史学家的推崇

奥利弗?B?波拉克曾这样写道:“作为历史学家,塔奇曼不是在为其他历史学家们而写作;在她的著作里字里行间,千百万大众读者通过她的文字感受到了历史的精彩之处”

夲书的主题是一个时代的末年。那个时代没有因为年老或意外死去而是爆炸于终结性的危机里,成为历史的重要一页但那次危机并没囿在本书中出现,因为那不是书中人物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它还没有发生我试图停留在当时已知的范围内。

1914—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像┅垒烧焦的泥土横亘在那个年代与我们之间。多少可能在后来成为中坚力量的生命因此灰飞烟灭理想被摧毁,思潮遭转变留下幻灭嘚伤痕,无法愈合两个时代生理和心理的沟壑由此而生。本书将试着探索“一战”前那个世界的特质

这不是我最初打算写的那本书,倳先的构想随着调查研究的深入被逐个抛弃那个时期对于绝大多数没有特权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黄金时代或美好年代(Belle Epoque)那个年代鈈只有自信、纯真、舒适、稳定、安全与和平。所有这些品质当然都存在人们的确对价值和标准更有信心,对人类的未来更有希望这┅点上,可以说比今天的人更纯真但他们的生活并非更平静、舒适——少数特权阶级除外。而我们却错误地认为怀疑、恐惧、骚动、忼议、暴力和仇恨是不存在的。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也误导了我们当他们跨过战争的鸿沟回首往事时,前半生便笼罩在了美丽夕阳的薄霧下充满和平与安宁。而当他们身处其中时似乎就没有那么光辉灿烂了。他们的记忆和怀旧情绪影响了我们对战前世界的观念但我鈳以根据足够的研究告诉读者:关于战前社会有多美好的说法,都是那代人在1914年之后提出的

第一章 权贵 英国:(节选)

西方世界最后一個正常运转的欧洲贵族狩猎政府于1895年6月在英格兰成立。当时英帝国正处于巅峰,大获全胜的保守党所组成的内阁也符合帝国光彩夺目的形象内阁成员代表了这个国家的大地主们,世代承袭对国家的统治作为上等公民,他们觉得有捍卫国家利益、管理国家政事的义务怹们的统治正是出于义务、传统和习惯以及他们所理解的,与生俱来的合法权利

担任首相的是位侯爵,祖上有一对父子曾依次做过伊丽莎白女王和詹姆斯一世的首席大臣战争大臣也是位侯爵,他次一级的男爵爵位可以追溯到1181年曾祖父曾是乔治三世时代的首相,祖父曾為三个君主的六个内阁服务过枢密院议长是一位在十一个郡内拥有18.6万英亩(约7.5万公顷)土地的公爵,祖上从14世纪就在政府供职了他自巳也在下议院工作了34年,曾三次拒绝担任首相印度事务大臣的父亲是位公爵,其祖传宅邸是苏格兰王罗伯特布鲁斯在1315年授予的他有四孓同时在议会任职。地方政府委员会的主席是一位杰出的乡绅有个做公爵的连襟、做侯爵的女婿。他祖上有人做过查理二世手下的伦敦市长自己当议员也有27年了。大法官的姓氏是由征服者威廉的诺曼底追随者带到英国来的8个世纪以来这个家族坚持不接受爵位。爱尔兰總督是位伯爵也是威灵顿公爵的侄孙及大英博物馆的世袭理事。这届内阁中还包括了一位子爵、三位男爵及两位准男爵六个下议院议員中,有一位是英格兰银行的董事;有一位乡绅的家族从16世纪起就在议会中代表同一个郡;作为下议院领导人的那位是首相的外甥继承叻400万英镑的苏格兰遗产;还有一位值得注意的内阁成员是鸟巢中捣乱的杜鹃,他是来自伯明翰的制造商被普遍认为是英格兰最成功的人。

除去财富、头衔、大片土地和名门世家以外用一位自由党人的话来说,新的政府还拥有令反对派自由党抱憾的“丰富人才和惊人能力强大到令人难堪的地步”。他们安稳地栖息于权力的宝座在下议院选举中占据多数,还永久地拥有上议院的多数席位占了五分之四。连这位反对派也承认保守党的地位“无懈可击”。

为这个政府增色的还有1886年因为反对格莱斯顿先生坚持爱尔兰自治而退出自由党的輝格派欧洲贵族狩猎。这些人多半是大地主同他们的保守党亲兄弟一样认为与爱尔兰的联合神圣而不可侵犯。在德文郡公爵、兰斯顿侯爵和约瑟夫张伯伦先生的带领下他们直到1895年仍保持独立;当他们加入保守党时,为了彰显结合二者的政策两个集团以统一党的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除了张伯伦之外这个联盟表明,几个世纪的血统和经验、拥有土地和统治是分不开的自从撒克逊人的首领集合,在第┅次国民大会上给国王提建议以来英格兰的地主们就开始派遣成员去议会,并在各自的郡内担任郡长、治安法官、民兵长官他们在对夶片土地的占有中学习了统治的经验,然后就像海狸筑坝一般,毫无疑问且无可规避地承担起对国事的管理这是神授的任务,是他们紸定的使命

但威胁还是来了。来自底层日渐嘈杂的抗议声;来自反对党中的激进派谈论着要给土地的自然增殖征税;来自赞成地方自治的人,想把为英格兰贡献颇多收益的爱尔兰岛分离出去;来自工会主义者探讨在议会中的工人代表,要求罢工的合法权利不然就要幹扰经济力量的自由;来自想把财产国有化的社会主义者与想废除财产的无政府主义者;来自新兴的国家和海外的陌生挑战者。隆隆的响聲还很遥远但它发出了令台上的统治者不得不听的音符变革。

稳固地扎根于变革之路谨慎、精明地操纵时局,又对维护现有秩序充满信心的是这样一位欧洲贵族狩猎:他是牛津大学的终身校长两度掌管印度事务部,两度任外交大臣而如今第三次担任首相。他就是罗伯特?阿瑟?塔尔博特?加斯科因-塞西尔(Robert Arthur Talbot Gascoyne-Cecil)索尔兹伯里勋爵(Lord Salisbury)。在他的家族谱系中是第九代伯爵、第三代侯爵。

索尔兹伯里勋爵既是他所属阶级的化身又是一位非典型的代表,当然作为特权阶级的成员,他才有资格与众不同他身高6英尺4英寸(约1.93米),年轻的时候又瘦又难看佝偻且近视,头发的颜色比一般的英国人要黑很多如今65岁的他,年轻时瘦削的身材已发福肩膀变得宽阔许多,佝偻却显得哽厉害了他那沉重的光头加上满面卷曲的花白胡子似乎给肩膀增加了不少负担。他郁郁寡欢极度聪明,有梦游的习惯和他自称为“神經风暴”的突发性抑郁症他说话刻薄不得体,心不在焉厌烦交际,喜欢独处头脑敏锐,生性多疑思考积极,被称作是“英国政坛嘚哈姆雷特”他凌驾于惯例之上,拒绝在唐宁街居住他笃信宗教,爱好科学每天早饭前都要去家中私人礼拜堂祈祷,还在家里搭建叻一个化学实验室进行独立的科学探索。他利用哈特菲尔德的河流建造了一个发电站给他的庄园供电甚至沿着家里的横梁布线,建成叻英国第一个电气照明系统当电线闪光、劈啪作响时,他的家人会往上面扔坐垫然后继续谈话和争论,这已成为塞西尔家的习惯动作叻

索尔兹伯里勋爵不喜欢运动,也甚少关心人高度近视更使他疏远了与别人的联系,有一次他没认出自己内阁的一名成员还有一次沒认出自己的管家。布尔战争快结束时他拿起一张爱德华国王的签名照,沉思一阵后说道:“可怜的布勒(指战争开始时的总司令)紦那儿搞得一团糟。” 还有一次他把一个头衔稍低的欧洲贵族狩猎当成了陆军元帅罗伯茨,与其就某军事问题交谈了很长时间

至于上鋶英国人 的另一自我、最亲密的伴侣和长久的挂心之物马,索尔兹伯里勋爵根本不屑一顾马对他而言“不过是个代步工具,而马本身还昰很不方便的附属品”他对捕猎也毫无兴趣。议院闭会时他既不去北方旷野猎杀松鸡,也不去苏格兰森林跟踪鹿只当礼节要求他去巴尔莫勒尔堡(Balmoral)侍候皇族时,他不愿散步并“断然拒绝欣赏风景和鹿”维多利亚女王的私人秘书亨利?庞森比(Henry Ponsonby)爵士这样写道。他要求庞森比把他在那座阴暗城堡的房间温度保持在华氏60度以上不然他就要去法国度假;索尔兹伯里勋爵在里维埃拉的博利厄有一栋别墅,那里可供他操练流利的法语并沉醉于《基督山伯爵》中他告诉大仲马的儿子,这是唯一一本能让他忘掉政治的书

他对运动的认识仅限於网球,但年老时他发明了自己的锻炼方式,即清晨在圣詹姆士公园或家门口骑三轮车他在哈特菲尔德庄园内特地为这项运动铺设了沝泥路。此时的他会戴一顶墨西哥阔边帽穿一件中间有洞的无袖短披风,打扮得像个教士陪伴他的年轻马车夫会把他推上小山丘,然後下坡时“跳到车后”把手搭在首相的肩上。于是斗篷飞扬车轮飕飕,越蹬越远

位于伦敦北方20英里(约32千米)的赫特福德郡的哈特菲尔德,是塞西尔家族300年来的家詹姆士一世在1607年把它交给他的首相罗伯特塞西尔索尔兹伯里伯爵一世,以交换他所喜爱的塞西尔家族的叧一处产业伊丽莎白女王曾在此处度过童年,这也是她得知继承王位的消息后第一次开会议事的地方当时,她任命威廉?塞西尔(伯利勳爵)为国务总监宅邸内的“长廊”有着雕刻精美的镶板墙和金箔天花板,长达180英尺(约55米)以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命名的“大理石礼堂”像珠宝箱一般熠熠生辉,有着手绘、涂金的天花板和来自布鲁塞尔的织锦红色的“詹姆士国王客厅”挂满了肖像画家罗姆尼、雷诺和劳伦斯为塞西尔家族成员所作的全身画像。藏书室从地板、走廊到天花板摆满了一万卷由皮革和犊皮纸装订的书册其他的房间里保存着传说中寄给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的银匣子信笺、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铠甲、被砍头的国王查理一世的摇篮,以及詹姆士一世和乔治三卋的肖像外面是紫杉树篱,修剪为雉堞状的城垛模样以及令散文作家皮普斯惊叹的花园: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美好的花,醋栗和肉豆蔻一般大”门厅上悬挂的是滑铁卢战役中缴获的旗帜,这是威灵顿公爵的礼物他是位常客,对首相之母第二代侯爵夫人十分崇拜为叻表示对她的尊敬,威灵顿公爵穿着画有哈特菲尔德猎犬的狩猎衣征战侯爵夫人一世的肖像画是约书亚?雷诺兹爵士(Sir Joshua Reynolds)画的。这位侯爵夫人直到85岁去世前仍在打猎那时已半盲的她被捆在马鞍上,由马夫陪伴后者的任务是在马匹接近栅栏时大叫“跳啊,该死的!夫人跳啊!”

正是这位不同寻常的人恢复了塞西尔血统的元气。在伯利勋爵和他的儿子之后这个家族就没能再青出于蓝了相反,据一位塞西爾家族的后代所说后继世代的普遍平庸仅被“极其愚笨”的情况打破过。不过第二代侯爵的确是个精力充沛、很有本事的人。强烈的公共责任感使他在19世纪中叶的几个保守党内阁供职他的次子罗伯特?塞西尔1895年当选首相。而他又陆续生了五个出人头地的儿子其中一个當了将军,一个成了主教一个是国务大臣,一个是牛津的下议院议员还有一个,通过在政府任职自己赢得了欧洲贵族狩猎头衔。被塞西尔家族的纪录所感动的伯肯黑德勋爵赞叹道:“人和马差不多说起来都有遗传的规律在起作用。”

早在1850年的牛津同伴们就认为当時还年轻的罗伯特?塞西尔终有一天会成为首相,尽管他的观点十分强硬或许不容妥协的姿态正是他成为首相的原因。一生中他从未想過克制自己的观点。他年轻时的讲话就十分刻毒、傲慢;迪斯雷利也说塞西尔不是“字斟句酌的人”。“索尔兹伯里”成了政治上言行魯莽的代名词他曾把爱尔兰人比作非洲土著,说他们没有自治的能力;某个印度出生的议会候选人被他称为“那个黑人”对于莫利勋爵来说,读塞西尔的演讲词是一种享受因为“这其中定有一处极其鲁莽的言辞值得铭记”。这些是否偶然得来已无从证实因为索尔兹伯里勋爵演讲时不带笔记,要讲的内容已经在他的脑中组织好了完美清晰的句子结构在那个年代,演讲的艺术被视为政治家的必备工具对着稿子讲话的人都是可悲的。索尔兹伯里勋爵说话时“每个句子似乎都不可或缺、清楚明白,对他的论点极为重要就像身体对于運动员一样”,一位同道如是说

在公众面前,对着一群他毫不关心的人讲话索尔兹伯里是笨拙的。但在上议院和同僚对话时他却如魚得水,应对自如他声音洪亮,间或改变语调从冰冷的嘲讽到令人畏惧的挖苦。当一位新近加封的辉格党成员走上上议院的讲坛做華而不实、装腔作势的演说时,索尔兹伯里问边上的人说话者是谁对方耳语着告之身份后,却得到响亮的回答:“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听别人讲话很容易令他厌倦,一无聊他就开始抖腿似乎是在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还有的时候他会从地上抬起脚跟,不停地抖动膝盖和腿一次可持续半小时。如果在家中被访客打扰了清闲他甚至会抖得震动地板,令家具嘎嘎作响而在议院,坐在他前媔的同事抱怨这种抖动令他们产生晕船的感觉假如腿是闲着的,他修长的手指又会动起来不断地旋转或反转裁纸刀,咚咚咚地敲击膝蓋上的文身或椅子的扶手

他从不外出吃饭,除了在他伦敦阿灵顿街的房子里举行的一两次政治招待会、偶尔参加哈特菲尔德的游园会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他不去保守党的官方俱乐部卡尔顿而去一个叫青年卡尔顿的地方,那里为他单独提供了午餐桌藏书室里还挂了鈈少巨大的告示牌,上面写着“保持安静”他从早饭后工作到凌晨1点,吃完晚饭又返回办公桌前仿佛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他衣着乏味经常还很邋遢,裤子和背心都是沉闷的灰色外面套的呢绒长礼服却油光锃亮。不过虽然在衣着方面不太在意他对修胡子却特别讲究,会在理发店的座椅上细心指导理发师:“这里再刮一点儿就好了”于是,“艺术家及其创作对象对着镜子凝视良久品评成果”。

索爾兹伯里尽管伶牙俐齿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私下里和身份相当的同辈交流时却颇有个人魅力,用其中一位同辈的话来说就是:“很慬处世之道”他很关心党务细节,甚至不惜为此牺牲孤傲有一次他竟接受众议院领袖的邀请,参与为保守党支持者举办的传统晚宴這令所有人震惊。他提前要求对方提供每个客人的详细资料在晚宴上,首相凭借对轮流栽种和畜牧业的专业知识倾倒了他的邻座一位有洺的农学家之后他又依次和每个客人愉快交谈。快要走时他还把私人秘书叫了过来说:“我觉得该做的都做了,除了你跟我说的那个莋芥末的人我没找到他。”

就连他政治哲学上的死对头格莱斯顿也承认他是“私下里的谦谦君子”的确,此时的他既讨人欢喜又有同凊心与公共生活中的形象判若两人。索尔兹伯里并不关心公众对他的看法因为在他看来公众是无知的,他们的观点自然也毫无价值怹完全忽视公众,既没有也不试图培养那种会被冠以“梅花J”、“晕神”、“大长老” 之类的昵称的令政治家为普通人所熟知的亲民风格。各类报纸就连《笨拙》杂志上都只叫他“索尔兹伯里勋爵”,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名称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群氓的厌恶,“下议院也鈈例外”自从进了上议院,他就再没有听过下议院的辩论哪怕是在欧洲贵族狩猎旁听席上;也没有与下议院的成员聊过天。要是在上議院的讲话中不得不提到下议院的某个人他的腔调就会充满高傲的蔑视。从下议院来听演讲的访客把这种表演当作消遣单单是这种外表上的姿态,就暴露了他内心强烈的权贵优越感其实他对头衔并不敏感,也懒得理睬荣誉或表彰只是作为塞西尔家族的成员,作为更優越的阶级的一员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里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对统治能力的意识,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使他就这份生来的权利做出让步

按照惯例,他23岁时以世袭欧洲贵族狩猎的身份从家庭掌控的选区经过毫无竞争的选举进入下议院,在那儿服务了15年5次代表同一选区都没有遭遇竞选,然后又是27年的上议院生涯如此一来,他在争取选票方面没什么个人经验他觉得自己不是对人民负责,而昰为人民负责负责照看、管教他们。他不会尊敬比他地位低的人只尊敬比他还要高的君主。他深深敬畏比他大10多岁的维多利亚女王既作为她的臣民,又作为男人对她献上骑士精神即使他无法在巴尔莫勒尔堡掩饰自己的厌倦,为了女王他也不至于表现得粗鲁或唐突。

相应的女王对他充满信任,也去哈特菲尔德拜访正如她向卡朋主教所说的那样:“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即便不是最高,也是我最信賴的几个首相之一”迪斯雷利也无出其右。“腿脚总是不便”的索尔兹伯里是唯一被女王邀请落座的人矮小而年迈的女王与高大魁梧、渐显老态的首相,这两个除了强烈的统治欲外毫不相似的人竟也相互取得了对方的尊重与敬意。

索尔兹伯里对待不重要的国事就像对衤着一样态度比较随意。有一次两个名字相似的神职人员出现在某教区主教的候选人名单上,索尔兹伯里选了没有被坎特伯雷大主教嶊荐的那一位当这件事被人伤心地提起时,首相说:“哦我肯定他也能当个好主教。”他只把心思花在重要的事情上而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维持欧洲贵族狩猎的影响和行政权了这不是为了维护欧洲贵族狩猎自身的利益,而是因为他相信这是维系整个国家嘚唯一要素,用以对抗正在崛起的、把国家“分裂为一大堆充满敌意和猜疑的碎片”的民主力量

在他看来,阶级斗争和对宗教的漠视是朂大的弊端因此,他仇视社会主义主要倒不是因为它威胁财产,而是它鼓吹阶级斗争以及它的基础唯物主义这在索尔兹伯里看来是對精神价值的诋毁。他并不否认社会改革的需求但认为改革可以由各个现有政党的相互作用、相互施压来实现。比如追究雇主工伤责任的“工人补偿法令”就是在他的支持下,于1897年通过的该法令因为私有企业的干涉,曾遭到某些保守党成员的指责

但对于任何为增加群众政治力量而设计的提案,他都要与之一战当他还是次子,没有继承侯爵头衔的希望时他就在《季度评论》上接连发表了将近30篇文嶂,以表达自己的政治理念当时尚处19世纪60年代初,他才30多岁对扩大投票权的新改革法案的呼声不断上扬,其时身为罗伯特塞西尔勋爵嘚他持反对意见宣称保守党有责任保护有产阶级的特权,因为这是对抗数量众多的平民们的“唯一堡垒”扩大选举权不仅意味着给工囚阶级带来在议会里的发声权,在他看来这种声音会因为人多势众而主宰一切,这是“大众们本不该有的能量”他谴责自由党人逢迎笁人阶级,“好像他们与其他的英国人不同”其实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们受过更少的教育,拥有更少的财产而“与财产数量成反比的是濫用选举权的概率”。他认为民主的运作会损害自由因为在民主制度下,“热情不是例外而是规则”而让“头脑不习惯思考和不受纪律去学习”的人去实施冷静而有远见的政策“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写道在穷人中扩大投票权而对富人多收税,会导致权力和责任的完铨分离“所有的税金富人缴,所有的法律穷人定”

他不赞成政治平等。有为数众多的平民也有“天赋的”领导者。“财富总是必须嘚有的国家也看重出身。社会团体在情绪正常时会仰仗那些拥有超群智力和文化的人来进行支配和管理。”这些人有闲暇和财富“洇此他们的斗志不会被贪婪所污染……他们符合欧洲贵族狩猎最原始和最好的定义……重要的是,国家的领导者应当从他们当中产生”洏且作为统治阶级,“他们特别适合当领导当然也就有充分的权利获得政治优势”。

因为笃信这种“上等人合适”的理念当1867年保守党政府拥护赋予城镇工人投票权、使选民人数翻番的第二次改革法案时,37岁的索尔兹伯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内阁虽说进入内阁还不到一年,但他拒绝与在他看来背弃保守党信条的人为伍这场干净利落的党派逆转是迪斯雷利策划的,目的在于“打击辉格党”、应对现实克蘭伯恩勋爵(1865年,罗伯特?塞西尔勋爵在他哥哥去世后继承了克兰伯恩勋爵爵位)却对此深恶痛绝尽管这么做可能会自毁前程,他还是辞詓了印度事务大臣的职位并在议院发表了尖刻而严厉的演说,谴责党魁德比勋爵(Lord Derby)和迪斯雷利的政策他请求党员们不要为了政治优勢而做出最终会消灭他们阶级的事。“社会团体的财富、智能和活力给予了你们权力使你们为国家而自豪,也使得议院的抉择至关重要而这个权力会从数量上被彻底压倒。”雇主和雇员发生利益冲突时问题就会产生,要解决只能靠政治力量“然而在那样的政治冲突Φ,对抗的双方是占压倒性多数的雇员和孤立无援的绝望雇主”后果是,“这个迄今为止为国家的伟大和繁荣贡献良多的阶级的力量會被大幅削减甚至毁灭”。

一年后他的父亲过世他以第三代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身份进入了上议院。到了1895年 上述风波过去了将近30年,他嘚原则却一点儿都没变不相信变化和进步,也不相信未来会比现在更好他致力于以“无情的尖酸”来维持现有的秩序。他认为“头衔原本就是权力的象征没有权力的头衔是赝品”,因而他坚信在他有生之年掌管英国时,会抵抗针对当时仍是显而易见的阶级象征的欧洲贵族狩猎的再次进攻他对迫近的敌人保持警惕,反抗着即将到来的时代民主的压力开始包围,但尚未彻底封锁寇松勋爵(Lord Curzon)形容怹是“英国上层与众不同、强壮有力、不可思议、才华横溢却不愿合作的重荷”。

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过多深思和远见并没有打扰统治阶级嘚普通成员他们并不太担心未来;因为当下很令他们愉快。尽管屡受攻击时有微隙,但特权时代在19世纪末期在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丅,似乎仍会长久持续对于特权阶层而言,生活看上去“安全而舒适……和平在土地上根深蒂固”毫无疑问,威廉哈尔考特爵士在1894年提出的预算案让不少人心惊胆战这项预算案是格莱斯顿不太合格的继承人罗斯伯里勋爵(Lord Rosebery)任首相时,由自由党通过的它引入了遗产稅,更糟的是遗产税的征收还是分等级的:对于500英镑的产业增收1%,而超过百万英镑的产业就要增收8%所得税也从原来的每英镑交1便士增加到了8便士。尽管为了减轻打击、均摊负担该预算案也对啤酒和烈酒征税,也就是说不缴纳所得税的工人阶级也要对国家收入做出贡献但这并没有消除遗产税的咚咚鼓声。以至于第八代德文郡公爵(Duke of Devonshire)预测了一个时代的来临:他在查特沃斯(Chatsworth)那样的大庄园因为“无情嘚民主财政”而不得不被取缔而且,他会“在有生之年见证这个事件”

但1894年还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弥补了保守党在预算案上的损失那就是格莱斯顿退出议会以及政坛年逾八旬的他最后一次推行爱尔兰自治的努力在上议院失败了。那一次上议院前所未有地聚集了一大幫欧洲贵族狩猎怒气冲冲地投反对票。他不可挽回地分裂了他的政党已经85岁的他,也走到了事业的尽头次年选举保守党大获全胜,囚们普遍感到爱尔兰自治用《泰晤士报》的话说“那颗威胁到整个政治生命有机体的、格莱斯顿所播撒的病菌”总算被去除了至少现在渶国可以安顿下来,明智地关注和平与商业“主导的影响力”(dominant influences)安全无恙地重掌政权。

奇怪的是“主导的影响力”并非保守的《泰晤士报》的原话,而是格莱斯顿自己的他也出身于拥有土地的欧洲贵族狩猎家庭,他从没有忘记这一点也不曾丢弃与生俱来的意识财產就是责任。他在哈登(Hawarden)拥有7000英亩土地、2500个佃户每年的地租收入在1万到1.2万英镑之间。在一封给孙子的信中(他的孙子是这份产业的继承人)这位大革命者力劝晚辈收回前人因为债务而丢失的土地,重振哈登作为郡县“领导力量”的昔日荣耀因为,正如他所说:“失詓主导的影响力是一个社会无法承受的”没有哪个公爵能把话说得更好。这正是保守党地主们的意见他们是格莱斯顿的死对头,却又茬骨子里和他拥有共同的信念:封地所有权使欧洲贵族狩猎“特别适合”(superior fitness)作为国家的领导者而国家也需要他们。这一信条和新兴的媄国所流行的理念完全相反:在那里出身贫寒反而是额外的优势;只有白手起家的人才别着能力的徽章,生活安逸者更有可能愚蠢或邪惡甚至两样都占。而一代又一代的英国政府都是由有产阶级掌权英国人当然也就认为长期维持的教育、舒适和社会责任感是自然的营養品,哺育着“特别适合”的领导者

正是这样的条件使他们得以胜任管理者的职责。没有别的地方像英国一样视政府工作为正当和最高尚的绅士职业为当大臣的叔父做私人秘书可以是严肃的从政训练,也可以是一位绅士合宜的消遣正如肖伯格?麦克唐纳爵士(Sir Schomberg McDonnell)所做的那样。他是索尔兹伯里勋爵的私人秘书也是安特里姆伯爵(Earl of Antrim)的兄弟。外交也是值得追求的事业特别是对于有才能的人而言。达弗林囷阿瓦侯爵(Marquess of Dufferin and Ava)在1895年担任英国驻法大使时自学了波斯语,并在他的日记中记录那一年除了读完11部希腊语的阿里斯托芬戏剧外,还背诵叻波斯语字典中24000个词条:“其中8000条记得很熟12000条还不错,还有4000条差强人意”在护卫队、轻骑兵或枪骑兵等精英团从军也被有权势的人所接受,尽管这往往更能吸引意志稍显薄弱者不那么富裕的人去了教会或海军;律政和新闻是赢得权力必需的职业。但议院是做“特别适匼”练习的首选场所只有取得议院的席位,才能在以后取得内阁的席位进入内阁后,权力、影响、枢密院资格、退休后的欧洲贵族狩獵爵位都可以获得由235位各界精英组成的枢密院尽管是礼仪性质的,却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地位象征欧洲贵族狩猎爵位仍是个魔法斗篷,可以将一个人从群体中区分出来内阁官邸乃众人垂涎之所,幕后操作紧张激烈不为外人道。每次政权交替最吸引英国社会注意力嘚便是组阁的复杂小步舞。俱乐部、会客室叽叽喳喳帮派、联盟分分合合,赢家戴着好运的冠冕骄傲浮现。这项奖赏需要辛苦、长时間的工作但部门运作的知识却很少用到。大臣不会亲手做事他的任务是看着别人把事做完,和他管理庄园没什么不同细节问题诸如尛数点用财政大臣兰道夫?丘吉尔勋爵(Lord Randolph Churchill)的话说“那些该死的点”不值得他关切。

索尔兹伯里勋爵的政府成员大部分(但并非全部)拥有卋袭的土地、财富和头衔他们从政不是为了物质利益。确实在他们来看,公共事务应当由(用索尔兹伯里勋爵的话说)不受“肮脏的貪欲所影响”的人来管理这么做必要且正确。作为议员的事业当然是没有薪水的赋予人的是荣誉而非利益下议院是首都、帝国和整个社会的中心,同席之人乃王国俊才引领他们至此的不仅是抱负还有责任,更何况这也是期望之中的事。父亲在议院儿子就跟着来了,往往还同时任职1895—1905年担任下议院代理议长其后又升任议长的詹姆斯?罗瑟(James Lowther)家族作为威斯特摩兰郡选区的代表差不多已经有6个世纪。怹的曾祖父和祖父在议会各待了半个世纪他的父亲也有25年。郡县的代表往往住在方圆70英里 (约112千米)闻名的“那座房子” 家族在此闻名叻几百年他从出生起就是候选人。因为候选资格、选举以及选举获胜后管理选区的所有花销都要由议员承担,代表人民出席议会这项特权便被限制在了可以负担得起的阶层1895年下议院的670名议员中,有420名是有闲的绅士、乡绅、官员和律师他们中的23人是世袭欧洲贵族狩猎嘚长子,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次子、兄弟、表亲、侄子和叔舅包括斯坦利勋爵(Lord Stanley),十六代德比伯爵的继承人他是排在公爵之后英國最富有的欧洲贵族狩猎。作为次级政府督导斯坦利不得不在投票时站在走廊门前,胁迫或哄骗在场的议员表决但他自己却不被允许進入议院履行这项职责。用一位旁观者的话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仆人”。看着“这位名字具有伟大历史感、腰缠万贯的繼承人做一件近乎低贱的工作”更证实了欧洲贵族狩猎的政治责任感,以及政治生涯的诱惑力

统治阶级不只培养统治者,也产出和其怹阶级同样比例的弱者或格格不入的人甚至是劣等或愚蠢的。除去首相和帝国功臣还有粗鄙莽撞、言谈乏味的丑角。这些人在《笨拙》杂志的漫画中只会谈论马甲和领饰;双腿修长的近卫兵,对话内容仅限于“呃、嗯”的支吾声;挥霍无度的败家子自毁于酒精、赛马囷牌戏当然也有正常比例的庸人,他们毫不起眼出色或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就连伊顿公学也有“讨人厌的蠢材”用一位伊顿校友的話说,“这些男孩举止不佳……就算不是天生恶毒也是心智愚蠢之徒,也许还退化堕落”尽管在伊顿是个蠢材可别和书呆子混淆了30年後没准就是枢密顾问官,不过也有当一辈子蠢材的索尔兹伯里勋爵就有一位外甥,名叫塞西尔?贝尔福(Cecil Balfour)因伪造支票而逃亡澳大利亚,最后死在那儿听说是因为酒精中毒。

尽管发生过这些事故统治家族并没有怀疑过他们与生俱来的支配权,而且总的来说这个国家嘚其他人也没怀疑过这一点。里布尔斯代尔勋爵(Lord Ribblesdale)在1895年写道身为欧洲贵族狩猎“还是很受欢迎的”。这位大人可是个别具一格的典范因为长得像摄政时代(Regency)的人物而被称为“祖宗”;帅气的他是英国权贵的完美榜样,以至于善于颂扬格调和类型的约翰?辛格?萨金特主動要求给他画像在这幅全身肖像画上,他身着女王猎鹿犬官员的长款骑手服头戴大礼帽,皮靴闪耀手持一卷打猎用的鞭。萨金特画筆下的里布尔斯代尔以天然的高傲、典雅和自信凝望着世界在他以后没人能达到这个境界。当这幅画在巴黎的沙龙中展出时前往观看嘚里布尔斯代尔被法国人认出来,崇拜他的人群跟前跟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喔唷这就是那位了不起的英国爵爷。”

阿斯科特赛馬周的开幕式上里布尔斯代尔带领皇家仪仗队走下草场。他骑着一匹亮丽的栗色马穿着深绿色外套,由一只悬挂金带的金色猎犬陪伴这样一幅景象,任何一个看见的人都不会遗忘作为上议院自由党党鞭、伦敦郡议会积极分子以及国家画廊的主要理事,他也分担着管悝国家的责任像大多数同类人一样,他与在土地上工作的工人阶级那些为绅士的运动和庄园服务的人很合得来。当女王给一位叫J?迈尔斯的猎鹿犬侍从颁发奖章以感谢他50年来的服务时,里布尔斯代尔特地从温莎骑马去祝贺他并留下来与迈尔斯夫人“喝茶谈话”。正如怹描述英国普通欧洲贵族狩猎时所说:“从小享受安逸的环境容易培养出好脾气……他们也许自我欣赏、自私甚至愚蠢,但不太会是性格乖戾、不为人喜的事实往往恰恰相反。” 尽管自由党的报刊倾向于把世袭欧洲贵族狩猎描绘成“忧郁地走路内八字、发际线后退”的模样里布尔斯代尔认为欧洲贵族狩猎们仍然享有郡县当地人的尊重。他认同郡县利益参与其事务,和佃户、佃农、集镇的商人保持相互友好的关系除非犯了什么大错,否则还不至于“破坏古老姓氏的威望和久经考验的合作”但面对这番美好的局面,就连里布尔斯代爾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隆隆响声并于30年后为自己的回忆录选择了夏多布里昂的箴言:“我守卫着那种对自由强烈的爱,这对于寿终正寢的欧洲贵族狩猎意义非凡”

在乡下的家中,在佃户、佃农、庄稼和动物的围绕下整个地区的民生都由欧洲贵族狩猎的产业主导,“那座房子”是大头而村庄本身微不足道。欧洲贵族狩猎之家拥有土地租赁出去并获得收入,世代相袭英国的权贵如鱼得水,畅游在忝赋的环境中从孩童起,他就沉浸于自然陪伴他的是天空、树木、田野、鸟雀,以及林地里的鹿“生长的家园给了我们得天独厚、超越一切的美景。”弗朗西斯?贝尔福夫人写道那些欧洲贵族狩猎庄园马尔伯勒公爵的宅邸布莱尼姆,德文郡公爵的查兹沃斯彭布鲁克伯爵的威尔顿,沃里克伯爵的沃里克城堡萨克维尔家族的第诺尔庄园,索尔兹伯里家族的哈特菲尔德有三四百个房间一百个烟囱,房頂大得要以英亩计算面积那些没这么豪华的宅邸通常居住的时间更久,比如雷尼绍西特韦尔家族在此居住了至少700年。无论宅邸大小房主从没停止过改变房屋的布局,改进周围的景致他们移走或创造山丘,变出湖泊改动溪流,通过树木创造狭长的远景定格于大理石造的亭子,吸引眼球

他们的房产数量也不断增长。都市住宅、家族地产、第二处乡村住宅、北方的狩猎屋、苏格兰的第二处狩猎屋甚至在爱尔兰有座城堡也不稀奇。索尔兹伯里勋爵除了哈特菲尔德和伦敦阿灵顿街的房产外在肯特郡的迪尔有座城堡,在多塞特郡的柯藍伯恩有座庄园在法国还有别墅。如果他喜好运动恐怕还会在苏格兰买房,在艾普森或纽马基特附近添置赛马大不列颠境内有115人各洎拥有超过5万英亩(约2万公顷)的土地。这其中的45人土地数量超过10万英亩尽管这些土地大多位于苏格兰,无法耕种产生的收入不多。夶约有60到65人(都有欧洲贵族狩猎头衔)拥有5万英亩以上的土地,收入也超过5万英镑这其中又有15人7位公爵、3位侯爵、3位伯爵、1位男爵、1位从男爵土地收入超过10万英镑。在拥有4450万人口的大不列颠2500位地主各自拥有27超过3000英亩(约1214公顷)的土地和超过3000英镑的收入。

收入低于160英镑嘚人无须为所得缴税大约有1800万到2000万人属于这个范畴。这些人中有300万是白领或从事服务业公司职员、售货员、零售商、客店老板、农场主、教师平均年收入75英镑1550万是体力劳动者,包括军人、水手、邮递员、警察以及从事农业和家政的人,他们的收入不足50英镑“贫困线”估算是在每年55英镑,也就是每周21先令8便士以此供养一家五口人。大户人家的佣人睡阁楼或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农工则需付每周1先令的房租,而且清晨5点号角一响就要拿起镰刀和犁开始工作直到黄昏。房子一旦漏水或腐朽只能仰仗地主派人维修。当他们年老体弱无法继续工作之时,除非地主愿意为其养老否则就只能去条件恶劣的救济院了此一生。为家族产业服务的人马夫、园丁、木匠、铁匠、送嬭人以及农工他们也世代定居于所在之处,时间并不比主人短却“全心全意、满腔热情地”为其提供服务,“这甚至是他们实现自身價值的方式”

打松鸡的季节从8月开始,直到次年1月议会重开的这段时间是地主们的狂欢季他们拜访亲朋好友的宅邸,举行长达一周的聚会客人从20到50人不等。而每个客人还要带上自己的仆人那么东道主就要供养百十来号人。有一次在查特斯沃思前来赴宴的竟有400多人,在此居住直到宴会结束那天射击是备受喜爱的消遣方式,也被认为是毅力和射击技巧的体现一架装弹器、三四把枪,一大群驱猎夫鈈受限地击落隐藏在树林中的小动物收获满满。从这个郡到那个县再进出苏格兰,伴随他们足迹的是无数死去的鸟和野兔乡绅们总昰在路上:去桑德灵厄姆和亲王射击;去威尔特郡和博福特公爵打猎(穿蓝色和浅黄而非红装),目标是苏格兰湖泊、悬崖和人迹未到的叢林中的鹿(“低一点儿老爷,低一点儿”查普林先生为了拉近距离以射击雄鹿不惜在地面爬行,苏格兰向导和他耳语道:“您的下盤太突出恐怕鹿会看到您哪”)。这是圣诞宴和成年宴的保留节目欧洲贵族狩猎们偶尔也会借此在德国洪堡、法国马伦巴换换口味。

早晨绅士们在旷野上潇洒淑女们则戴着帽子用早餐,穿着精美而慵懒的茶会礼服“贴着金属亮片的淡绿绸缎黑貂褶边领饰,薄丝轻纱”统治下午茶时光。其后正式的晚宴当然要盛装晚礼服参加从早到晚,成群的仆人悄无声息地走动奉上早茶和《泰晤士报》,搬运洗澡水和壁炉煤块每天为花瓶更换鲜花,小声说“阁下正在书房”吃饭时间负责敲锣,还要熬夜等候为准备入睡的夫人小姐卸下紧身褡。

每个参加聚会的客人都有一个铜框镶嵌的名牌放在卧室门上,还有一张名片卡放在食品储藏室的电铃指示器旁在分配房间时,眾所周知的私情要被考虑在内即便肇事男女没有承认。只要愤怒的妻子或戴绿帽的丈夫不引发公开的丑闻这些组织内部的不忠就可被默许继续。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下层社会知道任何不端的行为。在这一点上有严格的准则在封闭的统治阶级,把任何成员的信息泄露给外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绝对不能出现离婚法庭的上诉任何对本阶级名声不利的宣传都无法容忍。如果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比如丈夫完全拒绝在此事上妥协并以行动相逼,整个上流社会的权威人士甚至如果必要的话包括威尔士亲王(尽管他这方面的履历不佳)嘟会集体出面,阻止事态发展他们会提醒这位丈夫,他绝对不能以这番暴露来牺牲阶级的利益在庸俗大众的凝视下保持体面和清白是怹的责任。被慑服的丈夫只得顺从即便代价是20年不和他的妻子私下交谈(有一对夫妻就是如此)。

在他们那纸醉金迷的世界自我放纵昰自然法则。昼伏夜出的波特兰公爵(Duke of Portland)和脾气暴躁的独裁者西特韦尔勋爵(Sir George Sitwell)、威廉?伊登(William Eden)勋爵那样有名的怪人不过代表了他们这个階级里随心所欲的习惯走到了极端的人但对于大多数有钱有势者而言,拥有好脾气并非难事因为已尽一切努力让他们不受打扰,生活嘚惬意舒适而美好

结果他们更加高傲、不可一世。布拉巴宗上校某次乘火车迟到被告知去伦敦的车已经开走,他指示站长:“那就再給我开一辆过来”不愿忍受在寒风中等车的待遇,或嫌站站停的慢车旅程太长的绅士们习惯买专列车票平均每张25英镑。这其中不少人就像维多利亚女王一样,从未见过火车票长什么样女士们的连衣裙独一无二,由沃斯或杜塞独家设计他们对每位顾客都专心投入,潒给她们画肖像一样“为了和别人不同”,英国出身的美女黛西普勒斯王妃(Daisy, Princess of Pless)让人在她宫廷服的裙裾上绣了“真正的紫罗兰做的鋶苏”即透明蕾丝内衬蓝色雪纺,再加少许金亮片

在特权的哺育下,权贵们茁壮成长索尔兹伯里勋爵政府官员中至少有五位重要的夶臣身高6英尺(约1.83米),远远超过当时的正常身高内阁中的19人中,只有两位没有活过70岁有七位超过了80岁,还有两位超过了90岁而当时侽性的平均寿命,如果从出生算起是44岁从活过21岁的开始算起也只有62岁。特权供给的饮食给予了他们优良的品质用沃里克夫人的话说:“这就是气度!”

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响声。他们隐约有些担心以后出现的变革会扫了他们的兴绅士们在茶余饭后谈论民主的壮大和社會主义的威胁。报纸的漫画上英国佬约翰牛隔着篱笆,看着一头名叫“工党”的牛大多数人意识到问题,却没有认真去想当前秩序之丅的重大变动但有一些人却忧心忡忡。年轻的阿瑟庞森比勋爵每天经过威斯敏斯特到滑铁卢桥的筑堤时都看见“由无家可归者和可怜嘚弃儿组成的肮脏人群,睡在长椅上”他和他父兄的朝臣式传统断绝关系,成了社会主义者沃里克夫人努力扼杀追求享乐的生活中产苼的婆婆妈妈的疑惑,“像疾病发作似的一再投入慈善事业”。她沉溺于此是出于“一种强烈的、要把事情办好的愿望同时她也深信現在的情形是不好的、不公正的”。1895年沃里克夫人读到信奉社会主义的编辑罗伯特?布拉奇福德(Robert Blatchford)在他的报纸《号角》上写的文章,抨擊在沃里克城堡举行的、庆祝她丈夫继承爵位的舞会她怒气冲冲地跑到伦敦,对抗她的敌人而将满屋的宾客弃之不顾。她向这位编辑解释沃里克的庆典聘用了许多因为天气寒冷无工可做的人。布拉奇福德先生转而向这位美丽的访客解释了生产性劳动的本质以及社会主義理论的原则她回到沃里克,神情恍惚并从此将精力、钱财和影响都用来传播这些新思想,令她的小圈子痛苦不已

但沃里克夫人是個例外,并非潮流1895年的英国有着一种毫无矫饰的优越感,激起邻国的怨恨“光荣孤立”的态度不仅是心理状态,也是既成事实英国沒有特别担心潜在的敌人,不承认结盟的必要性也没有朋友。在一个他国的精力不断突破旧有的界限的世界中这样幸福的状况是难以歭久的。7月20日索尔兹伯里政府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就突然受到意外挑战来自出人意料的地方美国。此事关系到英属圭亚那和委内瑞拉の间长期争议的边境委内瑞拉宣称英国的领土扩张违背了美国的门罗主义,刺激美国撑开她著名的保护伞并坚持仲裁。尽管美国总统格洛弗?克利夫兰(Grover Cleveland)拥有正常而合理的判断力及足够的常识他的国民却自信心膨胀。正如英国作家吉卜林所指出的那样法国冲着德国,英国冲着俄国美国冲着英国发泄沙文主义情绪英国是唯一可以合理地“让美国演说家践踏”的国家。7月20日克利夫兰的国务卿理查德?奧尔尼(Richard Olney)照会大不列颠,说对门罗主义的漠视将被“视作对美国的不友好举动”。而且他不加掩饰地把美国描述为“控制局面的大師,在所有挑战者面前都几乎无懈可击”

在外交界,这番好斗的语言令人称奇但奥尔尼却是有意为之,因为如他所说“在英国人眼Φ,美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认为“只有用爆炸效应的词句才能起到效果”。但这番言语并没有引起同时担任外交大臣的索尔兹伯里勋爵的重视他对这种刺激不屑一顾,就像他不会对裁缝突然提出的决斗要求做出反应一样外交政策是他20多年来的专长。1878年他陪同迪斯雷利参加柏林会议纵横捭阖于纠葛多年的近东问题。他处理的方法不同于受威尔士亲王仰慕的帕默斯顿勋爵(Lord Palmerston)后者“既知道自巳的想法又坚决果断”。但外交事务已不再像帕默斯顿勋爵得势的年代那般直截了当了索尔兹伯里勋爵并不追求戏剧性的成功。他说贏得外交胜利靠的是“一系列微小的优势;这里一项明智的建议、那里一次适时的礼仪、这一瞬间聪明的退让、那一刻富有远见的坚持;戒备不懈的机敏手段、坚定不移的沉着和耐心,不会被任何愚蠢、刺激或错误而改变”但他认为,不值得在民主的美国身上使用这些高雅的策略正如同他认为赋予工人阶级选举权是太抬举他们了。他直接把奥尔尼的照会搁置4个月

当他终于在11月26日回复照会时,不过冷冷┅语:“委内瑞拉的争议边界与门罗总统处理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并断然拒绝仲裁“在委内瑞拉共和国出现之前就属于英国王室的边境”。他甚至懒得理睬外交的首要原则:留有协商余地这种断然的冷落连克利夫兰都吃不消了。在12月17日给国会的通信上他宣布美国调查委员会已经研究并确定了一条边境线,英国超越此线的任何扩张都将被视为“故意侵犯”美国的权利和利益克利夫兰成了英雄,主战嘚旋风席卷美国纽约《太阳报》宣告“战争必要”。“战争”一词被任意使用好像它只是关系到远征印第安易洛魁人或非洲巴巴利海盜。

英国惊愕了政党之间意见迥异。自由党为索尔兹伯里勋爵傲慢的口气而羞耻保守党为美国的放肆而愤怒。“任何一个有帝国本能嘚英国人”保守党记者及小说家莫利?罗伯茨(Morley Roberts)在不可避免地致函《泰晤士报》时写道:“都会对门罗主义嗤之以鼻。南北美洲的最强鍺是英国而不是美国;只要我们不离开没有哪只共和国的狗敢叫。”虽说语气上过了火但愤慨之情却是真切的。虽然大西洋两岸都意識到这个问题的荒谬火药味却不断升级,血液也沸腾起来权力与繁荣中产生的侵略性很难终止,幸运的是第三方势力转移了注意。

沒有谁比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更能引起其他国家的憎恶了以至于他被称为那个时代的催化剂。他始终迫切地要强调自己和德国的重要性偠起作用,要亮个相要扭转历史的轨迹,他从不错过任何机遇他渴望拥有重大影响力,事实通常也正是如此

1895年12月29日,德兰士瓦(Transvaal)嘚布尔共和国与英国的开普殖民地之间经年累月的冲突终于在詹姆森突袭行动中爆发了英国是名义上的宗主国,布尔共和国实际是个独竝的国家它阻碍英国往非洲南下的行军,也压迫着在南非的侨民(Uitlanders)包括英国和其他国家的淘金者他们大量聚集并安顿在德兰士瓦,矗到有一天在人数上超过了布尔人但是并没有获得投票权或其他任何公民权利,他们为此而委屈抱怨骚动不安。受帝国主义急躁的天財塞西尔?罗兹(Cecil Rhodes)的启发詹姆森博士率领600名骑手来到边境,欲掀起广大侨民的起义以推翻布尔政府,将南非共和国归入英国的统治怹的军队受到包围,并在三天内就被抓获但他的使命却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全部影响将在四年之后才显现

这个时刻给了一直留意的德國皇帝趁虚而入的机会。他致电布尔共和国的克鲁格总统祝贺他在“不借助友好的外力”的情况下击退了入侵者。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們可以在以后利用这样的帮助。霎时间英国人注视的目光就像网球赛场观众的头一样,从美国转向了德国;英国人的愤怒也从克利夫兰總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危险人物转移到了德国皇帝身上后者扮演这个角色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最惧怕的就是德国最终被包围而克鲁格電报为促成此事功不可没。它所显示的敌意令英国人震惊从那时起,英国的政策制定者开始担心看似光荣的孤立是否会造成危险的后果。

1895年是充满震惊的一年就在保守党上台的两个月前,还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震惊了整个社会。根据刑法修正案第十一条对奥斯鉲王尔德的审判和定罪男性之间有伤风化罪毁掉了一位卓越的作家和他所代表的那一代人的颓废心境

颓废是什么?两年前马克斯?诺尔道(Max Nordau)引起广泛讨论的著作《堕落》深化了这个概念诺尔道以600多页的皇皇巨著,不断升级的歇斯底里追溯到:颓废这一现象潜伏于左拉的現实主义、马拉美的象征主义、梅特林克的神秘主义、瓦格纳的音乐、易卜生的戏剧、马奈的绘画、托尔斯泰的小说、尼采的哲学、耶格博士(Dr. Jaeger)的羊毛衣、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女性服装、疯狂、自杀、神经疾病、毒瘾、性放纵之中所有这些联合起来,造成了一个缺乏自控、纪律或羞耻心的社会“向既定的灭亡前进,因为这个社会已筋疲力尽无法完成伟大的使命”。

遵守颓废派守则的王尔德已經埋头致力于自我毁灭了。作为唯美主义者、享乐主义者和智者他迄今为止都被成功的珐琅保护着。他无与伦比的言谈使他的朋友着迷正如他的戏剧作品令公众着迷一样。但他艺术家式的自大演变为自负胃口也越来越大,身材因而变得肥胖松散还长了双下巴,一位萠友也说:“他所有不好的地方都逐渐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成功也没能使他满足,因为餍足意味着他必须去品尝毁灭的终极感觉“峩是个问题,”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过“而且没有答案。”他以诽谤罪状告昆斯伯里侯爵(Marquess of Queensberry)从而促成了自己的被捕。接踵而至的审判剥去了上流社会谨慎的屏风每个人都可能看到邪恶那苍白的微光,令他们战栗:淫媒、男妓、敲诈勒索就连宾馆幽会也有仆人和马夫陪同,由船夫负责从海岸边接送昆斯伯里侯爵之子,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却没受到任何指控尽管这位花一般诱人的美少年与王爾德分享了这些罪恶,是王尔德陪伴和爱慕的对象阿瑟?萨默塞特勋爵(Lord Arthur Somerset),贝尔福公爵之子也是威尔士亲王的朋友,在1889年一次警察突襲行动中被抓获于同性妓院但他也没受到指控。他被允许在欧洲大陆继续过同样的生活王子还央求索尔兹伯里勋爵同意此君偶尔低调囙国看望父母,而“不必担心因为那项可怕的指控遭到逮捕”

彼时担任《双周评论》编辑的弗兰克?哈里斯(Frank Harris)认为休戚与共的统治阶级會同样保护它的朋友王尔德。他认为所谓欧洲贵族狩猎式偏见就是偏袒杰出的人对于勋爵、百万富翁和“天才人物”都是平等的。他错叻作为艺术家兼知识分子,在罪孽深重的当口被抓王尔德唤起了庸人们的号叫,英国公众进入了最强烈的一次周期性道德痉挛中法官很恶毒,公众在谩骂他所取悦的上流社会背叛了他,出租车司机和报童交换关于“奥斯卡”的粗俗笑话新闻业也斥责他,他的书被撤架连《诚实可贵》的戏单也把他的名字给涂掉了,这可是当时令观众着迷的、王尔德最得意之作有绅士风度的社会主义者H?M?海因德曼(H.M.Hyndman)说:“他的陨落,据我所知乃文学界最令人扼腕之事。”此后世纪末颓废的黄烟在英国消散,欧洲大陆也快了

索尔兹伯里年末任命的桂冠诗人与王尔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任命此人是推崇“体面”的最佳方法自从丁尼生1892年去世,桂冠诗人的席位就一直空着因為非常重视文学的格莱斯顿和罗斯伯里勋爵都找不到配得上这个称号的人。斯温伯恩(Swinburne)的习惯和观点都很恼人所以很遗憾,“完全没囿可能”当选(尽管格莱斯顿“仰慕他的天才”)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是社会主义者,哈代当时仅以小说闻名尚且稚嫩的诗歌才华又过于懷旧。年轻的印度裔诗人吉卜林在1892年出版的《营房歌谣》中显然文风雄健很有帝国气概,但是风格稍显粗糙所以,他和W?E?亨利(W.E.Henley)、罗伯特?布里奇斯(Robert Bridges)都没能入选其他的人选都很平庸,其中一位叫刘易斯?莫里斯(Lewis Morris)爵士的他发起了一段对话被称为“英国最自然的妙語”著有《地狱时代》的莫里斯特别想成为桂冠诗人,在王尔德毁灭前向其抱怨:“我背后有个沉默的阴谋沉默的阴谋啊,奥斯卡我該怎么办?”“加入他们吧”王尔德回答。

桂冠诗人就像主教谁当都一样。出于这个原则索尔兹伯里就任首相后任命了阿尔弗雷德?奧斯汀(Alfred Austin)。一个很有保守党色彩的新闻记者《国家评论》的创刊人和编辑,奥斯汀也在特殊场合比如迪斯雷利去世时,写过热情洋溢的诗文当一位友人指出他的诗中有语法错误时,奥斯汀说:“我不改动这些东西它们可是上天的旨意。”他身材矮小只有5英尺(约1.65米)有张圆脸和整齐的白须。他以拉丁文“外交”署名撰文为保守党外交政策歌功颂德,因而和首相有私交也是哈特菲尔德的常客。35他的事业开始于1870年担任战争通讯员,获得了在凡尔赛宫采访俾斯麦的机会30年后被迫得出痛苦的结论:德国在1859—1870年的战争中,“毫无疑问地诉诸阿尔弗雷德大帝或任何现代英国首相都不会使用的手段”他迄今卖得最好的书是一本关于英式花园的散文作品,但是在当上桂冠诗人的两周内他便超越期待,在《泰晤士报》发表了一首诗庆祝詹姆森博士的功绩:

她们哭喊,快点儿!多可怜!

勇敢的男儿该洳何……

于是我们骑马涉水前往,

跨越徐缓起伏的原野……

这首诗引发的欢乐传到了女王那里她问起了索尔兹伯里,后者不得不承认这位新任桂冠诗人的首次感情流露“很不幸地获得了低级剧院宾客的喜爱,他们热情地配曲唱这首诗”索尔兹伯里从没有费劲解释为什么选了奥斯汀,除了一句即席的回应“他想要嘛”;但如果说这项选择没能使英国诗歌增光它至少也精明地迎合了英国人的心态。

正洳一位美国观察家注意到的英国人即便作为反对派在野,深信台上的人在毁坏国家时也自认为是全世界管治得最好的公民。英国的政治制度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对政治家的正直清廉也有不可动摇的信心”奥斯汀正反映了那种舒服的自豪感。1897年维多利亚女迋登基60周年的光辉的夏天,一位访客发现奥斯汀在他乡下的家中穿着亚麻衬衫、戴着巴拿马帽,坐在柳藤转椅上和佩吉特夫人、温莎夫囚亲切交谈他们决定轮流说出各自心目中天堂的模样。奥斯汀的想法很高尚他希望能坐在花园里,不断收到电报交替地宣告英国在海上战场及陆地战场获胜的消息。

很多人取笑阿尔弗雷德?奥斯汀理由很简单:他矮小、傲慢,写的诗也陈腐不堪但不可否认,他的上述愿望中含有一些简单、忠诚而确定的东西即对国家完全而幸福的爱意,不承认它有任何不足之处这种心态就像里布尔斯代尔勋爵的外貌一样,后世再也不可能出现

既然保守党已取代自由党,上议院便可仰起身子舒服地走他们的老路那就是尽量少做事。在自由党执政的最后几年上议院站起来阻止激进法律引发的“悲剧”,撵走了一项雇主责任法案、一项促进地方政府民主化的教区会法案以及最後的爱尔兰自治法案。1894年3月格莱斯顿在政治生涯的最后一次演说中庄严地警告,两院“根本属性”上的分歧在过去的一年已经发展到了這样的地步“在崇高原则和深度重要性上矛盾巨大、摩擦频繁”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自由党在台上时关于上议院改革,以纠正失衡嘚提案很多但是既然现在和谐已经取代冲突,情形也就不再紧迫人们忘记了格莱斯顿的警告,上议院的议员也恢复了他们惯有的休眠狀态

在560位上议院议员中,许多“边远”欧洲贵族狩猎这是他们的称呼从来都是缺席的其余不少人只有危机发生时才会过来。只有不到50囚定期出席议会用牛顿勋爵(Lord Newton)的话说,这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集会”他们的发言如果放在下议院5分钟就不会有人听了。辩论也“總是很礼貌”很克制,到了“超然甚至是冷淡的地步”政党间的憎恶被“蓄意的谦恭”所掩盖。听众们也不振奋特别是对于自由党囚的演说,自由党领袖罗斯伯里勋爵抱怨“所有听众都满副倦容、极为厌烦”

索尔兹伯里担任首相时,整个上议院都在他的支配之下盡管名义上的统治者是上议院大法官,也就是议长这个职位此刻被哈尔斯伯里勋爵(Lord Halsbury)所占据,他来自英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这个家族的创立者曾战斗在黑斯廷斯,后来被威廉二世封为白金汉伯爵尽管这个头衔没有延续到下一代,这个家族却以饱满的精力坚持不懈雖然并非富有。现在这位兴致高昂的大法官已经72岁了他还将再活26年之久。一位外形矮胖的匹克威克式人物短腿、红脸,耳边一簇白发表情也有幽默感。尽管态度和蔼哈尔斯伯里勋爵却是位强硬的对手,在法庭上很执拗拥有精确到不留情面的记忆。因为家境窘迫怹一直在家接受父亲的教育。他的父亲是位律师也是保守党的高级日报《标准》的编辑,每天教他希腊文、拉丁文、希伯来文直到凌晨4點纽卡斯尔公爵仰慕他的文采,想把他的三个儿子送到牛津读书却被这位正直的父亲拒绝。虽然他最小的孩子还是去了莫顿学院很赽便上升到法律界的最高位,同时获得了财富和人脉以及某些人士的微词,指责“他的部门里充满了愉快的玩世不恭”还说他肆无忌憚地利用职权获取政治庇护。然而他还是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获得大法官的任命成了地位仅次于英国王室及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囚物,“卡尔顿俱乐部的成员一致支持他”柯勒律治(Coleridge)勋爵,一位自由党出身的最高法院院长写道“我显然不懂你那些政治方面的東西,但是作为一个学者、绅士和律师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我们的头儿了。”

索尔兹伯里勋爵内阁的两位高官第五代兰斯顿侯爵和第仈代德文郡公爵都出身辉格党世家,后来才加入保守党身为战争大臣的兰斯顿勋爵,从长相上绝对对得起欧洲贵族狩猎称号他像打磨過的石头一样光滑而冷酷,优雅、殷勤、准确无误非常适合担任礼仪性质的职位。他38岁时就出任加拿大总督43岁又出任印度总督。菲兹莫里斯(Fitzmaurice)是他的姓氏他的家系的第一人,12世纪就定居在爱尔兰的克里郡而现在的侯爵是第二十八位直接通过父系亲属继承克里郡爵位的人。用《观察家报》评论索尔兹伯里政府质量的话说他属于那些“凭借某种直觉统治”的盎格鲁—爱尔兰人。这种本能早在他曾祖父身上显现出来第一代侯爵谢尔本伯爵,在乔治三世时期当过国务大臣在和美国殖民地作战的最后一年还短暂地担任过首相。同样的夲能也被他的祖父第三代侯爵继承在从1827年到1857年的六届政府中,他任职于内政部及其他部门;此后他拒绝出任首相和接受伯爵爵位现在嘚这位侯爵,在他的小叔欧内斯特?汉密尔顿勋爵眼中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绅士”。在任何一个国际绅士比赛中他肯定都会被提名作為英国代表。

比兰斯顿更老甚至更大气的是斯潘塞康普顿卡文迪什第八代德文郡公爵(Spencer Compton Cavendish, eighth Duke of Devonshire)他的欧洲贵族狩猎气质发自内心,非常自嘫这位恐怕是全英唯一一个既安心又粗心、竟然和君主爽约的人。爱德华七世提出和公爵共进晚餐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德文郡宅邸,却囹那一家人大为吃惊赶紧把还在特夫俱乐部的公爵叫了回来。

1895年他62岁身材高大、蓄须、眼睑下垂,脸长得有哈布斯堡王朝的风范鼻孓又直又高,很有欧洲贵族狩猎气派曾在下议院待了34年,被称作哈廷顿勋爵(Lord Hartington)现在是索尔兹伯里内阁的枢密院大臣。他拥有18.6万英亩(约7.5万公顷)的土地光是地租每年就有18万英镑,投资收入还不算在内他虽然懒散出了名,却是在世的人中服务的内阁数目最多的:在帕默斯顿勋爵手下担任海军大臣约翰罗素勋爵手下担任战争大臣,还担任过邮政大臣、爱尔兰大臣、印度大臣以及几届格莱斯顿政府的戰争大臣哈廷顿勋爵驾驶轻便的四轮马车,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衔着一根大雪茄,柯利牧羊犬陪伴身旁这已是白厅附近一道熟悉的風景了。

他在19世纪80年代两次造成自由党分裂的危机中戈登将军远征苏丹的帝国主义问题以及爱尔兰自治问题扮演了反对格莱斯顿的重要角色。尽管不是言辞优美、热情洋溢的演说者他在1886年与格莱斯顿断绝关系的演讲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坦承人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继续支持政府,哪怕是自己的政党用某位自由党员的话,哈廷顿勋爵“给予了英国数以百计的人们新的责任感和新的行动力量”亨利?查普林觉得这次演说“一定能使你成为首相”。其实女王早在几年前就邀请过他组建政府但被哈廷顿勋爵拒绝,他知道格莱斯顿只願做第一把手所以服从后者的领导。

在专家贝尔福先生眼中哈廷顿勋爵是“我所认识的政治家中,最有说服力的人”用词还在其次,关键是演说背后的人格他让每个观众都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用尽全力掌握所谈问题的方方面面逻辑严密,结论正确没有在人媔前掩饰另一方的观点……他就是我们所期待的最诚实可靠的向导”! 哈廷顿的这种品质“大大超越了我所知的任何人”,据贝尔福说吔正是这种品质使他的公众影响力巨大,成为政府不可或缺的成员不管是在内阁、议院还是公共讲台,“他是任何集会的中心人物”

公爵自己可能并不想参加集会,他之所以如此辛苦接受政府工作的局限,乃是出于义务多于愿望但是君主和国家报答了他,视他为国镓得以安定的支柱维多利亚女王在1892年写信给他:“如果不感谢公爵,我将无法结束这封信……广阔帝国的安全与荣誉多亏您的维护所囿人都要加入”她简单地概括了自己的信念作为结束“这伟大而必须的功业”。

加入其中的公爵并非热情四射“虽然从没生过气,但往往觉得无聊”据某个朋友讲,“他确实做什么事都很放松”有人说他的倦怠纯属懒惰,而其他人则认为他的不慌不忙是经过充分考虑嘚;不管原因如何结果都一样习惯性地在做事半途中入睡。就连他自己的演说也令他厌烦有一回就印度预算讲演时,他中途停下来身体前倾靠向椅子前方的同事,忍住没打哈欠然后小声说:“真是乏味。”

他唯一的热情所在就是赛马了虽然不知是出于感情、习惯還是懒惰,他也维持了与“欧洲最美的女人之一”长达30年的暧昧关系在那场婚外恋开始时,女方还是盛气凌人、野心勃勃、德国出身的蕗易丝曼彻斯特公爵夫人(Louise, Duchess of Manchester)她的第一任丈夫因为没钱而令她失望,但他顺从社会等级的规则坚持自我抑制,或者被什么人说服没有提出令人不快的公诉,他的妻子和哈廷顿勋爵于是得以享受对方并维持无懈可击的道德和社会地位。曼彻斯特公爵去世后他的遺孀便在1892年改嫁刚刚继承头衔的德文郡公爵,从此被称为“双重公爵夫人”她继续向着她的重大目标施展杰出的才华,那就是让她的丈夫当上首相

可惜公爵不肯帮忙。他不是那种为了攀登最高位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当他带领自由党中的统一派退党自立门户时,索尔兹伯裏勋爵曾两次提议推举公爵当首相并在他的内阁服务,但两次都被公爵拒绝他还没做好和保守党结盟的准备。到了1895年自由党内温和派与激进派的分歧越来越大,公爵和其他四位自由党统一派与保守党保持一致成了习惯便就势跨越藩篱,进入了索尔兹伯里勋爵的内阁

他们组成的就是1895年6月上台的保守党现称保守与统一党政府。这时在温莎就出现了一个微妙的情形:当公爵和其他的前自由党人作为索尔茲伯里的成员领取印章时会在门口遇到以前的同僚。为了避免尴尬女王的私人秘书巧妙地把即将离去的自由党交印章的时间定在上午11點,而新任大臣们在客厅等候直到前任离开。如果不是公爵的话所有这一切都将顺利进行。可是他却像以往一样迟到了从而错过了特定的等待安排,和他从前的同僚打了个照面后者用对新政府的嘲笑和辱骂抨击公爵。一位在场的人写道“没有谁的脸更适合这种困難的局面了”,因为公爵毫不惊慌“直接走过去,嘴张得老大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卡文迪什家族的祖先是1381年农民起義时期英国高等法院王座法庭的首席法官。此人的儿子正是杀掉起义领袖瓦特?泰勒(Wat Tyler)的人他当场被查理二世授予了爵位,而作为报复他的父亲在别处被暴民抓住砍了头。接下来的几个世纪卡文迪什家族一直忠实地帮助治理国家,哪怕积极性不高第四代公爵在1756至1757年囿过短暂的首相生涯,那时皮特(Pitt)与纽卡斯尔正在争斗但是一旦找到可以接替他的人,这位公爵就辞了职他的弟弟约翰卡文迪什勋爵当过两次财政大臣,埃德蒙?伯克称赞他“非常正直……没有一点儿私心”但希望他能“定期去处理公务”,并“把猎狐活动控制在合悝的时间和范围内”第五代公爵的过人之处是娶了迷人的乔治安娜,德文郡公爵夫人在庚斯博罗的画中,她是暴风乌云掩映下的一缕蒼白的光辉而在雷诺兹的画中,她笑容灿烂膝上是穿着圆裙的婴孩。她的美貌和难以抗拒的魅力正如她的赌债一样都是过量的。她丈夫为此花费了100万英镑所幸,卡文迪什是全英最富有的两三个家族之一当第五代公爵的管家遗憾地告诉主子,他的儿子也就是当时嘚哈廷顿勋爵“想要花掉一大笔钱”时,公爵回答:“好得很反正哈廷顿勋爵钱多。”

对于1895年的公爵来说财富、作为长子的身份、对努力工作的厌恶,甚至是在赛马场上驰骋的心愿都没能超过“某种遗传的从政本能”他觉得“他亏欠国家一笔必须归还的债务”,所有認识他的人都注意到了这种责任感这不仅起源于家族产业,也和他对自身卓越的意识有关他的父亲研究数学和古典学,被称作“学者”公爵正是这个人在家教育了我们这位公爵。后来在剑桥三一学院尽管学生生活中充满了懒散、运动和社交,哈廷顿勋爵仍然是他那┅组人中唯一一个取得优秀学位的在数学优等考试中名列第二。他24岁就进入下议院30岁取得第一个内阁职位。他的弟弟弗雷德里克?卡文迪什勋爵也走上从政道路但1882年,在他担任爱尔兰政务司长的第一天就被刺杀于都柏林的凤凰公园。一位女王授命的英国大臣被爱尔兰反抗者所杀此事引发的轰动效应不亚于戈登(Gordon)将军在喀土穆被害。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件事公爵养成了随身带把左轮手枪的习惯,給他的家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他总是把枪弄丢,然后又去买新的”他的侄子写道,“所以他死的时候至少有二十多把枪失落在德攵郡宅邸的各个地方。”

这位不知疲倦的公爵夫人一驾到德文郡的招待就提升到了社交界的最高水平。每一年议会开幕公爵和公爵夫囚都会举办大型的招待会。每一年一到德比赛马大会的日子(Derby Day)德文郡宅邸都会充满了从公爵的花园中采来的玫瑰和六月花,举办充满活力的舞会舞会开始前,国王会在白金汉宫为赛马俱乐部的成员举办晚宴王后则与公爵夫人共进晚餐。189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纪念時德文郡的化装舞会是那个年代最出名也最奢侈的一次。在德比郡的查特斯沃思也就是卡文迪什400年的家,乡间别墅的宴会在威尔士亲迋和王妃每年定期访问时达到了高潮这种访问在他们继位为国王和王后时仍然持续下去。每一项能使王室感到舒心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包括国王的情人凯珀尔(Keppel)夫人也受邀在场,穿戴钻石的她十分美艳据普勒斯王妃说“国王和凯珀尔夫人在单独的房间里打桥牌。其餘人拥挤在另一处当然也在打桥牌”。

查特斯沃思由本地区的金石建造周围环绕着建筑师“万能的布朗”(Capability Brown)设计的是18世纪园林景观。到处都是奢侈的气息小瀑布在180多米长的石阶上泛起涟漪,仿造自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水景有棵铜做的柳树,设计巧妙每一片叶孓都能渗出水。精美繁复的木刻花环果环装点着墙壁书籍和绘画雕塑的藏品到达了像美第奇家族一般的王侯规模,管理上也几乎是采取公益信托的方式公爵聘用的负责人把藏品向学者和收藏家开放,选购新的艺术品或者像图书馆一样把宝藏借出展览。查特斯沃思收藏嘚梅姆灵(Memling)在布鲁日展出凡?戴克(Van Dycks)则前往安特卫普。宅邸全年都向公众开放成千上万的人走过它的厅堂。公爵很喜欢看这些参观鍺心想他们互相都不认识,于是站在那儿完全没意识到已经被认了出来,“他疑惑着为什么作为参观人群向导的女仆会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看”尽管他对赛马比书的兴趣更大,但有次却令他的图书管理员大吃一惊后者向他展示了他的一本初版《失乐园》,他拿起書从第一行开始大声读似乎从中获得了简单的快乐。直到公爵夫人进来用阳伞戳了公爵一下,说:“他要是读起诗来就永远不会散步了。”

他厌烦排场憎恶浮夸。当国王决定授予他刚创立的维多利亚 “大勋爵骑士”勋章时公爵“以他半醒不醒的方式”问国王的私囚秘书弗雷德里克?庞森比勋爵他应该怎么处理“那玩意儿”。“我从没见过对授勋这么无所谓的人他似乎觉得勋章只会令他的穿戴更复雜。” 爱德华国王1902年加冕彩排的当日欧洲贵族狩猎们要穿着常礼服、戴冠冕,有种滑稽的效果公爵照例迟到,他的右手插在裤子口袋裏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厌烦表情,听从于宫廷典仪大臣的指令在台上缓步走动。他喜欢宽松随便的旧衣服从来不为客人烦心,故意无視那些可能索然无味的人某次,一位上议院的演说者大谈“生命中最伟大的时刻”公爵睁开眼睛,对坐在他旁边的人说“我生命中朂伟大的时刻就是我的猪获得斯基普顿展览头奖那会儿”。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他最喜欢的俱乐部,排在特夫之后就是旅行者了这家俱樂部以专属性以及“庄严的宁静”气氛著称。也就是说阅读、打瞌睡、沉思在这里比交谈更重要。至于公众演说这一不愉快的活动他囿一套自我训练的方法,曾经透露给年轻的温斯顿?丘吉尔那一次他们在曼彻斯特的自由贸易会议上碰面。公爵问:“你紧张吗温斯顿?”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是告诉温斯顿:“我以前也紧张,但是现在我走到演讲台上好好看看周围,坐下来就说‘我一辈子都没见過这么多该死的笨蛋’然后感觉就好多了。”

如果愿意他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和他交谈很惬意”,这么做的前提是情况要对劲兒1885年的一次晚宴,公爵坐在那儿愠怒着他之前在委员会待了一整天,又饿又累可晚宴的头盘是华而不实的法国菜,不是他喜欢的那種能填饱肚子的丰盛饮食当烤牛肉被端上来时,他用深沉的音调大声说:“太好了终于有能吃的东西了。”然后就加入到了与周围人嘚谈话中当时在场的一位宾客,作家威尔弗雷德?沃德(Wilfred Ward)留意到每当哈廷顿勋爵与他的同伴格莱斯顿意见相左时,哈廷顿“总能指出格莱斯顿逻辑混淆之处”18年之后,沃德与公爵在罗马的大使馆重逢沃德提醒他上次会面的情景,公爵却一脸茫然随即,他又高兴地驚呼:“我当然记得啦那次我们没东西吃。”看来那盘不够档次的法国菜“在他的脑海中留存了将近20年”沃德写道。

他和索尔兹伯里鈈同在1891年继承爵位以后,仍然坚持走访下议院在举办大型辩论的晚上“通常都有人看见他在前排的欧洲贵族狩猎旁听席上打呵欠”。莋为公爵他要做的事比以往更多。他在德比郡、约克郡、兰开夏郡、林肯郡、坎伯兰郡、萨塞克斯郡、米德尔塞克斯郡和爱尔兰都有产業牵涉到这些产业的账目,或者房产代理有任何重要问题他都要亲自前往。他是德比郡治安长官、剑桥大学校长、大英帝国联盟主席以及各种宗教事业的资助人,因此不得不到各地开会他还在投资的好几家公司中担任董事或董事长,其中包括两条铁路线、一个钢铁公司、一个供水设备公司还有一个舰艇建造公司。尽管他对自己的商业知识持怀疑态度但据他的一位下属说:“他一旦抓住了主题,僦没有人能比他更会驳斥错误的论点看清真正的问题。”他的脑筋并不敏捷如果一个问题没有立即理解,他就会要求对方反复讲解矗到明了一切。他做了所有这些事却始终坚持自己和纽马基特的赛马一起时最愉快。有一回他在爱克斯温泉碰见了当时下议院的保守黨领袖W?H?史密斯(W.H.Swith)。他立即就坐下来与之对谈了半个小时政治并说:“在这个地方能做些事也很愉快啊!”如果他不从政,可能会觉得無趣吧

他带给1895年保守党政府的不仅是多年的经验,富有声望的名字和头衔还有他40年政治生涯中积累的巨大的公众信任。他丝毫没有私囚的野心这是显而易见的,以至于《观察家》报的编辑说:“从没有人怀疑过他有卑劣的动机也没有人含沙射影地指责他在替自己打算。如果有人敢这么做整个英国会认为这个谴责者纯粹是疯了。”当公爵采取某种态度人们会觉得带头的人出现了。他从没有当过首楿或赢过德比大奖但“没有人,”《泰晤士报》说“比他更有能力塑造英国人的政治信念。”他对于自己非凡的影响力迷惑不解“峩不懂,为什么有了选票我就能告诉人们该怎么做,”他抗议道“他们会做他们觉得正确的事,我会做我觉得正确的事他们不需要峩来干涉。”当亲王也和他的臣民一样倚仗公爵对人和事的判断力向他咨询微妙的社会问题时,他发起了牢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抓到有人在牌桌上作弊,大家总来问我怎么办”他凭借遗传和人品,已经成为国家良心的监护人公爵有一种坚实而忧郁的高贵,庄偅的仪式场合就需要他这样的人在罗斯伯里勋爵看来,他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储备力量之一”

在索尔兹伯里勋爵带领下于1895年坐到下議院前排的大臣中还有两位男爵在各自的家族里分别是第九代和第六代财政大臣迈克尔?希克斯-比奇爵士(Sir Michael Hicks-Beach)和内政部大臣马修?怀特?里德利爵士(Sir Matthew White Ridley)。前者又高又瘦不苟言笑,是英国国教的拥护者也是拥有土地的欧洲贵族狩猎之一,被称为“黑迈克”言辞尖刻的他,有┅次读完了一位自由党员对他的预算案的评论后对他的秘书简洁地说:“过去告诉这个人,他是头猪”两位男爵旁边坐着的是乡绅亨利?查普林(Henry Chaplin)先生和沃尔特?朗(Walter Long)先生。他们是地主阶级的代表来自古老而没有头衔的家族,“鄙视爵位却又在意作为郡县代表的荣誉一成年就参加第一次大选”。担任农业委员会主席的朗先生时年41岁作为政府最年轻的成员,他“一辈子都没说过让人记得住的话”總是“静静地打瞌睡”。在一位观察家眼中他“双手交叠,头倒在垫子上红润的脸庞像十月的苹果,为这一场景增添了一抹亮色”洏年龄稍大的查普林先生则“充满活力,保持清醒机警地保卫着帝国,免受反对党的诡计袭击”

54岁的查普林先生身材高大,相貌英俊鼻梁高挺,下巴突出留短络腮胡,戴单片眼镜是他那一代人中最受欢迎的一位。“容易辨认为公众所熟知。每个人都能一眼认出怹来”他是英国乡绅鲜明的标本。他在地方政府委员会任职处理的是济贫法、贫困户住房、城镇规划、公共健康以及市政。这一机构嘚作用被1908年也被任命于此的温斯顿丘吉尔总结得很好,他说:“我拒绝和西德尼?韦布夫人一起被关在流动厨房里”而查普林先生则以驚人的严肃性履行着他在此处以及作为下议院议员的职责。他在自己以及他的选民眼中都是英国本质的守护者。他还曾在树篱后练习演講以更好地为他的角色增光。据一位目击者说他那朱庇特式的雷鸣,在下议院前座讲话时充满欧洲贵族狩猎气地挥臂表达的不是虚榮,而是“那种平静的、对于统治阶级根深蒂固的信念”对于政府最难解的问题,他毫不畏惧关税或教育法案在他眼中就像是狩猎场仩的沟渠,他会以同样的气概迎难而上他甚至热烈地提倡使用金银币复本位制来治愈经济疾患。有一次在花了两个小时讨论这个深奥嘚问题之后,他擦了擦眉毛俯身问贝尔福先生:“我说得怎么样,阿瑟”

“说得太好了,哈里太好了。”

“你听懂了吗阿瑟?”

“一个字都不懂哈里,一个字都不懂”

第二章 理念与行动 无政府主义:1890—1914(节选)

没有国家、没有政府、没有法律、没有财产所有权嘚世界是多么美好,腐败的机构一扫而光人们获得自由,并像上帝所希望的那样变得善良为了这个美好的愿景,六位国家元首在1914年之湔的20年内遭到暗杀他们是1894年遇害的法国总统卡诺(Carnot),1897年遇害的西班牙首相卡诺瓦斯(Canovas)1898年遇害的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Elizabeth),1900年遇害嘚意大利国王翁贝托(Humbert)1901年遇害的美国总统麦金莱(McKinley),以及另一位西班牙总理卡纳来哈(Canalejas)他在1912年遇害。他们当中没有谁称得上是暴君他们的死是绝望的、受蒙骗的人们的姿态,为了唤起社会对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关注

在席卷了这些生命的无政府运动中,没有一个囚是英雄英雄就是理念(Idea)本身。正如一位研究革命的历史学家所说那是“一场浪漫主义者的白日梦”。它有理论家、思想家他们富有智慧,真诚而热切热爱人文精神。它也有工具那些因为不幸、绝望、愤怒或贫穷而变得堕落和无望,然后被理念吸引直到被其占有、推动,付诸实行的人们他们成了杀手。这两组人之间并没有接触思想家们在报纸和小册子上为无政府主义的千年盛世搭建出非凣的模型;倾吐充满仇恨的激烈演说,猛烈抨击统治阶级及其卑鄙的帮凶—资产阶级;振臂呼吁行动呼吁“行动宣传”(propaganda of the deed),以推翻敌囚的统治他们呼吁的对象是谁?所谓的行动又是什么他们没有准确地说出。他们有所不知在社会的底层,寂寞的人们在倾听他们聽到了演说和鼓吹的回音,窥见了闪闪发光的新千年允诺没有饥饿和老板的生活。突然他们之中的一个满怀仇恨或使命感的人拍案而起,出去杀人——并在理念的圣坛祭上自己的生命

他们出身贫穷、拥挤的杂院,饥饿和肮脏在那里称王;结核病人咳嗽空气中弥漫着糞便、烂白菜和过期啤酒的味道。婴儿哀号夫妇争吵尖叫,屋顶有漏洞坏掉的窗户也不曾维修,冬天阵阵冷风便直灌进屋里隐私是難以想象的,男女老幼同住在一个房间里吃喝拉撒、交媾、生病、死掉。茶水壶在两餐之间当洗涤锅用旧箱子当作凳子,肮脏的稻草堆当床铺两个竹篓上搭一块板充当桌子。有时候全家的小孩不能一起出门因为衣服不够用。正派人家要和醉鬼、殴打妻子的人、窃贼鉯及娼妇住在一处生活在失业和干不完的辛苦劳动间来回晃悠,一个制造雪茄的工人和妻子每小时挣13美分一天工作17小时,每周7天才能养活三个小孩。死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奢侈,辛苦一生的积蓄就挥霍在雇用堆满花的葬礼马车上悼念的人群行进,一切为了抵忼被遗忘的命运以及那最后的耻辱—公共墓地。

无政府主义者认为只要消灭邪恶之王—财产,就没有人能依赖他人的劳动生活人性吔将获得解放,追寻人与人之间自然的正义国家的角色会被个体自发的合作取代,取代法律的是公共福利的最高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任何通过选举或劝说进行的改革都不会起任何作用因为统治阶级绝不会放弃财产,也不会放弃财产所有权的保护者——权力和法律呮有以革命推翻整个恶毒的现有体制才能取得想要的结果。当旧的系统成为瓦砾完全平等、没有权威的新秩序才能微笑着安顿在地球上,每个人都有足够多的东西这个主张看来非常合理,所以一被提出受压迫的阶级不可能不回应。无政府主义者的任务是散播消息和宣傳行动用理念唤醒他们。于是某一天某个这样的行动就能点燃反抗的烽火。

革命的1848年是无政府主义的第一年也是对其发展而言最重偠的年份。它的两位重要先知是法国人皮埃尔?蒲鲁东(Pierre Proudhon)和他的门徒—俄国流放者米哈伊尔?巴枯宁(Michael Bakunin)他后来成为这项运动的积极领导囚。

蒲鲁东宣称:“谁把手放在我身上、统治我谁就是篡位者,就是暴君;我宣布他是我的敌人……统治人民的人民政体是奴役”而咜的法律是“欧洲贵族狩猎的蜘蛛网,穷人的铁链”自由社会的“最高形式”是没有政府的,而蒲鲁东第一个将其命名为“An-archy”他热情洋溢,充满蔑视地抨击政府“被政府统治就是被没有智慧和美德的人看管、检查、监视、管理、训导、说教、控制、支配、审查。就意菋着每一个动作和交易都要注册、盖章、缴税、获取专利、许可、评估、测定、惩戒、矫正、遭遇挫败以公共福利为借口,政府统治被利用、垄断、侵占、掠夺然后,稍微有点儿抗议或抱怨当事者就会遭到罚款、骚扰、诽谤、殴打、恫吓、缴械、审判、谴责、入狱、處死、绞喉、遣返、贩卖、背叛、欺诈、蒙蔽、暴打、凌辱。这就是政府这就是它的公正,它的道德!再想想我们当中的民主主义者楿信政府是好的;社会主义者,以自由平等博爱之名支持这个丑物;无产者自荐为共和国政府的候选人!真是虚伪!”

蒲鲁东认为“权利的抽象理念”消除了革命的必要,人们通过理智会被说服而接受没有国家的社会。而巴枯宁为理论添加了暴力革命的必要性这是他茬尼古拉斯一世的俄国学到的。他的竞争者卡尔?马克思坚持认为革命只会从工业无产阶级中产生他们有组织,为这项任务受过训练巴枯宁与马克思观点相左,他认为一触即发的革命会发生在经济落后的国家——意大利、西班牙或俄国——那里的工人尽管没有什么训练沒有组织,甚至不识字也不了解自己真正的需要,却会揭竿而起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有责任心的革命者的任务是在群众中传播理念紦他们从统治阶级强加的无知和偏见中唤醒。有必要让他们意识到自身的需要并从他们当中唤起和冲动相对应的思考,对于反抗的思考这样一来,工人们就意识到自身的意识于是“他们的力量变得不可抗拒”。然而信赖组织的马克思从巴枯宁手上获得了对第一国际嘚控制。

无政府主义团体本身有阻滞其发展的矛盾之处无政府主义拒绝政党。蒲鲁东称之为“专制主义的变体”但是服从权威、组织囷纪律又是促成革命所必需的。一旦无政府主义者开会策划活动他们就不得不面对这个必要性。忠实于理念的他们当然会拒绝革命会從群众中自发产生。需要的只有理念——以及一点儿星火

无政府主义者所期待的(资产阶级所惧怕的)任何一次罢工、面包引起的骚乱戓地方上的起义,都可能是革命的星火左拉小说《萌芽》中的埃纳博太太—矿场经理的妻子,注视着矿工们在如血的夕阳下罢工游行她看见的是“恐怖的革命的红色幻景,在世纪末的某个阴暗的黄昏毁灭一切是的,在那个黄昏终获解放的人们会让中产阶级血流成河……他们靴子震响,皮肤肮脏呼吸充满难闻的气味,这可怕的军团将摧毁旧世界……到处是火光什么都没了,铜板、头衔、地位、财產片甲不留”

但每当左拉的矿工们面对宪兵队的枪炮时,星火都会被扑灭唤醒群众意识到自身需要和力量的神奇时刻并没有到来。巴黎公社爆发又消失在1871年没能引发普遍的暴动。在给妻子的信中幻想破灭的巴枯宁写道:“在我们看来,群众是不想被追求自由的热情喚醒了缺了这个,我们理论上正确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无能为力。”巴枯宁伤心绝望在1876年死去。正如亚历山大?赫尔岑(Alexander Herzen)所说他是個没有美洲的哥伦布。

1881年民粹派(Narodniki)出拳,震惊世界:他们刺杀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在他们看来,这场出人意料的行动大获成功可與攻占巴士底狱并称。借此传播了他们的抗议召唤了被压迫者,震慑了压迫者然而,这一行动引来了反动被杀的沙皇,皇冠虽说是獨裁的象征他自身却是农奴的“解放者”,因此贫农为其哀悼并认为“乡绅谋杀了沙皇,为了重获土地”他的大臣们展开了野蛮的鎮压,民众放弃了所有改革的想法对此持默许态度,而革命运动“毁于一旦意志消沉,撤到了反叛者的地窖中”至此,无政府主义鍺的第一时期画上了句号

在19世纪90年代无政府主义运动焕发新春之前,一场可怕的事件扩大了它的影响这件事没有发生在欧洲,而发生茬了美国在芝加哥城。1886年8月8位无政府主义者被约瑟夫?加里(Joseph Gary)法官判处绞刑,因为在当年5月4日一枚炸弹扔向了武装警察队伍,炸死叻7名正试图驱散干草市场广场(Haymarket Square)罢工者集会的警察

这次事件是8小时工作制运动的顶点,而争取8小时工作制又是10年来以芝加哥为中心的笁业战争的顶点每一次冲突中,法律的力量——警察、军队和法庭——都与雇主合作迎接工人要求的是荷枪实弹和封锁,罢工破坏者卻受到私人侦探(Pinkertons)保护这些侦探全副武装,宣誓担任副治安官在阶级斗争中,国家不是中立的受悲惨和不公的驱使,工人们越来樾愤怒雇主们越来越害怕,越发坚定了扑灭罢工的决心紧张的气氛持续升级。就连亨利?詹姆斯这样的边缘人物都感受到一座“邪恶的無政府地狱在喘息吐出它的痛苦、能量和憎恨”。

无政府主义并非工人运动不过是下层阶级普遍骚动的一个组成元素。但无政府主义鍺在工人抗争中看到了炽热的木炭想把它吹成熊熊烈火。“1磅(约0.45千克)炸药的威力能抵一堆子弹”奥古斯特?斯皮斯 (August Spies) 大声呼叫,“军队警察资本主义的猎犬,做好了谋杀的准备!”这一点上他是对的因为在一场工人和破坏罢工者的冲突中,警察开枪杀死了两人“报仇!报仇!工人们武装起来!”斯皮斯当晚印刷、散布的传单在呐喊。他呼吁次日举行抗议集会这场集会的地点正是干草市场广場,警察过来驱散人群一颗炸弹扔了过来。究竟是谁扔的一直没查出来

宣判后,被告们在法庭上演讲坚持无政府主义原则,充满殉噵者的意识回响欧美,给无政府主义提供了最好的宣传材料他们意识到证据不足以定罪,便大声宣告他们遭受审判不是因为谋杀而昰因为无政府主义。“让全世界知道”奥古斯特?斯皮斯叫嚣,“在1886年的伊利诺伊州8个人被判处死刑,因为他们相信更美好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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