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胆胆囊收缩功能差比较差,医生说只能吃清淡的食物,不能吃油腻肉类。这样还能不能做肌肉男?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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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胆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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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胆的进来!
第一个故事
有一年登山社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在一起.
当他们到山下准备攻峰时,天气突然转坏了,但是他们还是要执意的上山去.
于是就留下那个女的看营地,可过了三天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
那个女的有点担心了,心想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
等呀等呀,到了第七天,终于大家回来了,可是唯独她的男友没有回来.
大家告诉她,在攻峰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不幸死了!
他们赶在头七回来,心想他可能会回来找她的.
于是大家围成一个圈,把她放在中间,到了快十二点时,突然她的男友出现了还混身是血的一
把抓住她就往外跑.他女朋友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她男友告诉她....
在攻峰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
全部的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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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点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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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神农架三百多尸骨叠积
日前,有关人士在神农架新华乡南部猫儿观村一山洞里,发现了一百多年前留下的层层叠叠
  该洞当地人称为“人洞”,位于鲍家山的一处绝壁上。由新华乡组织的探险队在当地村
民袁作清的带领下经过艰难跋涉找到了该洞。走进洞里一看,遍地是尸骨,让人触目惊心。
据考查,这些尸骨已存在一百多年了。从现存的骨骼辨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约300
多具。洞中的水潭边上,有不少儿童的骸骨。
  仔细查看洞内四周,发现人们曾在此生活过的痕迹。杯盘碗盏的碎片和烧过的木头竹
片,仿佛述说当年人声鼎沸景象。
  数百人为何同居一洞?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命丧黄泉?答案有待于进一步考证。
第一章 噩梦重现
  是的,就是人洞。
  我从未想到,这辈子会再听到这两个字。而且,仅仅是在那件事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
  我确信这支探险队和写出这篇报道的记者,绝对不会知道“人洞”这两个字背后的东西
是多么令人震怖和恐慌,其诡异凶厉的程度,要远胜过洞里的枯骨。
  2002年5月的一天,在《晨星报》的记者工作区里,我,那多,又看到了“人洞”!
  我是在上网浏览新闻时看到这则讯息的。每天到报社的第一件正事,通常就是上网看一
下当天或前几天的新闻。特别是像我这样没有条线的记者,更是什么杂七杂八的新闻都要关
心。这种关心并不是源自我对这些新闻本身的兴趣,恰恰相反,有时候我连自己的报纸《晨
星报》都懒得看。
  会不会上网看新闻,怎么看,这是决定一个记者是否优秀的重要指标。我可以厚着脸皮
在这里说,就上网看新闻来说,我是非常擅长的。
  或许很多新入行的记者同行会不太明白,看网上的新闻和自己采访的关系。唔,我想把
其中的诀窍略微透露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虽然我会有所保留,但如果一个新记者有优秀的潜
质,不用我多说什么,甚至我不说,日后也会渐渐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果他愚笨不堪,我说
得再明白对他也是白搭。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或许有些自作聪明的人看到这里会认为,网上的新闻之所以对我们记者有用,是因为网
络无国界,直接拿下来就是。不是没有人做这样的事,但那样作的大多数是编辑,尤其是他
在编明天报纸的时候,忽然发现没有足够的新闻稿,不得以只好从网络上照搬下来。但那绝
不会署个人的名字,通常以“本报综合报道”出现,其实什么综合报道,抄抄而已,有的时
候,起一个“综合”的名字,也是常用的手法。但如果一份报纸上整天都是这样的报道,不
但在业内的声誉会一落千丈,恐怕报纸的销量也会迅速下跌,所以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偶
  我所说的,当然不是这种害处极大的利用网上新闻的方法,而把网上的新闻直接署上记
者自己的名字,则更是犯了行内的大忌。真正正确的方法是,利用网上新闻里透露出来的信
息,进行二次采访。
  恕我直言,这个世界上愚蠢的人永远是大多数,在记者这样一个对个人判断力和文化修
养要求相对较高的职业里,其实情况也是这样。你往往可以看到,一篇长达千字以上的新
闻,其实什么内容都没有,或者无关紧要的和大家都知道的事写了一大堆,真正有新闻价值
的事反而草草带过;相反,一个背后很可能大有文章的新闻,结果只写了二三百字的小消息
的情况也屡屡发生。如果在网上看到了这样的新闻,那就有福了,根据上面的线索,一个电
话打过去采访,立刻就可以写出非常好的新闻稿,有两次我还因为这样的稿子而得了报社的
奖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天,我在上午10点左右走进办公室,泡上一杯铁观音,在电脑前坐定,到各大新闻网
站看了一遍昨天和今天的新闻,发现没有什么可供我二次采访的消息时,就开始到各个地方
乱逛。而就在逛到搜狐网旅游频道的奇闻栏目时,我看到了这则新闻。
  我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看到这则新闻时,我刚好喝了一口茶,茶还很烫,如果在
平时我早就直吸凉气,可当时我已经完全呆住了。我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背脊里直冲上来,头
皮发麻,连呼吸都停止了。经济部的美女记者林海音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和我打了个招呼,我
就像没听见一样,任何反应都没有,双眼直钩钩地盯着那方屏幕。
  那段我拼命想忘记的回忆,可怕到我原本不想写入手记里的回忆,在一瞬间又回来了。
  足足有三分多钟,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潜泳时我都没试过屏息这么长的时间。新
鲜的空气吸入肺部,正常人的感觉才一点点回来。我艰难地把嘴里已经变得温热的铁观音咽
下,舌尖已经被烫得刺痛了。
  那则新闻的后面,有一些网友的回贴,许多网友坚信这是一则假新闻。他们觉得这很荒
谬。单单一百多具枯骨就觉得荒谬,如果他们看到我这篇手记,不知会作何感想。幻想小
说?随他们去想吧,毕竟,知道真相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十几个人而已。确切地说,是十
四个人,加上你,第十五个。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对自己说。
  那个探险队又去过那里了,还有一个记者写了,足以证明他们平安无事。那个噩梦,不
  真的吗?
  真的……真的不会再发生吗?突然之间,我变得不太确定起来。因为“它”可能并没有
被真正消灭,从某种角度说,“它”还活着,就活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上海。
  我决心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相信我写完之后,就可以真正从一年前的那场阴影中解脱出
  那么,让我们回到一年前。
  2001年,夏。
  中国内地的教育机制,一直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往往学生承受着数倍于他国同龄人的
课业压力,实际的能力,却远不如人家。有鉴于此,最近几年来,教育体制改革的力度越来
越大,同时为学生“减负”和“素质教育”的呼声也一年比一年高。其覆盖面之广,从学龄
前一直到大学。
2001年的夏天,正逢推行素质教育的一个高峰,作为媒体,关注和推动义不容辞。可是像
《晨星报》这样的以上班族为主要阅读人群的报纸,总不能用大量的篇幅去做小学生中学生
的素质教育,所以除了对整个教改情况的报道之外,具体就只能关注大学生的素质教育了。
那多由于是“自由条线”记者,所以也被告知要多注意这个方面的新闻线索,发现有价值的
就要做大做足做好。
  说来也巧,F大的生物系打出“素质教育”、“吃苦教育”的旗号,在暑假里组织了一
次神农架地区的野外考察,要通过在原始森林里的远距离跋涉,锻炼大学生的意志力和生存
能力。之所以说巧,是因为带队的老师名叫梁应物,是我的好朋友兼老同学。于是很自然
的,我向单位申请了二十天的出差,准备和这支大学生考察队一起去神农架。当然,我是不
出钱的,出差费用报社负担,我只要在回来之后交上一篇四千字的长篇通讯就可以了。做记
者就是有这点便利,常常可以免费旅游。
  梁应物是F大的讲师,除了长的好一点、上课生动一点外,和一个普通的大学年轻老师
也没什么区别。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假象。如果不是在一次奇遇里撞见他以另一重身份活
动,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原来中国竟然还有一个这样庞大而神秘的X机构,当然更不会知
道梁应物是X机构的研究员了。
  事实上,梁应物有着哈佛大学生物工程博士学位,就这个学历而言,梁应物的年轻充分
显示了他卓越的学术能力。只是由于他太过出色,通常有这样背景的人回到国内的大学里任
职,再一流顶尖的学校,即便不给一个学院院长、副院长的职位,也必定是教授头衔。然而
梁应物的另一重身份不允许他在日常生活中太过招摇,所以在他的学历上稍稍动了动手脚。
对F大而言,这位年轻的讲师不过拥有哈佛大学的学士学位罢了。
  X机构是存在于普通人感知之外的,就是我们记者,相信知道这个机构存在的也没几
个。虽然它也是一个半军事化的部门,并且级别相当高,但和国安局相比,性质上还是有很
大的区别。以我目前的了解而言,这个机构虽然神通广大,触角庞大而敏锐,但基本上,它
还可以说是一个研究机构。在这个世界上,常常会发生一些一般人无法接受的,甚至完全脱
离现有科学准则的事件,这些事件有的没什么后遗症,有的却影响深远。在中国,这样的特
异事件,就由X机构全权负责,相信其他每个大国都有类似的机构。
  我这个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总是接二连三地经历到怪异甚至是诡异的事件。或
许这该归咎于我那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在采访中偶然碰到了一次超常经历后,就非常注意各
种非同寻常的消息和状况,有些平常人觉得毫不出奇的地方,我也时常产生“真相就是上面
写的这样吗?”或者“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吗?”之类的疑问。所以,绝大多数的奇怪经
历,可以说是我“自找”的。这种经历多了,和X机构打交道就在所难免。不过这个故事和X
机构并没有多少关系,所以谈到这样的程度,就可以打住了。
  神农架这个地区,因为野人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传说,始终笼罩着神秘的气氛。要到这样
的地方去,我这个好奇心极重的家伙,当然免不了有些兴奋。购置好强力手电、驱虫药品、
压缩饼干等想的到的东西,带了个睡袋,出发的那天晚上,我到火车站和梁应物及考察队的
12名队员会合。
  计划是从上海乘火车到武汉,到了武汉再转乘大巴士经巴东进入神农架。看到那些比我
更兴奋的大学生们,我不由得愣了一愣。原以为我的行李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里比我东西
带的多的人有的是。一个女生甚至带了两个大旅行袋、两个小旅行袋外加一个随身挎包,由
父母帮着扛上火车,看来到时候团里的男生有的苦头吃了。
  大家要一起相处近20天的时间,我还要采访写稿子,进了神农架,原始森林里大家免不
了要相互扶持,所以不管我对这些大学生持怎样的观感,还是要和大家尽快混熟。我这几年
记者可不是白当的,加上这些学生对记者这个特殊行业也很好奇,所以到第二天清晨,上了
武汉的大巴士时,我已经基本熟悉了这12名大学生,并且开始谈笑聊天起来。
  12名学生,五女七男。其中一男一女,最最引人注目。
  男的名叫何运开,手臂上的肌肉高高堆起,胳膊有我的小腿粗,至于胸肌更是惊人,我
用眼瞄了一下,五名女生里好像没有一个胸前的高度能赶上他。听说他是练健美的,一身皮
肤晒得乌黑。不过在我的审美观里,健美练到这种程度,已经有点可怕了,不过看何运开的
神情,应该很为自己的一身肌肉骄傲。
  女的名叫刘文颖,引人注目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是个美女。圆脸,大眼睛,挺直的鼻
梁,大胆的露脐装更让她活力四射。这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到了哪里都是中心人物。只是在
我看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梁应物那里凑,而在梁应物的面前,她的笑容也最灿烂。
  梁应物可称得上是青年俊杰,海外归来的资历,再加上另一种身份熏陶下自然产生的神
秘气质,配上原本在大学时代就被人称道的英俊脸庞,要是没有女生暗恋他才叫奇怪。老实
说,就是他搞出一大堆师生恋我也觉得非常正常。只是这家伙事实上一点趣味都没有,脑子
死板的很,真的做了他的女朋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另外的一对男女也颇引人注意。倒不是这两个学生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他们到了哪里都
形影不离,那个名叫费情的女生更是一有机会就把整个人粘到卡小鸥——那个男生的身上,
坐巴士的时候,整个人都躺进了卡小鸥的怀里。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当然就不用我再来多
嘴了。只不过看这两个人的架势,还真不像是去野外探险,就像是在上海公园里郊游。
  而袁秋泓,这个长得微微有些福气相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大户家里出来的。我这里说
大户,当然不是中国内地股票交易所大户室的大户,而是家境很好,并且有不错的教养的意
思。通常这样的家庭,或者有些可以说是家族,不可能是在这一代里暴富起来的。或许袁秋
泓并不太愿意别人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她在火车上往睡铺上铺的塑料薄膜,坐姿和喝茶时拿
杯子的手势,以及刚上大巴时轻微皱了一皱的眉,已经足够让我判断出她的基本家世情况。
或许,这个小姑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娇气,故意要通过这一次的野营来锻炼一下自己吧。
  我想在这里有必要说明一点,以免有些人看了我在这里的叙述,误以为我是个没事就盯
着小女生看的变态狂,虽然看到美女的时候,我的确会好好的扫几眼,从脸,到胸,到腰,
到臀,到腿,或许还会看一看头颈和手,因为我是一个正常的并且自认对美女有几分品味的
男人。袁秋泓不是美女,但我出于职业习惯,对周围人的一些细节观察的很仔细。并且自从
经历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件之后,我的这一习惯更加牢固,因为有时候这会救我的命。
  与袁秋泓相反,另一个梳着油亮分头的男生朱自力,虽然一路上都发表着各种各样的议
论,好像自己博闻强记,知识丰富,但在我看来,着实有些浅薄,许多所谓的见闻,与我所
知道的事实相差甚远。再看他颈中挂着的玉佩,玉质不错但造形俗气,梦特娇的短袖T恤加
不知什么牌子的牛仔短裤,谈笑时粗口不忌,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家境甚优,并且于此代发
迹,不知他书读得怎样,就这些看来,只是个没什么底气的富家公子哥儿。
  另外的三个男生赵刚、王方圆、林质朴和女生蒋玮一时间看不出有什么出众之处,不太
  令我略有些意外的是,队伍中一个名叫路云的女生和名叫郭永华的男生看起来颇为内
向。照我想来,参加这种活动,虽然可能有着种种目的,但应该都比较外向活泼才对,这两
个人一路上几乎不太说话,也从不加入别人的讨论圈。郭永华偶尔说起话来,还支支吾吾,
不仅木讷,似乎还有点口吃。不过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也没有硬要这两个人加入谈话圈,
看来他们一向如此。
  从武汉到巴东约有三四百公里,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从上海到武汉,城
市的风貌已是大有不同,而由武汉再到巴东这个小县城,一路上人烟渐渐稀少,房屋也多有
破败,建造的也越发的简单朴素。一些原本就从外省考进上海的学生倒还没什么,几个在上
海生长起来的年轻人就不由得唏嘘起来。朱自力又开始了一通长篇大论,说到这些地方的人
虽然非常穷苦,但生性疏懒,也无上进之心,循环往复,看来要发展成上海那样,不知要到
何年何月。虽然对当地人生活的困境也叹息了几声,但却殊无同情之意,倒是袁秋泓,一言
未发,专注的眼神里却带了一丝悲悯之色。
  我看得出朱自力有些想吸引刘文颖的注意,或许他想吸引所有女生的注意,只是那一番
言论平淡无奇。各个地方的差异,从历史到现状,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因素,就算是对相关的
学者来说,也是一门大学问,涉及人性上的异同,更是绝难一言以蔽之。不过朱自力滔滔不
绝,可以把浅薄的立论发挥到这般程度,有无知少女被他骗倒,也未可知。
  到了巴东,原先的巴士司机因为不熟悉接下来进神农架的山路,为保险起见,换了一辆
长途客车,车况比之前要差了很多,开起来发动机的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人脚底发麻,但
据说司机开车三十年没出过事故,很是保险可靠。等到这车一震一震地向神农架开去,山路
陡峭,有时转弯时,车子的半个轮子悬在半空,我就明白,这司机三十年没出事故等于白
说。在这里要是出了事故,落下个终生残疾就算是幸运的了,所以看到的司机该都没出过事
故。大多数的同学都没有这样惊险的乘车体验,在车子拐弯时往往伸出头去,看到半个轮子
架空在万丈悬崖之上,就齐齐发出惊呼,更有胆小的女生,连看也不敢看,努力缩到靠山壁
的那一边,生怕许多人挤到悬崖那边,车子一个失衡就此摔落下去。
  同行者中,就路云是湖北人。这个长得清清爽爽的内向小姑娘,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家
乡,话也一点点多起来,较在火车上时的木头模样好了很多。许多奇奇怪怪的湖北民俗民风
从她的口中慢慢道出,听听倒也挺有趣味。
第二章 去人洞玩耍的阿宝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三里屯村。这里是此次野外探险的起始地,我们会在这里休
整一晚,明天清晨,将从这里出发,用十五天的时间穿越三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到达另一个
村子。途中我们会经过五个小型的聚居地,可以补充食物和饮水。
  为此次探险加重砝码,同时也让何运开这个猛男大呼刺激的是,这样长时间的野外探
险,几乎可以算是在大学生探险史中破天荒地没有当地的导游。也就是说,一行十四个人是
能从原始密林中走出来,全得靠自己了。虽然每个人都带了手机和其他一切应用器具,梁应
物甚至有一支在当地借的双筒猎枪,可在这现代社会中罕有的鸟兽称霸之处,确实没法说万
  不过我和梁应物却并不担心。手上有一张官方印制的详细地图,此外去年曾有一只大学
生探险队也走过相同的线路,并且一路详细画下了地图,这一次梁应物拿到了这份地图的复
印件,所以不会有迷路之虞。至于猛兽,一般来说,所有的肉食动物除非饿到极点,通常不
会主动攻击人,更不用说这么大的一支队伍了,就算有万一,梁应物手上的猎枪可不是吃素
  此外,虽然梁应物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但我不相信从X机构出来的梁应物,会没有一
两件高科技的傍身法宝,就算没有,也会带着比手机更安全可靠的通讯工具。所以不请导
游,只是增加学生冒险情绪的手段罢了。
  学校方面在之前早就和三里屯村联系过住宿和食物的问题。车子一到,村长和几位老人
就已经在村口迎接了,同时还有一帮孩童和几个村民围观。这几位老人估计在村子里德高望
重,地位很高,他们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在他们面前,我和梁应物也只能算是毛头小
伙子,更不用说那些学生了。他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还真是过意不去。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长途舟车劳顿,大家都饥肠辘辘。村长也知道这一点,稍微寒暄了
几句,就把我们引到吃晚餐的地方。
  村子里没有专门的餐厅,但是在村子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上,早已经生起了篝火,各种各
样的野味已经串在铁叉子上,肉香飘来,看得我们眼珠子都直了,唾液不由自主地大量分泌
  不用什么椅子,所有的人都席地而坐,除了烤肉,许多菜源源不断从村子的各个方向端
过来。看来村长早已经派好任务,许多村民的家里都要一起做菜。我知道学校里一定会给村
子一笔钱,我估计这笔钱不会太多,但相信对这个村子来说,也是不小的收入了。
  和上海的餐馆不同,这里的菜虽然没有大城市饭店里的那样精致,也没有各种各样的调
味品,但却出自天然,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野味,肉要老一些糙一些,但又鲜又香,还有一大
堆刚从山里采出来的野生蘑菇,和山鸡肉炒成一大锅,那滋味,唉,现在回忆起来,虽然接
下来就会碰到极其诡异凶险的事,但之前的这顿晚餐,直到如今还让我直吞唾液。
  三四十位村民参加了这一场“晚宴”,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大餐也是难得才可以享
受到的。虽然在神农架边,经常都可以打到野味,但大多数时候都会拿到外面的市集上卖
掉,少有舍得自己吃的。
  席间,村民们向我们说了很多话,但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太懂,这种带着严重口音的普通
话,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对我们来说和当地的方言没什么两样,又不好意思句句让人家反
复说,只好以点头微笑蒙混过去。不过看学生那一边,路云好像能听懂一些,开始充当两边
的翻译,何运开和朱自力和村民们开始互相拼酒,酒是村里自酿的,酒精味很冲人,几轮下
来,何运开已经开始摇摇晃晃,朱自力倒还好,真是让人意外。
  有人问在这条路线上哪里比较好玩,什么地方的风景好。看来除了吃苦探险外,大家来
神农架一次,也想好好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于是几位常在山里走的猎户开始介绍这一路
的地形,什么地方有小溪什么地方有瀑布,哪里开阔哪里幽闭。还说了几个和景观有关的传
说,多是男女相恋,很是动人。
  忽然,旁边一个脆生生的童音说道:“还有人洞啊。”小孩子的普通话要比大人标准多
  我闻声看去,那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娃子,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通常小孩子说
出的地方,必然是他们常常玩耍的所在,可是他现在的表情,竟好像有一点惊慌失措,仿佛
刚刚做了一件错事一样。
  “人洞是什么地方啊,一个洞吗,很好玩吗?”袁秋泓笑着问他。
  “阿宝,说什么呢!”旁边一个壮年男子呵斥道,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阿宝
的身边,一把拎起他,另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就打在阿宝的屁股上。旁边几个孩子脸色发
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阿宝挨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不想多管,而且阿宝
也就挨几下,一句话犯的错误能有多大?让我奇怪的是,阿宝他爹在打阿宝的时候,表情居
然也有点紧张,落下去的巴掌一掌接着一掌,打了十多下都没停下。阿宝像是被打蒙了,也
不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洞,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样看起来,倒好似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别打了别打了,要把孩子打坏的,算了,他也没什么错啊。”几个女生看不下去了,
出言劝止。
“添金,够了。”村长发话了。阿宝他爹添金听了,又狠狠打了三巴掌,终于把阿宝放下。
阿宝双脚落了地,呆呆地发了一会愣,这才“哇”地哭了出来。
  “哭,哭什么哭,下次再乱说,打断你的腿。”阿宝他爹大声说。旁边一个女人走出
来,看样子是阿宝他娘,拉着阿宝离开。
  我看了梁应物一眼,这“人洞”看来不那么简单,村里人这么忌讳,还是不问的好。
  可是大学生们没有这么多考虑,个个都觉得这事情蹊跷,满肚子的好奇。
  “请问,这人洞是什么地方啊?”何运开问了出来。
  “这……”村长一脸为难,想了一想,才说,“小孩子乱说话,其实这地方根本没什么
好玩的。”
  “阿宝这样说,说明他常常去玩喽,怎么没什么好玩。”年轻人问起话来就是毫无顾
忌,说这话的是刘文颖。不过说起来,我好像也算是年轻人,但和这些大学生在一起,彼此
心理上的差距,还真是很大。这也可能和我之前一些奇怪的经历有关,从生死边缘走几趟,
再年轻也会很快成熟起来。
  “呸,他会常常去玩,那真是见鬼了。”添金说。
  村长苦笑:“不只阿宝,没有人会到那里去玩的,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为什么会那样说,
真是奇怪了。”
  这样一说,学生们的好奇心更重了,纷纷出言相询,看起来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也不
行,梁应物也只好问村长。
  梁应物一问,学生们立刻投来感谢的目光,我心里暗笑他果然懂得为师之道,这一下就
收了不少人心,想来在X机构中人际关系也是复杂万分,拿些手段出来,这些小孩子还不得
被治得服服帖帖。
  看见梁应物开口,村长也不好再隐瞒下去。原来依着他们原定的线路行进,大约走半天
的路,在一处名为鲍家山的小山半山腰上,就有这么一座人洞。这洞在几乎可以称做绝壁的
陡坡上,一个小孩子,是绝无可能跑出那么远的路,到这个就算是成人没有工具也很难进去
的人洞里玩的,所以刚才阿宝肯定是在胡说。小小年纪就说谎,这顿打是一定要挨的。
  我却在怀疑,阿宝真的仅仅是因为说谎而挨打吗?刚才这顿打可不轻啊,看得出阿宝他
爹是下了重手。而不仅添金,从村长到几位老人,表情都不太自然。当然,这话我并没有问
  几乎立刻就有人提议,要明天顺便去这人洞里看看。
  此话一出,一方面立刻受到其他学生的响应,另一方面,村长却变了脸色:
  “不能去啊,那种地方,不能去的。”
  果然,我心里说。
  村长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原因:“我们谁都没有去过那个洞,老一辈传下来,那个洞是
凶地,谁进去都会有灾祸降临,所以谁都不敢去。”
  只不过这个原因对于充满的好奇心的大学生而言,根本不能成为原因,接受了十几年的
科学教育,怎么会被这样无稽的理由吓倒。
  不过村长和几位老人看起来都很坚持,大多数的学生都很识相地不再谈这件事,只有何
运开还在说明天一定要去看一看。梁应物见村长满脸担忧之色,只好出言让何运开别再说下
  晚宴完毕,村长就领梁应物到住的地方,其实就是村民家里。这些村民都是村子里最富
裕的,家里也比较宽畅,可就算是这样,也几乎算是“家徒四壁”。有一家最好,有一台八
十年代产的十八英寸彩电,能收三个台,但不太清楚。而其他没有学生住的人家,大多数还
在用煤油灯。条件之艰难可见一斑。
  据村长说,就是电,也是前年刚通的。而十年之前,这里还是完全的原始生活状态。
  安排好住宿,学生们就把梁应物围了起来。所为何事,我和梁应物的心里都有数。
  “我们要去人洞。”所有的学生都是一个声音。
  梁应物早就料想到了这个情况,看到学生们意见坚决,也就同意了。对此我也没有什么
异议,且不说这种传说很大程度上是不可信的,就算有什么怪异,不是我自诩,我和梁应物
可不比常人,可以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难道还会在这山沟沟里翻船?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没有翻船,可翻与未翻之间,也就一线之差。时至今日,我仍为当
时的无知和莽撞后怕不已。
  小村的夜晚非常寂静,家家户户睡得都很早。学生们白天坐了一天车,应该说有些累
了,但想到第二天就要开始的探险,每个人都很兴奋。有些人还玩起了探险的游戏,黑夜里
十几支强力手电的光柱照来照去,惹得村里的几只大黄狗狂吠不止。
  兴奋过后,抱怨就一点点出来了。白天出了一身汗,当然要洗了才睡,可是这里没有自
来水,只好打冰凉的井水。不说打水不方便,连一个遮一遮的地方也没有。只好由几个女生
站成一圈,把男生赶开,让里面的一个洗。接下来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洗澡的地方,所
以虽然极为麻烦,也只能将就了。
  至于不时出现的不知名但出奇地大的各种外形吓人的昆虫,更是不时引起一阵阵女孩子
的尖声惊叫,在安静的村子里传出老远。
  我和梁应物住在村长的家里。村长家是二楼的房子,五年前起的。听村长说,是在山里
挖出了一支上好野参,卖了好价钱,这才有钱起房子。村长把整个二楼都让了出来,两间房
住了四个人。
有些事白天不方便聊,晚上就我和梁应物两个人,我和他也很久没有这样的聊天机会了,趁
机问他有关X机构的内部情况。对于这个全中国没几个人知道的神秘机构,我的好奇心还真
不是一般地大。
  可是梁应物的口风极紧,对于组织内部的事,就算是我这个好朋友也不愿意多说。可是
他说了几个最近碰到或其他人处理的案例,虽然有些环节说得很模糊,还是让我大饱耳福。
  其中一个案例,竟然涉及中国传说中一种非常著名的动物“年”,虽然未曾捕获,但各
种搜集到的证据,都指向这种原以为是古代中国人臆造出来的神奇生物。而这种生物,又好
似和人类在天地间最无法把握的世界的基本构成——时间有所关联。
  但大多数的案例都不了了之,毕竟以人类现有的科学基础和手段,就算X机构所能运用
的科技要超出一般水准一大截,也还是对种种超自然或自然最本源的现象无能为力。但是听
到了像“年”这样的生物真的可能存在,并且还神奇到不可测度,已经足以让我惊叹这个世
界的奥秘真是没有穷尽。
  第二天6点半的时候,就被梁应物叫了起来。平时在上海做记者,如果早晨没有采访,
9、10点钟起床还算是早的,可这下子没法赖床,好在用冰凉的井水洗漱完毕后,睡意就被
将要进入神农架的兴奋所取代。
  早饭是清爽浓稠的白粥,配以极鲜的咸菜,一会儿大海碗就见了底。不用梁应物多说,
大家都知道这不比平日的早饭,可以随便敷衍过去,待会儿的路可不好走,所以就算是吃的
最少的路云也扒了一碗半下肚。
  7点30分,一行14人在向村长和长老们挥手告别之后,踏上了穿越神农架的征途。当
然,所谓的穿越只是在神农架的一角边缘横穿过去。真正的深处,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猎人在
进入前也必须要有一去不归的觉悟,遑论我们。
  梁应物走在最前面,拿着指南针,并不时拿出地图对照,以确保方向的正确。12 名学
生走成一个菱形队列。之所以没有走成最普通的一字长龙,是为了确保在发生突发事件时,
所有的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聚拢到一起。在出发前,这些学生都接受过短时间的行军训
  我走在队伍的偏后位置,这样基本上全队的情况都可以掌握。
  脚下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树叶,我们沿着一条溪水向前走。这里并不是想像中的不见天
日的密林,视野颇为开阔,绿树青山流水,如果不是以现在这样的步速快速行进,其实还是
蛮舒服的旅游。不过听梁应物说,按照正常的行程,我们将在今天晚上到达第一个聚居地,
补充食物和水后,第三天开始就会进入一片原始密林。在那里,就算是烈日当空,也透不进
一点阳光来,要穿出这片密林,得足足走上四天,算是本次探险中最考验人的路段之一。
  这里不比寻常的旅游区,那种地方,就算没有路也已经被游客踩出了方便行走的通道,
而这里则仍是完全原生状态,地面谈不上崎岖,可高低起伏,时常要小心凸出地面的树根,
有时还要跳过横倒在地上的枯树。走了两个小时,就连我这个常常走路的记者,背着这么大
的旅行包,脚也微微酸了起来。看看正相互谈笑却大多已经汗流满面的大学生,心想接下来
的这十几天,对他们还真是场不小的考验。要知道在之前的村子,一些行李太过沉重的学
生,看看形势不妙,已经纷纷减负,把一些又占地方又碍事的零食和饮料分给村里的孩子
们,倒是让那帮娃子们笑开了怀。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几个人背着两个包。我敢打赌,
走不到三天,他们又会再扔掉一批东西。
  几乎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今天中午就会到达的鲍家山人洞。神秘的神农架里的神秘山
洞,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要比眼前秀丽的景色还要大,朱自力甚至已经开始把人洞和埃及法
老的诅咒联系到一起。不过说归说,这些大学生却没有一点真正的畏惧,而是抱着看看西洋
镜的心态,打算用所谓“科学的精神”和“科学的手段”,瞧瞧这个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人
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虽然大家早饭都吃得很饱,但那些碳水化合物早已经转化为能量,在几个小时的行走中
消耗殆尽。中午11点15分,梁应物在溪水旁一处开阔的泥地里停下脚步,让大家生火烧午
饭。十几个人拾柴的拾柴,看火的看火,忙了好一阵,才把火生起来,上面架上两个盛米的
大锅,至于菜,就是些在夏天不容易坏的腊肉咸腿和咸鱼。
  虽然菜不多,米也有点半生不熟,但所有的人都吃的很香,两大锅饭顿时被一扫而空。
之后稍作休息,探险队继续上路。
  可能是因为山里人的脚力比我们好的原因,直到下午近 2点的时候,我们才到达鲍家
  这是一座小山头,约有三百米高,虽然也有植被,但没什么乔木,看起来山体还是以石
头为主。向着我们的是背阴面,一道和地面约呈七十度角的陡坡。整面坡只有一个山洞,位
于离山顶不远处,从下面望上去,尽管有点难度,似乎小心一点,还不是无法到达。
  学生们的热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立刻就要绕道爬上去。梁应物只说了两点:一是如果
实在进不去不能冒险;二是在里面不要待太长的时间,因为我们还要尽量赶在天黑前到达下
一个聚居地。
真正开始爬这座山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虽然所有的人都已经把大旅行包堆放在一起,相
信它们还不至于霉运到在这么点时间里就被什么动物叼走。每个人只带着随身的背包,可是
往山上爬了不到50米,人人脸上都已经满头大汗。
  这里可和在什么旅游景点爬山不一样,黄山也好华山也好,山再高,路再险,好歹那还
是在走人开出来的路,有一格一格的石阶让人信步而上。而爬这座袁公山,简直比攀岩好
了多少。在之前的路程中,女生们还颇注意仪表,看到泥潭会绕过去,衣服不小心碰脏了,
眉头还会皱一皱。现在这么一爬,在有些地方甚至要以近似于匍匐的方式通过,再小心谨
慎,能保证衣服不被勾破已经很好了,哪里还顾得上干净于否。好在这次大家都有准备,带
的衣服以便宜耐磨为主,梁应物其实还准备了统一的迷彩服,只是由于女生们的反对(又厚
又难看),才没有勒令她们穿上去。这回山一爬,几个衣服裤子勾破的人恐怕就要把迷彩服
穿起来了。
  我左手抓着一株小矮树,右手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试了两下,确认了承受力后,双手用
力,很轻快地爬过了这段较陡的区域。前面的路云和梁应物正在招手,看来接下来会好走一
些。后来不时传来惊呼声,女声居多。我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为什么,我刚才一路爬上来,少
不了要拨开或利用一些粗壮的植物枝干。神农架这种地方,是生物的天堂,不但植物又粗又
状,昆虫也是如此,有时候推开一块石头,就会看见一条一尺长的蜈蚣游出来;晃一晃半人
高的杂草,几点黑影就挟着刺耳的振翅声盘旋起来。好在每个人都擦了当地人做的驱散蛇虫
的药膏,黑黑的,散发出异味,其中很可能就有一些蛇虫的尸体,手脚、脸、脖根部位涂一
点,等闲蛇虫不会再靠近。但是换而言之,万一在这种措施之下还被攻击,多半就会含毒,
必须立刻采取急救措施。
  我心里却在暗暗奇怪。这鲍家山虽然没有一条正式的上山之路,可是我们走的这条路,
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好爬得多,与其说是梁应物眼光好,挑了一处方便上山的地方爬,倒不如
说更像是一条被荒废多年的上山小道。回头看一看,一路上来,除了有少数地方要小心注意
之外,大多数地方就是脚下不稳摔下去,也多有可抓之处,出不了人命。只是这人洞现在已
经成了禁地,如果这是条多年前的小路,那么当年,是什么人在这里上上下下呢?
  虽然说有了这条“路”,可是队伍的行进依然很缓慢。我估计梁应物可能很早就开始后
悔了,后悔不该同意去人洞,这下子要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站才怪,第一天行程上就出这么
大的问题,一定让这个一切都喜欢按计划行事的人很不舒服。不过梁应物这个人是死硬脾
气,心里不舒服才不会说出来,而且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都爬到这分上,已经不可能退
  所有人都站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上山容易下山难,就算是立刻下山,
回到堆放行李的地方,也得四点多。
  梁应物终于发话,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下去看一看人洞也对不起大家付出的辛劳,可
是由于时间关系,在洞里呆的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
  对此,没有人持异议。许多人到现在还气喘如牛,有些人已经开始抱怨,说早知道就呆
在下面看行李了。
  在人洞的外面,有一块延伸出来的石台,可供人落脚。而从山顶下到人洞,尽管要比刚
才爬上来陡,可还是有供人抓手落脚的地方。不过毕竟这里要比刚才危险得多,万一没抓住
摔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梁应物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固定好登山的专用绳索。他是个做什
么事都预留退路的人,连绳索也用了两根,一根松脱,还有另一根。无论哪根都足够承受一
个人的重量。
  我第一个抓着绳子爬下去,梁应物在上面看着绳索,最后一个下。山洞离山顶大约有十
几米,虽然女生们大呼小叫,最终还是有惊无险,所有人都安然进了洞。
第三章 一条通向坟墓的甬道
人洞里相当宽畅,洞底离地面有四五米高,初看上去洞有近百平方米。在对着洞口的左前方
洞壁,还有一个黑黑的通道,洞中套洞,看来可能还别有天地。
  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平平无奇,整个洞相当干燥,几块散在地上的大石头上也很
光洁,没有水印和被腐蚀的痕迹,这点倒确实有些奇怪。因为这是山的背阴面,照常理该潮
湿才对,而神农架也不是少雨水的地方。不过我不是学地质的,这样的现象说不定也不算
  在所有的学生都对人洞表示失望,并要求快快探一探那个通常后面有什么时,我却听到
身边传来一句“有点奇怪啊。”我转眼望去,是梁应物。
  “是啊,这个洞太干燥了。”我说。
  “不仅如此,你注意到了吗,这里没有蝙蝠,而且,地上连杂草、苔藓之类的植物也没
有。在神农架这种地方,有这样‘干净’的石洞,真是不同寻常。”
  我和梁应物交谈的声音既轻且快,因为我们无法确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或许我们只
是在杞人忧天,没必要说出来造成学生的恐慌。
  “去不去?”梁应物看着前面的入口,语气中竟有着一丝犹疑。毕竟他要对这些学生的
安全负责,不能胡乱冒险。
  我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学生,赵刚和何运开已经拿出手电往里面照。我向梁应物苦笑了
一下:“你说呢?”
  “我在前,你在后,小心一点。”梁应物说。
  我点头。
  穿过几块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大石头,我跟在袁秋泓的后面进入通道。老实说,我真的
感觉有些怪异。或许是村里人说的禁地让我心理上有了些阴影,总之,我觉得这里死气沉
沉,沉闷而无生机。不知道在通道的另一头,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当然,或许和刚才那块空
地一样,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条一两米宽的甬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有的地方会忽
然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得很小心地走过去,以免撞痛。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往前走,整个洞里
非常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借着手电,我看到前面的女生手拉着手,我想她们是有些怕
  甬道里高低起伏不平,忽而爬上,忽而往下,走起来的时候脚上要用点力,免得人踉踉
跄跄不知摔到哪里。所有的人都打开了手电,强力手电的光柱很集中,笔直地照出一条路,
但发散性比较差,加之高低起伏,照到的地方有限。14 条光柱一起照向四周,还是觉得前
  甬道非常深,我估计走了大概有七八十米的距离,却听见前面梁应物咦了一声:“死
  光柱向前照去,照在坑坑洼洼的岩石壁上。不过再向前稍走几步,就发现原来不是死
路,而是一个弯道。这个弯转得非常大,和我们原先的那条甬道折成了一个锐角。转过去之
后,由于角度太大,洞外的阳光已经完全照不进来,四周的黑暗和14条手电光柱形成强烈的
  再向前走了近八十米,又是一个锐角的大转弯。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两次转折,
就好像一个三角形一样,再走下去,应该又回到和刚进来时的大石洞差不多的地方,所以多
半还是个死胡同。不过这样长的自然形成的甬道,倒也颇为少见。虽然有许多洞也很深,而
且九曲十八弯,但很少有像这样走直线,再转两个非常干脆的大弯的。
  甬道稍微宽畅了一些,可以容两三个人并排走了,路也平坦了一些。走在最前面的梁应
物却又轻轻“咦”了一声。在这样的山腹中,他的感叹虽然轻,却依然可以被每个人听见。
  我从后面用手电向前照去,立刻知道他为什么惊奇了。光柱向前射去,尽头一片模糊,
幽深漆黑,前方不远,竟然又是一个大空间。我回忆了一下,刚才洞口的那个大广场,我们
都已经细细察看过,只有一条通路,再没有第二条转回来的路吧。这个念头只闪了一闪,就
被立刻打消,单看前面的漆黑一片,就该知道和前面不是一个地方了。想必是刚才的两个转
折三条甬道,上上下下,总的来说有着微微的坡度,所以前面该是位于刚才来时的石洞上方
或下方的空间了。
  我心里期盼着别是在上面才好。因为从刚才走的路看,如果是在上面,那么和下面那个
洞之间的石壁应该没有多厚。那么多人踩上来,别忽然蹋陷下去。
  因为有着这个小小的并且略有些莫明其妙的担心,我的好奇心让我快步走过前面的学生
们,想要快一点看到前面的情况。这个有着相当神秘色彩的人洞里,居然有着这么长又这么
特异的石甬道,而甬道通往的场所,究竟是怎样的呢?
  前面的梁应物也加快了脚步,几个大步就走完了甬道的最后几米,跨入了前面的大洞,
手上电筒的光柱来回扫了扫,确定这个洞内的情况。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也把手电筒对着那边照。但从我的角度照不到什么东西,大半的光
柱都落在梁应物挺直的背上。就在这个时候,我明显的感到,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虽然光柱在晃动,但我想我没有看错,梁应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居然让他的整个人都
震了一下。我的心一下子抽紧。这是一个人在这样幽闭黑暗的地方,遭遇突发状况时的正常
反应。重要的是,我知道梁应物这个人,涵养的功夫比我还要好很多,虽然不至于说泰山崩
于前而不动声色,但有着X机构工作经验的他,恐怕就是看到一头牛开口说话都不会有这样
特异的反应。
这些对前面状况的分析,其实都是在我脑子里一瞬间完成的。我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
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梁应物在震了一震后,立刻就做了一个动作,使我更加确信,
前面有问题。
  他举起了左手,那是一个阻止后面的人上来的姿势。
  我想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因为这样一个动作而退回
去。而且,我相信那时大多数人还没觉察到梁应物的异常。
  紧跟着梁应物的是何运开,他完全没有理会梁应物的示意,不知道这个神经粗大的肌肉
男是视而不见呢,还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梁应物的动作。他往前走了几步,手电扫到前方某个
地方,人就像被电到,一下子呆立着不动,嘴里发出“啊”的一声低呼。这是一个快速的吸
气音,通常只有被吓到的时候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大概10秒钟的工夫,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到这个石洞中。手电筒的光柱在这
个石洞里划过,“哐当”几声,四五个手电筒掉在了地上。然后是尖叫声,所有的女生在第
一刻的巨大惊骇后,呆了3秒钟,然后齐齐发出凄厉的尖叫,甚至朱自力、赵刚等几个男声
也大叫起来。急促的气流快速通过声带,声嘶力竭的叫声在黑暗的山洞里持续地回响着,我
只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努力地吞了口唾液,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手电筒光柱所及,骇然全都是白森森的人骨!
  这个洞,似乎比先前那个还要大,可是洞内的大多数地面,竟全都被人骨所覆盖,不知
道有多少具。顺着光柱看去,不是惨白色的骷髅头就是肋骨或蜷缩的手骨,甚至还有几具幼
童的尸骨。如此多的尸骨,不知已有多少年,就好像当年日军侵华时的万人坑。由于尸骨众
多,这里又相当封闭,空气中发散着奇怪的味道,而没有被手电照到的黑暗中,也闪着点点
  先是村人们的警告,再是穿过长长的甬道,忽然看见这样一副白骨横陈的情形,那可要
比在光天画日之下,在南京看万人坑遗址可怖得多。难怪柔弱的女生们如此失控,高声的尖
叫到现在也未停歇,她们拼命地发出尖锐的颤音,仿佛要借着这种发泄方式,把心中深深的
恐惧驱逐到周围的黑暗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相信突如其来的恐惧,或者说是震骇,胆子再大的人也抑制不了,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完全无法掩饰地表露出来,而有的人还可以比较好地控制自己,并且让大
脑在短暂的空白后迅速恢复到思考状态。
  对我和梁应物来说,看到这些遍地的白骨,可能是震惊的感觉要大过恐惧。经历过真正
恐怖的我们,明白这些尸骨本身并不能带给我们伤害,而尸骨给人的恐惧,其实是人对于死
亡状态的天生的恐惧,对于一些经历过死亡边缘、自修罗场里回来的人,或者对一些好奇心
旺盛到连对死亡状态也有好奇的人来说,初见的震骇之后,就可以很快镇定下来。
  “别叫了。”梁应物重重地喝了一声。
  “就是,一些骨头而已,你们翘了也是这副样子,有什么好怕的。”何运开大声说。不
过我倒觉得,虽然他的声音要比梁应物还要大一些,可似乎心里还是有点虚。
  “呸。”
  “你才一样呢。”
  何运开的话倒是起了作用,女生们一边啐他,一边也慢慢恢复了过来,至少不再发出那
种将我耳膜刺激地隐隐作痛的声音。我怀疑在这样的小空间里,这些天赋高音的女性在把自
己的声带叫破之前,很可能我的耳朵就先不行了。
  梁应物在自己的手表上按了一下,夜光灯亮了起来。
  “现在是3点45分,我给你们10分钟的时间,10分钟后我们返回,希望你们抓紧时间,
如果你们不想今晚在这样的黑暗中走太长时间的话。当然,你们也可以要求现在就回去。”
  初时的恐惧过去之后,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希望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勇气
和胆量,所以纷纷要求多看一会儿再走。明显可以看出,有几个人是在硬撑。我心里暗暗发
笑,这样来表现自己的勇气,其实只能说明他们还未完全成熟,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
她们对这样的勇气一点都不感兴趣,她们觉得那只是男人的无聊和莽撞,完全不懂得要体谅
她们的心思。
  所有的女生都缩在洞口,没有一个愿意走到那些尸骨中去。男生则用手电照来照去,小
心翼翼地走动着。
  我站在梁应物的身边,我们两个都是有冒险基本常识的人,做出来的举动也如出一辙。
两条手电光柱从洞口的左侧开始,沿着洞壁由上而下扫动,并且一点一点向右移。等到移到
洞口右侧时,洞内的基本情况已经看清楚。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要有所动作,前提是先尽
可能地了解周围的情况。
  洞内的空间非常大,大约是前一个洞的两倍多,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在洞的中央有一个
小水潭,这里是不见天日的山腹,一路走进来,四周和一般的洞穴不太一样,非常干燥,虽
然山脚有溪水,可是在这里出现一口水潭,却也是极不寻常的景观,如果没有遍地的尸骨,
倒是个不错的旅游之处。
  和之前一路走来一样,这个洞里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没有蝙蝠,没有地衣。基于村人
对于这个人洞的禁忌,虽然之前我并不太相信,可是看到了这满地的尸骨后,我担心洞内别
有玄虚。不过很仔细地观察过之后,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心底莫明的有着一丝排斥
感。我常常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这样的直觉使我很容易介入到特殊事件中,也往往使我在
身陷险境时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不过现在我不太确定,我这种希望尽早离开这里的感觉,
是因为这里的尸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梁应物也说了,只呆10分钟。
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白骨,走到洞中央的水潭处。这个水潭的面积只有两三个平方米,靠近
水潭的地面微微有些潮湿,可是依然没有苔藓类的植物。我用手电筒对着水潭直照下去,水
面非常平静,没有波动,水很清,看不到底,估计很可能也没有鱼、虾等水生物。
  在我借助手电的光线,仔细看地上的那些人骨时,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些人到底是怎
么死的?可以看到这里有锅、碗的碎片,不远处还有铜香炉,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人
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是这满地的白骨,看过去怕有数百具之多,就连皮肉不存的骨骼,
都让人有“堆积”的感觉,尽管这里有近五百平方米,可是也不可能容纳下这么多人生活。
  在白骨中,有一些骨架极小,想必还是孩童。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上来,
方才上山时那条似有似无的山道,是不是这些人在多少年之前踩出来的,为什么孩子也要进
洞,而进了洞又为什么不出去,是饿死的,还是有其他什么死因?我注意到,有相当多的骨
骼并不完整,随处可见单独的臂骨、腿骨甚至是肋骨,想到当时残肢断臂的血淋淋场面,连
我也心中一堵。
  当时在这里所发生的事件,一定很不简单,就如同远古神话的缘由,有少数是因为一些
让人留下深刻印象或深远影响的事件,经过不明真相的人们口口相传而变得面目全非,在这
个人洞里所发生的惨剧,也一定辗转流传到了附近的村落,尽管真相无从得知,可是一定有
些不同寻常的凶险讯息,使此处被列为不得靠近的禁区。
  越是深入思考,我越是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距离这些人的死,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了,可
是事件是这样的离奇,以至于现在我站在这里,竟然有一种身处险地的感觉。我回头看了看
梁应物,手电的余光打在他脸上,表情也和我一样凝重。
  “集合了,我们准备出洞。”其实还没到10分钟,但是一听到梁应物喊出这句话,包括
何运开在内的所有男生,都乖乖迅速回到了洞口,不过相信回到了上海,他们一定会为自己
在这尸骨中的表现而大肆宣扬。而女生们更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对她们来说,大概在这里
过一分钟,就像一天那么长。
  梁应物不敢大意,清点了人数,确认是14个没错,便率先转身进入了甬道。刚走了一
步,他忽然回过头来,说:“每个人拉着前面人的手,万一有人掉队前面的人立刻报告。”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来,他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只是一堆白骨而已,恐怕他也和我一
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样的命令,如果是在平时发出,一定会被男生们嘲笑,可是现在却没有人发出异议,
每个人都伸出两只手,和前后两个人保持紧密联系。这一次我没有像来时一样走在队伍的末
尾,而是走在梁应物后面。走在我后面的是蒋玮,冰冷的小手腻腻滑滑,全是汗,看来被吓
  “出去之后,你会把这个地方上报吗?”我轻声问梁应物。他自然明白,我所说的“上
报”,可不是指上报学校。
  “先让当地政府组一支考察队来,如果发现什么再看吧。”梁应物低沉地回答。
  折过第一个弯,所有人的脚步都加快了一点。和来时的探险心情不同,现在大家都想尽
快离开洞内的黑暗,回到外面的阳光中。虽然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太阳再过一会儿也就要落
  “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梁应物猛地停下脚步,一瞬间,我的心被激得狂跳起来。
  十几道手电筒的光线照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刘文颖脸色惨白,而站在旁边的何运开则一
脸的尴尬。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根白森森的东西,竟然是一根臂骨。
  “你要死啦,脑子有毛病啊。”刘文颖大声骂。
  这是男生最喜欢玩的吓唬女生的把戏,可是在此时此地,却非常不合适。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把东西丢掉。”梁应物语气严厉。
  何运开“哦”了一声,悻悻地丢掉那根骨头。
  转过第二个弯,很快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是的,重见天日,那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相信每个人都这么想,这样的黑暗,实在是
太难熬了。
  忽然,我觉得梁应物握着我的手用力地紧了紧,步伐也明显放慢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我们进来的时候转了几个弯?”梁应物问。
  “两个啊。”我说,心里却奇怪,梁应物不可能连这都不记得的。
  “几个弯?”梁应物一下子停下脚步,又问。这次的对象是我身后的蒋玮。他的声音急
促,而我这个对他非常熟悉的朋友,竟然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恐惧。
  “两个弯啊,那多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转了两个弯了,快走啊,有什么话出去再
说。”蒋玮一心要赶紧出去。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我沉声问梁应物。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非常不妙的情况。可是他就在我前面走,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啊。
  梁应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把头转了回去,向前看。
  向甬道的出口处看。
  “天哪,怎么可能……”袁秋泓失声叫了起来。
  我不用听她接下去说的话,在她叫出“天”的同时,我已经知道了哪里不对。
  没有光。
  已经转过了两个弯,前面该就是甬道的出口了,现在是四点左右,外面应该还有充足的
阳光,所以外面的那个洞还是比较亮的,所以甬道里也该有点光线。
  可是没有。前面除了手电的光线外,黑漆漆一片。
  “所有人关了手电。”梁应物下令。
  14 道手电的光在三秒钟之内就灭了,然后,所有的人陷入黑暗。
  绝对的黑暗。没有一星点的光。
  梁应物重重地出了口气,再次拧开手电。
  “我记得进来的时候路高低不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挡住了光线?”袁秋泓说。
  这次不用梁应物回答,已经知道这一回凶多吉少的我说:“你记的没错,可是上一个弯
转过来,我们已经走了近二十米,你觉得这条路还和原来一样高低不平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也有点抖。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这条已经不是我们进
来的路了。
  前面漆黑一片,到底通向何方?
  “说不定外面忽然下雨,神农架的天气说变就变的,一下雨不就没光线了?”朱自力说
出的理由,大概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可是路已经明显不同了,这个理由说的通吗?
  安静的可怕,所有的学生,在这一刻都不知所措。如果说之前的白骨,让恐惧在每个人
的心中埋下了种子,那么现在这颗种子已经发芽,紧紧地缚住所有人的心脏。我知道从小在
科学的环境中长大,自认为一切都可以理解、可以掌握的人,第一次陷入无法解释的困境中
会有什么反应。我曾经经历过,而这些学生,说到底还是孩子,连我和梁应物都一时无措,
更别提他们了。
第四章 死循环
往前走,还是退回去?”我问梁应物。
  “先退回去吧。”梁应物思考了片刻说。
  “退?”我有些迟疑。
  “大家向后转,先回去,走的时候慢一点,手电仔细照一下两边的洞壁。我们可能走到
岔路上去了。”梁应物此话一出,所有的学生都出了口气,岔路,这是惟一的解释,我想他
们一定都同意梁应物的猜测,一定是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或许有一个难以分辨的岔路口,
或许白骨洞那儿其实有两条甬道的入口,一时不察走错了。
  岔路啊,这样的解释,虽然听似合理,但可能吗?
  以我对梁应物的了解,当然知道他是个绝对理性的人,尽管进入X机构有好几年,遇到
过甚至比我还多的超自然或超出一般人类想像的事件,但是他始终是以科学的、理性的态度
去对待,相信这也是整个X机构对此类事件的态度。抱着这种态度,无论碰到什么状况,都
要有严密的分析和逻辑推断支撑,不放过任何细节。所以梁应物现在才会说退回去,看看是
不是走到了岔路上。只不过我相信尽管嘴里这样说,他心里对自己说的话所抱的希望,绝不
会超过万分之一。
  如果是甬道里有岔路,怎么来的时候没发现,回去的时候也没发现,要走错14个人一起
错;如果说白骨洞里有两个通路,则更不可能,先不说大家都没发现有两个通路,而且女生
们压根就站在进来的甬道口没有动过,有这样清晰的坐标,怎么可能搞错?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我们已经陷入麻烦了。
  回去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放缓了脚步。一个弯,再转过一个弯,前进的速度
越来越慢。14支手电在周围的石壁上作地毯式的搜索,终究还是回到了原先的白骨洞。
  尽管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我十分颓丧。等到那些学生几乎是用手围着这
五百平方米的大洞摸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甬道口时,几个男生已经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
惶恐,破口大骂起来:
  “看来,只有往前走了,虽然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但总比待在这里好。”梁应物立刻做
出了下一个决策。经验告诉我,既然来路已经令人无法理解地消失了,那未知黑暗的另一
头,毫无疑问隐藏着危险。梁应物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除此之外,似乎已经没有更好
  学生们的手电依然仔细地照着两边的石壁,徒劳地想要找出并不存在的岔路,结束这一
场噩梦。而我和梁应物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黑暗中,手电在前方的黑暗里投出两道不断
交错的光柱,我紧紧盯着那里,那是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
  转过第二个弯了。所有的学生开始祈祷,祈祷这条就是进来的路,祈祷在路的那一头就
是出口,只不过因为下雨而使阳光照不进洞来。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脚下的路平坦依旧。我心里清楚地明白,这,绝对不是进来的那条
  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出口了,相信梁应物也看到了,因为他把原先就缓慢的步伐进一步
放慢了,每前进一步都小心翼翼,并注意着两边洞壁的反应。在这种未知的神秘环境中,任
何平时觉得没有问题的地方都有可能忽然发生状况。
  随着离洞口越来越近,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里一点点成型,不
会吧,难道说,竟然离奇到这种程度?
  走出洞口的一瞬间,我一阵眩晕。我那该死的直觉总是在非常糟糕的时候发挥作用。即
使是梁应物,看到眼前的情况,也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对从
后面涌上来的学生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了,因为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居然又回到了洞
里,从白骨洞出发,走了一百多米,当中转了两个大弯,然后,就像画了一个三角形一样,
最终又回到了白骨洞里。
  是的,就像用笔在纸上画三角形,笔尖在最后还是可以回到原先的那个点上,可是在这
里,在这个现实中的山洞,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没有岔路,没有第二个洞,怎么可能又回到
  山洞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就是旁边同伴重浊的喘
  “鬼……鬼打墙了。”费情缩在卞小鸥的怀里,颤抖着说。
  何运开的气息越来越粗,他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两个一样的山洞,不
行,我要再走一次。”他忽地一个转身,一个人跑进了甬道。
  “何运开,回来,别一个人去。”梁应物急忙喊,可这个时候,何运开又怎么听得进他
  梁应物连忙跟着跑进了洞,我紧跟着他也跑了进去,在我后面,所有的学生也跟着跑。
  两个弯很快就转了过去,等到我们又跑出甬道时,手电筒照到的,依然是满地的枯骨。
还是白骨洞,何运开蹲在洞口不远处,双手抱头,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的眼睛从面前的枯骨上慢慢扫过去,心里不由得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这些人,莫非就
是困死在这儿的?当年,他们也是走了进来,然后发现再也走不出去了?
  “人洞”,这样的名字,莫非是因为,这是个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洞,是个吃人
  “大家镇定,不要慌,虽然我们遭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况,但如果一乱,只会使事件越
来越糟糕。”梁应物的话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恐慌已经无可避免地在这些年轻人中间蔓延
“大家听我说,我们还有希望,你们要知道那多并不是一般的记者,他以前曾经经历过比这
更奇怪更凶险的事,对这类事件非常有经验,有他在这里,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办
  我算真正领教了梁应物的手段,真是为求目的什么招数都用的出来,自己X机构的身份
不能曝光,就为安抚学生的情绪,先把我出卖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显然非常重要,梁应物这样一说,无疑让
我系众人期望于一身,千斤重担一人挑啊。
  这话一出,所有的学生都望向我,手电的光线下,大家的眼睛里满是希望。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梁应物的话:“是的,我确实有一些此类的经验,其中最
重要的一条,就是不管碰到了什么,都要镇定,然后用理智去分析,尝试一切解决问题的可
  尽管我的话里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学生们还是稍稍镇定了下来。
  “大家整理出一块空地来,检查一下随身的行李,然后把水和食物都拿出来,堆在一
起。”梁应物看到大家已经可以听得进话了,立刻发出了实质性的指令。
  许多学生在照做之前,都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居然还可以在
心里微微有点得意的情绪,真是有点佩服自己。
  大家用脚把旁边的白骨踢到一边,整理出一块大概六七十平方米的空地来。我把背上的
背包解下,坐在地上打开背包,借着手电的光线,查看包里有什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派得上用
处的东西。
  长时间使用后,手电的光线已经弱了不少。我心里苦笑,原本还笑那些学生带了太多的
零食,可现在不知要多久才能脱困,看起来多半我包里有用的东西是所有人中最少的。好在
我这里还有一段登山专用的尼龙绳,一把短刀,此外,一个红外线的夜视望远镜没准什么时
候也会有用。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再用手电筒仔细地照包里的角角落落,看看有什么东西
漏了。打开前面的拉链,我发现还有两节大号电池。我心里一震,忙把电池拿出来,塞进口
袋里,大声对梁应物和其他人说:“从现在开始,大家要节约手电,谁有备用电池先统计一
下,大家在整理完东西后,保留两支长明手电,其他全都关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所有人的手电光线都和我的一样,已经呈现出黄色,
而不是最开始的强力白光。在这个洞里,如果没有了光,那可是真会让人发疯的。
  “大家看一下,如果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包括打火机,也放到一起保管起来。”梁应物
把自己的手电关了,补充说道。
  集中起来的食品有一大堆,可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膨化食品,虽然味道很好,可是一点
都不管饱,饼干只有七八盒,其中最管用的一盒压缩饼干是梁应物贡献的。再就是两个方腿
和几根肉肠。饮料有牛奶、酸奶和可乐等。对此我倒不是太担心,虽然人缺了水能坚持的时
间远比缺食物的情况下短,但如果那口水潭没问题的话,就是几乎无限的水源。
  午饭吃得早,运动量这么大,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本来带的食物远不止这些,
但大多数都和大件行李一起,堆放在山下了。
  “快把手电关了。”我看到大多数人居然还磨磨蹭蹭,没把手电关掉,等到手电没了
光,看他们怎么哭去。在这里,真正是只有有光,才能找出关键所在,成功走出这个“人
  “朱自力和何运开拿着手电,保持周围的警戒,其他人快关了。”在梁应物的催促下,
很快整个山洞里只剩下两道昏黄的光线。与这两道光相比,四周地上的人骨发出的磷光,倒
更显眼些。只是想到这些磷光背后代表的东西,每个人的心都冰凉。
  “见鬼。”我忽然骂了自己一句,从腰间摸出手机来。震惊之下,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只要能和外界保持联系,找到出去的办法总该没有问题吧。
  看到我把手机拿出来,所有的人都醒悟过来,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连梁应物也不例
外。照理被困后的第一反应该就是拿手机和外界联系,可是这次的被困实在太不寻常,平时
再冷静的人,如今竟也失了方寸。
  我的手机是诺基亚8210,前两年的机型了,但一直很好使,我又没有频繁换手机的兴趣
和财力,便一直用到现在。昨天在村里的时候,我还和报社里通了个电话,信号还可以。可
是现在再看闪着荧光的屏幕,左边的四格信号标志,如今竟一格也没有了。
  我原该想得到,本来神农架的手机信号覆盖就不充分,在这样的山腹里,没有信号更是
非常有可能。但希望一个个被打碎,握着手机的手指也不由用力握紧,指节处握得发白。
  我还不死心,拨出上海的报社总机号码,屏幕上显示正在拨出中,但果然很快就跳掉
  “没信号。”虽然我的声音不响,还是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到。抬起头来看看大家的表
情,手机微光映照着的年轻脸庞,每一个都极其严峻。
  “我也没有。”
  “我也没信号。”
  14门手机,不管是摩托罗拉、诺基亚、三星,还是号称“手机中的战斗机”的波导,全
都没有信号。
  最先进的科技,在这个原始而凶险的地方,全然失去了作用。我拿着手机在洞里走了好
几圈,试了无数个方位,还差点被一根大腿骨绊倒在死人堆里,屏幕上的信号标志,还是一
格都不露面。
“要再走一次。”我放弃了对手机的努力,向着甬道的方向,对梁应物低声说。
  “你想到了什么?”梁应物问我。
  我摇了摇头,却想起黑暗中他看不见我这个动作,说:“没有,可是,我们一直在往前
走,每一步都是自己迈出去的,不管怎么绕,没道理会再回到原点。虽然转了两个弯,但
和延着一条直线走的概念是一样的,向前走出几百米,怎么会又忽然回来了呢?这一回,和
我从前碰到过的事不太一样。以前不管事情怎么怪,但我总想得通,那背后一定是有个说得
通的理由的,尽管那个理由可能远远超越普通人的理解。”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和我的感觉一样,从前的事件,就像是一团乱线球,我可能看不
清线的纹路和缠绕方式,也看不见线尾,但总可以找到线头在哪里。可现在,我就像对着一
个乒乓球,光溜溜的,连下嘴的地方都找不到。”
  “对,就是这个感觉。所以,问题一定出在甬道里,特别是那两个转弯的弯道口,那里
多半有古怪。”
  任何事情,都会有关键的那一点,找到那一点,虽然问题未必可以迎刃而解,但至少可
以知道该往哪儿用力使劲。
  现在,我和梁应物都认为,那关键点一定就在甬道内。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和
梁应物怪事经历多了,都相信自己有那么一点直觉,仔细地再走一遍,相信可以找到解决问
题的蛛丝马迹。
  在叮嘱了学生们小心四周的突发情况之后,我和梁应物又一次走进了甬道。不用看,我
都能感觉到黑暗中,身后那12双期盼的眼神。他们一定希望我这个据说经历丰富的记者,可
以帮他们渡过眼下的难关。
  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自信了。这个世界,实在是有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已经把自己的感觉发挥到最灵敏,每走一步,都顺着手电的光柱,用心地看周围的变
化,我甚至用心地感觉四周气流的变化,每一丝微小的声音和气味的不同,每到转角,更是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来回走了几遍,而行进的每一步,我都确保踩得扎扎实实,一只脚
迈出去,等完全踏在地上,另一只脚再离地。山洞里要比外面凉得多,但我依然很快就衣衫
尽湿。相信梁应物也和我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心力,试图找出这甬道的破绽。
  可是,我们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出了甬道,迎接我们的是两道手电的光柱,后面是12双
期待了半个小时的眼睛,还有白骨。
  又回来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像不知不觉间通过了一扇空间转移的大门,自己却
一无所觉。
  何运开和朱自力拿的手电,光芒又暗了一些,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没电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甬道,握着手电的手颤抖着,晃动的光线更使甬道口看起来
莫明的妖异。我相信许多人都想再去试试看,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人一定会再做很多次徒劳
无望的努力,才会彻底放弃希望,可是在这里,在黑暗中,那个甬道让人产生的恐惧,竟然
让人连试一试的勇气,都产生不出来,宁愿停留在这个满是白骨的洞里。因为就连我也相
信,这个甬道既然能让人走不出去,很可能也可以让人走不回来。
  “你对学生说些什么吧,现在需要安抚大家的情绪。”梁应物对我说。
  “说什么啊,你说说什么,连我们都没有办法,还能说出什么来。至于安抚情绪这种
事,你最擅长。”
  梁应物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开口对大学生们说:“同学们,我想大家都已经明白,
我们被困住了,原因不明。总之我们暂时走不出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这种困境,
似乎不太可能是人为的,而是这个‘人洞’在起着神秘的作用。我相信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
法,只要我们这14个人在一起,齐心协力。我们都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相信自己的知识和能
力。今天大家已经很累了,所以先休息,明天早晨开始,我们详细分析讨论目前遭遇的情
况。今天晚上大家也可以想一想,有什么可能性会造成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承认梁应物是个好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照顾到学生的情绪,尽可能地使他
们不要悲观绝望,集合起众人的力量以求突破难关。可是在我的心底里,一点都不乐观。
  我同意梁应物的观点。照目前的情况看,似乎不太可能是有什么人故意使我们陷入到这
样的困境。但这样反而糟糕。如果是人的话,再怎么先进的技术,人总会有破绽,有马脚,
有线索可寻,人是会犯错误的。可是如果没有人的因素在里面,只是单纯的这个洞的古怪,
那就几乎无懈可击。
  你可以想像,人类破解自然的一个奥秘,需要多少代人的知识、经验和智慧的积累,绝
没有一蹴而就的先例。如果这个洞的现象,代表着一种新的知识,新的规律,那么凭我们这
14个人想要破解,这是连奇迹也无法做到的事,如果真的可以发生,那只能称之为神迹了。
要知道,我们并没有时间,我们的食物有限。
  梁应物继续说着:“现在颁布几个临时规定,如果大家想出去的话,就一定要遵守。
一,从现在起,限量供应食物,每人一天供应一次食物,原因不用我多说了吧;二,晚上睡
觉时,所有男士轮值,每一轮两小时,每晚四轮,从我和那多开始。另外还有一个建议,建
议大家不要随意单独进入甬道,那里一定有古怪,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黑暗中,除了手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以当做时间的标志。到了晚上7点多,照射四周的
手电筒光柱,只剩下一根。那并不属于之前何运开和朱自力的任何一支手电,那两支手电已
经没电了。现在亮着的,是路云的手电。
  在50平方米居住区的外面,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厕所。没有其他的材料,惟一可用的,只
有人骨。用人骨堆出来的隔离墙。在后面方便的时候,蹲下去,对着自己的是好几个骷髅
,和人身上各种各样的大骨。在垒这道墙的时候,朱自力和卡小鸥的手在发抖。这将是他们
很多人今后上厕所时的噩梦,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其实,什么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随便跑一个地方上厕所,都不会被人看见。可是一来女
生不习惯,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包括我和梁应物,都希望在上厕所这种相对单独的处境
中,可以有一道手电照着自己的位置,心里安定一些。
  没有人有聊天的兴致。朱自力曾打起精神,和大家讲鬼故事,可是只讲到一半,就说不
下去了。自己已经脸色惨白,被恐惧牢牢抓住心神,这鬼故事怎么还说得下去,只怕没等吓
到别人,自己的心脏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不停地看表,时间从未过得像现在这么慢。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到8点多的时候,
大家就开始睡觉了。
  每个人的衣衫都很薄,没睡的时候,已经有点冷,只是心思被恐惧占领了,才不太觉
得。一躺到地上,冰冷的地面就让人一抖,然后阴寒的山气直逼上来,冷得直打哆嗦,几乎
躺不住,还怎么睡得着。没有办法,五个女生抱成一团,男人们也拼命挤在一起,一来取
暖,二来壮胆。
  我是第一个值夜的,两个小时,比两天还长。四周寂静,隐隐传来女生的抽泣声。好在
两个小时守下来,没什么异常状况发生。当然,在那手电筒照不到的大部分的黑暗区域中,
或许无声地发生着什么,也未可知。
  大约快11点,我把梁应物叫起来接替我。
  等到梁应物值完两小时,躺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着。这里,实在太阴冷了,危
机四伏的地方,要安心睡去,谈何容易。我心里不断想着今天进来时的情景,从外面的洞进
入甬道,然后到白骨洞,然后几次折返,像电影一样,一点点回放。我想努力整理出些头
绪,却最终还是一团乱麻。
  惟一回想起来、有点印象的是,在第一个石洞的时候,就已经稍稍感觉到有点异样了。
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可以想到,或许就有希望了。
  “这些人,像是清朝的。”察觉了我没有睡着,梁应物躺在我身边轻轻说。
  “清朝,你说这些人骨?”
  “我看到几块没有烂干净的衣服布料上的图案,还有,我看到了一些扎辫子的头绳。”
  我不由暗暗佩服梁应物的观察力,这些我都没有发现。
  “我还有一些发现,我推想,推想……”
  梁应物的语音忽然低沉了很多,并且欲言又止。
  “什么?”我追问。
  “算了,慢慢再说,先睡觉。”梁应物出人意料地回避了我的追问,不管我再怎么催
促,竟自顾自睡了过去。
  “见鬼。”我暗暗骂了一声,也只好努力培养睡意。
第五章 黑暗中的实验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一片冰寒中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个人从混沌中回复神智的时候,心灵最软弱。当昨夜的种种重新涌进我的脑海中时,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然是掺杂着
微弱手电光线的黑暗。
  我看了看表,才5点不到。
  我缩了缩身子,我想我是被冻醒和饿醒的。食物有限,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吃东西,就是
今天,也只能吃一顿。这种饥饿感,将维持到我们脱困,或者直至死去。
  我睁着眼睛,细细思索。睡了一觉后,冰凉的石地虽然让我清醒了一些,可是就像昨天
梁应物说的,整件事和一个乒乓球一样,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至少只想不行,要多走几
  可是回想起来,昨天一进入甬道,就再也找不到出来的最后一段路。难道这是一条单向
不可逆的路,还是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触动了什么,引发了变化?
  我苦苦回忆,昨天一路走来,是否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进入甬道之后,因为地形特
异,所有的人在行进时都很小心,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场就会发现,现在事后回溯,却
也没什么用处。
  进入甬道之后想不出,那么之前呢?外面那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大洞,也是在被列为禁
地的人洞范围之内啊。
  想到那个大洞,我不由心里一动,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什么。
  在那个大洞里,特别是准备进入甬道一探究竟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一般的
气息,可是那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我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大洞里的情形,终于想到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
  是石头。
  那个大洞的地上,有一些大石头,约有十几二十块的样子,每块都至少有几百斤重,东
一块西一块地躺在地上。原本在石洞里有石头,并不会让人有多大的突兀感,可是现在仔细
琢磨起来,这里又不是钟乳石洞会从洞顶掉石头下来,就算是从洞顶风化落下,也不可能这
么大这么完整,还有这么多块。而这些石头,好像正是分布在甬道周围的。
  对,就是在甬道口的周围,要进入甬道,所有的人都会从这些石头中走过。而我当时就
是在这些石头中走的时候,产生奇怪感觉的。
  可是这些石头,和甬道走不出去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说我们走不出去,还会
和这些在甬道外的石有关不成?我深入思索之后,不由得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困住人的石头,不会是阵法吧?
  古老的东方文化中,所谓的阵法,其实分成两个不太一样的种类。一个是军队作战时用
到的阵法,其实是通过把兵排成某种队形队列,以达到撕裂敌人的战线,或诱惑敌人深入等
目的,只要平时士兵常常练习,战场上将领灵活运用,就可以产生出巨大的战力。许多阵
形,经过演化,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可以见到。
  另一种阵法,就玄奥的多。相传诸葛亮困住陆逊的八卦阵就是其中之一。这种阵法,按
照天上的星宿排列和易经里的坎离乾坤布置,常人进去会产生幻觉,走不出去。这样的阵
法,尽管在传说和小说中时有出现,但现实中,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这一次,就撞上
  可是细想之下,还是不对。如果那些石头是一个阵的话,我们并没有被困在这个阵里,
而是通过了这个阵,进入了甬道啊。
  正在想着石头和甬道之间是否可能有所关联,躺在身边的梁应物忽然一动,然后坐了起
来。我睁眼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几乎睁眼如盲。那支手电的光太弱了,
看来不久就会完全熄灭。
  我正想开口和梁应物说话,他却站了起来。我一愣,看他行走的方向,是临时搭起来的
人骨厕所。
  在这个绝对安静的洞里,就算是女人小解,声音也能听到。男人小解,尿水冲击人骨的
声音,隔着十几米,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梁应物解决完,却没有走回这里继续躺下睡觉,而是走过我身边,直向前去。那是甬道
  我微微支起身子,拿着电筒值班的是卞小鸥。他坐着,左手的电筒靠在地上,右手支
头,多半是撑不住睡过去了。而那一边的梁应物,没有回来的意思,好像进了甬道。
  这家伙想干什么?联想到昨天晚上他欲言又止,我肯定他发现了什么。
  我翻身起来,其他人依然不出声地睡着,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带上手电,我追着梁应物进了甬道。手电的光柱照过去,发现他的姿态怪异到了极点。
我的心一突,他这是怎么啦?
  梁应物身子紧挨着甬道的右边,正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是走,而是挪,而且他竟然没
有使用手电。我手里手电的光柱照在他前方的路上,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一点点往
前移去。身体姿势之奇怪僵硬,就好像在梦游一般。
  我心里一震,快步追上他,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手正紧贴着石壁,就像一个盲人,以手
代眼向前走。我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同时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声“梁应物”。
  梁应物身子一抖,回过头来,手电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无异常。
梁应物一把将手电推开,骂道:“你吓什么人啊。”
  “你在吓什么人啊,刚才你在干什么?”我反问。
  “我正试着排除视觉的干扰。”
  “视觉的干扰?”我不解。
  梁应物转身退出刚走了没几步的甬道,我也跟着退了出来。
  并不是只有我和梁应物两个人起的早,刚才我的一声低喝,虽然不太响,可是在这样的
环境里,显然还是被别人听到了。学生那边爬起来一个人,朝我们走过来,到划定的生活圈
边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我们这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用手电晃了一下,是路云。
值班的卞小鸥却居然还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路云轻轻地问。
  梁应物示意我熄了手电,说:“我正在和那多想出去的办法。”
  他顿了一顿,却问我:“那多你说,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是个最难解的结,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谨慎地说:“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相对比
较合理的解释,是在甬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空间折射口,就像可以折射光线的镜子一样,我
们一通过这个镜面,就开始走回头路,最终再次走回来。但这个解释是我想像的,一点依据
也没有。我从前曾听说过自然界有时会产生时空的弯折地带,那样的地带里,会有一些传送
点,把走进去的人或动物传到另一处,可是我们的情况,用简单的空间传送来解释,是说不
通的,因为我们走得很流畅,一点也没有被传送的感觉。在行进的过程中发生不让当事人觉
察的传送现象,就是我也无法进行这样夸张的想像。所以我只好杜撰出一个空间反射镜
  这一大段话我说的断断续续,一点底气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这么有预见
性,随便一个推测就会正中红心。可是目前我只想得出这样的推测,更要命的是,就算事实
真的接近我的推测,如何解决,仍然一点谱也没有。
  梁应物沉思了片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这样的讨论,如果是平时,讨论的双方一定兴致高昂,说到关键处,眉飞色舞甚而配
合手势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你完全无法想像,在人洞里,在这种如果没有几十步外微弱的手
电光线和四周的点点磷火就是绝对黑暗,并且连风和流水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在这种就算
是再熟悉的人站在对面,都因为无边的黑暗而鬼气森森的地方进行这样的讨论,和平时会有
多大的区别。无时无刻,我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黑暗的压力,这种压力的来源是恐惧,这种恐
惧的来源是无知,就算我用尽目力,都没办法看清楚梁应物和路云的面目,更不用说黑暗深
处的东西了。
  好在梁应物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你的想法很新奇,我没有想到过,可是空间传送这
一节,我也考虑过。你的想法和空间传送有一个同样的致命缺陷。”
  梁应物顿了顿,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一点感
觉都没有?”
  我看见梁应物的头动了动,应该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是的,一个让脆弱而敏感的人
类一无所知的反射点,居然可以流畅到让14个全神贯注的人无法发现一瞬间开始走回头路的
反射点,一个让14个人在确认行进途中前面和后面的人没有忽然消失等异状的反射点,就算
用尽你的想像力,你认为会有多大的几率?”
  我无法回答,我的推论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想像上的,而梁应物的反驳则是基于我们14个
人,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感知能力上的。如果我拒绝梁应物的反驳,就等于完全抹杀自己和
周围人的感觉判断能力。事实摆在那里,我们来回走了几遍,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可是没有
一个人发现一点点异常,更不用说自己发生位移这种大状况了。
  自己的猜想被推倒了,我心里却反而生出了一丝希望。梁应物这样问这样说,显然他有
着自己的想法,和我不同的想法。
  果然,梁应物说:“我想了很久,我们没有办法从外界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奇怪痕迹,
所以,假设由此推断,其实外界并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问题……”
  “问题在我们自己?”路云脱口而出。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些有点奇怪的石头。
  “是的,我猜想,如果是我们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影响了我们所有
人的感知能力,至少混淆了我们的视觉,让我们走了回头路,自己却以为一直向前走,这样
说,倒还解释得通些。”
  “感觉被影响了?”我思考着梁应物提出的解释,同时,把我对之前那些石头的怀疑说
  “嗯,如果真的是我们的感觉被影响,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次非自然的事件,虽
然多半不会是针对我们而来,只是由于我们的好奇心让自己身处险境。所以,那些石头,或
许真的是一种阵法也说不定,自从我们进洞开始,就已经陷入了阵中。”有了我新提供的线
索,梁应物的语气肯定了一些。
  回想起梁应物刚才的动作,联想到他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你是不是闭着眼睛,想单靠触觉沿着一边的石壁走出去?”我问。
  “是的,”梁应物肯定地回答,“如果甬道本身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我们的感觉,那
么摸着石壁前进,应该就可以走出去。”
“我们一起试,你摸左边,我摸右边。”我说。
  “好,”梁应物同意,他转头对路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们,这样子走一遍,无论出
得去出不去,时间都会比较长,如果有同学醒过来问起,你就把我们的情况和推测说一下。
你们放心,如果我们走出去,我会让那多在洞口联系外界,我再走回来。”
  路云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声线微微颤抖:“你们……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并不是怕我们出去以后不管她们,不再
回来,而是怕我们走进这个墨黑的甬道之后,出不去,也再回不来,就此消失不见。在这种
地方,谁也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我曾经试过闭起眼睛走路,夜晚走在回家的路上,闲着无聊,就会闭起眼睛,在黑暗中
走上一段路。可是通常走不到20步,就把眼睛重新睁开。尽管我明知道前方没有人也没有
车,更不会撞到墙,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地把眼睛睁开,这是人的本能,无法长时间在未
知的情况下前进。
  我以为摸着洞壁走,有所依托感觉会好些,而且已经在黑暗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暂时
闭上眼睛,杜绝手电的微弱光线不会太难,但走出30步以后,我就知道错了。
  石壁摸上去冰冷而粗糙,一个晚上睡下来,我本已经冰寒入骨,现在更是微微地颤起
来,额头已经沁出冷汗。在这个把出口吞噬掉的石洞里,闭起眼睛走路,把赖以发现危险的
视觉抛弃,心中的无助感每走出一步就越发地强烈起来。
  我摸着石壁的手越来越用力,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我甚至感到羞愧,这就是我,一
个见多识广并且自诩有着探险精神的人吗?可是,如果是普通人,我想走不到一百步,就睁
开眼逃回去了吧。
  或许在平时,我闭着眼睛沿着墙走,尽管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失去视力而产生的心理障
碍,但绝不会有“坚持不下来”的感觉。而在人洞里,那几百具白骨就在不远处森森地闪着
磷火,老实说我真的很担心,会不会把手摸到一具活骷髅上去,又或者在向前走的时候,背
上突然被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手轻轻拍一下。
  “你还在吗?”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我实在不堪黑暗和未知给我的沉重压力,我一直
听到身边有着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梁应物还在旁边,可是如果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的话,
对于舒缓压力很有好处。至少可以让我确认,在黑暗中真的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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