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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算到爱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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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厦门大学。  颜滟大一。  “颜滟,做我女朋友吧。”雷霹雳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尽管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我大一不打算谈恋爱。”颜滟笑着回答。  “为什么?”雷霹雳每次向颜滟表白,颜滟第一个回答都是大一不打算谈,第五次被拒绝的雷霹雳一心只想要问个明白。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打算。”颜滟摇摇头,语气间还带着点无奈。  “那……我等你大二了再来问你?”雷霹雳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你都问了这么多次了,不然这样,你现在可以假装我已经大二了,立刻马上再来问我一次。”颜滟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等”她。  “假装已经大二?”雷霹雳有点不解,颜滟这又是哪一出。  “对啊,你现在大四,等我到了大二,你都已经毕业了,你不是马上就要去北京工作了吗,你到时候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还要特地跑回来一趟,想想就觉得麻烦。”颜滟完全是在为雷霹雳着想。  “颜滟……明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雷霹雳问。  “可以的。”颜滟回答之后,雷霹雳的眼睛里面闪着惊喜的光芒。  “真的吗?”雷霹雳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就是有一个小问题,我比较不能接受身高超过178公分的男生,你现在的身高是180公分,你到了明年,要是没有再往上长,而且可以矮两公分的话,我就答应你。”颜滟满脸真诚地看着雷霹雳说。  雷霹雳有点无语,颜滟除了每次都一样说自己大一不谈恋爱之外,每次拒绝他的“正经理由”都不太一样。  但没有哪一次的理由,会像这次的这个这么“惨绝人寰”。  和颜滟拒绝人的理由相比,那些什么年纪还小啊,爸妈不让啊,简直就要弱爆了。  听说过嫌人太矮,还可以断骨增高的。  颜滟一出口就嫌弃人太高,这样的话,除非等到七老八十,患上骨质疏松什么的,哪里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虽然颜滟不喜欢,但雷霹雳是个还不错的人。  颜滟不想雷霹雳一直不断地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但也并不想在言语上对他有过多的伤害。  毕竟,大学里的男生,不管是大几都好,始终都还是在象牙塔里没有出来过的,心理都不会成熟到哪里去。  而且,如果有人单纯地喜欢她,说到底也不能算是一种错。  但如果不单纯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  “颜滟,你能答应做我女朋友吗?”高宇拿着一束花站在颜滟的面前。  “我大一不打算谈恋爱。”颜滟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高宇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嗯,如果是你的话,十年之后吧。”颜滟想了想之后,给出了答案。  “十年?为什么?”高宇满心疑惑。  “你记不记得,入学报到的时候,我来早了两天?当时还是师兄你带我去选宿舍的。”颜滟抬头问高宇。  “嗯,我记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对你一见钟情的。”高宇回答地很坦然,表情看上去也很真诚。  “是这样啊。那你记不记得,我入学的时候带了一直录音笔,然后你说学校广播站有采访要做,就把录音笔借走了?”颜滟接着问高宇。  “我记得啊。”高宇的心里疑窦重生,他不知道颜滟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是我没有还给你吗?”  “你第二天就还给我了。”颜滟摇摇头,陈述事实。  “然后呢,出什么问题了吗?弄坏了?”高宇更加不解地问颜滟。  高宇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折腾过颜滟的录音笔,没记错的话,他甚至连怎么用都没有研究过。  当时借走颜滟的录音笔,只是想留下一个再次见面的借口罢了。  对付大一的、天真浪漫的小师妹,这样的方法最好用了。  “没坏,你还给我的时候,里面有一个文件,我当时不知道这个文件是有用还是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采访内容,更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保存,所以我就打开听了一下。”颜滟把录音笔的事情讲简单地了一下。  高宇并没有真的拿录音笔去采访,所以他觉得里面的内容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他不过也就是拿起来,在寝室的同学面前晃了晃而已。  “我后来没有用录音笔做采访。”高宇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必须要解释清楚的原则性问题。  “我知道你没拿去做采访,因为里面录的是你和你们寝室的同学的对话。我本来不想听,但是第一句就是你说的,你说借你录音笔的女生,来学校的时候,阵仗很大,家里来了好多人,开了好多辆好车,你要是能把这个女生追到手的话,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颜滟看着高宇。  高宇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他自己说过的话,他自己当然记得,但这样的话,是不可能当着颜滟的面讲的。  高宇没有研究过颜滟的录音笔怎么用,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删除不小心录下的文件。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宇想解释,但是还没组织好语言。  “没关系,我那天听完之后,给我爸打电话了,我问我爸爸,就说我一个师兄觉得追到我可以少奋斗十年,我还让我爸帮忙分析分析,十年这个数据,到底有没有道理。”颜滟接着说话。  此时的高宇既尴尬又懊恼。他无话可说。  “我爸爸那个时候和我说,每个人奋斗的过程和方式都不太一样。  所以他也不太清楚十年这个数据有没有水分。  他说你可以先奋斗个十年,再看看适不适合追我。  所以说,如果是你的话,至少要十年之后,我才会答应做你女朋友。”颜滟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  …………………………  “再怎么说,高宇现在还是我们院的学生会主席,而且明天学生会就要换届选举了,你这个下届委员候选人,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嘛。”宁萱有点不太赞同颜滟刚才的做法。  颜滟拒绝高宇的时候,宁萱就在一旁站着。  宁萱这会儿虽然这么和颜滟说,但刚刚听到颜滟和高宇两个人的对话的时候,她就只差在一旁直接笑出声来。  高宇这录音笔借的,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用言语来形容了。  “我就大一的一个小喽啰,又没有资格去竞选主席,我给他留面子干嘛?再说了,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听到了。只要你不往外说,他自己肯定没脸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吧。”颜滟不以为意。  “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宁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的大小是天生的,据说是和每个人自己的拳头一样大,所以说,心儿不是你说小,说小就能小。”颜滟每次收到宁萱的关切之后,都会扯点有的没的。  颜滟是理科生,她考入厦门大学的时候选的广播电视专业,是少数文理兼收的专业之一。  说是文理兼收,实际上根本就是文科的专业,几十号人里面,就一两个理科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颜滟从高中文理分科之后开始,就不太擅长和文科生打交道。  好在同寝室还有一个宁萱和她一样是以理科生的身份考进来的。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都拒绝了这么多个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稍微尝试一下的?”宁萱不禁好奇。  “你还小,你不懂,这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颜滟一本正经地回答宁萱。  “我还小?我们系就找不出来一个比你更小的。”宁萱最不能接受颜滟动不动就说她“你还小”。  “虽然,你比我多吃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大米,但你的心理年龄应该从小就闹着饥荒,严重发育不良。”颜滟用特别诚挚的眼神看着宁萱。  “你才发育不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发育不良?”宁萱既无语又生气。  “这种事情不能单纯靠眼睛,要不你让我摸摸?”颜滟说着,就把“魔抓”伸向了宁萱的胸前。  “你倒是摸摸看啊!”宁萱决定用眼神“杀死”颜滟。  “还是算了,我怕随便摸上那么一下你就赖上我,不仅要以身相许,还会哭着喊着要我对你负责,拒绝人,绝对是我人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之一。”颜滟满脸的心有余悸。  颜滟最近特别忙,除了念书,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就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不在拒绝人,就在去拒绝人的路上。  虽然说,以前追颜滟的人也不少,但是像大一这样,成群扎堆地来表白的,也是没有遇到过。  上大学之前的颜滟,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在追的。  在颜滟十八岁之前,追她的人数加起来,虽说不至于是0,但也就仅仅只有可怜兮兮的1而已。  尽管有女大十八变成份在,可颜滟的外貌也并没有因为上了大学而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颜滟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要说变化最大的,应该是颜滟的存在感。  十八岁之前,颜滟非常努力地让自己成为“隐形人”。  尽管是装出来的。  但反正,原来的颜滟,没棱角,没气场。  属于那种,在教室里,不管是走进还是走出,都很少有人会抬头看一眼的人。  除了十七岁的那一年。  …………………………  新闻学院的学生会,不是普选,而是先提名再竞选,最后由四十名学生代表进行无记名投票,差额选举,得票最高的人是主席,得票最低的人被淘汰。  提名可以由担任院团委书记的老师提出,也可以由现任学生会主席团成员一人提名一个。  当然了,没有获得提名的人,想进学生会的话,也可以通过自荐的方式。  颜滟是被提名的,主观上,她一点都不想进学生会。  颜滟打心眼里就觉得,学生会那种地方不适合她。  提名也是匿名的,在颜滟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四的学生会主席高宇,和大三的学生会副主席路丰,都提名了颜滟。  颜滟完全是被迫“上战场”。  高宇提名颜滟,是因为他当时想要讨好颜滟的小心思。  路丰提名颜滟,是因为颜滟做事情的逻辑性极强,能同时“多快好省”地把好几件事情一起处理完。  不出意外的话,竞选结束之后,路丰就将会是下一届学生会主席。  路丰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会干事里面会有颜滟。  但是,竞选的结果,让路丰颇为费解。  每个学生代表在投票的时候都可以多选,所以除了路丰是四十票全票当选之外,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二三十票,相差不多。  唯独有一个人,只得了一票。  得一票的人是颜滟,投那一票的人是路丰自己。  路丰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竞选前一天,负责竞选的上一任学生会主席高宇,无意间向学生代表们透露了一个“真相”。  高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颜滟为了能进学生会,一直不断地给团委老师送礼,才会破格在大一就获得提名。  在向往“公平和正义”的新闻学院,颜滟这样的“行为”是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的路丰,还不知道真相,但路丰觉得自己特别应该安慰一下颜滟,他觉得颜滟跌的这么惨,输的这么难看,全都是因为他的提名。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路丰特别不好意思地和颜滟说。  “怎么样?”颜滟不明所以。  “我觉得你刚刚竞选演讲说的挺好的,他们这样对你挺过分的。”路丰尝试安慰颜滟。  “就这事儿啊?没关系的,我从小就被人针对到大,从小学选班干部开始,基本上,次次都被提名,回回都拿零票。  要不是谁没搞清楚状况,给我投了那一票,唱票的时候,我的名字都不会被写在黑板上,我就可以不声不响的走了。”  颜滟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笑意,好像确实没有被刚刚的投票结果影响了心情。  路丰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实话实说,“对不起,那一票是我投的。”  “是你啊,你千万别告诉我,提名我的人也是你。”颜滟多少有点意外,她和路丰的接触并不算太多,正常来说,路丰应该提名一个大二的师弟或者师妹,而不是她这个刚大一的。  “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路丰始终觉得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所谓好心办坏事,大概也就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不是你的问题,我是招黑体质,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省的你的全票人缘被我给连累了。”颜滟说完,就从竞选教室里面出来了。  这会儿教室里面,多的是想要看颜滟笑话的人,她的笑话,哪能谁想看就给看呢?  …………………………  回到寝室,颜滟那“丢人现眼”的竞选结果也已经传播开来了,毕竟院里的每一个同学,将来都很有可能成为新闻人。  新闻的定义,从一开始,就是“对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  时效性是新闻的生命。  新闻学院的八卦,从来都是以光速在传播的。  “我昨天就说让你小心一点,怎么传成现在这样?”宁萱看到竞选落败之后回到寝室的颜滟,满脸关切,又多少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哈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虽然只有一票,但也已经是大一学生里面得票最高的了,除了我,还有谁被投票了?”颜滟反过来安慰宁萱。  “亏你还笑得出来,她们都在说你和老师有不正当关系。”宁萱说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她愤愤不平的怒气。  “不正当关系?谣言居然又升级了?你信吗?”颜滟一脸好奇。  “我当然不信啦。”宁萱还是一脸关切。  “那不就得了,我管她们做什么,她们又不是你。”颜滟扯着宁萱的脸颊捏了捏。
  转眼,厦大的凤凰花又开了。  都说凤凰木是厦门大学最有人情味的存在。  一年开两季,九月新生来,六月老生走。  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厦大的凤凰花,用火红的热情,迎来送往,从不失约。  凤凰花又开的时节。  大一即将画上句点,大四即将离开校园。  雷霹雳又来了。  他大概是想在自己去帝都之前,最后再表一次白。  雷霹雳给颜滟打电话说他要去学校芙蓉食堂,吃“最后的晚餐”,问颜滟能不能和他一起吃。  颜滟欣然接受。  雷霹雳,颜滟从来都不讨厌,而且,既然是最后的晚餐,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吃一下。  “颜滟,你愿意……”雷霹雳见到颜滟坐下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再次开口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打住啊,我是无所谓,别影响你自己吃饭的心情。”颜滟截断了雷霹雳即将说出的话。  “只要不影响你的心情,我的抗打击能力,早就已经是经过你的考验的。你真的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雷霹雳还是义无反顾地问了出口。  “你这人真是不地道,好好的最后一顿送别饭,你还非得逼着我再想一个拒绝你的理由。”颜滟看着雷霹雳,一脸的无语。  “我其实还蛮期待你这一次拒绝我的理由的。”雷霹雳无奈地笑了笑。  “人至贱则无敌。”这是颜滟此刻能想到的,最应景的评语。  “我是说真的,你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说我还没有当上外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然后我就竞选上了,我本来就是副主席,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你第二次拒绝我的时候,说我还没有考过专业八级。我本来不怎么用功念书,这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但我还是过了。  你第三次拒绝我的时候,说我还没有考上国家部委。这已经有点强人所难了,我们学院,一年能够考上外交部的也就一个两个。但我还是考上了。  你的拒绝很神奇的事情,不仅不会让人萎靡不振,还能催人奋进。  我做到了好多我自己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好歹也是学校里面一个比较受女生欢迎的'风云人物'。”雷霹雳把自己被拒绝的理由记得特别清楚。  “真实的理由,我不是在第四次拒绝你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你了吗?”颜滟觉得雷霹雳是明知故问。  “你对我没有感觉是吗?”雷霹雳想起了颜滟拒绝他的理由里面最“常规”的一个。  “嗯,而且风云人物什么的,最不适合和我这种招黑体质的人在一起了。”颜滟满脸真诚。  “我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吗?”雷霹雳再一次确认,他知道机会渺茫,但心里还是不太想放弃。  “不是啊,你上次表白的时候,我不是给你机会了?你什么时候缩短两公分了,记得来告诉我~”颜滟语气诙谐。  之前,颜滟有心刁难的理由,雷霹雳都做到了。  所以她才会想出来一个身高不能超过178公分的“神级理由”。  “我最近又涨了一公分,等到身高严重缩水的话,至少也要等四五十年,你就不能给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理由吗?”雷霹雳尽管一直被拒绝,但是并没有很沮丧。  “哪有人在自己被拒绝的理由上面,还讨价还价的?”颜滟不是那种明明不喜欢,却要吊人家胃口的人。  “不能讨价还价吗?那我刚刚又表白了一次,这一次你打算怎么拒绝我呢?”雷霹雳忍不住好奇。  “上次的理由不是挺好的吗?可以一直用下去。干嘛非要换?”颜滟对自己给出的身高不能超过178公分的借口颇为满意。  因为这个借口给出之后,雷霹雳好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表白,这就说明这个借口功效显著。  “看在我明天就要走了的份上,你怎么都应该给我一个新的理由吧。”雷霹雳有点自嘲地表示。  “嗯,我想想啊。我不太喜欢自己现在的专业,我觉得我不属于那个世界,选错了专业,就像找错了对象,应该及时止损。但也不能再去参加一次高考,所以我要出国了。”颜滟思考了一下之后对雷霹雳说。  “然后呢,这应该不是你准备用来拒绝我的理由吧?”雷霹雳觉得这个理由太普通,不符合颜滟拒绝他的一贯风格。  雷霹雳要是认真想想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一定也会对自己的犯贱程度有全新的认识。  “然后啊,然后我要去墨尔本,你哪天做了墨尔本总领事馆的总领事,而我又还在墨尔本的话,你就来找我吧。”颜滟给出了新的理由。  “哈哈哈,这个理由一听就是你才能想出来的,像我们这种菜鸟办事员,如果真的外派,前面的三五年,也只可能是被派去非洲之类的。  总领事,还是墨尔本的,再怎么努力,应该也至少需要二三十年。  不过,谢谢你的人仁慈,比需要四五十年才会有的骨质疏松什么的,容易实现得多。”  这个新鲜出炉的理由,让雷霹雳的心情好了许多。  “之前没听说你要出国啊。”雷霹雳开始正正常常地聊天。  “嗯,谁都没听说,我这不是第一个告诉你,好让你在成为总领事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嘛!”颜滟知道雷霹雳已经很清楚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谢谢你的鞭策,等我到了北京,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们保持联络。”雷霹雳接受了再一次被拒绝的现实。  他今天决定找颜滟吃饭之前,就知道颜滟肯定还是不会答应做他女朋友的,别说颜滟要出国,就算不出去,帝都和厦门也同样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联什么络啊?你都是要去非洲的人了,黑不溜秋的,有啥好联络的,等啥时候你变成白色人种了,我们再续前缘。”颜滟直接拒绝了保持联络的提议,她不希望给雷霹雳留下什么不应该有的期待。  “去到哪个国家就会变成哪里的人种是吗?那我就期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和你在白人的国度,再续前缘。”雷霹雳的大学时代即将画上句点,爱过,也就够了。  大一不谈恋爱,是颜滟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颜滟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她现在不是大一,而是已经大二了,她会不会接受这个让自己颇有好感的雷霹雳?  答案应该还是否定的吧。  颜滟本来觉得厦门已经离家、离帝都够远的了,但她现在连北半球都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大一马上就要过去了,她都应该已经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为什么她还是想要逃离?  真的是因为,现在的同学都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不是还有宁萱吗?  她以前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逃啊。
  颜滟之所以会认识雷霹雳,是因为大一的第一个学期,颜滟一天到晚跑到人家英语系去蹭课。  颜滟蹭课的段位异于常人,短短的一个学期之内,她从大一年级的课蹭到大四年级的课。  只要和颜滟自己专业课表上的课不冲突,颜滟去蹭。  颜滟出现的频率太高,弄的英语系的教授们都把颜滟当成是自己系的学生。  偶尔一两次,颜滟有事没有去蹭,教授还会问,Yann(颜滟的英文名)哪里去了。  蹭课蹭到颜滟这样的程度,也绝对是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颜滟的英文本来就很好,在英语系蹭课,即便是上大四的课,也并没有特别丢人现眼的地方。  不过英语系有很多课堂练习,都是两人一组的现场对话。  教授看名字,轻轻松松就把Yancey(雷霹雳的英文名)和颜滟分成了一组。  颜滟去英语系蹭课,是为了考雅思。  大一的第一个寒假,颜滟考完雅思,就不再去英语系蹭课了。  雷霹雳直到这个时候,才从自己的怅然若失里面,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颜滟,这才有了他此后愈挫愈勇的六次表白。  …………………………  “宁萱,我和你说件事情。”颜滟和雷霹雳吃完饭之后,回到寝室。  “什么事?”躺在床上看书的宁萱,头也没有抬一下。  “嗯,快要放暑假了,你接下来这几天应该多请我吃几顿饭。”颜滟直接走到宁萱的床旁边,把宁萱正在看的书给拿走了。  “怎的?你回家之后就没饭吃了?你快把书还给我,我还没看完呢。”宁萱为了把书拿回去,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倒也不是。”颜滟把书还给宁萱。  “那干嘛要我请你吃饭,一边待着去,别打扰本小姐看小说。”宁萱拿起书继续看。  “我是想让你把大二、大三、大四这三年加起来原本准备要请我吃的饭都请了,因为你下个学期就见不到我了。”颜滟继续略带心虚地和宁萱说话。  “谁说我要请你吃饭了,还三年的饭加起来,我和你说,就算加起来也不够一顿。”宁萱说完,就继续看书了。  没看一分钟,宁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书。  “下个学期见不到你,是什么意思?”宁萱满脸不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刚没有仔细听,所以听错了。  “意思就是我不念了,不来了。”颜滟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了一些。  这件事情,颜滟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宁萱说。还好她在自己系里没什么朋友,只需要和宁萱一个人认真地解释就行了。  “就因为学生会选举的时候没人给你投票?你至于吗?你不是说你无所谓吗?什么不正当关系,大家很快就会知道都是谣言。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和大家解释一下。”宁萱觉得颜滟多半是在开玩笑。  “我这么招黑,你去解释,帮不到我不说,还要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回头你就成了不正当女二号了。”颜滟嬉皮笑脸地回答宁萱。  “你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些流言吧?”宁萱踩着自己床边的梯子爬了下来。  “你觉得可能吗?我什么时候在意过流言?我是刚拿到墨尔本大学发来的unconditional-offer(无条件录取通知书),所以,我下学期就要去墨尔本了。  流言打不倒我,只有你不愿意请我吃饭这样重大的事情,才会让我黯然神伤、一蹶不振、无心睡眠。”  颜滟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失望,还装出特别受伤的表情。  颜滟知道,宁萱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比她更加失望,为了避免得到来自宁萱的“一顿暴揍”,颜滟决定,怎么都要“先下手为强”。  “国际新闻专业的那个美宝,好像上个学期也去墨尔本了。”宁萱还没从颜滟要走的消息中反应过来,随口说起了一件不太相关的事情。  “美宝吗?我和她不熟,话都没说过。”颜滟说的是实话,她完全没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你和几个人说过话啊,除了我你还有熟的人吗?”宁萱对颜滟的回答嗤之以鼻。  “你别太骄傲,虽然在新闻学院里面确实是没几个,但在外文学院就有很多,物理的话就更多,化学也有一些,嗯,对,还有生物的。”颜滟大一这一年,其实也认识了不少人。  “还都是理工男,对吗?拒绝都拒绝不过来,对吗?”宁萱也觉得很奇怪,颜滟在理工院系里的人气,和在自己系里面的差距,实在是大得有点离谱。  “你哪只眼睛看到外文学院是理工科的?”颜滟反问宁萱。  “我哪只眼睛都看到,外文学院的院草都被你无情地摧残了好几回。”宁萱也是毫不示弱。  “都是我的错,我连你的男神都没有据为己有,收入囊中,我真的是罪孽深重。”颜滟满脸忏悔。  “你知道就好。你在外文学院,肯定也一样不招人待见。”宁萱用了笃定的语气。  “是啊,外文也好,新闻也好,都是女同胞的天下,偶尔有一两个,长相OK,性格不娘的男生出现,都会引起女生的轰动。”颜滟说的自己和一个旁观者似的。  “好像你不是女的一样。”宁萱颇为不满。  “是啦,我就是个男的,还和你在同一个寝室同居了整整一年,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记得来找我。我要是心情好的话呢,或许还是会考虑对你小小地负那么一点点责任的。”颜滟带着同情的眼神和宁萱说话。  “颜滟,你下个学期真的就不来啦?”宁萱的话题终于回到这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上面。  “真的呀,你不要太想我,也没有必要为我消得人憔悴。我要是知道了,多少会有那么一小丁点的心疼的。”颜滟掐着自己的小拇指说。  “我真是服了你了,就你说话的这个调调,我真的是想煽情都煽不起来。”宁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颜滟说话了。  “这就对了,煽不起来就别煽了。”颜滟这么说话,本来就是为了要安慰宁萱的。
  到了晚上,嘴上说绝对不会请客的宁萱,还是在厦大的勤业食堂请颜滟吃饭。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墨尔本?你就算是想去留学,也可以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啊。”宁萱觉得颜滟的决定不够慎重。  “因为除了你,我和系里的同学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是上高中之前,那我一定会觉得这是我的问题。  放到现在,我就知道,不在一个世界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不是任何人的问题。  我选了自己以为喜欢,却并不喜欢的专业,我不想将将就就地读完本科。”颜滟尝试回答宁萱的问题。  “那你也不能保证,你到了墨尔本,就能找到同一个世界啊。”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呢,找不到我可以再继续找啊,说实话,我其实也没有真的搞清楚,我到底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走,我可能就是觉得,我的大二,应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你爸妈就由着你这么胡闹?”  “没有啊,我高三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好,我爸我妈当时就已经计划好了,如果考不上像样的大学,高中毕业就直接送我出国去念。  后来高考,我虽然成绩还是不好,但是也并没有我爸爸妈妈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差。家里人就决定让我先随便念一念,要是喜欢,就等毕业之后再出去念研究生什么的。”  “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很欠扁吗?你知道系里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你吗?”  “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同性相斥吗?”  “美的你,开学的时候你比我们大家早来几天,你把我们专业所有新生需要有人负责的事情都干完了,完全不给其他同学表现的机会。”  “你说的是去学校主楼办学生证,再把那一大堆学生证搬过来发给大家,再有就是打扫宿舍,整理注册材料这些事情?拜托,这些都是体力活好吗!真的会有人因为这样的事情讨厌我?”  颜滟被针对惯了,有时候她自己能找到理由,但更多的时候她自己完全是一头雾水,至少得过个一年半载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能考上我们学院的,好多都是他们自己所在的区的文科状元什么的,即便我是理科生,也是我们学校的理科状元,你整天一副因为我成绩差才来到这里的模样,被针对是很正常的。”  “真的假的?我高考的时候,是我们年级第一百五十几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算是在我自己的班级,顶多也就十几二十名。”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自己不觉得,但你入学时候的那个模样,无意间就伤害到了人很多人的自尊心。  然后你又大包大揽,不给曾经的状元们发挥的空间。  你嘴里的体力活,对于大一新生来讲,也是少数几个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舞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真的是醍醐灌顶了。那你这个状元为什么不讨厌我?”  “因为我懒,我什么都不想做,不想都已经到了大学还要和人争个班干部啥的,而且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不是故意显摆。”  “谢谢亲爱的,不过呢,这更证明了,除了你,我和其他的同学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看在你今天请我吃饭的份上,我以后回国的时候,一定会来厦门请你吃饭的。”  “好,到时候一定按照你人生的第一准则来执行。”  “什么准则?”  “别人请客,好不好吃不重要,关键是要贵!”  “那你今天就请我在食堂吃一个九块钱砂锅,我岂不是亏大了?”  “这已经是食堂最贵的砂锅面线了,再说了,等你到了墨尔本,想吃还吃不到呢!”  …………………………  颜滟在墨尔本偶遇自己的高中同学的时候,已经是她来墨尔本的第三年了。  颜滟进入墨尔本大学的时候,学校认可了颜滟大一时候的大部分基础课程学分,再加上澳洲的本科只有三年。  所以颜滟这会儿已经大学毕业半年多了。  颜滟刚过来的时候,也担心过,自己在墨大的新同学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到了之后才发现,每一门课都是大家自己选的,上每一门课的同学都不太一样,就算是同一门课,也可能会有不同的老师、不同的时间可供选择。  所以,在墨大,只有“课友”,没有同学。除了你自己,你不和任何人竞争。  没有班长团支书,没有“班级政治”,没有“校园政治”。  当然了,如果你嫌自己太闲,也可以参加学校的各种社团,如果你热爱政治,也可以去Student Union(学生会)竞选。  墨大的学生会,种类繁多,不仅有全校的学生会,还有本科生、研究生、海外生这样分门别类的学生会。  学生会主席,甚至有机会直接加入学校董事会,进而监督校长工作什么的。  没有人催你交作业,你爱交不交。  没有人管你来不来上课,有没有挂科,你爱上不上。  只不过,你如果一整个学期,都没有一门课能过的话,学校还是会有行政人员建议你退学。  但通常,三年的本科课程,只有到了七年结束,都还没有办法修完的时候,才会被拒发签证,最后遣返。  在墨尔本大学,有一年半就修完三年的课程的,也有七年到头还修不完一半课程的,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因此,就算和你上同一门课的,都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不会发现。  作为“课友,你们只是一起上了一门课,并没有要一起面对这个世界。  可如果,你有关系要好的,又和你是同一个专业的人。  你们两个人就可以主动选择,同一门课,同一个老师的同一个时间。  这样的话,两个人一起上学的模式,不仅可以像国内的“大学同学”,还可以成为国内的“高中同桌”。  颜滟和沈汐就是这么选的。  有太多人和你竞争,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完全没有竞争,每个人自己念自己的,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则是一件更让人头疼的事情。  颜滟和沈汐,就是各自给自己主动寻找到的“参照物”,作为专业里面仅有的两个华人学生,她俩相互之间,总是有那种舍我其谁的心心相惜之感。
  齐亦拿着一张照片,站在墨尔本南岸Yarra River(亚拉河)的人行桥上,桥的左边是南半球最大的赌场——Crown Casino(墨尔本皇冠赌场)。  齐亦来到墨尔本的赌场,他要做的事情,却和赌博完全没有关系。  齐亦是来找人,找拍他此刻手上拿着的这张照片的人。  在墨尔本Southbank(南岸区)这样一个高楼林立的地方,就凭一张照片,想要弄清楚拍照的人,拍照片的时候,是站在哪一幢楼的哪一层,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此刻的齐亦,虽然是拿了一张照片在研究,但他真正要面对的,却并不是一个图像学的问题,而是一个统计学,准确地来说是数学层面的问题。  这样的找法,涉及到的将是一个很庞大的运算量,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才能找寻成功。  手上的这张照片,不是齐亦自己拍的,因此,他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事先的条件设定。  齐亦要用他过去四年,在全球最顶尖的数学学院和机构里面学到的知识,来找一个四年没见,五年没有说过话,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面的人。  数学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只要念过书的人,都学过数学,但是真正喜欢数学的人,十个里面,也不见得能够找出来一个。  而能把数学方法运用到生活中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换句话说,一般人都不会对应用数学感兴趣,普罗大众都希望数学离自己越远越好。  可齐亦,不是一般人。  齐亦考上北大数学学院概率统计系一年之后,应用数学暑期学院的教授,就把原来的研究生助教给辞了,换了齐亦当助教。  用教授的话说,齐亦是为应用数学而生的。  或许是北大有很多不一般的人,所以北大数学学院每年夏天开设的应用数学暑期学校,非但不冷清,还颇受欢迎。  不过让齐亦这样的,刚刚念完大一的学生来做助教,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也因着教授的力荐,齐亦刚上大二就拿到了去美国斯坦福大学交换的名额。  找人的齐亦,此刻需要面对的,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墨尔本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城市,而他能够用来找人的凭仗,又只有他这会儿手里拿着的唯一一张照片而已。  这样一来,齐亦用来找人的这条充满未知数的方程式,可以用来解题的数据和条件就极其有限。  多少有点巧“夫”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数学是齐亦的强项,再大的运算量他都不怕,只有方程无解的可能,才是齐亦最担心的地方。  这个多元方程一旦无解,齐亦就没有办法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让齐亦来墨尔本找人,是一篇写于三年前的文字。  这篇文字让齐亦明白了五年前,临近高三的时候,颜滟忽然和他分手的原委。  这篇文字原本最应该成为寄给他的一封“信”,写的人却并没有选择寄出来,而是写成了没有公开的博文。  …………………………  齐亦和颜滟相识于高一,相恋于高二,整个高三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二就开始谈恋爱,是不是应该算早恋?  齐亦是当仁不让的校草,颜滟是……  颜滟什么也不是,她是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一个。  “毫不起眼”这四个字对颜滟来说,已经是最高的评价了。  在毫不起眼之前,颜滟是严重的招黑体质,人缘很差。  颜滟的招黑,准确的来说是被针对体质,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颜滟是被人从小针对到大的。  …………………………  齐亦能够看到三年前颜滟写下的文字的机缘,又是来自两周之前他收到的一封邮件。  发件人和齐亦毫无关系,严格说起来,发件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机器。  这封邮件来自Microsoft(微软)公司的MSN空间团队。  邮件的内容更是和齐亦毫无瓜葛。  说的是MSN空间的服务即将在这一年的三月彻底关闭,从收到邮件的这个时候开始,用户将不能再在MSN的空间发布新的日志。  微软给用户发这封邮件最主要的目的,是让用户给自己的空间“搬家”。  这已经是齐亦第四次收到关于这件事情的邮件。  微软建议MSN空间的用户搬到Automattic公司旗下的WordPress博客平台。  但WordPress在国内的认知度太低,两周之前收到的第四封邮件提供的讯息是,国内的用户可以把MSN空间搬家到新浪博客。  新浪能在此后的微博时代中脱颖而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得益于这次与微软合作的“搬家工程”。  此时的齐亦除了第四次纳闷微软为什么要发搬家邮件给他之外,对这封的邮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齐亦一没用过MSN,二没在哪里写过博客日志。  MSN空间要停止服务并且需要搬家这件事情,对于齐亦来说,完全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的,整个一风马牛不相及。  齐亦大三的时候进过微软亚洲研究院实习,他很清楚,微软并不是一家会一直不断地发送垃圾邮件,并且骚扰和自己产品无关的用户的公司。  一而再再而三也就算了,第四次再收到“最后通牒”的齐亦,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在什么时候、在不经意间,注册过MSN空间了。  齐亦的这个Hotmail邮箱,是高二还没分手的时候,颜滟帮他注册的,这是他唯一的一个邮箱,也是他和颜滟之间唯一还有点关系的东西。  五年前,颜滟要求分手,把齐亦此前一年在信纸上给她写的,“有温度”的信全部都还给了齐亦,还把她自己写给齐亦的信也全都要了回去。  和两人的感情有关联的、所有的“实物”,全都在颜滟的要求下归位了,睹物思人,非颜滟所愿。  只不过,颜滟是用齐亦名字的拼音和生日的数字的组合帮忙注册的邮箱,压根就没啥特殊含义。  齐亦后来习惯了这个邮箱也没有再换过。  颜滟把账号密码给齐亦的时候,是说等她过几天自己也注册一个,就可以和齐亦用电邮沟通,不然在信纸上写来写去还挺累的。  可没过几天,齐亦刚准备好要和颜滟庆祝“相爱一周年”的时候,颜滟就忽然莫名其妙、头也不回地和他分手了。  颜滟当时提出分手的时候的决绝让齐亦痛彻心扉。  可分手毕竟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此刻的齐亦已经可以比较坦然地想起那个时候。  齐亦看了看自己的邮箱,他为什么会一直收到MSN空间要他搬家的消息呢?  齐亦想了想,尝试用自己的邮箱登陆MSN。  然后,齐亦就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注册MSN空间,而且空间里面还有一篇五年前写的博文,他空间里的第一篇也是最后一篇,说是博文其实只有一句话:  哈哈~今天帮爷爷注册了空间~  这篇博文的底下还有一条写于五年前的评论:  “哦啦啦嘞,谁注册的?真的是太厉害了~”  写评论的人的昵称叫“叽叽歪歪中的歪歪”。  五年前的齐亦,十八岁的年纪,只有颜滟才会语出惊人地叫他爷爷。  齐亦点开了评论的人的空间,这个空间的内容也是零零星星,但和齐亦的比起来也要算丰富的多。  里面一共有两短一长,三篇博文。  第一篇很短,发布的时间和齐亦空间五年之前的那一条是一样的。内容也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就知道你会点进来看,哦啦啦嘞,这么厉害的人,当然是我啦~”  第二篇比较长,发布于三年之前。  第三篇刚刚发布不到一个月,写了没有几行字:  “今天刚把家搬到Southbank。  就收到MSN空间发邮件过来让我“搬家”。  原来,“搬家”这种事情,也不只是现实生活中才会有。  可是,开了五年,从来都没有人访问过的空间,好像并不需要我搬走一些什么。  还是不搬了吧。  在还能更新空间的最后一天,拿起相机,用一张此刻窗外的景色,和我的MSN空间说再见。  记忆,一直都在,搬不走,挪不开。”  
  三年之前,颜滟在MSN空间写下一篇长文:  《墓志铭》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想到了开始,那个未曾风花雪月就结束了的开始,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有不后悔的理由。  和亦分开到明天就两年零零天了。这可以算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我并不爱他,这一点从他向我表白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了。  所以我们分开得理所当然。  我是一个自卑到极度自信的人。  于是,我空虚地骄傲着,痛苦地开心着。  执着到可以轻易放弃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也不爱张国荣,于是,我的iPod里经常放着他的歌: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就是这么矛盾,如泡沫一般地坚强着。  为了自己所谓的宽容,为了自己所说的毫不在意。  在自己面前,我肆无忌惮地虚伪着。  我总是义无返顾地,用痛苦的灵魂,快乐地生存着,无可奈何地让自己相信To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会更好).  三年前的今天,我愣在了家门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从未想过有一天要面对亦的表白。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和他隶属于两个截然不同而且不存在交集的世界。  脑子像被白蚁青睐过的树干,空洞地不知道拒绝抑或接受。  不久以后,我被动地发现这种空洞的名字叫做默许,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默认。  我和亦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默许以后的第二天,在学校的操场上,亦围着我转了一圈。  他说,这是他的自转。他说,他还会每天不停地公转。  我可以感受得到,那时候,亦的世界里只有我。  那一天,我感动得想逃。  亦说他爱我。  可是,我却还没有搞清楚,我对他的感觉是崇拜还是喜欢。  除了企图逃跑,我还能做些什么?  遗憾的是,我的企图没有后盾,我无处可逃。  我和亦说,我们还没有到爱的年纪,我们还不具备爱的资格。  这应该是我在对他和自己虚伪之前,最后的坦诚了。  和亦在一起的一年零零天。  自始自终,我都不觉得自己和亦谈过恋爱。  就这样,在共同走过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我甚至不曾答应把自己的手交给他牵。  要知道,我是一个矜持到无可救药的人。  要知道,我还没有爱上亦。  要知道,我还不懂爱和喜欢究竟有什么分别。  曾经,我用最虚伪的方式宽容过。  曾经,我用最自卑的方式自恋过。  我既擅长于欺骗他,也熟谙于欺骗自己。  和亦在一起的那一年,我的感动很空虚,我的快乐很压抑。  亦,太过优秀,他好像不应该属于我。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以后花了多少时间来梳洗自己的思绪。  可我记得,当我发现自己就像幼稚园的小女生,喜欢上同班的小男生那样喜欢上亦的时候,我的虚伪就无可救药地开始了。  因为,我不曾上过幼稚园。  当我说,我不期待他每天给我写信的时候,我撒谎了。  他像日记一样的文字流畅得让我无法抗拒。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他在发现自己已经不愿意再提笔的同时,发现自己不再爱和喜欢我了。  当我说,我不希望他刻意追求浪漫的时候,我撒谎了。  请相信世界上不存在情窦初开却不喜欢浪漫的女孩。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他在发现自己已经无心追求浪漫的同时,发现自己不再爱和喜欢我了。  当我说,我只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时候,我撒谎了。  哪个女孩会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期待像七八十岁那么活着?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他在发现自己已经无从寻找激情的同时,发现自己不再爱和喜欢我了。  当我说……  我这样地说着,让他沉醉在对我的虚伪和宽容的无尽感激之中。  我所期望的,不过是有那么一天,在亦已经不爱我,甚至不喜欢我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会马上发现。  这样的我,是不是虚伪得很可耻?  用高明的、对自己撒谎的方式,去维系一段自己害怕失去却又不愿承认的感情。  可除了虚伪,我还有更高明的,叫做自欺欺人的一招。  我让自己相信,我不爱亦,我对他,就只有崇拜和那么零星的一点点感情而已。  亦说,我就像是他的心理医生,让他很快地成熟。  他不再每天写信了,他不再追求浪漫了,他不再寻找激情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说爱我了,我也感受不到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了。  一切,如我所料。  是不是我的虚伪,恰好做了这些步骤的催化剂?  亦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他确实没有说他已经不爱我了。  我是否应该为自己完美的设计拍案叫绝?  我的高二,浑浑噩噩。  我们共同经历了许多留在记忆里的事情。  也相互错过了许多原本可以让对方感动的事情。  又误解了许多原本并不存在的事情。  在一起的这一年,在亦的潜移默化下我的成绩开始扶摇直上,成为有能力考上全国排名前十位的大学的“理科女狂人”。  可我又欣喜地发现一个痛苦的事实,亦NO.1的位置已经偶尔会被别人取代。  亦不象以前那样用功念书了,这是好事,对不对?我和亦的距离开始拉近了,对不对?  在还不懂爱的年纪,我们幼稚地喜欢了整整一年。  在那个值得庆祝的一周年的日子。  亦告诉我,现在的他,为什么放任自己。  他尽量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每次都考第一。  这样的话,只要我继续努力,最后我们就可以走进同一所大学。  学习,曾经是亦生活的全部。  在一周年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  在我觉得亦对我的感觉已经淡到稀薄的时候。  亦却想到了那么久以后的我们。  原来,我一直都没有了解过亦的付出。  我甚至没能感受到,亦为了我所谓的不喜欢每天看手写的信、所谓的不喜欢浪漫、所谓的不喜欢激情,选择了压抑自己的情感。  亦选择了只流露出一点点,选择了克制,选择了独自难过。  亦又一次感动了我。  我发现。我确定。我喜欢亦,在很早之前,从开始之时。  然后,我开始说话,就在我战胜虚伪,正视自己对亦的感觉从一开始就那么强烈的那一刻。  我告诉亦:  “我很抱歉,虽然我不愿意让你知道我的自私和恶劣,但我也会有偶尔的良心发现的时候,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点都没有。  我没有拒绝你,是因为你是我身旁最优秀的男生,现在我厌倦了,不想继续了。  请你放了我。算我求你,好吗?”  我求亦,是因为亦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亦上课的时候一直趴在桌子上。  亦的失望,我明明白白,亦的痛苦,我清清楚楚。  我很难过,可我不能表现出来。  此后的日子,我每一天都愉快地来到教室,用最快乐的方式在他的面前出没。  亦天天趴着,我天天笑着。  我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他了。  我没有告诉他在一周年的前一天,他的妈妈言辞激烈地让我劝他去考北大。  我没有告诉他我觉得自己是他的束缚。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希望他考上北大,才选择退出他的生活的。  我没有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等他两年。  我只是告诉他我欺骗了他,仅此而已。  我经历了平生最痛苦的一段“快乐时光”。  然后。  亦从我的欺骗里渐渐恢复,开始重新出发。  我从自己的欺骗中渐渐醒悟,开始逐渐萎蔫。  我的高三,凄凄惨惨。  我已经无法追忆高三的生活了。  出于自我保护的选择性忘却功能,让高三在我的记忆中,只剩下琐碎的片断。  我只记得,整整一年,我都无法安心学习。  不论我有多么难过,我都必须要让亦觉得我很快乐。  这是我在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开始要承担的责任。  我像感冒一样地温柔着。  在嘈杂的人群中体味寂寞,在亲人的包围下体味孤单。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自己的左手来温暖自己的右手。  然后,我感觉到我依然存在着。  是的,我仍然存在着。  后来,一切都如我所愿了,亦北上北大,而我南下厦大。  除了我,班上不再有第二个选择南下的人。  厦大在浙江的收分一点都不比浙大低,排名却和浙大相去甚远。  厦大显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可我就是想逃。  已经记不清楚freshman(大一)的时代拒绝了多少身边的人了。  我义无返顾地遵守着我对自己的承诺。  两年,我一定会等待两年。  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尽管我并不期望自己的等待会有什么结果。  后悔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亦去了他该去和我希望他去的殿堂,这样就足够了。  也曾想,这两年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要用两年的时间来埋藏一段情感吗?  是要用两年的等待来惩罚自己的伪善吗?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无从知晓。  两年。  好长。好短。  开始的时候,以为不会结束。  结束的时候,以为才刚开始。  明天的我可以重新拥有自己的心了吗?  心门的开合可以再一次由自己来决定了吗?  我可以睡觉了吗?  天亮就是明天了吗?  该为这段结束在开始之前的感情写下墓志铭了。  在墓碑上刻下:缺憾是完美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  小墨有全订书友Q群了~  群号:454173  感谢每一个正版订阅~  么么哒~
  校草齐亦,用老师们的话来说,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用同学们的话来说,颜值才是衡量校草的唯一标准。  如果说,温州中学大部分的同学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那齐亦都可以算是“外星人的孩子”了。  班上的同学很难在齐亦的身上找到缺点,只有颜滟知道,齐亦是多么的患得患失。  高中生谈恋爱,家长老师多半都会反对,但是齐亦和颜滟在一起,却是两人的班主任葛老师一手促成的。  颜滟的父母从班主任那里听到“风声”之后,也是颇为高兴。  说起来,颜滟的父母也并非特别开明的人,他们两个不反对自己的女儿早恋的原因只有一个——颜滟早恋的对象是齐亦。  颜滟本是个不爱念书的,她纯粹就是因为中考的时候发挥超常,才能贴着边考进了温州中学。  颜滟中考的那一年,温州中学一共招了383位学生,颜滟的排名是第382名。  颜滟能有这样的排名,并不意味着还有一个人比她差,因为这个382是由两个人并列的。  并列的另一位同学,姓氏笔画的顺序要比颜滟靠前。  所以学校公示的榜单里面,颜滟的名字是出现在最末位的,无处遁形的倒数第一。  和颜滟处在榜单对角线位置,排在录取名单第一位的那个人,便是齐亦。  齐亦入学的时候就是全校第一,高一的每一次大小测试,齐亦也没有让这个第一旁落过。  颜滟念的初中特别一般,一般到一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个学生凭借成绩考进温州中学。  颜滟在自己的初中,成绩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  即便如此,颜滟仍然需要超常发挥,才能勉强贴着边考进温州中学。  颜滟是招黑体质,在那所没几个人念得好书的初中,成绩好的颜滟一直被同学针对。  颜滟从来都告诉自己宁为鸡头,毋为牛后。  颜滟也从来都没有希望自己在中考的时候发挥超常。  原本,颜滟是想正正常常地考进二中,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不被针对的“中流砥柱”。  颜滟打小的“梦想”就是不被针对。  所以,即便是“鸡头”,对于颜滟来说,也不是她想要的理想状态。  如今这倒数第一的“牛后”录取排名,更是让颜滟满怀忧虑。  她觉得在温州中学这样大家都在认真念书的高中,成绩如果不好,肯定也逃不出被针对的命运。  忧心忡忡的颜滟,在初三毕业后的暑假,在同学们都在毫无压力地玩乐的时候,把自己逼得跟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似的。  颜滟从来就没这么认真念过书。  这一次,颜滟的努力恰到好处。  录取的时候倒数第一的颜滟,进入高中之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排名就上升了232位,到了年级第150名。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名次,但绝对符合颜滟“中流砥柱”的人生理想。  更何况在温州中学这样的名校,如果专业愿意服从调剂的话,150名,就已经可以考上浙大了。  颜滟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幸福过,普普通通的成绩,不再特别,不被针对。  高一的颜滟,第一次有了关系要好的同学,第一次明白,老师评语里面“和同学关系融洽”是什么意思。  温州没有好大学,成立于1902年的温州中学,是温州这座城市最拿得出手的学校,考上温州中学,几乎可以等同于考上重点大学。  温州中学虽然也出过文科状元,但却是以理科闻名的,尤其盛产数学家,被誉为“数学家的摇篮”。  早在1915年,就培养了后来蜚声国际的数学家苏步青,此后更是出了成百上千的数学家。  光现任的国内外顶级的数学院系、研究所的学科带头人,就超过二十位。  浙大是排名全国第三的综合性大学,年段第一百五十名就能考上浙大,即使是在专业服从调剂的前提之下,也一样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据。  藏这个数据的背后的,是地域优势,浙大在本省的招生计划比别的985高校要多得多,通常有五分之一的招生计划都会落在本省。  不过这点地域优势,和名校林立的上海和北京比的话,其实也不值得一提。  每年高考,浙江的一本线都是数一数二的高。  浙大虽然不难考,可如果要确保去北大、清华,就得进年段前十。  进复旦、人大这样的在浙江招生人数比较少的学校,至少需要保证进入年段的前30名。  颜滟认真念书,本来只是不想垫底太难看,如今已经成功成为“中流砥柱”,实现人生理想。  满心欢喜,固步自封的颜滟,从第一次摸底考试到高一结束,一直在年段一百五十名左右徘徊,不再有什么明显变化。  说是固步自封,但实际上,颜滟虽然没有很用功,却也没有不用功。  成绩的金字塔,从垫底爬到150名,相对来说是容易的,但是再往上就越来越困难了。  光靠努力没什么用,还需要有过人的智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但颜滟开始“早恋”之后,成绩就直上云霄,高二下学期,颜滟的排名一度上升到年段前30的位置。  这样的成绩,和齐亦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已经是班上女生得到的最靠前的排名了。  换句话说,除了北大、清华,想要考其他的大学的话,都已经难不倒那个时候的颜滟了。  如此这般的“早恋”,颜滟的父母实在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班主任极力促成,颜滟的父母又不反对。  齐亦一直想不明白,颜滟毫无征兆地说自己已经对他感到厌倦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分手之后,颜滟和谁都相谈甚欢,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他说起。  齐亦怎么都想不到,原本可以愉快地早恋的两个人,是因为自己妈妈的介入才分的手。  看完颜滟三年前写下的《墓志铭》,知道真相的齐亦,依然觉得颜滟的做法是不能理解的。  齐亦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一定要去北大,颜滟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下他的意见,就一个人那么决绝地做了分手的决定。  五年前的分手,太过撕心裂肺。  如果不是忽然映入他的眼帘的这篇“往事”,齐亦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颜滟了。  有些人,有些事,只要不想,就不会难过。  
  齐亦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颜滟“讨个说法”。  齐亦不太清楚,颜滟在写下这篇博文的时候,是不是希望他这个当事人可以看到?  而他呢?  如果他在三年之前就明白了颜滟和他分手的初衷。  那个时候正准备去斯坦福大学交换的他,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如果”这两个字,从来都是最苍白的字眼。  三年已然过去,写下《墓志铭》的人,是不是早就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他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已经错过了?  齐亦没有颜滟现在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他也只想要不留痕迹地看一看。  他患得患失,他还没有想好。  他害怕自己再不出现,颜滟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他更害怕自己的忽然出现,会打扰到颜滟可能已经开始的新的生活。  看完《墓志铭》的两周之后,齐亦拿到了澳洲的签证,打印了颜滟空间第三篇短博文配的那张颜滟窗外的风景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齐亦可以用来寻找现在的颜滟的唯一线索。  手持线索,齐亦来到了墨尔本,来到了颜滟相机纪录下的Southbank(墨尔本南岸)。  …………………………  我们生活的时空是三维的,照片是二维的。  现实生活中三维的空间转化成二维的图像时是会产生畸变的。  这样的畸变是齐亦解开找寻颜滟的方程式的唯一凭仗。  眼见为实,不是真理。  拍照为证,没有根据。  人们看到的世界,从来都不是真实的,用眼睛看是这样,用相机拍也是这样。  在我们生活的三维的真实世界里面,大海和天空是两条平行线一样的存在,所以大海不可能真的伸手拥抱天空。  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却会总会在人们视觉的尽头处和天空相交。  海天一色,不是现实,而是视觉误差。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你的眼睛,每天都在欺骗你的心。  二维的图片世界,和三维的真实世界,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立体几何则是联系这两个世界的纽带。  眼睛可以看到海和天相交,可以看到远处的人比近处的人小,也可以看到两条笔直的铁轨在视觉的尽头相交。  可这些都是假象,铁轨要是真的相交了,动车就要天天翻车,高铁就会天天出轨。  畸变带来的视觉误差是双向的。  这些年,国内外街头颇为流行的立体画,就是对视觉误差的逆向利用。  改变线条和投影,就能在二维的平面里面画出肉眼可见的三维立体画。  走到这些立体画的上面,人们就仿佛掉进了峡谷里,又仿佛站在了悬崖上。  可感觉再怎么立体,感受再怎么逼真,始终也只是二维平面上的一幅画。  站在立体画上,即便忍不住心惊胆战,人们还是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  甚至是比海天一色,铁轨相交更容易让人理解的假象。  从平面画到立体画的转换,说起来也是数学元素多过于美术元素。  学好立体几何,就能掌握立体画的投影规则。  画立体画最重要的是空间想象能力。  从数学的角度来说,对平行线可以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是平行线就是不会相交的两条直线。  另外一种是平行线是会在无穷远处的一点相交的两条直线。  由于视觉成像的“误差”,像海和天这样,在现实生活中需要在无穷远处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二维的图片里面却能很容易地通过延伸找到交点。  也就是说,在三维空间里面“无穷远处”的一个点,在畸变后的二维图片里面,却是近在咫尺的。  齐亦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在二维的照片里面,找到现实生活中的平行线。  这样的平行线可以是照片里面拍到的一幢高楼的不同楼层的窗户下沿构成的众多平行线。  这些现实生活中相互平行的楼上楼下的窗台,在被拍成照片之后,只要稍做延长就会在不远处有一个交点。  延长线相交之后,得到的交点,在图像学上可以用“灭点”这个专业术语来描述。  “灭点”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形象的名字——“消影点”。  只要在图片中找到两组不同类别的“现实生活中的平行线”,例如A大楼的窗户底部延长线和B大楼的阳台底部延长线什么的,就可以得到两个不同的“灭点”。  把这两个灭点连在一起,就能得到一条直线。  两个“灭点”连成的直线,便是“地平线”。  当然,用这样的方法得出的地平线不是指地面,而是拍照的人所在的高度。  虽然颜滟住的大楼没有出现在她拍的照片里面,但通过这条地平线划过的位置,就能知道颜滟拍照的楼层高度。  再加上齐亦又来到了墨尔本,来到了“照片之中”。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齐亦寻找颜滟的方程有解的可能性便大大地提升了。  齐亦在Yarra River的人行桥上观察了十分钟。  记下了四周的大楼。  然后,齐亦就开始在自己手上唯一的线索照片上画延长线,寻找“消影点”。  因为患得患失,更因为担心方程无解,齐亦没有在拿到照片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画出“地平线”,而是选择到了“现场”,有了更多的解题把握之后才开始画。  这样,解题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画几条延长线,找两个消影点,这是齐亦一分钟之内就能搞定的事情。  他原本一点也不为这件事情着急。  可画完之后,计划中,因为到了现场,有解可能性大增的方程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无解了。  不是齐亦找不到地平线,而是齐亦画出的“地平线”傲慢地出现在了照片的天空中。  照片里的所有风景,都不能成为参照物。  一条没有已知数,没有解题条件,从头到尾都只有未知数的方程,解,要从何而来?  ~~~~~  今天的这一章是不是有点数学?  好想放一张关于寻找灭点的示意图,可惜起点的正文和评论里面好像都不能放图。  如果好奇“消影点”和“地平线”不妨找一张有拍到几幢大楼的照片试一试。
  如果,两周之前,齐亦就把这条“地平线”画出来,那他可能就不会直接到墨尔本来解一条无解的方程了。  然而,齐亦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这么做。  如今,身临其境,方程无解对于齐亦来说,就是最好的解。  应用数学不仅是数学,更是生活。  而齐亦也不是书呆子,他不是那种除了解方程,什么都不会的人。  地平线高耸入云,就只可能是有一种解释:颜滟住的地方,是能把照片里面所有的摩天大楼都踩在脚下的高楼,而且还是住宅楼。  齐亦只要把自己刚刚记下的Southbank(南岸区)大楼的“风景”和地图上那些大楼的名字一结合,就能直接找出颜滟住的大楼是哪一幢。  墨尔本南岸区的高楼大厦有很多,但能够高得鹤立鸡群并且还是住宅的,那就非Eureka Tower(尤利卡大厦)莫属了。(注1)  原本特别复杂的方程,原本需要逐一求解的未知数,忽然就不攻自破了。  已经做好准备要计算好几天的齐亦,刚到墨尔本就被一个大大的惊喜给砸中了。  齐亦有点被砸懵了。  来之前,齐亦是计划一边解方程,一边在解题的间隙想清楚。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颜滟住的大楼,他要上去和颜滟说话吗?  如果要说,他又应该说一些什么,从哪里说起呢?  他和颜滟已经有长达五年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虽然人都已经来到了墨尔本,可齐亦却还是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来这里做一些什么。  他和颜滟之间已经成为过去时五年之久的感情,还能够再变成现在时和将来时吗?  这个问题,有越多的时间去想,齐亦就越想不明白。  齐亦最不愿意面对患得患失的自己,做题比现在这样来来回回地思考同一个问题,要来得轻松地多。  所以,没有方程创造方程也要算。  既然已经知道了颜滟是在Eureka Tower拍的照片,那干脆就再算一算颜滟是在哪一层拍的,又是住在哪一个方位。  要计算具体的楼层,光凭齐亦现在手上的这一张照片肯定是不够的。  齐亦决定到Eureka Tower的现场去看一看。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过去的意义并不大。  因为计算具体的楼层,他至少还需要两张照片,一张在地面的,一张在颜滟拍照的楼层之上的。  还必须同时获得两个楼层之间的实际间隔高度,才能算出颜滟所在的高度。  可是,齐亦连门禁森严的Eureka Tower的大门都进不去,又怎么可能直接来到颜滟的“楼层之上”?  归根结底,就算算出来又如何?他依然无法知晓颜滟所在的房间是哪一户,没有具体的房号。  这么简单的道理,齐亦并非不懂,但他不愿意想那么多。  反正,在这陌生的城市,齐亦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一些什么,还不如干脆过去看看再说。  齐亦毫无计划地到了尤利卡大厦,又毫无征兆地收获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Eureka Tower的门禁尽管确实如他所料,但却又是可以直接上去的。  尤利卡大厦作为南半球第一高楼,在大厦的顶楼,设有一个名为Skydeck的观景台,买张门票就能上去。  观景台在88层。  虽然观景电梯和住户使用的电梯是区分开来的。  观景电梯也只停靠85到88层,从三楼到八十四楼都没有楼层按钮。  但88楼的观景台,可以拍到大楼外面360度的风景。  这就足够齐亦找到颜滟拍照的角度,和大楼的层高数据。  有了这些数据之后,齐亦就能直接算出来颜滟是在哪一层楼的哪一个位置拍的照片。  齐亦在Skydeck反复推算了好几遍,考虑到远景图片解题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误差。  颜滟拍照的位置应该是在大楼的第71或者72层,而且71层的可能性要比72层的更大一些。  一个楼层能有的户数数量是非常有限的。  齐亦如果歇斯底里地想要找到颜滟,他完全可以在门禁的地方一户一户按过去。  这么做,甚至要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可齐亦没有那么歇斯底里。  他人虽然来了,心里却依然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原谅颜滟。  凭什么分手是颜滟一个人说了算?  凭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凭什么三年前就说要开始新的生活?  凭什么?  齐亦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想不想见到颜滟?  见到之后会不会受到惊吓?  会不会还需要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人?  今天一到墨尔本就收获了一大一小两个惊喜,齐亦不由地想,会不会他的惊喜额度已经透支了?会不会接下来就只剩下惊吓了?  齐亦从Skydeck下来之后,才发现,墨尔本对于他来说,就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连要去哪里吃饭都不知道。  他本来是想到了墨尔本之后,忙忙碌碌地算上个几天的。  可这原本纷繁芜杂的方程式,在他还没有怎么算的时候,就主动交出了答案。  难道他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守在Eureka的门口,看云卷云舒,等日出日落?  就算他愿意等,颜滟就会从这个门口出来吗?  颜滟天天宅家里怎么办?直接下车库出入怎么办?  已经算到颜滟住在Eureka Tower的71层,然后呢?又能如何?  不着痕迹、不被发现地看一眼?  齐亦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幼稚到现在这个地步。  既然还没有做好面对此刻的颜滟的准备,他到底是要来墨尔本干什么?  齐亦更想不明白,他究竟把自己的智商存到了什么地方?再不拿出来晒晒是不是都要发霉了?  上飞机之前,齐亦就告诉自己,他是来墨尔本解方程的,然后顺便到颜滟现在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现在方程已经没必要解了,生活的地方也已经顺便看到了。  他到墨尔本的行程,也就该提前结束了。  …………………………  注1:  凭借297.28米的实际可居住高度,楼高88层的Eureka Tower,在2006年落成的时候,是世界上最高的居民楼。  不过很快就被北半球迪拜的Ocean Heights(海洋高地大厦)和HHHR Tower(哈姆丹殿下大厦),The Marina Torch(火炬大厦)等等的摩天居民大楼超越。  不仅如此,Eureka Tower南半球最高居民楼的地位,也将在2019年被2015年开始建设的,同在墨尔本南岸区的Australia108(澳大利亚108)大楼超越。  齐亦到墨尔本找颜滟的那一年,也就是MSN停止空间服务的那一年,是2011年,在那个时候的墨尔本南岸区,尤利卡大厦绝对是当仁不让的最高楼。  有另外一种统计方法是说,澳大利亚黄金海岸的Q1(Queensland Number One 昆士兰一号大楼)才是目前南半球最高的居民楼。  Q1虽然确实比Eureka Tower高,但Q1的楼顶设计的和天线似的,数据有比较虚的成分,实际可居住的高度在有利卡大厦之下。  这是居民楼高度不同计算方法之间的问题。
  高中毕业之后,齐亦就没有再和高中同学联系,齐亦并非人缘不好,相反他的人缘极佳。  年年选班长,齐亦都是全票当选,一票都不曾旁落。  但齐亦太过优秀,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型的人物,从小到大,齐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  这样的事实乍听起来有点奇怪,认真想想又还蛮正常的。  就像大多数人都喜欢校花,可校花实际上却很有可能根本没有人追。  又或者是和过家家似的,大家都在追。  颜滟和齐亦分手的那个时候,全班同学都感到匪夷所思,但是真正因此而开始记恨上颜滟的人却也是找不出来。  上大学之后,是齐亦主动选择了“人间蒸发”。  此刻的齐亦,即便是愿意放下面子,找以前的同学想要打听颜滟的现状,也不知道应该要去找谁。  除了颜滟,没有人知道真实的齐亦不但患得患失,而且性格孤僻。  颜滟当时的离开,太过坚决,颜滟整个高三都不愿意和齐亦说一句话的行为,把不明真相的齐亦的清高和孤傲扎扎实实地踩在了脚底下。  所以,比起颜滟,齐亦更加不想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齐亦到了大学之后,就切断了和所有会让他想起颜滟的人、事、物之间的联系。  这里的“人”,显然就包括了高中班里的每一位同学。  现在回头想想,齐亦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智也是有够不成熟的。  颜滟的行为,齐亦的误会,把一件小事当成是天大的事情来看待,是只有那个年纪才会有的表现。  齐亦在Eureka Tower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他还是先去吃饭,然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陌生的墨尔本,齐亦只能想起自己从机场打车过来市区的时候,说的是Crown Casino(皇冠赌场)——颜滟空间照片里面都能找到的最明显的标志性建筑。  墨尔本的皇冠赌场,除了是个赌场,还是一个综合性的商场,餐厅、电影院、服装店、名品店一应俱全。  不仅环境好,晚上的时候,赌场在Yarra River(亚拉河)一侧的柱子还会在整点的时候喷火。  吃饭的、压马路的,逛街的、谈恋爱的,皇冠赌场外面的人总是比里面的还多。  齐亦走进了皇冠赌场一家叫Nobu的日本餐厅。  一个人吃饭,西餐太过怪异,有吧台位的日本餐厅,可以算是最不“孤苦伶仃”的选择。  齐亦其实很习惯一个人吃饭,但他就是不想来到墨尔本还这么形单影只。  齐亦翻看着Waiter(服务员)递过来的Menu(菜单)。  住在Eureka Tower,家附近的餐厅随随便便吃一顿饭就要一两百刀(澳币也是Dollar和美元的叫法是一样的的),他和颜滟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如果是这样,六年前,他和颜滟一边念着高二,一边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的的世界应该相距更为遥远。  只是那个时候的两个人,每天都生活在情书里,对彼此的家庭一无所知。  …………………………  颜滟如果知道齐亦现在的想法,就一定会数落他:“是谁一直说眼见不为实的,你这些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可颜滟根本就不知道齐亦来了墨尔本,所以她更加不可能知道齐亦此刻的想法。  刚刚看完电影的颜滟,这会儿也在赌场里面吃饭,只是没和齐亦在同一层。  颜滟此刻在思考的问题是,她应该吃KFC、Mcdolands呢,还是应该去Think-Asia吃面。  赌场这个地方,虽然总有人赢钱,但更多的人都是输。  所以像Nobu这样的Premium(优质、高端)的餐厅要有。  在澳洲卖的比一个中式快餐盒饭还要便宜的肯德基麦当劳也是不可或缺的。  只在赌场一楼和外围晃荡的“游客”,自然是没有办法知道赌场的楼上是极为“接地气”的。  Nobu再好,也没有人是会天天去吃的,最关键的是,颜滟等下还要回去赶一个报告,根本就没有时间去Nobu慢慢悠悠地吃上一顿饭。  颜滟和一起看电影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打包肯德基带走,路上就能吃完,回家就能开始写报告。  颜滟喜欢澳洲的肯德基的薯条,一根至少有国内三根那么粗,吃起来特别有满足感。  齐亦从Nobu吃完饭出来,就做好了决定,改签机票,明天一早就回去。  可就算是明天就回去,齐亦还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应该做一些什么。索性就在赌场这里逛一逛好了。  然后齐亦看到了一对亚洲背影,看样子应该是一男一女,其中比较纤细的那一个背影,看起来很像是颜滟。  齐亦觉得有点难以置信。难道今天的他还会有第三个惊喜又或者是惊吓?  齐亦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追上去的时候,又一个亚洲背影出现在他的视野。  这个背影,手上拿着肯德基,迅速地跑去和另外两个背影汇合。  齐亦觉得这个背影看起来更像是颜滟的。  齐亦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是不是要把墨尔本的每一个亚洲女生的背影,都当成是颜滟才会满意呢?  齐亦放弃了追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还是调头到赌场外面去逛一逛,看看风景,来得比较实际,省的自己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颜滟回到家,赶完报告,就到沈汐的房间去找她。  沈汐还在赶报告,周身散发着的是非请勿进的气场,颜滟非常了然地转身把门带上。  正在客厅玩游戏的鲍鲍,看到颜滟人还没有进去就被赶出来了,就停下手中的游戏。  “要不我们两个人现在先去买菜把,如果要等沈汐把报告赶完再出发的话,那估计到了半夜都不会有饭吃了。”鲍鲍询问问颜滟的意见。  “鲍兄言之有理,咱且速速出发,早去早回,省的饥肠辘辘,无以果腹。”颜滟说着话,就准备去换鞋子出发了。  “你就不能正常一点说话吗?”鲍鲍一脸嫌弃地看着颜滟。  “我已经正常地不能再正常了好吗?写不完报告才会不正常,不正常的人,正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你。”颜滟拉上鲍鲍的手,动作飞快地出门买菜去了。
  颜滟和鲍鲍从超市回来。  颜滟抱了一个小袋子,里面就是些零食,鲍鲍抱了一个大袋子,所有的菜都在鲍鲍手上。  “你不觉得,我抱这么个大袋子,非常有损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吗,尤其是这根法棍,都快戳到我的下巴了,你就不能帮我拿一下吗?”鲍鲍对这根杵在自己面前的法棍表示不满。  “不行啊,你长得比我高,体重比我大,你拿大袋子,我拿小袋子这是由来已久的惯例,这根法棍既然是你袋子里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染指。”颜滟无情的拒绝了鲍鲍的请求。  家里的车送去保养了,鲍鲍和颜滟这一天是坐Tram(墨尔本的有轨电车)去买的菜,明知道没有车,肯定也不会买太多太重的东西。  所以,不管是大袋子还是小袋子,要说重量,其实都没有多重。  颜滟和鲍鲍下了Tram,打打闹闹地往Eureka的门口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颜滟却忽然停了下来。  颜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看到了齐亦。  不是照片里的齐亦,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齐亦,就在Eureka的门口站着。  “大小姐,还有几步就到家了,能不能请你高抬贵脚,稍微再往前挪动几步。”鲍鲍对颜滟忽然停下的行为表示不满,不帮忙拿法棍,也没有必要站在原地,以示抗议吧。  鲍鲍转头催促没有跟上脚步的颜滟,发现颜滟盯着门口的人在看。  “你认识啊?”鲍鲍有点好奇地问。  “嗯,你先上去吧,法棍给我,我等下一起拿上去。”颜滟和鲍鲍说话,眼睛却是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齐亦在看。  鲍鲍看了看颜滟。  颜滟这种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状态鲍鲍还是第一次见。  鲍鲍没拿法棍给颜滟,而是伸手把颜滟手上的小袋子也接过去,一个人抱着进门。  鲍鲍经过齐亦站的地方的时候,投给齐亦一个满怀深意的微笑。  颜滟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齐亦。  齐亦也一样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视线从颜滟的身上移开。  但齐亦现在的心情要比颜滟复杂地多。  齐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会逛着逛着又逛到了Eureka。  他都准备明天就要走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碰到颜滟,而且还不是颜滟自己一个人。  齐亦来不及想鲍鲍刚刚的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连见面后要和颜滟说的第一句话都还没有想好。  齐亦还在继续发愣的时候,颜滟已经率先反应过来。  颜滟走到了齐亦的面前。  “你怎么会再这里?来墨尔本旅游?准备上去Skydeck(观景台)?”颜滟一下问了齐亦三个问题。  “你问了这么多问题,为什么没有问我是不是特地来找你的?”齐亦没有回答颜滟问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哈哈,你怎么可能是特地来找我的?你如果真的要找我的话,哪里会等到现在?”颜滟也一样用提问代替了回答。  齐亦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忽然之间就变得有点冷场。  虽然只有四年没见,可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五年没有说过话了。  “你特地来找我,怎么都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啊?我如果知道爷爷你要大驾光临墨村,一定手捧鲜花,头戴红领巾,提前三个小时到机场准备迎接您的大驾。”颜滟尝试用开玩笑化解眼前的冷场。(注1)  “爷爷”这两个字,齐亦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曾经有人给他取过这么离奇的“外号”。  “我怎么通知你?我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齐亦回答了颜滟开玩笑似的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你随便给我打个电话就能通知我了啊。”颜滟觉得不冷场就什么都好说。  “我去哪里找你在墨尔本的电话?”齐亦觉得颜滟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你不用找我在墨尔本的电话啊,我高中的号码一直都打得通啊。你知道,我人缘很差,一直到了高中才有朋友。  有了朋友之后,我诚惶诚恐,倍感珍惜,深怕我的朋友想找却不到我。  我的手机,那是一刻都不敢关的,号码就更加不敢停了。”颜滟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半真半假。  “你说的我都快要相信了。”齐亦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说不过颜滟。  “什么叫都快要相信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你岂有不信之理?”颜滟的语气还是和刚刚没有什么变化。  “那真的有人找你吗?”齐亦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当然有啊,你的同桌王普,只要一失恋就给我打电话,然后你那一毛不拔的同桌,一打通就说什么电话费贵,挂了让我给他打过去。就算有国际漫游也是我要付,他就一市话,最多也就国内长途,你说哪有他那样的人?”颜滟对答如流。  更何况,关于齐亦的同桌的苦水,不倒给齐亦还能到给谁。  齐亦的神同桌,绝对是把颜滟当成心理咨询师了。  虽然颜滟的语气让人生疑,但齐亦听完颜滟刚刚的这番话之后就明白,颜滟说的应该是真话。  可齐亦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相信,他和颜滟之间从来都只是一通电话的距离。  分手之后,颜滟不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吗,不是切段了所有的联系吗,怎么可能连电话号码都没有换过?  齐亦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给颜滟打电话呢?  他大概是对颜滟当时那么决绝地和他分手的行为,始终都无法释怀吧。  齐亦卸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把最真实的自己赤裸裸的展现在了颜滟的面前。  第一次,齐亦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可颜滟却把他所有的骄傲都毫无征兆地踩在了脚底下。  五年来,不明真相的齐亦,实在找不到放下尊严,给颜滟打电话的理由。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齐亦无力回答颜滟的问题,而是想到了一个他更应该关心的问题。  “你这么觉得?鲍鲍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的。”颜滟的回答似是而非。  …………………………  注1:墨村是中国留学生对墨尔本最常用的称谓。
  抱抱?!  齐亦听完颜滟给刚刚一起回来的人取的外号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人家叫“抱抱”,他就只能叫“爷爷”。  所以说和人家就天天亲亲热热地抱一抱,和他谈了一年恋爱,别说抱,连手都没有牵过,就算真的是爷爷,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齐亦很生气,非常生气,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本来就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曾经有那么一年,选择了在曾经的那一个人面前不隐藏而已。  此刻,齐亦心里的波澜,让他明白他曾经不愿意深想的问题。  他根本就不是,只想要到墨尔本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现在的颜滟,是不是已经开始新的生活。  他想要解开误会,他想要重新开始。  他想要告诉颜滟,两周前,他看到了《墓志铭》,然后他来了。  齐亦还觉得,他这个做“爷爷”的,有必要严肃认真地批评一下颜滟,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立什么墓碑,写什么《墓志铭》,怎一个欠扁了得!  齐亦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抱抱?抱什么抱?往哪里抱?抱你个头!  可齐亦没法把心里的声音说出口,因为他可是风度翩翩的校草。  其实,齐亦来到墨尔本之前就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他一直暗示自己颜滟会和他一样,并没有开始新的生活。  齐亦算到了颜滟的所在之后,他还是打算明天就回去。  他甚至有点自欺欺人地想,如果他没有找到颜滟,那颜滟肯定也还是没有开始新的生活。  他都不愿意去想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逻辑有问题了。  可颜滟却忽然撞进了他的视线,带着另一个人,一个长得比他还帅的人。  齐亦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过颜滟一面,他怎么会傻傻地在心里期望颜滟会和他一样无法释怀。  颜滟,那么决绝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有如他一般的留恋?  颜滟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的齐亦,又开始觉得无比尴尬。  “你着急走吗?要不要上来坐一坐?”颜滟只能自己继续找话题。  “不了,我……”齐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别啊,鲍鲍说楼下来了一个帅哥,走过路过不能错过,不上来怎么行,必须要上来。”沈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  沈汐是个花痴,尤其喜欢花痴帅哥,鲍鲍只要一发现帅哥,就会让沈汐去看。  齐亦从沈汐嘴里再一次听到“抱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刚刚可能是哪里误会了。  但齐亦不会看错,颜滟和“抱抱”刚刚买东西回来时的亲昵,明显多于普通的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关系。  齐亦不想上去,不想去想刚刚“抱抱”满怀深意的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示威?宣示主权?  可沈汐根本就不管齐亦是不是愿意,伸手就准备要来拉他进去。  齐亦后退一步,侧了一下身,避开了沈汐伸过来的这只手,却又不小心碰到了颜滟的手。  高二一整年,谈着恋爱都没有拉上的两只手,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了一起。  因为齐亦侧身加上后退,颜滟现在就变成了站在齐亦后面,离得很近,颜滟抬起手,推了一下齐亦的背,顺势就把齐亦推进去了。  齐亦到了电梯口,还是有点不想上去,颜滟想了想,就对齐亦说:  “你是不是还要去Skydeck?等下吃完饭我们大家一起去好了,上面的夜景比现在好看。”  齐亦再怎么不想上去,这会儿也找不到已经进去又再出来的理由。  总归还是要面对的,上就上吧,看看人家秀恩爱,也好早点让自己死心。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齐亦觉得,只要他不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就好了。  …………………………  电梯和齐亦算好的一样,刷卡之后,71楼的按钮不出意外地亮了起来。  出了电梯,沈汐第一个进家门,对正看向门口的鲍鲍竖起两个大拇指,然后一个劲地点头。  鲍鲍发现帅哥,沈汐看完觉得真的帅的时候,就会竖起大拇指,如果两个大拇指一起来,就表示加倍的认同,真的特别帅。  “切,我难道还会骗你?”鲍鲍有点不屑,又带点理所当然的语气对犯着花痴的沈汐说。  刚刚进门的齐亦,还是第一次听到“抱抱”说话。  听完之后,齐亦抬头看了看鲍鲍。  鲍鲍的声音,和齐亦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颜滟最后一个进门。  “介绍一下,这位帅哥是我高中时候的校草齐亦”。颜滟给沈汐和鲍鲍介绍齐亦。  “这是沈汐,这是鲍鲍,我们家著名的SB夫妇。”颜滟给齐亦介绍。  “你才SB,你好,我是鲍鲍。”鲍鲍怼完颜滟之后,才和齐亦打招呼。  “我倒是想呢,可我既不姓沈,也不姓鲍,SB这个组合里面可没有Y字。再说了,就算是英文名,她叫Sasha你叫Buster,组合在一起,还是如假包换的SB。”颜滟一点都不留情面。  “瞧瞧你这德性,小心嫁不出去。”沈汐最烦颜滟见人就把她和鲍鲍介绍成SB夫妇。  “你嫁出去了你就了不起啊?”颜滟一点都不示弱。  “你也给你自己在帅哥面前留点形象吧。”鲍鲍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要你管?我没给人介绍你的本名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要不我再介绍一下?”颜滟略带威胁地和鲍鲍说。  “好,你赢了,我投降,总可以了吧?”鲍鲍迅速做出了让步。  齐亦看着自己面前这三个人的对话有点出神。  他认识的颜滟,从来都不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性格,相反,高中时期的颜滟,话很少,最开始的时候,说起话来多少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颜滟转头看齐亦还愣在门口没有往里走,除了刚刚鲍鲍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回了一个同样很有深意的微笑之外,齐亦都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颜滟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把齐亦一个人晾在那里的行为有点不太对,她应该把齐亦也拉到咋咋呼呼的三个人的话题里面来。  “鲍鲍,我和你讲一件你听了一定会超开心的事情,齐亦刚刚问我,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颜滟带齐亦坐到沙发那边之后,就开了新的话题。
  “真的吗?看来我是越来越成功了,那要不你就从了我吧。”鲍鲍听完,确实心情大好地对颜滟说。  齐亦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有点反应过来,除了他之外的这三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而他能让明白过来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为颜滟介绍了“SB夫妇”,而是鲍鲍说话的声音。  尽管,作为男生的他都觉得鲍鲍很帅,但是听鲍鲍说话的声音,绝对是一个女孩子。  鲍鲍是同卵双胞胎,鲍鲍有个姐姐,名字叫鲍美娜,鲍鲍的本名,叫鲍美宝。  这样的名字,和鲍鲍帅气的外表实在是不太匹配。  所以鲍鲍最恨有人提及她的本名。  颜滟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一开始是鲍鲍为了沈汐租的。  鲍鲍租Eureka的时候和中介签了三年,如今才刚刚过了两年。  鲍鲍表示,因为她不想付违约金,所以她们哪天要搬走的话,颜滟就必须把剩下的租约给顶下来。  “SB夫妇”给出了充分的理由,鲍鲍刚买完房,穷的叮当响,需要省吃俭用,绝对没有办法负担违约金。  鲍鲍的父母,这些年,早就已经接受,要把鲍鲍当成“男生”的事实,毕竟这个女儿从十四五岁就打扮地非常中性了。  好在姐姐鲍美娜,从来都是相当淑女的,鲍鲍的父母多数时候都会和人说自己生了个龙凤胎。  但颜滟心里很清楚,SB夫妇给出的理由并不是真实的。  鲍鲍家虽然不能说是富甲一方,但绝对是在厦门能排进前十的。  鲍鲍家里又只有美娜和美宝这么一对“姐妹”花,鲍鲍想要穷的叮当响,其实难度还是蛮大的。  真实的原因是,颜滟之前在墨尔本住的房子,因为房东忽然要卖房子,还没有到期就把房子收回去了,临时去找房子的话,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满意的。  鲍鲍在Eureka的这套房子是三房的,一开始她和沈汐是一人一间,剩下的一间做书房。  两人现在都要结婚了,至少还是可以空出一间房给颜滟住。  况且鲍鲍买的是Docklands的Penthouse豪宅,没个一年半载,是装修布置不完的。(注1)  所以,她们两个人,真的违约的可能性很小,搞不好等到合约到期了,新房都还没有收拾出来。  齐亦上来之前,本来是想着,楼上还有个要和他一决高下的男生,上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需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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