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我他妈还能说什么表情呢.只能说没有好的干爹

演技好+有干爹?巴萨也是偏哨受害者
上游新闻 04-06 12:47:01
北京时间4月6日凌晨02:45,赛季欧冠1/4决赛首回合一场焦点战在诺坎普球场展开角逐,巴塞罗那主场2:1击败马德里竞技,&金童&托雷斯成为本场比赛的焦点人物,他在第25分钟率先进球,但在10分钟内,接连踢倒内马尔和布斯克茨,连吃两黄被罚下,最终导致马竞下半场连丢两球被巴萨逆转。
而包括这张红牌在内,德国主裁布吕希本场比赛中的多次争议判罚,引发马竞上下不满。在罚下托雷斯后,布吕希下半场有偏哨嫌疑,至少漏判马竞1张红牌和2个点球,这同样也引来巴萨球迷的不满。
罚下托雷斯,主裁吹起平衡哨
托雷斯染红离场是巴萨对马竞一战的转折点,在成功破门之后,托雷斯先是在第29分钟踢倒内马尔染黄,而在6分钟之后,托雷斯又在中场逼抢时从背后踢倒布斯克茨,被布吕希出示第二张黄牌罚下。
当事人托雷斯显然并不认为自己踢得过于粗野,他认为第二个犯规可以出牌,也可以不出牌,而考虑到已经有了一张黄牌,裁判本应避免再出黄牌,&欧足联很关心赛前更换球衣这种事情,但却没派来个有执法欧冠1/4决赛水准的裁判。我踢过这种比赛,其他裁判的处罚方式完全不同。&《马卡报》民调显示,53.74%的球迷认为托雷斯不应该吃到红牌。
不过巴萨主帅恩里克则认为托雷斯红牌判罚无误:&这是两个非常明显的黄牌犯规。其他人有其他看法?那是因为他们要维护自己的球队。&
随后,布吕希似乎也觉得对托雷斯判罚过重,开始吹起了平衡哨,马竞中卫卢卡斯踢翻了形成单刀的内马尔,布吕希仅出示了黄牌,而第51分钟内马尔突入禁区内被胡安&弗兰绊倒,梅西第79分钟禁区内连续突破后被卢卡斯绊倒,布吕希都未判罚点球。
一位巴萨球迷愤怒评论说:&裁判为了弥补自己上半场判罚的红牌,下半场直接就是偏向一边了!&
欧文讥讽巴萨:&演技高超&
但布吕希的争议判罚不仅仅是这张红牌,苏亚雷斯先后在禁区内肘击费利佩,脚踢胡安弗兰,只吃到了一张黄牌。
费利佩表示:&我们本来攻防都更加出色。我说什么,能让巴萨人吃到红牌呢?苏亚雷斯应该被罚下,既然我当初对梅西犯规被罚下,那苏亚雷斯现在也该染红。&费利佩更是直言不讳地指责&巴萨有干爹&:&欧足联在照顾巴萨,有很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巴萨,我们受到了伤害。如果巴萨出局肯定会地震,这会给欧足联造成很大损失,所以现在我们受苦。&
而根据统计,自欧冠改制以来,巴萨的对手在215场比赛中已经得到30张红牌,高居欧洲球队之首,位居次席的拜仁的对手仅得到20张红牌。
英格兰球星迈克尔&欧文甚至在解说中讥讽&巴萨&演技高超,&如果马竞后卫倒地打滚并做出痛苦的样子,也许裁判就会更注意这件事。&
马竞主帅西蒙尼也在赛后欲言又止:&苏亚雷斯?他制造的争端不少于两次,但我真不能说。&
(上游新闻记者 汤皓
编辑 张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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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一扫二维码 下载新闻客户端欧文·肖《露西·克朗》01
& & 《露西·克朗》《LUCY CROWN》
& (译名:《一个家庭的悲欢》)
& &转校说明 &
全书共315页,是我几年前从“超星”中下载的。11月7日,将它们分别复制成315个JPG文件,准备陆续校对出来,送给喜欢欧文肖小说的朋友cjbhy,还有我自己,以及别的愿意读的朋友。
原书印刷不好,每隔五、六页,印刷便极其模糊;有时,大半页都需手工录入。因此,校对速度极慢,初校质量也比较差。到今天,即15日中午,所有的初校终于结束。然后,又总校了一遍,改正了百余处错字及标点。其中,有不到三分之二属于软件识别错误,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部分,属于译文错误和印刷错误,有些则是我实在看不下去的词汇,具体大致如下:
1.“含讥带讽地”(共出现5次):被我改成“讥讽地”。
2.“含讥带讽的”(共出现2次):被我改成“讥讽的”。
3.“下巴颏儿”(共出现8次):被我改成“下颏”或者“下巴”。
4.“压根儿”(共出现4次):被我改成“根本”。
5.“悄没声儿地”(共出现6次):被我改成“悄悄地”。
6.“伪装”(其中的3次):被我改成“假装”(做某事)。
7.“于是乎”(共出现4次):被我改成“于是”。
8.“开言”(共10次):被我改成“说”。
& & 另外,还有些一次性出现的词汇:
1.“相敬如宾”:它原出现在小说的20节(章),被译者用来形容露西母子的关系。虽然这是个开放的时代,我也不得不把它勉强改成“相爱相亲”了。当然,这个改法也不妙,可是,没看到原文,我又能怎样改呢?
2.“等他二十岁时必将忙得不亦乐乎”,这句话原来出现在小说的第9节,写的是十三岁的托尼对将来的想法。我不相信,那样大的美国孩子可以说出《论语》中的话,故将“不亦乐乎”改成了“不得了”。
3.“广柑”:这个次出现小说的15节,写的是露西给托尼买东西的情景。我想,美国恐怕也能长出柑橘来,不必从“两广”进口,便将它含混地改成了“橙子”。
4.“相当之差”、“非常之愉快”: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我也要把它们改成“相当差”、“非常愉快”,因为写小说不像写戏,不必赶韵。
5.“明儿见”:我想,一般来说,在中文中,所有的外国人都该讲普通话,所有,这个词被我改成了“明天见”。
至于“醉熏熏”应该改成“醉醺醺”,还有许多不该用句号的地方,我都直接改正了,因为这是无法细数的,错误实在太多了。当然,其中肯定还有一些漏网的字词及标点(包括软件识别错误)。原书几乎没有分段,我酌情分了一些。
另外,在北京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中译本中,该书译名为《一个家庭的悲欢》。可是,从书后的版权页上看,小说的本名却为《LUCY
CROWN》。读完此书,当然知道它的译名该是什么:《露西·克朗》,就这么简单。所以,我要把这个名字改回来。
& & &17:36
03-11-15肖毛
&《露西·克朗》(《LUCY CROWN》)
(译名:《一个家庭的悲欢》)
& 欧文·肖 (IRWIN SHAW) 著&
& 钱雨润 译
肖毛转换校对自超星版《一个家庭的悲欢》(北京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定价2.65元。)
& & 作者介绍
欧文·肖(),当代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1913年生于纽约的一个犹太人家庭,1934年毕业于布鲁克林学院。嗣后他在一生电台任编辑,1936年发表第一部剧作《掩埋死者》,在纽约百老汇剧场上演获得成功。此后,欧文·肖前往好莱坞任编剧,1942年应征入伍。足迹遍及非洲及英、法、德各地。在这期间,他发表了许多以战争为题材的短篇小说,成为美国著名的短篇小说家,曾多次获奖。
战后,他开始写作长篇小说。1948年发表第一部战争小说《幼狮》,
被美国评论界公认为描写二次大战的最佳小说之一。1956年发表第二部长篇小说《一个家庭的悲欢》。此后,他又陆续发表了《富人、穷人》、《夜间工作》、《山顶》、《水上面包》等十部长篇小说。
某些美国评论家认为肖基本上是个禁欲主义者。他把人类看作是自私的动物,对同胞的苦难基本上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因此,他的作品大多带有几分悲剧成分。但同时他也认为,即使在这种冷酷和自私的社会里,偶尔也有个别好人做出一些善行。因此他的作品里有时也出现一些大公无私和心地善良的人物。
欧文·肖一生著作浩繁,计有5个剧本,12部长篇小说,8个短篇小说集,以及一些散文集。作品题材广泛,涉及美国社会的各个方面。作者以批判的眼光揭露了美国社会的某些阴暗面,因而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他的语言幽默,他笔下的人物性格鲜明,对话生动。
《一个家庭的悲欢》虽然只写了美国一个普通家庭的悲欢离合,但它却触及到美国、乃至整个西方社会的一个普遍存在并且日趋严重的问题,即由混乱的两性关系所引起的婚姻和家庭危机:夫妻分居、离婚、精神失常、自杀、行凶、单亲子女等等。这部小说所揭示的主题,也可供我们借鉴。因此,在我国翻译出版这部作品,也许并非是无益的。
在我国,欧文·肖是人们比较熟悉的当代美国作家之一。他的长篇小说《富人、穷人》和《乞丐、小偷》等,己在近年译成中文在我国出版。
& &(译者)
在那个时刻,在全市的许多酒吧间和夜总会里,人们正在唱着:“我爱巴黎之春,我爱巴黎之秋……。”这是一九五五年七月某日后半夜两点;香槟酒卖到八千法郎一瓶,歌手们正在极力使游客们相信,在巴黎八千法郎一瓶是划得来的。
在狭长的店堂尽头,一位长着一张勤奋的哈立姆①式方脸庞儿的黑人,正坐在一架米黄色的钢琴前,一本正经地唱着这支歌子。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位女客。喧闹声,加上坐在靠门餐柜旁的顾客目不转睛的注视,使她收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老板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因为这位女客显然是美国人,衣着讲究,脸上没有一点儿醉意。
他用英语招呼道:“晚上好。”他所以用英语,是因为他的酒吧间坐落在第八区,顾客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美国人,至少在夏令时节是这样。“夫人您一个人吗?”
& & 女客答道:“是的。”
“夫人,您喜欢坐在餐柜旁呢,还是单开一桌?”
那女客向餐柜迅速扫了一眼。那里坐着三四个不同年龄的男子,其中有两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她;一个留着长长金发的姑娘正说道:“夏理,亲爱的,今晚我想跟乔治在一起。”
& & ①
哈立姆是纽约市的一个黑人居住区。——译注(下同,肖毛注)
& & 女客说道:“请另开一桌。”
老板领着她向店堂中央走去;当她穿过一张张桌子时,他用职业的眼光对她做了一番迅速的估量。他决定把她安排在紧挨其他三位美国人的那张桌上;他们是二男一女,虽然喧闹,却也无害;这时候他们正要求那弹钢琴的演奏《圣路易斯女郎》。老板寻思,他们见她深更半夜单身一人,加上大家都不会讲法语,兴许会邀请她—起喝上—杯呢。
我断定她年轻时—定很漂亮,老板心里想,即便是现在,在这种灯光下,也不例外。那头发是不折不扣的金发,还有那双浅灰色的大眼睛。几乎看不到皱纹。她的打扮不俗,举止得体;她那两条腿真长。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但丈夫却没有露面。也许丈夫因为白天游览过于疲劳,或者贪图口福吃得太饱,此刻正在旅馆里躺着呢,而妻子却依旧精力旺盛,独个儿出来领略真正的巴黎风光,兴许还能干出一些象她这般年龄的妇女呆在美国中西部或其他地方所绝对不可能发生的风流韵事来呢。
老板替她摆正桌子,躬身施礼,默默地欣赏着她那宽阔的肩膀、漂亮的脖子、丰满的胸脯,贴身时髦的素色衣服,以及当她坐下并道谢时那种优雅的,少女似的微笑。他修正了原先对她的估计。从外表上看她不会超过四十三、四岁,他寻思,也许丈夫根本就没有一起来。可能她是当今美国正在造就的女企业家一类的人物,她们满天飞,经常出入机场,向报界发表谈话,办事干练,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 & 老板问道:“夫人,来半瓶香槟好吗?”
“不,谢谢你。”老板并不感到她的声音刺耳。他的感觉很灵敏,许多英美人说话都使他的胳肢窝产生一种令人难受的肉麻感觉。但她的声音却并不这样。这声音温柔、自然、悦耳,但并不矫揉造作。“一份火腿三明治,一瓶啤酒就行了。”
老板耸了耸鼻子,表示惊讶和的淡淡的不悦:“夫人,说实话吧,花不了几个钱便可以喝上好几种饮料,我建议……”
女客斩钉截铁地说:“不用,谢谢你。我听旅馆里的人介绍,说这里供应夜餐。”
“不错不错。本店供应一种特产,洋葱、汤、烤肉、烧……”
& & “谢谢你,三明治就行了。”
老板耸耸肩膀,微微躬了躬身,把开好的的菜单交给招待,径自回到餐柜旁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一面心里纳闷:只点了一份火腿三明治;那么她深更半夜的来干什么呢?
随后,老板忙于接待新客,点头哈腰地把旧客送至门外,—有空暇就打量着她。
&—个女人,半夜两点独自呆在夜总会里,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对于她们在那里呆着的原因,他可以说了如指掌。有些是身无分文的酒徒;有些是疯疯癫癫的美国丫头,在父亲合上支票簿并把她们打发走之前尽情吃喝采购;也有些是贪图口福的饥客,大多是离了婚的,她们感到每时每刻都在衰老,因此恣意挥霍赡养费;她们不愿回到旅馆的单人房间里去,生怕再过上一夜就会自杀,夜总会当然被看作是寻欢作乐的好去处,而老板也极力使夜总会显得喜气洋洋,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假象。
然而,那位坐在小桌旁从容地吃着三明治、喝着啤酒的女人,既不是疯疯癫癫的美国丫头,当然更不是醉鬼,瞧她身上那副打扮,也不可能是在恣意挥霍赡养费。说她孤独吧,她却并没有流露出来。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他看见邻桌那几个美国人转过脸来跟她说话,他们那洪亮的声音压倒了音乐声;但她却很有礼貌地摇摇头,笑眯眯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此后他们便再也没有理会她。
今夜生意不大兴隆,因此老板有工夫来研究她。她背靠窗口坐着,欣赏着黑人弹琴;老板透过香烟的烟雾仔细地打量着她。他得出结论,她的模样儿使他想起了在他一生中交往过的两三位女郎。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高攀不上她们,她们也明白这一点。但正因为如此,老板常常甜蜜地怀念她们。她们当中的最后一位后来嫁给了一名法兰西空军上校。直到今天,每逢她的生日,他还给她送鲜花。老板寻思,面前这位女郎真可以说完美无缺:她温柔,又自信。她为什么没有在十年前走进这儿来呢?
这时,老板不得不进厨房去。经过她的桌子时,他对她微笑;在女客向他回报以微笑那当儿,他仔细观察她那洁白而稍微不整的牙齿和健康的肌肤。他摇着头跨过厨房门,心里好生纳闷,想道:真奇怪,这么一位女郎到我这样不入流的酒吧来干什么呢?他决定在返回时在她的桌旁稍事停留,请她喝上一杯,或许能找到答案。
然而,当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发现两名美国大学生已经从店堂尽头转移到了她的桌边;他们正在谈话,气氛很活跃,那女人先对其中的一个笑笑,然后又对另—个笑笑;她的两只手放在桌上,身子向前倾斜,跟比较漂亮的那个小伙子说话,还不时用手碰碰他的胳膊。
老板没有在她的桌旁停下。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很简单,就是这么一回事。小伙子,她喜欢小伙子。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溜溜的感觉,仿佛他相识的那几位高不可攀的女郎受到了污辱。
他回到餐柜,努力不让自己瞧她。大学生,他暗暗想道,其中的一个还戴着眼镜。在老板眼里,凡是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剪短头发的美国人都是大学生。他们的样子懒散,瘦高个儿,手脚比任何法国人大出—倍。又温柔,又自信,老板想道,嘲笑自己的判断大谬不然。我敢断定。
这时,顾客出出进进,川流不息。老板忙碌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店堂里稍微安静了一点,他又重新开始打量起那位女客来。她依旧同那两个大学生在一起,小伙子也同刚才一样,依旧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但她好象不再专心致志地听他们高谈阔论。她的上身趴在两个年轻人中间的桌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餐柜。老板起先以为她在瞧自己,因此做出一脸笑容可掬的表情,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那女客的脸上却毫无反应,因此他意识到她并非在瞧自己,而是在瞧坐在餐柜旁跟他相隔两个座位的另一个男人。
老板转身瞧着那汉子,心里颇有点醋意地盘算着:啊,原来如此。那是个美国人,名叫克朗,年纪还轻,三十上下,头发微白,身材修长,但不象那两个大学生那样显得象个庞然大物。他生着一对机灵的灰色大眼睛,眼睫毛又浓又黑,嘴巴刚毅而温柔,留着小胡子,那神气活象他遭到了什么劫难一般。老板对他了如指掌,就象对每周总要来他店里光顾几次的其他许多老主顾—样。老板知道,克朗就住在附近,他侨居巴黎的时间已经很长,常常在深更半夜独自前来。他的酒量不大,大约一次能喝上两杯威士忌;他能说—口流利的法语。当他发现女人在目不转睛地瞧他时,通常他并不表现出多大的得意。
老板顺着餐柜走过去跟克朗招呼,握手,发现克朗的脸被太阳晒得很黑。“晚上好”,他说道,“好久不见。您上哪儿去了?”
& & 克朗答道:“西班牙。三天前刚回来。”
老板说道:“啊,难怪您晒得这么黑。”他遗憾地摸摸自己的下颏,“我的脸色发绿。”
克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颜色对夜总会老板来说非常合适。别发牢骚。如果顾客走进来看到你红光满面,气色很好,他们反倒会感到不安的。他们会疑心这地方有鬼。”
老板哈哈大笑,说道:“也许您说得有道理。我请您喝—杯。”他向伙计招招手。
克朗说道:“这地方确实有鬼。请注意,你无缘无故地请一个美国人喝酒,可还没报告警察呢。”
嘿,老板心里寻思,他今晚喝得可真不少,比我估计的还多呢。因此他用眼睛向招待示意,把酒对得淡一些。他问道:“您去西班牙办理公务?”
& & 克朗答道:“不是。”
& & “哦,去玩。”
& & “不是。”
老板诡谲地咧嘴一笑。“啊——女人……”
克朗呵呵大笑,说道:“琼,我真喜欢上你这里来聊天。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居然能把女人同玩乐分开来。”他摇摇头,“不对——没有女人。我所以要到那儿去,只因我不会讲那儿的话。我需要清静,别人讲话你听不懂,你讲话别人听不懂的地方,那才是最惬意的去处呢。”
老板说道:“大家都往那儿去,如今真是人人都爱上西班牙了。”
克朗呷了一口酒,说道:“当然啰,那儿天气晴朗,人口不多,自由自在。这样的国家谁能不喜欢呢?”
“克朗先生,今天晚上您的兴致真高啊!”
克朗冷静地点点头,答道:“心花怒放。”他把酒迅速喝完,扔下一张五千法郎的钞票,以支付老板过来之前喝的那几杯威士忌。他说道:“琼,有朝一日我能开酒吧间,你来光顾时我—定也回敬你一杯。”
在克朗等待找钱的当儿,老板向店堂里扫了—眼,只见坐在两名大学生中间的那位女客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柜,她的眼光越过他的头顶,投向克朗。
老板颇有些醋意,心里幸灾乐祸地说道:没有你的份儿了。今晚你就乖乖儿地陪着你的大学生吧。
他把克朗送到门口,又跟他一起出了大门,呼吸门外的新鲜空气。克朗在门外站了片刻,抬头望了望那—幢幢矗立在星斗之下的黑魆魆的建筑物。他说:“当我还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就深信巴黎是个花花世界。”他把身子转向老板;他们握了握手,又互相道了声晚安。
漆黑的街上空无一人,空气清爽,老板站在门口,瞧着克朗徐徐向远处走去。整个城市已经沉睡,万籁俱寂,只有克朗的鞋跟嘀嘀嗒嗒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门户紧闭的建筑物之间低声回荡。克朗给人的印象是优柔寡断,心情忧郁。老板瞧着那在昏黄的灯光下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思忖:奇怪的时刻,孤零零的一个人多无聊。他走在美国街上,不知道是否也是这副样子。
老板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然后回到店堂里,室内乌烟瘴气,令人窒息,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他刚走到餐柜旁边,只见那位女客站了起来。她撇下两个大学生,急匆匆地向他走来;两个大学生半坐半立,不胜惊讶。
&她说道:“不知您能不能帮我个忙。”她的声音异乎寻常,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她的脸部表情古怪,苍白而又激动,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异样。
老板赶忙向她殷勤地躬身施礼,心里暗暗思忖:我的估计大错特错了。她永远不会再有四十五岁了。“夫人有何吩咐?”他问道。
女客说道:“刚才站在这里的那位男客。刚才跟您一同走出去的那一个……。”
“呃,”老板脸上装出一副恭顺、天真,期待的表情,心里却在嘀咕:我的好天好上帝,她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 & “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哦……让我想一想……。”老板装模作样地思索着,故意捉弄她,出于对她这种赤裸裸的有失体统的行为的厌恶,同时也是出于对这位女士使他想起的另外几位女性的尊敬。“喔”,他说道,“我想我知道。克朗,托尼·克朗。”
女客闭着眼睛,向餐柜伸出一只手,仿佛想稳住身子。老板大为不解,瞧着她;她睁开眼睛,用手推了一下餐柜,挺起身子,动作显得焦躁不安。女客问道:“您知道他的住址吗?”她的声音现在已经恢复了常态。老板脑子里掠过一个好奇而极其短暂的念头,如果他回答不知道,她一定会大失所望。
他踌躇了片刻,然后耸了耸肩膀,把地址告诉了她。他的职责并非是教训别人要行为检点。他是开酒吧间的,这就意味着去取悦他的主顾。如果说这正中了前来探询小伙子们住址的中年妇女的下怀,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他说道:“想起来了,我给您写下吧。”他把地址写在小笺本上,扯下一页递给她。她的手僵硬地捏着这张纸。他听到那纸发出轻微的嘎嘎的响声,因为她的手在索索颤抖。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说道:“夫人,我奉劝您还是先打个电话,或者更加稳妥些,写封信。克朗先生已经结婚,他的夫人是—位漂亮可爱的女郎。”
那女客瞧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于是她放声大笑,她笑得真诚、轻松、悦耳。“嘿,你这个傻瓜!”女客笑着说道,“他是我的儿子。”
她把地址仔细看了一遍,于是把那张纸折起来,装进手提包,说道:“谢谢您。晚安。我已经付过账了。”
当她出门时,他欠身施礼,瞧着她,感到十分尴尬。
& & 他寻思:美国人,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人。
当我们回顾往昔的时候,我们会认识到某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这一时刻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这一时刻使我们身不由己地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前进。这种变化也许是事先筹划的结果,也许是偶然事件的结局;我们将在我们身后留下幸福或毁灭,然后走向一种新的不同的幸福或更加彻底的毁灭;事情一发便无可挽回。这一时刻,也许只是车轮转动一周、彼此交换一下眼色,说一句话的瞬间——也许是一个漫长的下午,一个星期,一个季节,在这一期间前途尚属未知,在这期间车轮转动一百次,细小的偶然事件将会发生,积累。
对于露西·克朗,这—决定性的时刻是一个夏天。
& & 这个夏天的开头同任何夏天并无区别。
湖滨别墅周围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锤击声,一顶顶帐篷拔地而起。为第一批游泳者准备的救生筏不失时机地放进了湖里。在湖泊一段的男生野营区,棒球场上的杂草已被清除,场地也经过了平整,一条条小游艇已经排列在架子上;餐厅门前的旗杆上升起了一个金色的新网球。因为这是—九三七年,两家旅馆的老板早在五月就把他们的房子粉刷一新,使人感到即使是在弗蒙特这地方,大萧条的岁月似乎已经过去。
六月底,克朗一家驱车来到去年曾经下榻的那座别墅。全家三口——奥立弗、露西和今年夏天刚满十三岁的托尼,愉快地感受到洋溢在这里的一片令人陶醉的节前气氛。尤其使他们感到高兴的是,自从他们上次离开这儿以后,小托尼几近死亡而终于活了下来。
奥立弗只能在湖滨逗留两个星期,然后就得返回哈特福德。他把这两星期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托尼身上:同他一起钓鱼,偶尔游游泳,到树林里悠闲漫步,尽可能巧妙地让托尼感到,在这生命的第十三个年头上,他过着一种积极的、正常人的生活;同时,把他的活动量严格控制在他们的家庭医生萨姆·帕特森所规定的安全程度之内。
如今两周已经过去。这是星期日下午,奥立弗的一件捆好的行李已经放在别墅的门廊下。湖畔车水马龙,比往常更加繁忙,告别的喧闹声比平日更大,丈夫和父亲们吃罢星期日正餐,悠闲懒散,周末的阳光晒得他们身上脱皮。他们钻进各自的汽车,开始返回他们工作的城市,却把妻儿留下。根据美国的习惯,最不需要休假的人往往享受最长的假期。
在草地上的一株枫树下,奥立弗和帕特森懒洋洋地躺在帆布睡椅里,面对着湖泊。他们各人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苏打,偶尔可以听到他们之中的一个晃动—下杯子,欣赏冰块撞击玻璃的声音。
他俩个儿都很高,年龄也相仿,而且显然是属于同一阶级,受过同样的教育,但他们的气质相去殊远。奥立弗的身体和动作依旧保留着运动员的特点:体格结实、行动敏捷、精力旺盛。而帕特森却不修边幅。他显得萎靡不振,即使你瞧他坐在那里,你也会觉得他站着时一定有些驼背。他的眼睛锐利,但老是半开半闭,倦怠的眼皮总是往下耷拉,一笑之下,那永恒的皱纹便深深地嵌在皮肤里。他的眉毛又浓又乱,向外突出;他的头发又粗又硬,剪得参差不齐,还夹杂着许多乱蓬蓬的银丝。奥立弗对帕特森了如指掌,有一次他对露西说,他肯定帕特森对镜自顾之后,很冷静地得出结论:他可以有两种选择,或者把自己打扮成电影里的第二主角那样的世俗美;或者干脆不修边幅,留一头古怪的灰发。奥立弗称赞说:“萨姆是个聪明人,他选择了灰发。”
奥立弗已经换上进城的礼服。他穿着一件皱条纹外套,一件蓝衬衫,他的头发显得略长一些,因为他不愿在度假期间去理发;他的皮肤由于长时间泛舟湖上而晒成均匀的古铜色。帕特森瞧着他,心里寻思:奥立弗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风流倜傥,休假给他带来的全部好处都在他身上明显地体现了出来;不过在目前这样的场合下西装穿得笔挺,未免有一种城里人的迂腐气。帕特森胡思乱想:他应该蓄胡子,那样他准会显得更加威风凛凛。从他的外表上看,他象在从事某种艰巨、重要而又相当危险的工作;他的相貌象内战史上常见的年轻的南部联邦骑兵指挥官。如果我生得这副模样儿,帕特森寻思,而我的全部作为只是经营父亲传下来的印刷厂,我想我一定会大为失望的。
在湖对面,在倾斜的花岗岩架子伸进水中的地方,他们可以看到露西和托尼的小小身影,他们驾着一叶小舟,在阳光下悠闲荡漾。托尼正在钓鱼。这是奥立弗在这里逗留的最后一个下午,露西本来不打算带托尼出去玩,无奈奥立弗执意要他们出去,这不单是为托尼考虑,也因为他感到露西对迎来送往,喜庆节日等有一种多愁善感的毛病。
帕特森穿着一条灯芯绒裤子,一件短袖衬衫,他还得回旅馆去打点行李,并换上正式的服装。旅馆和别墅坐落在同一个住宅区,离这儿约二百码。别墅面积有限,容纳不下众多的游客。
帕特森利用周末主动前来给托尼检查身体,免得露西和孩子在盛夏时节长途跋涉返回哈特福德。奥立弗被他好友的体贴关怀所感动。但后来,他发现帕特森同在这家旅馆下榻的一位名叫韦尔斯的女人在一起鬼混,他的感激之情顿时大减。韦尔斯夫人是位皮肤浅黑的风流女郎,身材不高,但很丰满,两目炯炯有神。她住在纽约,帕特森常常瞒着妻子借故去那里,每月至少两次。这回是韦尔斯夫人于星期四到达这里,比帕特森跨下火车早一天;她很谨慎,打算在下星期二返回纽约。她和帕特森决定彼此彬彬有礼和不失体统地相处,甚至彼此不以名字呼唤。然而,奥立弗毕竟同这位他经常称作“情场名手”的医生打了二十年交道,当然不会受他的蒙骗。奥立弗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对帕特森远道前来弗蒙特的感激心情毕竟掺进了某种善意的嘲弄成分。
隐约的号声,从半英里以外湖对面的男生宿营地传来。他们俩一面呷着酒,—面默默地听着;号声在水面上回荡,渐渐消失了。
奥立弗说道:“军号。号声仍旧保持着传统的风格,对不对?”他懒洋洋地凝视着远处那条载着他的妻子和儿子的小船;船儿现在正好在花岗岩架子所投下的阴影的边缘。“起床号、集合号、降旗号、熄灯号。”他摇摇头。“为未来世界造就年轻的一代。”
帕特森说道:“也许他们最好用警报器。隐蔽。头上有敌人。警报解除……。”
奥立弗和颜悦色地问:“今天你的情绪不错?”
帕特森咧着嘴笑笑,“确实不错。这正是一个医生在苦闷的时候常常显得比别人高明的地方,我就喜欢穷开心。”
他们悄悄地坐了片刻。回味着那军号声,不由得朦胧地想起了过去那些激动人心的战争。在奥立弗身旁的草地上有一副望远镜,那是托尼的,奥立弗懒洋洋地把它拣了起来。他把望远镜贴近眼睛,把焦距向湖面调整。在镜头的圆形视域里,远处那条小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奥立弗可以看到托尼正在慢慢地绕着钓钩的线,露西开始朝回家的方向划。尽管太阳底下很热,但托尼还穿着—件红色运动衣。露西穿着—身游泳衣,古铜色的后背衬托着远处灰蓝色的花岗石。她坚定有力地划动着双桨,桨在平静的湖水中不时激起小小的白花。我的船儿正在返航,奥立弗心里想。他想象中的是一条满载而归的远洋大轮船,可即将到达的却是一条可怜的小船,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笑起来。
奥立弗的眼睛贴着望远镜,说道:“萨姆,我想请你帮个忙。”
& & “什么事?”
“我要你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露西和托尼。”
帕特森似睡非睡。他倒在躺椅里,下颏抵着胸口,眼睛半开半闭,伸着两条长腿。他睡意朦胧地说:“也要告诉托尼吗?”
& & 奥立弗道:“最要紧的就是托尼。”
& & “你拿定主意了吗?”
奥立弗放下望远镜,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完全拿定了。到目前为止…”他还绝对相信我们。”
& & 帕特森问道:“他今年多大?”
& & “十三岁。”
& & “不可思议。”
& & “什么不可思议?”
帕特森咧着嘴—笑。“在如今这个年月,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居然还能相信父母的话!”
奥立弗说道:“得啦!萨姆,你又来别出心裁地卖弄你的小聪明了。”
帕特森附和道:“也许是如此。”他啜了一口酒,凝视着还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漾的小船。他说:“人们常常请求医生对他们说实话。但一旦听到实话,后悔不已的大有人在啊。”
奥立弗说道:“告诉我,萨姆,别人求你的时候你常说实话吗?”
& &“非常难得。我有另一个信条。”
& &“那是什么?”
帕特森说道:“那就是善意的、治病救人的谎话。”
奥立弗说道:“我不相信有这种所谓能治病救人的谎话。”
帕特森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北方人。别忘了我是弗吉尼亚人。”
&“你跟我一样,咱们都不能算是弗吉尼亚人。”
&“我父亲是弗吉尼亚人,这是有据可查的。”
奥立弗说道:“不管你父亲是哪里人,萨姆,有时你必须说实话。”
& & 帕特森说道:“那当然。”
& &“在什么时候呢?”
帕特森说道:“在我认为人们能够经受住打击的时候。”他的语气很轻松,简直象在开玩笑。
奥立弗说道:“托尼经受得住,他很坚强。”
帕特森点点头。“对,他很坚强。当然啰,——已经十三岁了。”他又呷了一口酒,举起酒杯用手旋转着仔细察看。
& & 他问:“露西怎样呢?”
& & 奥立弗粗暴地说:“不必考虑她。”
& & 帕特森追问:“她同意你的意见吗?”
奥立弗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不同意。如果依了她,那么托尼到十三岁还会相信婴儿是从白菜地里长出来的,世人长生不老,宪法规定人人应该爱安东尼·克朗胜过爱世界上的一切,违者处以无期徒刑一类的昏话。”
& & 帕特森咧着嘴笑。
奥立弗说道:“你别笑。在你有孩子之前,你以为你对他应尽的责任是抚养他、教育他。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是为保护他的灵魂纯洁而寸土必争。”
帕特森说道:“你们应该再生几个孩子。那样的话,你们的分歧也就不至于会有那么大。”
&“我们再也生不了啦,”奥立弗语气平和地说。“你到底想不想告诉托尼?”
& &“你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
奥立弗说道:“我想把这件事做得严肃—些,我要让他听听不受偏爱影响的权威人士的判决。”
&“不受偏爱影响,”帕特森小声重复了—句,暗暗想道:他真是个怪人。我从没听见别的人使用这样的词汇。权威人士的判决,他寻思。我的天哪,别梦想长命百岁了。他说道:“好吧,奥立弗。但你得负全责。”
& & 奥立弗说道:“我绝对负责。”
& &“是克朗先生吗?”
奥立弗在睡椅里翻过身来。只见从屋子那个方向有个年轻人正穿过草地朝他们走来。奥立弗说道:“是的。”
年轻人走到他俩跟前站住。“我叫杰弗里·邦纳,”他说,“是旅馆经理迈尔斯先生叫我来的。”
&“有什么事吗?”奥立弗迷惑不解地瞧着他。
小伙子说道:“他说您正在为您儿子物色一名伙伴,陪同他一起过完夏天。他说您计划个晚就要离开,所以我立刻赶到这里来。”
奥立弗说道:“嗯,对。”他站起来。跟年轻人握手,同时粗略地打量了他一番。邦纳身材修长,比中等个儿略微高些。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剪得很短,天生的黑肤被太阳晒得更黑,外表极象地中海人。两只少女般的眼睛蓝得几乎发紫,象孩子的那样清澈明亮。一张朝气蓬勃的瘦脸,使人感到有无穷无尽的青春活力,紫铜色的脑门很高。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运动衫,一条打褶的法兰绒裤子,脚上是一双草绿色网球鞋,瞧他的样子,颇象一名机智的划桨能手。他站在那里,从容自若、彬彬有礼,在他身上有一种虽然娇生惯养、但却受过很好教养的良家子弟的气质。奥立弗有个癖好,千方百计地雇用相貌出众的人在身边工作(他家的黑人女佣就是哈特福德全城最漂亮的姑娘之一),他立即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好感。
& & 奥立弗说道:“这是帕特森医生。”
& & 邦纳道:“先生,您好。”
帕特森懒洋洋地举起他的酒杯,说道:“请原谅我躺着。星期天我是很少起来的。”
& & 邦纳说道:“请便。”
帕特森问道:“你想跟这位小伙子单独谈谈吗,我可以换个地方。”
奥立弗答道:“不必。当然,如果邦纳先生不介意的话。”
邦纳说道:“没关系。谁都可以听。碰到令人难堪的事儿我会扯谎的。”
奥立弗哈哈大笑。“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抽烟吗?”他把烟盒伸给邦纳。
& & “不会,谢谢。”
奥立弗取出一支烟卷,点着,把烟盒扔给帕特森。“你不是那种嘴里常叼着烟斗的年轻人吧?”
& & “不是。”
& & 奥立弗说道:“很好。你多大年纪?”
& & 邦纳答道:“二十。”
帕特森说道:“听到二十这个词儿我就想自杀。”
奥立弗望望湖面。露西正坚定地划着桨,小船已经显得比先前大了许多,托尼的红色运动衣也显得更加分明了。他问道:“邦纳先生,告诉我,你以前生过病没有?”
帕特森说:“请勿见怪,孩子。有些人一辈子从没生过病,这一位就是其中之一,他把生病看作是意志薄弱的表现。”
邦纳说道:“这没什么,如果我给我的儿子挑选伴儿,我也会询问他的健康状况的。”他把脸转向奥立弗,说道:“有—次我跌断了腿。那时我才九岁。滑进了二垒。真倒霉。”
奥立弗点点头,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再没生过别的病吗?”
& & “没有。”
& & 奥立弗问道:“你上大学吗?”
邦纳答道:“在达特默思。我希望您不反对达特默思。”
奥立弗说道:“我对达特默思保持中立。你的家在哪里?”
& & 帕特森说道:“波土顿。”
&“你是怎么知道的?”奥立弗瞧着帕特森,感到不胜惊讶。
& & 帕特森说道:“难道我没有耳朵吗?”
邦纳说道:“我没想到我的口音这么重。”
帕特森说道:“没什么,听起来并不刺耳。不过有些波士顿口音罢了。”
& & 奥立弗问道:“你为什么不进哈佛呢?”
& & 帕特森说:“我觉得你太过分了。”
邦纳咯咯笑起来。他似乎很乐意接受这样的盘问。他答道:“我父亲说我最好离开家,这对我自己有好处。我有四个姐姐,我是全家的掌上明珠。我父亲认为我得到的抚爱太多了。他说他要我懂得,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到处都有五个忠心耿耿的女性时刻守护着我。”
奥立弗问:“大学毕业后你打算干什么?”他显然对这孩子产生了好感。但他不愿轻易放过与他的能力可能有关的任何细微末节。
& & 邦纳说:“我想进外事部门。”
& & 奥立弗问:“为什么?”
邦纳说:“旅行。出国。我十六岁时读过《智慧七柱》。”
帕特森说道:“不管你在外交部地位能爬得多高,我猜想人们准会让你率领骆驼队去冲锋陷阵。”
邦纳说道:“当然这不是唯一目的。我预感到今后几年内要发生重大事变,我希望当这些事变发生时我是决策人之一。”他自嘲地大笑。“谈论自己的雄心壮志,又不能叫人家感到你在吹牛皮说大话,可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吗?也许我是在做梦,我想象自己穿着晨礼服,坐在会议桌旁发言:‘我反对放弃委内瑞拉。’”
奥立弗看了看表,决定把谈话引到更加实际的问题上来。他说:“告诉我,邦纳先生,你是不是运动员?”
& & “我能打网球、游泳,滑雪……。”
奥立弗道:“我问你有没有参加任何运动队。”
& & “没有。”
奥立弗说道:“很好。运动员尽忙着自己的事情,指望他们来照顾别人是绝对靠不住的。而我的儿子又恰恰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
& & 邦纳说道:“我知道,我见过他。”
奥立弗感到惊讶,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
邦纳答道:“我到这里已有好几天了。再说,去年暑假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姐姐在湖边有幢房子,离这儿约半英里地。”
& & “你现在同她住在一起吗?”
& & “是的。”
奥立弗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想干这样的工作呢?”
邦纳咧嘴一笑,说道:“挣钱。另外,我喜欢露天销夏。”
& & “你缺钱?”
年轻人耸耸肩膀,说道:“我父亲总算熬过了大萧条年代,但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呢。”
奥立弗和帕特森一齐点点头,想起了大萧条的岁月。
奥立弗问:“邦纳先生,你喜欢孩子吗?”
小伙子没有立即回答,他仿佛感到回答这个问题不能掉以轻心。他说道:“跟一般人差不多。碰到有些淘气包我就想筑—堵水泥墙把他们圈起来。”
奥立弗说道:“这可以理解。但我想你不必用水泥墙来对付托尼。你知道他有病吗?”
邦纳说道:“我仿佛听说他去年得过风湿病。”
奥立弗说道:“正是。他的眼睛受到影响,还有他的心脏。恐怕他需要长时间的将养休息才行。”
奥立弗瞧着湖上。小船这时已经离岸不远,露西正使劲地划着双桨。奥立弗说道:“因为有病,他去年没有上学,他在母亲身边呆得太久了……。”
帕特森说:“谁都在母亲身边呆过很长时间,包括敝人在内。”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奥立弗说道:“问题是,要尽可能让他的举止行动象正常孩子一样——千万不能迁就他。不能让他过度紧张或过度疲劳——但我不愿意让他感到他是个残疾人。今后的一两年是关键时刻——我不能让他在成长过程中心灵蒙上恐惧和不幸……。”
邦纳瞧着逐渐接近的小船,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怜的小家伙。”
奥立弗当即说道:“那恰恰就是错误的态度。不要怜悯,请你绝对不要怜悯。正因为这样,我对今后几周内我不能跟他一起留下反而感到高兴。这就是我不愿他同母亲单独在一起的原因,也就是我一直在寻觅一位年轻小伙子同他做伴的原因。我要他接触一个正常的、朝气蓬勃的、但感情冷漠的二十岁的小伙子。我想你可以胜任这个……”
& & 邦纳微微一笑。“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 & 奥立弗问:“你有女朋友吗?”
& & 帕特森说道:“唉,奥立弗!”
奥立弗把身子转向帕特森,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要了解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是有一个呢,还是眼下有好几个姑娘在追他。”
邦纳说道:“我有一个。”紧接着又补充一句:“算有一个吧。”
& & 奥立弗问:“她在这里吗?”
邦纳反问道:“如果我告诉您她在这里的话,您还能雇我吗?”
& & “不能。”
& & 邦纳毫不迟疑地说道:“她不在这里。”
奥立弗俯下身去,以拖盖他的笑容,同时把地上的望远镜拾起来,用手掌把它叠起来。“你懂得—些天文知识吗?”
帕特森嘟嘟哝哝地说:“这种问题真是岂有此理。”
奥立弗一面摆弄着望远镜,一面解释道:“托尼长大后想当一名天文学家,这将对他有好处,如果……”
邦纳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说道:“我懂得点儿皮毛……。”
奥立弗俨然是以中学教师的口吻问道:“你认为今晚几点能看到猎户星座?”
帕特森摇摇头,站起来,说道:“我算幸运,永远不需要到你这里来找工作。”
邦纳对奥立弗笑笑。“克朗先生,您真狡猾啊!”奥立弗不解其意,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呢?”邦纳得意洋洋地说道:“因为您明知道九月之前在北半球是看不到猎户星座的。您等着瞧我出洋相呢。”
奥立弗说道:“这件工作的报酬是每周三十美元,任务包括教托尼游泳、同他—起钓鱼、一起观察星辰,尽量不让他收听无线电里那些混帐的连续广播节目。”奥立弗迟疑了片刻,然后用更加低沉、更加严肃的语调说:“这工作也包括巧妙地把他从妈妈身边适当地吸引开,因为目前他们的关系……。”他停下来,意识到他的语言,比他心里想的更为严厉。他说:“我的意思是,为了他俩的共同利益,他们最好不要象目前这样形影不离。你愿意接受这一工作吗?”
& & 邦纳答道:“愿意。”
奥立弗说道:“好吧,你可以从明天起开始上班。”
帕特森嘲弄地舒了口气。“快把我累死了,”他说。他重新躺倒在睡椅里。
奥立弗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回绝过三个年轻人了。”
& & 邦纳说道:“我听说了。”
奥立弗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呀,不是低级庸俗,便是玩世不恭,最糟糕的是二毒俱全。”
邦纳说:“您早点儿找达特默思的学生就好了。”
奥立弗说道:“据我所知,其中有一个就是达特默思的学生。”
& &“那他一定是享受体育奖学金的。”
奥立弗说道:“我想我应该提醒你注意托尼……呃……品德上的—些令人担忧的小毛病。我想你不会反对谈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品德问题吧?在他因病而不得不长期卧床期间,养成了—种想入非非——呃——的毛病。荒诞不经的故事、哄人、说谎,胡编乱诌。算不上什么严重问题。”奥立弗这样说着。帕特森看得出奥立弗在承认儿子的缺点时心里是多么痛苦。“考虑到实际情况,我妻子和我还没有把它当作一个问题来抓。虽然这一点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他也答应要控制他的——幻想。总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不要大惊小怪,——同时,我希望这毛病能及时得到纠正,不至于发展成一种习惯。”
帕特森在一旁听着,刹时之间窥见到奥立弗的内心世界,不禁不寒而栗。帕特森心里琢磨:他一定非常失望。他为儿子如此操心,肯定感到自己的生活有些空虚。然后,帕特森又推翻了这个假设。不可能,他心里琢磨。他这个人就是劳碌命,如此而已。在他看来,亲自处理问题比交给别人处理来得容易。他儿子不过是他亲自操办的又一桩事务罢了。
奥立弗说道:“哦……还有一件事……性知识。”
帕特森摆了摆手,警告道:“奥立弗,现在我觉得你走得太远了。”
奥立弗解释道,“托尼没有兄弟姐妹。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为了世界上最纯正的原因,我们对他的控制太严了一些。他母亲和我迄今一直对他回避这个问题。如果一切顺利,今年秋天他可以复学。不管怎么说,我宁愿他从一位有为青年、未来的外交家嘴里受到性知识的教育,也不愿让他从时髦的私立学校里某个十三岁的小流氓嘴里听到性欲二字。”
邦纳严肃地揪了揪自己的鼻子。“您要我从哪儿开始呢?”
& & 奥立弗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邦纳说道:“我想我本应该晚一点开始。但请记住,我刚才对您说过我有四个姐姐。”
奥立弗说道:“运用你的判断吧。六星期之后,我希望他能冷静地……呃……懂得这一理论,但又不至于产生强烈的欲望……呃……想马上付之……行动。”
小伙子说道:“我将尽力解释清楚,而又不至挑动他的欲望。一切都使用严肃的科学语言进行讲解。绝对不用三个音节以下的词儿。尽可能回避……呃……感情方面的东西。这样行吗?”
奥立弗说道:“完全正确。”他瞧了瞧湖面。小船差不多已经靠岸,托尼站在船尾,从他母亲的肩膀上方向他招手,阳光在他的黑色眼镜上闪闪反光。奥立弗向他招手回答。他一面凝视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一面对邦纳说:“谈起孩子来,我的话也许有点儿不好听。但我讨厌当今大多数孩子受教育的方式方法。他们或者过度放纵,最后变成肆无忌惮的畜生,或者由于倍受摧残践踏而渐渐变得凶残狠毒,报复心理极强,—朝羽毛丰满,他们就会掉过头来向自己的父母反戈一击。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不愿让他担惊受伯地成长。”
帕特森好奇地问:“你怎么样呢,奥立弗?你不也担惊受怕吗?”
奥立弗说道:“担心得很。”他喊道:“喂,托尼。”一面向湖边走去,帮助小船拢岸。
帕特森站起来,跟邦纳一同瞧着露西最后使劲划动双桨,小船冲上了卵石遍地的海滩。奥立弗用两手稳住船头,露西拣起一件运动衫和一本书,跨出船舱。托尼拒绝别人的帮助,平衡了一下身子,跳进几英寸深的浅水滩。
& & 帕特森自言自语地说:“神圣家庭。”
邦纳一怔,问道,“先生,您说什么?”他不敢相信医生方才说的话。
&“没什么,”帕特森答道,“他当然知道他希望得到些什么,对不对?”
& & 邦纳笑笑,“他当然知道。”
帕特森问:“你认为做老子的能从儿子身上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吗?”
邦纳瞅了医生—眼,疑心这是一个圈套。他谨慎地答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父亲是否已经从他儿子身上得到他需要的东西?”
& & 邦纳差点儿笑起来,“没有。”
& & 帕特森点点头。
他们瞧着渐渐接近的奥立弗,他的一侧是露西,另一侧是一手拿着钓鱼竿的托尼。露西正在往游泳衣上套一件肥大的白色运动衫。由于长时间划船,她的上唇和脑门上汗津津的发亮,两只光脚拖着木底鞋,悄悄地踩在短草上。他们一会儿暴露在阳光下,一会儿走进树荫里,露西那两条裸露的长腿上的水珠在走出树荫那一瞬间金光闪烁。她走路时把腰板挺得笔直。使臀部和身躯成一直线,仿佛想极力掩饰她那已婚女子的体形特征。她忽然站住,用手抓住丈夫的肩膀,抬起一只脚,从木底鞋里掏出一块石子,他们一行在盛夏时节生机勃勃的斜阳下稍停了片刻。
当他们接近帕特森和邦纳那工夫,托尼正在说话。“这湖里的鱼都叫钓光了,”他说。他的嗓子发出清脆而高亢的童音。虽说就年岁而论,他的个子已经不算矮,但在邦纳看来,他显得瘦小单薄,发育不良;脑袋太大,同他的身躯很不相称。“这地方离城太近了。我们应该去北林。只是那儿有蚊子和麋鹿。你得仔细提防着麋鹿。伯特说你得脑袋上顶着一条小划子进去。伯特说那儿的鱼多极了,多得把桨都撞坏了。”
奥立弗严肃地说:“托尼,你知道‘一粒盐’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吗?”
& & 孩子答道:“知道。”
& &“这就是你应该送给伯特的礼物。”
& & 托尼问:“你说他扯谎?”
奥立弗答道:“不完全如此。我只是说他的话应该用盐杀掉些水分,象花生米那样。”
托尼说道:“我一定照实告诉他,象花生米那样。”
他们一行在帕特森和邦纳跟前停下来。奥立弗介绍说:“这是邦纳先生。这是我妻子。这是托尼。”
露西招呼:“你好!”她微微点了点头,同时把运动衫的扣子直扣到脖子。
托尼走到邦纳面前,很有礼貌地同他握手。
& & 邦纳说道:“你好,托尼。”
托尼说道:“你好。啊哟,你的手长老茧哩。”
& & “我常常打网球。”
托尼说道:“我敢打赌,我谁能在一个月里打败你。也许在五个星期里。”
& & 露西用责备的口气喝道:“托尼……。”
& & 托尼把身子转向母亲,“这是吹牛吗?”
& & 她回答:“对。”
托尼耸耸肩膀,重新转向邦纳,说道:“我不该吹牛。”他坦白地承认:“我的正手球打得很棒,但我的反手球不怎么样。我不想瞒你,因为即使我不说,你也会在第一次比赛中发现的。我看过埃尔斯沃恩·瓦因斯打球。”
& & 邦纳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托尼出了个怪样,满不在乎地说:“吹得太过头了。无非是因为他从加利福尼亚来,又能每天打场球罢了。你常常游泳?”
邦纳感到惊讶和好奇,说道:“对,经常游。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我能从你身上闻到湖水的气味。”
奥立弗走过来,胡乱地抚弄着孩子的头发,说道:“那是他骗人的鬼花招。在他生病期间,他的两只眼睛蒙着绷带,因此他的鼻子变得象猎犬一样灵敏。”
& & 托尼说道:“我也会游,象闪电一样。”
露西又一次用警告的口气喊道:“托尼……。”
托尼自知失言,笑嘻嘻的说道:“但只能划十下,然后就往水下沉。我不知道该怎样换气。”
邦纳说道:“这问题咱们以后再解决吧。不会换气你会淹死的。”
& & 托尼说道:“我得专心一意学会换气。”
奥立弗说道:“托尼,杰夫会教你的。他要陪你过完整个夏天呢。”
露西狠狠地瞟了她丈夫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托尼也盯着奥立弗,他警惕和不安地想起了护土、服药、摄生法、病痛和室内生活。他说:“哦,他是来监护我的吧?”
奥立弗说道:“不全如此。只是在某些方面帮助你进步。”
托尼审视奥立弗良久,试图揣摩出他父亲的话可信程度究竟有多大。然后他转过身,默默地打量着邦纳,那神气仿佛是说:既然他俩的关系业已宣布,就得立即着手对他进行估量。
末了,托尼说道:“杰夫,你钓鱼的技术怎么样?”
& & 邦纳答道:“鱼儿见我来就放声大笑。”
帕特森看了看表说:“奥立弗,我想我们该走了。我还得去结账,穿衣服,做好—切准备。”
奥立弗说:“你说你有几句话要嘱咐托尼呢。”
露西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的眼光从奥立弗脸上移到帕特森脸上。
帕特森说道:“对。”现在,他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奥立弗的要求。他感到自己缺乏勇气。“下次再说,你看行不行?”他问。
奥立弗平心静气地说:“萨姆,我觉得现在谈再合适不过了。你至少在一个月内见不到托尼,而托尼终究是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所以我认为最好还是让他懂得他该做些什么,以及为什么……。”
& & 露西说道:“奥立弗……。”
奥立弗碰了碰她的手,说道:“露西,这一切都是萨姆和我事先商量好的。”
托尼用怀疑的眼光瞅着帕特森,问道:“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帕特森说:“托尼,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健康状况。”
托尼愁眉不展地瞧着地上,阴沉沉地说道:“我觉得我很健康。”
帕特森说道:“当然。你今后还会感到更加健康呢。”
托尼固执地说:“我已经感到够好的了,干吗还要我更好呢?”
帕特森和奥立弗听着他的回答,哈哈大笑,邦纳跟着也笑了起来。
露西纠正说:“应该说‘够健康的了’,不能说,够好的了’。”
& & 托尼顺从地说道:“够健康的了。”
& & 帕特森又说;“你当然感到很健康啰。”
托尼固执地声明:“我什么活动都想参加,我这一辈子放弃的运动已经够多了。”
奥立弗说道:“托尼,让帕特森大夫把要说的话说完。”
& & 托尼说:“那好吧,先生。”
帕特森说道:“我要对你说的话,归根结底,是在一段时间内你不能看书;除此以外,你差不多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要有节制。你懂得什么叫做有节制吗?”
托尼立时回答:“意思是不该要求喝第二瓶冰淇淋汽水。”
众人听了他的回答哄堂大笑,托尼却机灵地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因为他事先已经料到他的回答—定会把他们逗得捧腹大笑。
帕特森说道:“完全正确。你可以打网球,你可以游泳,还有……。”
托尼说:“我想学打二垒。我还想学打曲线球。”
邦纳说道:“咱们可以试试,但我不能保证。我从没打过曲线球。再说,我的年纪也比你大得多。有些人天生就会打曲线球,有些人天生不会。”
帕特森隐约意识到邦纳对这一点缺乏信心,便继续说道:“托尼,这些运动你都可以参加,但有一个条件,这就是一旦你感到那怕只有一丁点儿……。”
孩子尖刻地问:“要是我不停止呢,会出什么事呢?”
& & 帕特森用询问的眼光瞅着奥立弗。
& & 奥立弗道:“说吧。告诉他。”
帕特森耸耸肩膀,重新转向托尼,“那样的话,你可能会再次卧床,好久起不来,你不愿意这样吧,是不是?”
托尼没有理睬他的问题,说道:“你说我可能会死。”
露西喊道:“托尼!帕特森大夫并没有这样说。”
托尼充满敌意地瞅着周围的人们;在这一刹那,帕特森感到这孩子并未把身边的人看作自己的父母和朋友,而是当作他的疾病的制造者和代表。
托尼说道:“不用担心。”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敌意消失了。“我不会死的。”
帕特森说道:“当然不会。”他心里直抱怨奥立弗把他推进这样的困境。他向孩子走近一步,对他微微弯下腰,以便离他近些。
& & 他说:“托尼,我应该向你祝贺。”
托尼怀疑这是对他的嘲弄,不高兴地问:“为什么呢?”
帕特森答道:“你是病人的模范。现在你已经康复了。谢谢你。”
托尼问:“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玩艺儿扔掉呢?”他迅速抬起手来摘下眼镜。他的声音仿佛突然变得老成而严厉;摘掉眼镜以后,他的眼睛显得凹陷,目光迟钝,充满忧郁,但富有的判断力,在那张孩子气的瘦脸上警觉地闪光。
帕特森说道:“如果你坚持天天做操的话,也许在一、二年之内。每天早晨锻炼—小时,晚上锻炼一小时。你能记住吗?”
托尼回答:“能,先生。”他戴上眼镜,重新恢复了稚气。
帕特森说道:“这些操,你妈妈都知道,她答应决不敷衍了事……。”
邦纳说道:“大夫,您可以先教给我,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免得克朗夫人操劳了。”
露西赶忙说道:“那倒不必。这件事由我负责就是了。”
& & 邦纳说道:“当然。遵从您的吩咐。”
托尼走到奥立弗面前,问:“爸爸,你—定要回去吗?”
奥立弗道:“是的。我争取下半月抽个周末再来。”
帕特森说道:“托尼,你爸爸必须回城里去干活,这样他才能给我开工资呢。”
奥立弗微笑了。“萨姆,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个玩笑留给我来开才对呢。”
“对不起,”帕特森走过去吻了—下露西的脸颊,说道:“风华正茂,像—朵盛开的野攻瑰。”
邦纳说道:“大夫,我要从旅馆经过。我跟在您后面走您不介意吧?”
帕特森答道:“非常欢迎。从你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是什么模样。”
“托尼,再见。”邦纳道。“明天我什么时候到这里?九点?”
露西立刻回答:“十点半。那就够早的了。”
邦纳瞧了瞧奥立弗,说道:“那就十点半。”
他和帕特森一块儿顺着小径向旅馆走去;一个是高大魁梧,行动稳重的中年人,另一个是动作轻捷、身材修长、皮肤黝黑,脚穿绿色帆布鞋的小伙子。露西和奥立弗默默地目送了他们片刻。
露西瞧着那渐渐消失的优美的背影,心下嘀咕:这小伙子也太自信了,居然穿着一件长领运动衫来找工作!在这瞬间,她想责备奥立弗几句,并表示对邦纳的不满。至少在跟邦纳谈话时我应该在场,她想。但她最后决定不这样做。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对奥立弗的脾气摸得非常之透,她知道她不可能叫他改变主意。她决定亲自出马,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来驾驭这个年轻人。
她耸起双肩,按摩她裸露的大腿。“我冷了,”她说,“我得进去穿衣服。奥立弗,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他说道:“差不多了,还有几样东西得收拾一下。我跟你一道进去。”
露西喊道:“托尼,你最好也穿上条裤子,还有鞋子。”
& &“哦,妈妈。”
&“托尼,”她再次喊道,突然想起他从不跟奥立弗顶嘴。
托尼答道:“好吧。”他径自向屋子走去,两只脚踩在厚厚的草坪上,凉飕飕的,感到非常惬意。
卧室里只剩下奥立弗和露西两人;奥立弗已经把行李收拾停当。他不是个爱挑剔的人,而且从不在琐屑小事上浪费很多时间,但他捆的行李却总是那么平平贴贴,跟机器捆的几乎一模一样。换了露西,她常常是捆了又解,解了又捆,白白浪费气力。在她眼里,奥立弗的一双手天生的麻利,干什么都井井有条。就在奥立弗收拾行装的当儿,她脱去运动衫,又脱下贴身的游泳衣,一丝不挂地站在落地镜前欣赏自己。她瞧着自己的形象,心下寻思:年纪不饶人啊,岁月已经偷偷在我大腿上留下了痕迹。我得多走路。我得多睡觉。我得少操些心。毕竟三十五岁了。
她梳头。她的头发下垂,刚过她的肩膀,因为奥立弗喜欢这种发型。但她自己宁愿留短发,尤其是在夏天。
她瞧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喊道:“奥立弗!”他正麻利地把一个装满书信文件的信封,一双拖鞋和—件运动衫往床上的手提包里塞。
“呃?”他哗啦一声把手提包的拉链划上,声音清脆短促,犹如人们给马紧肚带一般。
& & “我真不愿意你回家。”
奥立弗向她走过来,站在她背后,伸出两臂拥抱她。她感到他的手和凉飕飕的外套贴着她的后背,心里顿时起了反感。他把我当作他的财产,她心里嘀咕,他不该把我当作他的私有财产。奥立弗吻着她耳朵下面的后颈。
“你的肚子真漂亮,”他说道,一面移动着双手,吻她。
她在他的胳膊中转过身,偎着他,说道:“再呆一个星期吧。”
奥立弗温存地抚弄着她的肩膀,说道:“萨姆的话你听到了吧,他叫我多挣钱好给他付报酬。他并不是开玩笑。”
& & “可是厂里的那些人……”
奥立弗和颇悦色地答道:“如果我不住在厂里,那些家伙下午两点准溜出去打高尔夫球。你的气色渐渐好起来了。”
露西说道:“我不愿意一个人留下来。我过不惯孤独的生活,我很笨,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奥立弗放声大笑,把她搂得更紧,“你一点儿也不蠢。”
露西说道:“我蠢。你不了解我。我—个人的时候脑子就象一条浴巾。我讨厌夏天。夏天对我简直就是流放。”
奥立弗说道:“可是我真羡慕你在夏天的气色。”
露西有点儿生气,因他对她冷淡。她固执地重复着:“流放。夏天简直就是我的厄尔巴①。 ”
& &①
地中海里的一个小岛,属意大利。年拿破仑被流放到这儿。
奥立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说道:“我说嘛,你并不那么愚蠢。傻婆娘是绝对想不到厄尔巴的。”
露西说道:“我虽则知书达理,但我很笨。我会越来越感到孤寂、无聊的。”
“嗳,露西……”奥立弗离开她,开始在屋子里巡视,打开—个个抽屉,又朝衣柜里仔细观察,检查是否落下任何东西。“这湖边有好几百人呢。”
露西说道:“好几百个魔鬼。尽是些被丈夫抛弃的老娘们,你瞧那伙凑在旅馆门廊下那光景,你就不难想象她们的丈夫准在城里寻欢作乐,象鬼魂似的。”
奥立弗说道:“我保证我决不在城里寻欢作乐。”
“也许你希望我跟韦尔斯夫人学,”露西说道,“学些邪门歪道,搜集一些奇闻轶事,好为明年冬天咱们同帕特森夫妇打桥牌时提供笑料。”
奥立弗一时无言对答。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哦,我并不把这件事看得那么严重。萨姆不过是……”
&“我是想让你明白,我知道这件风流公案。”露西说道,她显得很不理智,存心要叫奥立弗为难。“我讨厌他这种行为。既然今天下午大家都这样开诚布公,你不妨在回家的路上把这一点也转告他。”
奥立弗道:“很好。我转告他,如果你愿意的话。”
露西开始穿衣服。她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回去,马上,立刻。”
奥立弗打开洗澡间的门往里看。“托尼怎么办?”他问道。
& &“把托尼也带走。”
&“可是这地方对他很适宜啊。”奥立弗重新回到卧室,他感到满意,因为他没有落喜爱任何东西。他从没在旅馆里落下过东西,但他从来不忘临走之前再迅速地检查一遍。“湖泊。阳光。”
&“湖泊和阳光的好处我都知道,”露西说道。她猫着腰穿她的鹿皮鞋,凉飕飕的鹿皮摩擦着她的光脚,她感到舒适惬意。“但我认为跟父母在一起,对他的好处更大。”
奥立弗和颜悦色地说:“请帮我个忙吧,亲爱的。”
& & “什么事?”
& & “别固执己见。”
露西穿上—件上衣。衣服的背后有一长排扣子。她走到奥立弗跟前,转过身,让他把扣子扣上。没等她开口,他就动手从下往上扣;他的动作干脆利索。
“我不愿你孤零零的在咱们那座空落落的大屋子里乱转。另外,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常常会过度工作。”
奥立弗答道:“我保证不叫自己过度疲劳。我会写信告诉你……先试验一个星期吧。看看你觉得怎样。托尼过得怎样。到那时候,倘使你仍想回家,那就……”
& & “那就怎么样?”
&奥立弗说道:“咱们再商量吧。”他把所有的扣子都扣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腰眼。
“咱们再商量,”露西把这句话重复了—遍,“每次你说咱们再商量,就意味着不商量。我太了解你了。”
奥立弗放声大笑,吻了—下她的头顶。“这次可是不折不扣的‘我们再商量’。”
露西离开了他,回到镜子跟前抹口红。她很冷淡地问:“为什么咱们总是照你的意见办呢?”
奥立弗答道:“因为我是个老派的丈夫和父亲。”他对自己的回答很是得意。
露西向嘴唇上重重地抹口红。她知道奥立弗不喜欢浓妆艳抹,但他否决了她的意见,所以她要惩罚他,即使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小惩罚也罢。“有朝—日,如果我决定做一个新派妻子怎么办?”
奥立弗说道:“你不会的。”他点上—支烟,瞥见了她的口红,微微皱了皱眉头;每当他生气时便常常皱眉头。他继续用幽默的语气说道:“你不会的。正是为了这—点,你那么年轻我就娶了你。在你的思想方法定型之前就把你抓在手里。”
露西说道:“别把我说得那么温顺软弱。这是对我的侮辱!”
为了避免争论,奥立弗故意用严肃的语气逗她:“我起誓,我发现你坚强得像钢铁。这样说你高兴了吧?”
露西说道:“不高兴。”她撅起嘴唇,用小指头在嘴上描了个鲜红的弧形,样子不堪入目。奥立弗对此虽则没有发表评论,但她知道他不喜欢她站在镜前,指头沾着油光光的胭脂,嘴唇摆出一副虚伪的、自鸣得意的架势,所以她故意弄个没完,作为—种报复。
&奥立弗说道:“我们认识许多摩登夫妻。”他扭过头去,假装寻找烟灰缸,免得看见她。“他们什么时候都是两口子一起作决定。每当我发现妻子哭丧着脸时,我知道准是她丈夫让她独个儿拿主意了。”
露西说道:“倘不是我嫁了你,我想我一定会恨你的。”
奥立弗道:“请你想想咱们认识的那几对夫妇,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露西说道:“对。一贯正确。”她转过身,冲着他的方向嘲弄地鞠了个躬。“我向你低头折腰,因为你一贯正确。”
奥立弗哈哈大笑,露西也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奥立弗又走到她跟前,说道:“真滑稽。”
& & “什么东西滑稽?”
“当你咯咯大笑的时候,”奥立弗说。“当你还是一个大姑娘的时候就这样笑。好象另外有个人在这儿”,他摸了摸她的喉咙,“替你笑呢。”
露西问:“另外有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儿?”
奥立弗温柔地说道:“哑嗓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头乱蓬蓬的红发……”
& & 露西说道:“也许我不该放声大笑。”
& & 奥立弗说道:“千万不能。我爱听。”
& & “我正等着听这个词儿呢!”
& & “爱?”
& & “嗯。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词儿了。”
露西抓住他的外套翻领,温情脉脉地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奥立弗严肃地说道:“如今的作家都不愿用这个词儿。”
& & “说下去。”
& & “说什么?”
“继续用这个词儿,把它变成行动。没人在瞧我们。”
“妈妈……爸爸……”这是托尼的叫声,他正在起居室里。“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等—会儿,托尼,”奥立弗喊道,想把她推开。“我们马上就出去。”
露西继续搂着他,低声细气地说:“啊,奥立弗,这太可怕了。”
& & 奥立弗大为不解地问道:“可怕什么?”
& & “我离不开你。”
“爸爸……”又是托尼,他隔着房门很有礼貌地喊道。
& & “嗯,托尼?”
“我先到旅馆那儿去等您。我要跟您一起坐车到大门口。”
奥立弗答道:“好的,托尼。告诉帕特森大夫,我将在五分钟以内赶到那里。”
& & 托尼说道:“好的。”
奥立弗一愣,“他从哪里学来了这样的话?”他低声问。
露西耸耸肩膀。她的指头在奥立弗的外套肩部留下了小小的一点唇膏,她感到内疚,决定瞒着他。他们听到托尼走出大门,脚步声消失在窗外的石子路上。
& & “喔……”奥立弗又把房间扫视了一遍。
“完了。”他提起两个包,说道:“请开门,露西。”
露西打开房门,他们—同穿过起居室,走到门廊下。起居室里摆着许多鲜花,借此掩盖那些租来的破烂家俱的真面目。扑鼻的花香,同湖面上不断吹来的新鲜空气交融一体。
露西在门廊里站住,说道:“我想喝点什么。”其实她并不想喝,不过是要奥立弗多呆十分钟罢了。她知道奥立弗明白这—点;她知道他对这种拖延式的分别常常感到气愤,或者无可奈何地苦笑;但她害怕汽车声消失在马路上,把她独个儿撇下。
奥立弗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手里的提包放下。说道:“好吧。”他,他自己,在分别时总是那么干脆,说一声再见,当机立断,拔脚就走。他站着,眺望着湖面;露西走到靠墙的桌前,拿起—个瓶子,倒了些威士忌,又往两个杯子里掺了些冰水。
一只老鹰从湖边的树林里盘旋上升,两个翅膀一动不动,怪怪地兜着圈子。从湖对岸又传来了低沉的军号声,这是战斗的信号,那声音包含着炮声、失败、以及胜利的欢呼。它告诉孩子们游泳或赛球的时间已到。老鹰安详地随风翱翔,等待着地面上发生小小的、致命性的事件:风吹草动,树枝儿摇曳,以暴露它的晚餐。
“奥立弗,”露西说道,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向他走来。
& & “嗯?”
“你准备给那孩子多少钱?那个叫邦纳的小伙子?”
奥立弗摇摇头,借以驱逐飞鸟、军号、迫近的离别在他脑子里所造成的混乱印象。
& & “每周三十元。”他说着,接过杯子。
& & “这数目不小吧?”
& & “是的。”
& & 露西问道:“咱们付得起吗?”
奥立弗对她的问题感到恼怒,说道:“付不起。”露西平时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在他眼里,她简直是挥金如土。这倒并不是因为她贪图享乐或者喜欢挥霍,而是因为她不大懂得金钱的价值和得来的不易。可是当她要反对他想做的什么事情,就象眼下反对雇用邦纳这样,她就会吝啬得象家庭主妇—样,并且还会喋喋不休地争论个没完。
“你真觉得我们需要他吗?”露西问,她站在他身边,瞧着老鹰在湖面上方徐徐盘旋。
奥立弗说道:“需要。”他庄严地举起酒杯。“为玩望远镜的孩子干杯。”
& & 露西心不在焉地举起酒杯,呷了一小口。
& & “为什么?”
& & “什么为什么?”
& & “为什么我们需要他?”
奥立弗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好让你有时间痛痛快快地玩玩。”
& & “我爱跟托尼在一起。”
奥立弗说道:“我知道。但我想,在今后几周内有一个聪明伶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他身边,有一个对他比较严格的人在他身边的话……。”
露西问道:“你是否觉得我把他娇惯得太软弱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奥立弗极力为他的论点寻找最委婉最自然的根据。“嗯,但有些孩子,特别是那些重病缠身而不得不经常呆在母亲身边的孩子才……在他们长大以后,你很可能会发现他们的性格太懦弱。”
& & 露西放声大笑。“你在说胡话吧?”
奥立弗说道:“你懂得我的意思。”他感到自己的嗓门太生硬,对自己生气。“别以为这不是个问题。请你读读有关精神分析的著作吧。”
露西说道:“教训我怎么教育儿子的东西,我一概不读。”
& & 奥立弗又说道:“不过是常识罢了。”
露西严厉地说:“看来,你是想责备我一切都做错了!请明说吧。”
奥立弗劝道:“咳,露西,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的意思只是说,也许我所看到的一些问题跟你看到的不同。我看到了一些问题,我要让托尼有所准备,而这些问题你还没有认识到。”
& & 露西寻根刨底地问道:“请举例说明。”
“露西,我们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奥立弗说完,感到这是空洞的大话,但不知该怎样说才能表达他的意思。“变幻莫测,充满危险的时代。除非你成为—个巨人,否则休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如此说来,你是想把可怜的小托尼锻造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啰。”露西讥讽地说。
奥立弗辩解道:“对了。你别叫他可怜的小托尼。再过七、八年他就是个男子汉了。”
露西道:“成年是—码事,巨人又是另—码事。”
奥立弗说道:“一码事。在今天的社会里,你首先必须当一个巨人,然后也许才能当一个男子汉。”
“可怜的小托尼,”露西说道,“一个自命不凡的、刚念了几年大学的臭小子能把我们的儿子变成巨人,做母亲的反倒不成!”
奥立弗说道:“我并没那么说。”他感到心里的气正在往上冲,便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他不愿闹得不欢而散,以激烈的争论告终。他努力使自己说话时平心静气。“首先,邦纳不是自命不凡的臭小子。他聪明、沉着,幽默……”
露西说道:“我,不用说,是又愚蠢、又腼腆、又沉闷的了。”她离开他,往屋里走去。
&“咳,露西,”奥立弗跟在她后面说。“我也并没有这样说嘛!”
露西站住,转过身,把脸冲着他,满腔怒火。“你不用明说,”她说。“我已经把这一点忘记了好几个月了。可是你又来老话重提……说什么跟我同年的别的女人怎么长怎么短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露西,”奥立弗说道,他的气愤压倒了避免争吵的决心。“别扯那一大堆废话。”
“奥立弗,我求求你。”她忽然改用恳求的口气。“今年夏天就让托尼跟我单独在—起过吧,总共只有六个来星期了。我已经在他上学的问题上作了妥协,你可以在这个问题上作些让步嘛。他要离开很长时间,成天生活在那些小流氓堆里……现在我还舍不得让他离开我的眼睛呢。我们为他吃了多少苦头!即使是现在,尽管我明知道他所做的—切,不过是步行到旅馆,再跟你—起坐汽车到大门口,我还是放心不下,恨不得追上去看他是否安全呢!”
奥立弗说道:“露西,那恰恰就是我刚才谈到的问题。”
露西直愣愣地瞪着他,她的眼睛顿时冷若冰霜。她把手里的酒杯住草坪上一放,那姿势活象是行一个拙劣的屈膝礼。然后她直起身子,讥讽地微微低下头,说道:“我低头,因为你一贯正确。这回也不例外。”
奥立弗急忙抬起手来,托住她的下颏,把她的头向上抬起来。露西没有挣扎。她站着,歪着脸冷笑,两只眼睛瞪着他。奥立弗说道:“露西,以后不许再对我来这一套。我说话是算数的。”
她猛地一扭,把脑袋挣扎开,转过身,走进屋子,纱门“啪”的一声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奥立弗望着她的背影,望了片刻,然后把酒喝干,提起行李走到屋旁,他的汽车就停在树下。他把行李装上汽车,犹豫了一下,然后念念有词地骂道:“活见鬼!”他钻进汽车,发动马达。他正往后倒车,这时,露西从屋子里出来,朝汽车走来。他关上马达,等着。
她小声说道:“对不起。”她倚着汽车,站着,—只手把着车门。
奥立弗拿起她的手,拍了—下。“别再提它了。”他温存地说。
露西躬着身子,吻了吻他的脸。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摸他的领带。“给自己买条新领带吧,”她说道。“你所有的领带都好象是一九二九年圣诞节买的—般。”她瞅着他,脸上出现了惘然的微笑,恳求道:“别生我的气。”
奥立弗道:“当然不会。”他感到宽慰,下午的争论和离别造成的创伤已经愈合。
露西说道:“下星期给我打个电话,用我们的暗号。”
“—定。”奥立弗弯着腰吻她。然后再次发动马达。露西往后让开几步。他们互相挥手告别,奥立弗驾着汽车驶向旅馆。
露西站在树荫下,看着汽车消失在拐弯处,树丛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叹了口气,回到起居室。沉重地倒在一张黑色的木椅子里,环顾左右,心里想,不管你在这里插上多少鲜花,这屋子还是叫人无法呆下去。她坐在那里,回忆着汽车的声音;汽车现在正沿着狭窄的沙石路越走越远。她坐在那里,坐在这间芳香扑鼻但阴森可怕的屋子里,寻思:失败,失败!我永远吃败仗。到头来总是我说请原谅。
他们平稳地驾驶着别克牌轿车,穿过一座座白色的弗蒙特城镇,帕特森坐在奥立弗身旁,舒适地靠在前座上,对一切都感到很满意:对奥立弗干脆利索的高超驾驶技术,对天气,对这个周末,对韦尔斯夫人的印象,对他同克朗—家的友谊,对托尼的康复,无不感到满意;对露西裸露的大腿,对她游泳衣外面那件肥大的运动衫,对她在太阳底下停留,倚着奥立弗的肩膀取出掉进脚趾间的石子,甚至对木底鞋的鞋底,无不感到满意。
他瞥了奥立弗一眼。奥立弗正泰然自若地驾驶着车子,他的脸严肃而聪明,并带有一种胆大妄为,几乎是冒险好斗的神气,这—点他们在草坪上喝威士忌时帕特森曾经提起过。老天爷,帕特森心里想,如果他对别的女人感兴趣,那才怪呢!要是我长着他这副模样……他心里觉得好笑。他半睁着眼睛,又想起了露西的形象——她迎着阳光,走在通向湖滨的小径上,当她抬起一条裸露的长腿并弯下身子时,她的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她的脸上。
咳,他想,如果我娶了露西·克朗,我也—样,决不会再去干沾花惹草的勾当。
有时,当帕特森喝得酩酊大醉或心情苦闷的时候,他会聊以自慰地对自己说:如果在他们见面的第—个晚上他就下手的话,本来是有可能把露西·克朗弄到手的。那是在她同奥立弗结婚前的一个月,当时她还叫露西·哈蒙德。有个晚上,在乡村俱乐部的一次舞会上,当时他差点儿把他的心迹向她吐露。说不定他已经向她表白过了呢。当时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没能把心事说清楚,而且时间也很仓促,乐队又正在高声奏乐,露西仿佛—度投入过他的怀抱,但马上又离开了他,这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天晚上他往肚子里灌的黄汤着实不少。
帕特森第一次见到露西,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当时奥立弗把她带到哈特福德去见他的家庭成员。帕特森比奥立弗大几岁,已于一年多以前结了婚,并刚刚在哈特福德开业行医。克朗家族已经在哈特福德居住了四代,老克朗经营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印刷厂,克朗家族依靠这个工厂已经舒舒服服地过了五十个春秋。当时克朗家有两个女儿,都比奥立弗大,并且都已经出嫁,他的兄长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飞机失事遇难。奥立弗也受过飞行训练,但他到达法国的时间很晚,所以从未参加过战斗。
战争结束后,奥立弗从法国回国,先在纽约定居,同另外两名战友合伙创办了一家规模不大的试验性质的飞机工厂。克朗老头儿为奥立弗捐资—份,于是三个年轻人在泽西城盖了—座工厂,经营了好几年,始终得失相当。
帕特森认识奥立弗,早在奥立弗刚进中学并试图组织棒球队时就开始了,当时帕特森已是个高中生。虽然奥立弗当时还不过十四、五岁,但帕特森对这个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的小伙子钦佩得五体投地,羡慕他举上端庄、冷静、自信,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稳拿全班第一名,他组织各种各样的运动队,全校最漂亮的姑娘都围着他转。从那以后,帕特森羡慕他参加世界大战,到过法兰西、纽约,羡慕他制造飞机,羡慕他那些体格魁梧、嗜酒如命、风流倜傥的年轻伙伴。在他认识露西以后,帕特森又羡慕他有露西这样的妻子。如果有人问帕特森和克朗:你们的关系如何?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是莫逆之交。而克朗呢,就帕特森所知,他对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羡慕。
露西当时二十岁左右。自从奥立弗介绍露西同他认识的时候起,帕特森心上便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她是个高个子姑娘,一头金发,一双灰色带斑的大眼睛。她脸上有着某种东方人的神秘魅力。她的鼻子不高,但很直,鼻梁向低低的宽脑门舒展开去,显得很协调。她的眼睛微微弯曲;平整的上唇向上挑起,形状奇特,嘴边棱角分明,整齐得象刀裁的一般。经过长期观察,帕特森琢磨出了—点儿道道来:从外表上看,她像是白肤金发碧眼人种的后裔,但在她的祖母或外祖母之中,曾悄悄混进过一位巴厘舞女,也许只有—个晚上……露西的嘴很丰满。她寡言少语,说起话来低声细气,吞吞吐吐,还大声喘气,仿佛永远拿不准她的话别人是否愿意听。她的穿着从来不赶时髦,话得说回来,那一年的时式实在令人作呕,不打扮反倒更好些。她的举止娴静,特别是她的手,端坐时总是交叉着放在膝盖上;站着时笔直地垂在两侧,很象—位温文尔雅、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她的父母早已去世,除了在芝加哥有个阴沉沉的姑妈以外,再没有其他亲属;帕特森发现她长得跟露西很相象,除了不时给露西做些土里土气的衣服寄来外,她们没有更多的联系。帕特森上了年纪以后仔细回顾往事,认识到露西穿上她姑妈做的古怪衣服虽则有些土气,但反倒增加了她的魅力,同周围那些相貌平庸的姑娘相比,她显得鹤立鸡群,并激起人们对她出身清寒、年轻腼腆的热切同情。
露西当时在哥伦比业大学工作,给一位从事研究工作的生物学家当助手;据奥立弗介绍,他正埋头研究单细胞海洋生物。对一位外表象她那样俊俏的姑娘来说,干这种工作简直不可想象。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明确告诉奥立弗,不管结婚与否,反正她要继续干下去,将来获得博土学位后争取当一名讲师,并从事独立研究。奥立弗容忍并赞同一个迷恋科学,整天同他称之为海藻的玩艺儿打交道的姑娘做妻子,只要她永不变心,只要她同他一道待在纽约,他暂时不予反对。
根据帕特森判断,他俩心心相印。爱得很深,虽然露西在公开场合下总是那样谦恭娴静,象个受过严格管教的大家闺秀,懂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出风头有失体统。奥立弗呢,总是那样豁达开朗,不拘礼节,但很有节制;后来他当了飞行员,进一步发展了这种性格。帕特森对他了如指掌,所以他能从他对露西的态度上看出他对她爱得专一,体贴入微,心满意足。
总而言之,他俩是—对身材高大,杰出纯洁的年轻情侣;如果说日后回过头来看,发现他们也并非样样高人一头,但至少当帕特森瞧着他们一起庄严地站在祭坛上那工夫(在纽约——奥立弗不愿回哈特福德举行婚礼,说这将有损于他的婚姻),他感到那年六月某日在全国举行的所有婚礼之中,这一对无疑是最美满的夫妻。
在招待会上,帕特森灌多了克朗老头儿早在禁酒时期之前就戒掉的香槟酒,有些腾云驾雾起来,他不怀好意地向屋子里环顾了一下,嘟囔道:“他妈的,这真是个奇怪的婚礼。来宾中竟没有人同新娘睡过觉。”在场的客人听到他的胡言乱语,无不捧腹大笑;这件事使这位才子声名狼藉,对他推心置腹是异常危险的。
第二天,帕特森和他的妻子凯瑟琳乘火车回哈特福德。途中,他背靠窗户坐着,觉得有些头痛;同时,意识到他那业已十三个月的婚姻是个失策。现在既然木已成舟,悔亦晚矣。这不是凯瑟琳的过错,帕特森心里明白,所以,他不准备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尽量使凯瑟琳减少痛苦。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鼻孔里喷着喜酒的气味,他知道这是一个长期、缓慢、无可挽回的失误。当时他还是个愤世嫉俗的悲观主义者,他感到在二十七岁上认识到犯了—个错误,并将一辈子背着这个包袱,那是很正常的。
奥立弗和露西度完蜜月回来,严格地按照他们事先计划好的方式生活了—段时间。他们在默里山上租了一套房间,客厅很大,经常接待从四面八方涌向纽约的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每天早晨,奥立弗坐上他和他的伙伴制造的飞机,去泽西市邻外的小工厂上班,有几次飞机摔到草地或海滩上;露西每周五天乘地铁到坐落在莫宁德高地上的实验室去摆弄海藻,下班回家后不是准备晚饭,便是举办晚会,或者上剧院看演出,偶尔也动笔撰写她的博士论文。她不再穿她姑妈做的衣服,但不知道该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好,也许是她有意穿得很朴素,以保持她青年时代的某些朴素美德吧。总之,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象个纽约人。
帕特森尽可能地经常往纽约跑。他尽量不带凯瑟琳,总是把克朗的寓所作为他的大本营。他羡慕奥立弗·克朗的地方本来就不少,这下子就更多了,连他的住宅和他在这里见到的朋友都在他羡慕之列。帕特森当时有一种感觉,虽然露西表面上过得挺幸福,但她更象是在参加别人的婚礼,而不象是个新娘。部份原因是她怕羞的老毛病,以及奥立弗在任何社交场合都能谈笑风生,彬彬有礼,应酬自如、自然而然地成为圈子里的中心人物的本领。
有一次,帕特森从纽约回来以后,凯瑟琳问他是否觉得露西很幸福。帕特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是的,我觉得是这样。或者说相当幸福。但她希望今后能更加幸福……”
露西生儿子的那年,奥立弗的父亲在沃奇山下投海自尽。奥立弗前往哈特福德奔丧期间,检查了印刷公司的账目,并同母亲和工厂的经理进行磋商以后,回家告诉露西立即收拾行李。他们将不得不长期移居哈特福德。他将放弃飞机行业和给他带来很大痛苦的纽约生活,但在坐火车回家途中他始终不露声色,也从没向露西或帕特森提起过;据帕特森所知,他也没向其他任何人讲过。露西把为撰写那篇久未完成的论文所做的笔记捆好,同研究单细胞海洋生物的教授—起吃过告别午餐,把屋子—锁,跟着丈夫回到了哈特福德的那幢大屋子里。这是奥立弗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是他长期以来竭力想回避的地方。
露西和奥立弗的寓所与帕特森家相隔只有六条街,出于自私的动机,帕特森心里暗暗高兴。他们两口子是欢乐和生活的中心,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帕特森和妻子永远做不到的。作为老朋友,后来又是家庭医生,帕特森每周总要出入这座房子三、四次,一起吃便饭,应邀参加—切晚会,既是孩子的医生,又是他的干爹,全家的心腹、智囊(只对露西而言,奥立弗从不需要别人的指点),节假日的设计师,打桥牌的搭档,以及壁炉前的特邀哲学家。克朗寓所成为全市许多更加年轻漂亮的夫妇的活动中心,帕特森就是在他们的餐桌上先后结识了两位漂亮太太,并同她们发生了一段风流韵事的。
在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初期的社交界里,男女秘密或半秘密私通是司空见惯的;至于奥立弗和露西是否知道这两位太太或别的情妇,帕特森始终不清楚。他俩谁也没有议论过,也没有怂恿议论这件事情;在那段时间里,他俩从没对任何人表示过兴趣。这—点对奥立弗说来是相当令人吃惊的,因为结婚前他同那些参加过战争的飞行员和其他嘻嘻哈哈的大兵们在一起厮混过多时。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好象变得更加安分守己,对妻子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真诚相待,从不感情用事,或轻易发脾气。这使帕特森感到自己的婚姻,心里未免有一种凄凉失望之感,不过他尽量不住这方面想。
至于露西,移居小城市并全力以赴照料孩子这两点,仿佛使她更加成熟,更加安心。只有在难得的场合下,在盛大的晚会上,奥立弗一如既往,是圈子里的中心人物,而她发现自己被撇在一边,几乎无人理睬;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帕特森当初对她的印象:她只是—名前来参加婚礼的来宾而不是新娘的感觉,才再次在他心中复活。
他们只生了一个孩子。托尼又聪明又漂亮,又很有礼貌;在奥立弗看来,独生子的唯一毛病,似乎是胆子太小,对母亲的依赖性太大。放学回家发现露西不在家,或是她上街回来晚了一些,孩子便养成一种习惯,坐在她床上等她,抓起床边桌上的电话,给他认为妈妈可能会在的朋友家一一打电话,他用紧张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喂,我是托尼·克朗。请问我妈妈在您家吗?谢谢。不,没什么要紧事。”这样的话可以经常在十个不同家庭的电话机里听到。不必说,奥立弗不喜欢他这种毛病,他半开玩笑半生气地管他叫“电话接线生”。
帕特森指出,如果这孩子有几个兄弟姊妹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毛病。但由于某种原因,露西再也没有怀孕。等到托尼十岁那光景,克朗夫妇最终放弃了再生孩子的希望。
帕特森把那些年头看作是他—生中的黄金时期。当然,其原因不仅是有克朗一家,或者说主要是由于克朗—家。就在这一段时期内,帕特森在事业上飞黄腾达,生意兴隆,感到广阔的天地在他面前逐步展开。但是,克朗一家的地位,及其随时向他敞开的大门,奥立弗的友谊,露西腼腆而热情的招待,以及由于自己没有孩子而格外可贵的孩子的信任,都为帕特森在其他方面的成功增添了绚丽的色彩,这些东西是他从别处得不到的。有时他把对露西的感情比作爱情,但这只是在心里偷偷的想,然后付之一笑。每当他站在他们家的大门口伸手按门铃时,对露西的这种感情总是给他以一线新的希望,心里暗暗地感到快乐。
这是星期六后半晌,汽车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向前奔驰;帕特森坐在别克牌轿车里,逍遥自在;他又瞅了一眼奥立弗。如果他猜到我此刻在想些什么,帕特森心里胡思乱想,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呢。人们猜不着朋友的心思,这实在是妙极了。
“萨姆,”奥立弗说道,眼睛继续盯着前方的马路。
& & “呃?”
& & “今年夏天你还能去湖边吗?”
& & 帕特森说道:“我争取去。”
& & “你能帮我个忙吗?”
& & “什么忙?”
奥立弗说道:“让韦尔斯夫人呆在家里。”
“你在说些什么呀……”帕特森故作惊讶地说,自以为装得非常得体。
奥立弗冲着驾驶盘笑。“咳,萨姆……”他和颜悦色地说。
帕特森放声大笑,说道:“好吧。再见吧,韦尔斯夫人。”
& & 奥立弗说道:“我倒不在乎,但露西很认真。”
帕特森说道:“露西,哦。”他感到很狼狈,热辣辣的一阵脸红;他立刻意识到不管带不带韦尔斯夫人,反正今年夏天他决不会再到湖边去了。
奥立弗说道:“这就是女子慈善协会在保护它的会员。”
他俩驾着汽车悄悄地又走了几英里。奥立弗再次打破沉默。“萨姆,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邦纳?”
帕特森说道:“不错。我想他对托尼是有益的。”
奥立弗说道:“如果他能坚持下去的话。”
& & “你是什么意思?”
“露西会同他捣乱的。”奥立弗哈哈大笑。“我可以打赌,不出一星期我准会接到她的来信,说他差点儿没把托尼淹死,或者说他教托尼说脏话,因此她想解雇他。”奥立弗摇摇头。“老天爷,抚养一个独生儿子可真不容易!何况又是个多灾多病的孩子呢。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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