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说他在打麻将的高大上说法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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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看了下,写新都市情感的,和我们沙龙的小宝很接近,你们可以多交流.
女的怜爱地瞅着我,像是要把我陷进她的眼坑中。     父亲猛然想起来,说,你妈咋教你的,没礼貌,快喊孟姨。     我只好叫了一声,女的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男的说,不对,该叫孟姐的!然后就认真论证起来,因为父亲的什么什么亲戚与他的什么   什么的亲戚是什么什么的亲戚关系,推导出来,我和他是一辈儿的,所以我喊他哥,就该叫她孟姐。     父亲更是严谨起来,好像这个便宜他坚决不该捡,如果我和他们平般等辈儿,父亲就成了他们的长辈了。父亲也说自己的什么什么亲戚与女的什么什么的亲戚是什么什么的亲戚关系,推导出来,孟姐和父亲是一辈儿的,所以,我必须叫孟姨。     我迷糊了。     现在看来,县城本来就不大,父亲的老家离男的女的又老家不远,亲戚连亲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这也算是一种奇异的文化吧,比如,夫妻间如果各论各的关系,有可能推导出来这样的结果,从某个姓氏和某个姓氏的亲源来讲,夫妻间会差了辈儿。每每碰上这情况,大家会搬出这样的俗言:黄泥巴打灶,各喊各叫。意思是在什么场合下,称呼可以因男女的关系不同而不同,这就弥合了辈份差带来的矛盾。但是,我以后要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总不能把男的叫哥,女的叫姨吧。况且,男的姓白,是县城一中的语文教师,我马虎一下,叫白老师是可以的,女的没有工作,没有身份的称谓,必须要定个调子的。这居然成了一个七岁孩子在那个时点的苦恼。     看着父亲和白老师争论不休,女的说,今天你们是怎么了?让孩子定吧,他喊我什么,以后就按这个叫,这不就得了。     女的笑吟吟,催促,快喊我!     我抬头,看见女的胸前两坨颤危危地悠动,脸就红了,不由自主地喊:孟姐!     白老师得胜似的抚掌大笑,父亲直翻白眼。     孟姐说,是这样哇,怪好了,把我喊年轻了,就这么定了,以后叫孟姐。     不行!声音落地,门口晃出两颗脑袋,是两个漂亮的小女孩儿,看起来比我大。啧,啧!     她们像是给谁刚从湖边采回来似的,水灵灵,还透着一股茉莉花味儿。     孟姐要她们进来见客,介绍了,这是她的两个女儿。快和她一样高的叫孟娉娉,小的,就是刚才大声喊不行的那个叫白婷婷。     若干年后,我才恍然大悟,围绕着把孟姐喊什么,是两个大人之间布的局,他们真够用心良苦的,尽管他们的意图密不宣人,但,在他们心中,这个称谓,如同围棋中的半目胜负,虽然细小,干系却是大大的。 
七、啧,啧!她们像是刚从湖边给谁采回来似的     喝空的啤酒罐立刻被我握瘪,里面上甘岭似的不剩一滴,我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像一条光滑的抛物线那样娓娓道来: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只流过一次眼泪。     外婆过世时母亲并没有流泪,她在灵堂中拄着外婆安眠的棺材如同棺材的翘角一样静穆。舅娘们的哭声更动听了,争先恐后地拖着长长的腔调,时而高亢锐利,时而婉转迂回,哭词合撤押韵,诉说外婆如何仁义道德,体恤晚辈之类。也不能说舅娘们虚情假意,至少像扮演和自己性情相仿的演员那样入戏。舅舅们把母亲拉走了,仿佛母亲无声的悲哀令所有的悲哀黯然失色,他们担忧她的悲哀像一个孩子吞了异物般的无法吞吐。母亲在娘家有很高的威望,她十八岁就去了碣古崖,娘家人许多次从广播中甚至是电视里重温了母亲的名字,他们以她为荣,农村人把名声看得比水泥柜里的谷子还要金贵。母亲很少回娘家,反而是舅舅们隔三间五就要上碣古崖,拎着新米和新磨出的面,帮母亲用石头断砖砌课桌凳,给母亲的学生们填柴做饭,领孩子们在山后的泉边濯洗泥猴似的脸蛋。     母亲哭在去年。     为了促使父母的关系寒冬回暖,去年五一,我费尽心机地把他们接到A市我临时居住的政府二招的房间。父亲晚饭后去独自去城堤散步,我陪母亲看电视,电视里演得是老谋子的电影旧作“一个都不能少”。     母亲的眼睛从发红到发亮,我递给她一杯水时,她终于抑制不住了,亮闪闪的东西淌下来,跌落杯子里,游进了如若清泉一捧的凉白开中。魏雅芝每一步寻找张慧科的路程,仿佛都是母亲用目光丈量出来的,仿佛量出了母亲泪水汇集成的心河那般漫长的距离。一个本该流泪的女人在已知天命的年岁流过罕有的一次泪,这对我是何等震撼,我一下子理解了母亲,母亲的泪水涤尽了我曾经对母亲的怨艾。我那时多想父亲推门进来,看见会哭的母亲,父亲不是说过母亲没有女人味儿吗?甚至无耻地评价过母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吗?     可惜,父亲回来时,母亲已经平静如常,片子早已演完。     可能是我学法律的缘故,我总是习惯把所有问题理性说。古罗马五大法学家之一的盖尤斯说过:在所有的人中确立的、并得到全人类平等遵守的自然理性,就是万国适用的法。尽管我的情欲情绪情感不时背叛我的理性,我也试图用理性分析它们的背叛,不得其法,不得其解,苦不堪言,疲不能兴。瑜姐,你何尝不相似呢?任何一件事情,都要找到自我理论的皈依,找到遮羞布,不断的推翻,不断的寻找,不断的收束,不断的恶性迸发。自以为是标准答案,一种自我的标准答案而已,对了,这或许叫口实。     老实说,我分析过母亲,母亲和她同时代的人也格格不入,她是53年生人,父亲长她一岁,母亲的思维成型于那个年代,她是把那个年代秉持的精神,拿到了业已市场化的现在,他们那代人对那个年代的认识,现在更多的认为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年代临空蹈虚的乌托邦境界,认清了虚伪和欺骗,我不完全同意,尽管我对那个年代只是从书本上了解,但是我们,我们当中也包括他们那代人,我们的现在的近视就值得自矜吗?就说我吧,这种自矜让我眼前一片茫然,说我信仰缺失而耽于感官也行,那么,我为我的缺失而赧然,更多的人呢?这几年我在组织部看到的一幕一幕吧,说的堂丽堂皇,干着龌龊勾当,其人其事,车载斗量!     嗯,扯远了,再给我来一罐,别担心,我喝今晚最后一罐啤酒,不大紧,只是有点上头。  母亲在碣古崖与其说是坚守毋宁说是回避,回避着现实中纷繁的一切。而那些新闻记者们对她的讴歌,更让母亲把她的母爱紧紧的包裹起来,记者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看管,把博大的爱全部献给了山里的孩子,特别是那些濒于失学边缘的孩子。这话对。可是我们为什么老把那些失去人性的背景用来作为母亲非凡事迹的注角呢?这样的事情,何其多!几十年了,为什么不把目光聚焦在彻底改善碣古崖的办学条件上?那样一条下雨天泥泞难行,摔死过两名不到10岁孩子的山路,为什么不能变成油路呢?因为这样的讴歌,母亲可能觉得不苦一下都对不起人了,她就从苦的泥淖中走不出来了。母亲为什么不把爱给予我和父亲呢?如果她是从受虐中找到自己的价值,母亲何其可怜!我和父亲何其可怜!     父亲告诉过我,母亲年轻时的偶像是大寨的铁姑娘郭凤莲,我从网上才知道郭凤莲是干什么的,今天的郭凤莲已经不是昨天的郭凤莲,可是,母亲的年历还停留在什么时光,我不得而知啊。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些山里的孩子就不重要,我也不是否定母亲的伟大,但是,母亲要对我这种畸形的心态负责,我和那些山里的孩子同样是需要爱的孩子啊!离婚对于母亲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她对山里孩子的爱可以更纯粹了。我?当然还是她永远的儿子,也是一个敬仰她的观众吧。尽管她已经以苦为乐了,如果要我选择,我还是要祝愿她离苦得乐。     我不是为父亲找理由,那位姓孟的女人是他去的第一个乡当副乡长时就认识的,又是父亲把她调到镇上的。父亲送我去孟姐家寄宿,已经包含了阴谋,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们是亲戚呢?因为孟姐填补了母爱的真空,我对她的堂妹怎么也产生不了怨怼之心。只能说明,父亲这个伏笔埋得如此之早,那个女人用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才登堂入室,也使我觉得父亲并没有那么委琐,他年轻时到处留情,如今总算知晓了情归何处,父亲那样绵密的心计,不告诉我他的再婚,却使我从远观中多少清晰了人世间的些些风景,从某个角度来看,母亲理性,父亲更理性吧。     想听我在孟姐家的故事吧,为什么喜欢姐弟恋?或者是你说的那种情结,如果再把理性拿出来舞弄一把,分析起来,的确,我生长的环境,多多少少影响了我对异性的看法。   我先去上个厕所吧。     父亲蓄谋已久地接我离开碣古崖,那是1987年的秋天。     在外婆那里呆到六岁,外婆说,你妈让你去她那儿,你该上学了。     没有儿子不想娘的,但我对母亲的想念像是插入了一层别样的东西,于是,去母亲那边的念头多少有些黯然。这层东西就是外婆家带给我的所有童趣,我怕在母亲那里失去了。大黄牛、小花狗,俗称“铁铁”的灰色蜻蜓,用油菜杆和蝴蝶作亲密接触,小舅舅给田鼠浇上汽油,田坎边的青蛙“扑通”一声跳进秧田内……     还有夏夜,外婆用大蒲扇扇去花脚蚊子,我躺在竹床上看星星,天空寥廓,群星闪烁。以至于成年之后,我总是怀疑那些星星被谁偷去打磨过的,既不朗润,也不光芒。     最主要的是我对母亲的那种别样的感觉,与母亲有限地几次来外婆家看我有关,她老是问我的加法减法口诀,要我写“大小上下人”,那顶顶是毫无生趣的游戏。     不管怎么样,大舅舅用箩筐一头挑粮一头挑我,把我送上了碣古崖。我就在母亲那里呆了一年多。  碣古崖也是农村,我当时并不清晰。后来去了,也感觉到和外婆家的环境有很大的不同,学校是以前土匪居住过小寨子,有几间石头垒成的房子,坚固的石墙上弹洞依稀,可以想象出当年那场激战是何等惨烈。学校和石房子坐落在半山腰,能看见的天空远不如外婆家所在的场坝那么宽敞,树枝把蓝天搅得破碎,人的心情也有些逼仄。     碣古崖小学虽然年级齐全,但各年级的人数却参差不齐,老师也少得可怜,母亲这个校长,领着几个民办教师,上面曾经分来过师范毕业的学生,没几天就跑了。母亲她们经常是两个年级混上,给这个年级讲课时,那个年级就做作业。     父亲坚定不移地把我送到县城寄宿,起源于二年级开学不久,我在又惊又吓中大病了一场。     那天,我刚睡下,母亲还在昏黄的灯光下批改作业。有家长“咚咚咚”敲门,说是学生自放学后就没有回家,学生家长连同亲戚来了一群,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母亲把住校老师喊起来,和学生家长分头去找。这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虽说已经是秋天,但虫蛇依旧活跃,不时能碰见把碗口粗小树啃断的野猪,这个学生的家离校有二十多里山路,平常住校,周末回家拿口粮,那天偏偏就是周末。     母亲她们走后,我再也睡不着了。秋风时时漫起,山谷中回荡着尖利的哨音。窗棂上的树影如同披头散发的魔鬼,仿佛把我脑子里的那些鬼怪的故事现场直播一遍。我吓得用被子捂住头,但又听见脚步声在屋子里跺响,夹杂着咳嗽声和拉枪栓的声音,听同学说,我和母亲住的这间房子就是当年土匪头子的寝室,给解放军堵在屋子里,就开枪自杀了,脑浆涂得满地都是。     母亲是天亮回来的,那个学生跑到另一个学生家玩儿去了,天黑了,就宿在同学家了。     我先是发烧,后来说起胡话,人进入谵妄的状态。母亲备得那些常用药无济于事,托人捎信给父亲,父亲把我送到县城医院打了几天吊针,我退了烧,人却蔫了。再回到学校,父亲就跟母亲摊牌了,打定主意要我去县城读书,一方面怕再出现类似情况,另一方面,父亲把我上大学的轨迹都设计好了,前提是将来必须在县城重点中学就读。母亲当然不同意,如果我都走了,会给乡亲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会认为碣古崖小学的教学质量保不齐了。     父亲动怒了,说,什么小学,破庙不像破庙,地堡不像地堡,你想在这里奉献,我无所谓,但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啊。     母亲用征寻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头软向了一边,那天晚上实在太恐怖了,想起来就觉得贯穿全身的筋骨被抽走了,身体随时可以掉成几个大块。加之父亲在我初愈而尚未出院的时候,带着我领略了县城的繁华,单是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小吃和书店里的卡通就让人无法抵御。我的不置可否,坚定了父亲带我走的信念。与其说父亲强行带我走,不如说是我背叛了母亲。     我和父亲下山的时候,母亲散乱的头发如同那夜的树影。   我之所以现在说父亲是蓄谋已久,因为我们到了县城,他就带我直接去了孟姐家,而且父亲把我在城关小学的入学手续早就办好了。父亲似乎一直在等待时机,而我的那场大病,使坚毅的母亲在父亲面前无力招架,那是父亲要我离开母亲的最好借口。     那时候,县城和农村的差距远没有现在这么大,但也足以让我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见周围的人衣着光彩,我好像置身于电影之中,惴惴不安地注意起自己的细节。下了公共汽车,我磨蹭在父亲的后面,做些磕掉运动鞋上泥巴的动作,对着商店橱窗的玻璃捋头发。父亲委实不耐烦起来。     父亲肯定希望我跳起来,蹦起来,有那种翻身农奴把家当的狂欢,或者至少好奇地问这问那。我依旧是恹恹的,不搭理他,不想搭理他。不是只有大人才知道失去了才珍贵的道理,我觉得把母亲一个人丢在碣古崖很残酷。父亲路上告诉我,是母亲不想和他在一起的,这已经有些戳是弄非的意味,我讨厌。我固然习惯了父亲不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但是,我知道,离开了母亲,无论如何我也不该幸灾乐祸。     母亲给我收拾衣物时,我偷偷地把那把黄泥巴作的手枪压在母亲枕头下面,希望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它能给母亲壮胆。那夜,我一直攥着枪,我高烧时,母亲也没有掰开我的手指。那是同学妞妞给我刻的,妞妞是个褐红脸蛋的女孩子,比所有男孩都会盘泥巴枪。别的男孩儿,要摘刺槐花或者那种能吃的叫“救兵粮”的山果给她,她才会要理不理地答应刻一把枪给他。我,她是主动刻的,还在枪柄上系了一小块红布。     父亲领我上楼梯,这是了一幢楼房的二楼。一楼有两间房子开着商店,还有两间房子里摆着台球桌,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称,看见有人用杆子捣来挑去,五颜六色的球倏合乍分,如同一群打情骂俏的山狗,有趣极了。     二楼有一间房门在开着,有一对和父亲年龄相仿的男女在看电视,男的戴着眼镜,斯文儒雅。女的长得很好看,微胖。一张嘴,就有感染力,仿佛别人身上那些欢势的细胞,会按着她的口型操练起来。     女的说,哎呀,这么漂亮,女娃娃似的。长大不知道要害多少女孩子!     男的用眼睛棱她。她意识到什么,捂住嘴巴。     父亲说,哪里,哪里,离城一丈,就是乡棒。都让他妈倒腾成个乡下野孩子了。     男的不悦了,说,当了几天官儿,就瞧不起农民。等你进了中南海,怕只能当官倒了。     没想到他的面善,嘴却挺溜,父亲有些挂不住了,说,我的命苦哇,只能让孩子投奔你了。
六、以我的理解,在时光中慢慢点染
我问瑜姐,我出生的那一天,你在干什么? 她说,没有人通知我去看一个大胖小子啊,要不,把我卖到你家去当童养媳也行。 她微微举杯,像是飘着麦克风,说,嗯,80年,我上小学五年级,细节模糊不清,记得偷看过伤痕文学中知青们的爱情故事,崇拜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对了,有一天,我正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我的第一次月经来了。 以前认为瑜姐酷肖她的母亲林姨,刚才颔首的神情,像极了她的父亲司马书记。 记得听司马书记口述时,有一个年代我没有弄清楚,就直接敲在电脑上了。司马书记也是这样晃了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善于倾听是征服别人的锐利武器。 夏夏总是风风火火,没有机会和她痛说家史;楚红凄苦的身世,不忍心勾起她的过去;和吕媛在一起,常常心不在焉,遑论谈这样厚重的积淀了。今夜,不无荒唐的见面貌似怪异的畅谈却有了簌簌清香细般的回忆话题,一个年轻的男人向一个比他不年轻的女人回忆过去。 我搔了一下眼眶,说,我的父亲母亲相识在一次教育系统的表彰大会上,父亲当时是区属中学的语文老师,那时所谓的区,就是现在的乡镇,母亲已经是闻名全省的碣古奎精神的传承人了。然后,父亲追了母亲,不久就结婚了,生下我之后,他们开始有分歧,重大的分歧。这些情节,听当事人一鳞半爪地讲过,有我的推测,只好以我的理解,在时光中慢慢点染吧。 首先是父亲调到了区委当文书,父亲夸耀过,是因为他的一手好文笔,虽然还在区上,却和他当教师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在书记区长面前殷勤些,把母亲从碣古崖调到区属小学不成问题,父亲也是这么做的。但是,母亲没有同意。父亲很怵母亲,他的身份有些变化,也就开始敢向母亲抱怨了,无论他软也好硬也好,母亲就像一个修行人,碣古崖就是她的寺庙,就是她佛光万丈的地方,母亲又怎么能离开她的圣地呢?碣古崖是区最远的一个乡最穷的一个乡,离区政府还有30多公里,记得表彰母亲先进事迹的报纸上说碣古崖小学座落在海拔1536米的高山上。前年,你带我去芙蓉村扶贫时,我满脑袋就是和碣古崖联系在一起,就像回到了母亲的身旁。 瑜姐霞烧双颊,浸上了比酒后脸红更深的酡红。芙蓉村,是我和她滋生孽缘的地方。 我说,从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我能够理解父亲后来的所作所为,当然,我并不是接受他的全部。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们这代人不会用忤逆这样的词来束缚对父辈们的评判,以后的孩子会比我们加三等的。还有,父亲长得风流俊俏,这使他容易引诱别人也容易被别人引诱,如果所有的传闻都属实的话,他的动物性就不是引诱所能概括的了。 瑜姐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眼神儿-忧郁,邪性。我在A市组织部工作不久,去某县出差,酒桌上,某县组织部的几个有过乡镇工作阅历的副部长们相互作贱,说到乡镇干部的作风问题时,先是讲段子:10个乡镇领导9个嫖,还有一个乡长在给书记拉皮调。不知怎么,他们忽然扯到了父亲,说他有一回干了一个年轻的村姑,村姑是处女,说痛。父亲就掏出一张假钞,说,痛,加50。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不知道我是某县人,从他们的嘴里,父亲俨然就是色情狂,性交简直就是乡镇干部打发贫乏精神生活的主题曲。 我呷了一口酒,继续向瑜姐讲述,母亲不去区小学工作,起初,父亲只好每周去碣古崖小学,因为到碣古崖小学有很长一段路程不通公路,山道弯弯,父亲逶迤而行。他们的见面从抱怨开始到了争吵,关系就是这么渐渐冷漠的。说不准从冷漠到了恶化经历多少年,但绝对不会像水滴穿石那么漫长。       生活中许多现象的出现都会有一种契机,使之把潜滋暗长的东西摆到了桌面上来。父亲背叛母亲的契机是,他被调到了这个区辖的一个乡当副乡长,尽管撤区并乡建镇前的乡是股级乡,这也算是对父亲的提拔。此后的若干年间,他划拳打通关一般,从这个乡到那个乡,在有限的空间内,一点一点擢升,先后当过乡党委副书记、乡长、乡党委书记。父亲上任伊始的那个乡比碣古崖条件要好得多,这一次,父亲没有提出来要母亲调过去,不是关系的问题,而是父亲踌躇满志,憧憬着凭自己的能力和政绩,杀回区上甚至到县上升迁任职,所谓的乡,在他的概念里只是阶梯或者驿站而已。可惜,10年后他才从底下回到了区上,区已经变成了镇建制,父亲任机构改革后的副镇长,总算从股级升到了副科级,他40岁了。    这以后的不久,爆发了一件沸反盈天的事件,使我无法置身事外,我那时已经在县城孟姐家寄宿了6年。父亲和镇上的计生专干鬼混,被人家的丈夫捉奸在床,这个专干也姓孟,就是我寄宿的房东孟姐的堂妹,我知道她们那层关系,也是数年之后的事情。父亲的通奸事件会闹得那么大,是因为险些酿成了命案,计生专干的丈夫是个武装干事,用手枪逼住赤身裸体的他们,武装干事本来只是作势,自己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发展。谁知她的妻子,那位姓孟的,用袒露的身体护住了父亲,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的丈夫万念俱灰,一扣扳机,子弹洞穿了天花板。父亲在镇上人缘很好,本来他的领导想把这件事情捂住,可是,开了枪,就非同寻常了。县纪检委插手,给了父亲一个处分,没有撤职,算是轻的了。如果各方面就此偃旗息鼓,就不会很深地牵扯到12岁的我,我不过像拍电影用的道具,假如没有需用道具的故事情节往下发展,这个道具连个特写也不会给的。   这个姓孟的女人,噢,从法律角度讲,她现在已经成为我的继母,和父亲同时向各自的配偶提出了离婚申请,并且,她去县城找到了寄宿的我,告诉我,她会给我母爱,会让我和父亲住在一起,会天天煮饭给我吃,会给我辅导作业,会带我去很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她还摩娑了我的头发。记得我当时没有拒绝,只是退了一小步,告诉她,要父亲来给我讲话。   瑜姐问,她当时漂亮吗?我说,没有仔细看她。只有对她手指的感觉,还有我对母亲本能的维护,是对母亲这个名词的维护。     母亲,名词,有什么分别吗?瑜姐问,她已经停止了喝酒,两只手支起了下颏。   我说,分别很大。母亲有我后,父亲竭力反对我留在碣古崖,那里的条件太恶劣了。父亲自然不可能带我,就送我去了外婆家,外婆离区政府不远,买奶粉也方便些,对了,母亲没有奶。我就是在外婆家吃米糊糊、吃人家的奶、喝奶粉度过了婴儿期。到了6岁,母亲才从外婆家把我接我到碣古崖,7岁时,父亲强行送我到了县城孟姐家,直接在城关小学上了二年级,一直到我考大学前,就居住在孟姐家。说实在话,更多类似母爱的东西是孟姐给我的,当母亲的不一定都付出了母爱。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分别。   瑜姐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母亲,我在某县的时候,听人说起她,人们对她非常敬仰,她难道为了这些敬仰而活着?小晔不在我身边,如果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因为事业或者什么,放弃母爱的权利。   小晔是瑜姐的女儿,和瑜姐的丈夫在东莞。   我说,我也不太懂母亲,可又好像体会一点什么,似是而非。总之,她不是我们这种价值观能评判得了的,如同我们在道德的这个星球,她在那一边。   瑜姐吁了一气,说,我的提问可能对她不敬,你单独为她喝一杯吧,算是替我补偿,我不配,真的不配为她祝酒。儿的生日是娘的难日,你,为她干一杯吧。   我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身体也抽搐起来,像一只琴弓,在浑身上下无数的弦上扯动悲鸣。   瑜姐吓坏了,把我的头抱在她胸前,说,乖,是我不好,不说这个了,换个话题,好吧?   好一会儿,我猛然推开她,低眉敛容,坐姿恭敬,说,我已经好了,继续。   不管我对瑜姐曾经有过多少怨艾,她能这样投入地听我说话,我感激。满世界的一夕之欢,寻找一夕之谈,却何其难哉!   可能是瑜姐怕我的情绪再度失控,后面不再插话,如一炉静香,袅袅地燃。
四、瑜姐说,偷情比爱情更需要经营    我说,不,不,不。双手不知是推还是在搂,但是,什么也没碰着。   不什么呀?她的声音幽然入耳。原来,司马瑜乘我恍惚的一刻,坐回了沙发,她的双腿优雅交叠,白而略呈珍珠灰的高跟鞋微微晃动,如同弹拨我心房的泠泠七弦,双手抱在胸前,双峰涨潮似的在我迷离的眼珠中惊涛汹涌。   她穿一袭白色连衣裙。   省城是美女荟萃之地,养眼的事情并不犯法。这个季节,满目都是吊带、露脐和短小轻薄的迷你裙,香肩、裸背、蕾丝花边底裤,走光和故意走光,我看到的这些妖娆,都与连衣裙无关,有过心旌摇动,没有刻骨铭心。   司马瑜是一个会修饰自己的女人,非常会。我接触过的女人,只有吕媛可以和她匹敌,但吕媛敌不过她密不透风的女人味儿。如果吕媛是水仙,司马瑜就是摇曳多汁的葡萄。   连衣裙在一般人的眼里是保守的,但不是任何女人都能穿出效果。我有这样的欣赏眼光,是和吕媛无话可说的时候,翻过吕媛的各种时装杂志。   首先穿连衣裙的女人要身材顶好,她不像分身裙那样容易遮掩身材缺陷,穿这种裙子女人最好是线条柔美修长。其次她要有见诸于内发诸于外的气质,这样才会和裙裾浑然一体,外表娴雅和骨子里的性感撩人,才会在反差中恣肆地显现出来。综合以上因素,尽管是年轻一点穿着好看些,但是,我相信,此时的司马瑜会让任何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儿青涩不堪。   而穿白色的衣服是要有好的皮肤和静如伊人的内在才能无医可治地击倒男人。这些,司马瑜统统做到了,她敛起了锋芒,像一只美丽的母猫用女人味酥翻一只爱大米的阳刚老鼠。   她说,坐呀,袁主任。这是报复我电话中称她为司马部长,以前,她对我的昵称是远远,有时故意发成圆圆的音调。   我稍稍清醒了一些,完全不知她招发何处,莫非我误解了,她并不是来修补关系的,不是来和我幽会的?   她住得是商务套房,我和她在的外间是用来会客和谈判的,里间才是休息的地方。房间的摆设古朴圆润,充满了人性化。浅绿色的纱窗,透出了外间的清爽,犹如绿叶般把司马瑜幽幽的体香衬成了绽放的无色花。   好大谱呀!她毫不放松,还学着我平常的口气,啧啧了两声。   她翻了手腕儿看表,说,我是早晨9点半打给你的电话,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半,你要我一分一秒朝如青丝暮成雪的等待。离开了我这么天不说,我涎着厚脸来省城见你,你还要拿五做六,要我等,等。如果下辈子我能惩罚,就罚你等待。    她的声音猛然哽咽了。我看见她的泪珠在亮,一粒一粒舐进了珠唇内。    我投降。    我扑了过去,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别,别,瑜姐,不哭了。我哭着对她说。    嗯。她应允,依然大河奔流般的淌泪,粉拳在我背上擂了几下,然后,无力地环住了我的腰。    我说,我不是要气你,我也没有办法呀,瑜姐,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呢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小冤家,小冤家。   我把她扛进了内室的大床上,撕扯她的衣裙,如同稚气的猎人不是对皮毛而是对肉香感兴趣,我执著于剥开她的华丽,那华丽灼伤过我也灼伤了她,我需要在冷气下寻找温暖,一如炎炎盛夏下却有多少颗永远也煨不热的严冬心。闻香识女人,我捏她、吮她、咬她、碾她,榨干她那纯女人味的馨香和放浪。我挞伐,施展柳下惠不屑的武功下,且听她风吟一般的婉转逢迎,一次又一次地攀上灵与肉的巅峰。   说实话,和别的女人做爱,总觉得有一个我之外的我,浮在天花板上讥诮地看着床上那个气喘咻咻的我。唯有和瑜姐,在大多数时刻,我的某一器官就是我身体的全部,我几乎全无意识,如果有的话,它只会气若游丝地提醒一句:你会不会死去?   云收雨散,我如同婴儿般地偎在瑜姐的双乳前,手指余韵未消地捻动着娇艳的花蕾。   她拨开我不安分的手,娇嗔,到底是年轻,吃不饱啊。   我说,永远也吃不饱。   她不让我起身张罗,我看着她光着身子走来走去,37岁的女人了,身材还是那样玲珑浮凸,宛如妖精一般,那紧绷绷的乳臀,透出了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仿佛她是武侠小说中练了采补之术的姹女丽姝。   我懒懒地抬起身,猛然想起来,问,不会怀孕吧?   她沐浴过来,端了满满一盆水,细细地给我揩擦,说,你才想起来呀,会的。   那怎么办?   生下来呗。她还煞有其事地说,可怜我这高龄产妇了。   我说,好啊,好啊,最好是双胞胎,私生子智商最高。   她的神色刷地变了,却还是爬上床来,像以前那样把我的头挪到她盘起的双腿上,默默地打坐。这是她的绝技,双腿能像僧人那样盘得老高,听她说,这个习惯从少体校保持到大学蓝球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我一觉醒来后,她还是那样坐着,嘴里念念有词。   我很奇怪,用头搡她没有半寸多余脂肪的小腹,说,念叨啥?我饿了。   她吓了一跳,作势要逃跑。   我说,不是那个地方。是肚子饿了,我还没有吃早饭呐。    她幽叹了一气,这是我最不放心你的地方,饮食不规律会搞跨身体的。别闲我啰嗦,本来就是等你睡醒了再吃的。   她忽然像一个狡黠的少女,说,猜猜,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什么节目?   我是最擅长破坏气氛的,说,我要是不来呢?   她动了真气,喂狗,扔进江里。这个宾馆有鸭,比你帅,我见一个送一个。   我眼冒凶光,你不怕身败名裂,那我就杀了你!   瑜姐说,杀吧,杀吧,我的心早给你切成了滚刀肉。我听得出来,她努力降低了音调,像是急刹车声下轮胎擦出的火花。   然后,沉默。   大概过了几十秒钟,可能更长些,几十秒又几十分之几十秒吧。我伸出的手和她的手攥在了一起。没等我启齿,她用手指粘住了我的唇,说,让姐姐先说。    手机铃响了,是她的彩铃声。我跳下床,从她的包中掏出来手机给她。    薄暮的云霓洇湿了纱窗,透了进来的还有初上华灯无序多棱的偷窥眼睛。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这套房间里,曾经有多少人像我和瑜姐这样颠鸾倒凤,假若房间亿万斯年的长存,枯骨如山,层层叠叠,男男女女的骷髅摞满房间后码向无际天边。人类应该感恩毁灭,包括对死亡尸体的湮灭,否则,后人会在海拔几万米高的骨骸堆上做爱,躺在前辈的骨床,后辈焉有快感?苟且罢了。   瑜姐嗯啊哈啊了一阵,挂线前,她有意给我亮耳朵,大声说,看看事情顺利吧,最早也在星期一以后回来,再联系吧。   她接电话时并不是全裸着身子,在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白色的乳罩白色内裤,乳罩是通花蕾丝软型的。   瑜姐有一对豪乳,这是我学着情色小说上的用词告诉她的。   以前,欢娱过后,她会迅速地穿上衣服。我不解,问过她。她伤感地说,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好,男人都喜新厌旧,何况我这把年纪了,你很快会腻味的。   哪能呢?我说,你有气质,有内涵啊,再说,你的身材还是一级棒。   她更凄楚了,说,身材还能保持几天呢?谁也抗拒不了时光。我真害怕,眼角的皱纹、脖胫的褶痕、腰间的赘肉,生怕哪一天像连环雷一样接二连三的爆炸开来,也许就炸在明天。硝烟过后,再也见不着你了,你比兔子还跑得快。   我纠正她,是比猴子跑得快。我们都属猴,我80年猴,她68年猴。   也就是那一次后,如果有机会过夜,我拥着她时,执拗地要她全部的肉质,裸体相裎,我才像摇进了港湾的小船那般安谧无伤。往往我醒来时,她或者穿着睡衣,或者梳装整齐,如若母亲在长大了的儿子面前那样尊严和典雅。我索取无度,再次剥下她的衣服,陶醉于她从贵妇演绎成荡妇的全过程,把她从文静娴淑改造成欲焰焚身,看她娇吟连连,风骚蚀骨,看着她那样一种反差,刺激无比啊。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意配合,慢慢地,她每一次重新穿上的衣服,比第一次欢好时,质的更华贵,包裹得更严实,我脱起来更费劲,更想入非非,更抽丝剥茧般抵死缠绵。就是这样一种床弟之欢,是我最终无法彻底割舍她的原因之一。就像今天,几个月的断然,不意间成了发酵,成了揉搓,成了前戏,成了小别胜新婚,理性就那么微乎其微地呜呼了一下,灰飞烟灭。   此时,瑜姐若有若无地遮盖了三点,比以前的沐猴而冠大胆多了,究竟是对自己的身体更自信,还是狙击我梅开二度?       我精赤着身子坐在床沿。瑜姐爬过来,左手拈起我的右手,右手拈起我的左手,合榫合缝地卡在一起。我的手型在男孩子当中属于秀气、纤长的一类,尽管因为常年运动起过老茧蜕过老茧。瑜姐的手指嵌进来,我的就如同钉耙里镶入了羊脂白玉一般粗敝难耐。       瑜姐相信手型代表命运,她告诉过我,当年曾国藩的用人之术就是相面之书《冰鉴》,其中有“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一说。    她的手左右移动,我的两手也被她手到擒来的跟着飞舞,俨然流行的街舞。她说,圆圆,看我的眼睛。   她说,我们畅所欲言地谈一次,沟通理解,然后向好的方向发展。我说的好的方向是指对你好,有利于你的方向就是好的方向。这样,无论你怎么做,我都能承受。只是,不要不辞而别,不要争吵,给我一点时间,心平气和地谈;给我一点时间,自然结尾;这点时间,就是租用你明天的生日,我之所以先打电话给你,就是预约,怕明天给了别的什么人去了,我也许是拿这辈子所有的时间预约你的明天。好吗?   我大惊失色,说,这辈子所有时间?别吓我,你该不是想觅短见,不至于吧?   她破涕而笑,说,我哪有那么高尚的勇气?傻孩子,要我把话说明么,这么早啊,哄我一天可以吧,如果我们就此分手,我的余生该如何表述?和和美美的分手,我余生的主题就是回味。你要摔袖而去,我的余生纯粹是每隔一段时间放一次水笼头。   放水笼头?我诧异。   瑜姐放下了和我联结手。我的双手没有力量的牵引,忽闪了一下,右手本能地去护那羞人的物件。   瑜姐咯咯地笑,说,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放一次怨妇的泪,哗哗地淌啊。   她说,你再去冲个凉,我换衣服,补妆。然后,吃饭,边吃边谈。你看看,八点多钟了。   今天真神经,半天功夫就洗了三次澡,可能还有第四回。我一边揉搓,一边摇头叹气,悚身摇摆,想把一些东西卸掉,那些沉重还是块垒般的压在心上。干嘛,干嘛,既然已经这样,焉管今宵酒醒何处?最后的时刻再说最后的话吧,我又有一些可怜瑜姐了。   我出来时,瑜姐已经换上了一身“X型”的浅蓝套裙,端端正正,成熟干练。   说起来,女公务员们的着装真是可怜。我在网上看见,连浙江省这么个开放的地方,连浙江省档案局这么个少与外界交流的单位,出台了什么《女公务员办公礼仪规范》,规定吊带衫、露背装、紧身裤这类性感的衣服,浙江档案系统的女公务员在上班时不允许再穿了。因此,如果一个女人一年有N种色彩适合自己,女公务员恐怕只能选择N中色彩中最灰暗的了。瑜姐的那种身份更是无法例外,穿西装、套裙时居多,不过,她的气度和外形,穿起来还是显得优雅风韵,一副优美的灰冷情调。虽然摆脱不了灰色黑色米色的基调,但瑜姐总是在领口、丝巾、胸花方面求变化,那么点缀一下,整个人就临风飘举了。所以,我在机关时,不光是组织部,就是整个市委大院都说瑜姐会穿,她的衣着也成了黑乎乎一片的女干部们效仿的对象。   我把她绾起的头发放下来,在她高洁的额头上崩了一个栗子,我打趣,哎呀,印堂发亮,官运昌旺了?   她说,是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场得意,什么什么场失意。官儿再升有什么意思,我还不是让人家甩了,又厚着老脸求人家可怜兮兮地见上一面。   这时,门铃响了。   她告诉我在宾馆要了饭,这里24小时都能送饭到房间的。她让我先穿衣服,说是吃罢饭,侃也好,乘夜色出去兜风也好,全听我的。   听见外间一阵响动后,瑜姐进来催我吃饭,看我磨磨叽叽,就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说将来早一些退休,来给我来当老妈子当保姆,要个柴房睡就行了。   我给她那些经意和貌似不经意的话弄得怪怪的,费力斟酌她用过的字眼,总像隔着一层薄膜,互相透明,却还有间隔。知道这膜一定有开口的地方可以找到实质,在A市时,我总算还能找见开口,现在,绕来绕去,不得其法。只觉得层次纷繁,幽深晦暗。头脑想得发胀,只好赞叹,好一层博大精深的薄膜呀。   菜放在外间的茶几上,都是我爱吃的川菜,还有几听易拉罐蓝带啤酒。几口啤酒下肚,大脑也就释然了,没心没肺的尽管吃。    瑜姐要了瓶干红,不怎么吃饭菜,或者说与其是在吃饭菜,不如说是对测试饭菜的软硬更感兴趣。    我告诉她不出去了,吃完饭,这个那个,说上一通话,二点半看国青队对巴拿马的比赛。    她问,明天呢?    我想起来,问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是用了租用这个词,为什么是租用我明天的生日?这么商业化,是要给我付费吗?    她晃了一下高角杯,朦胧的房灯下,神情闲适写意,脸上漾溢了潮红,头发长长披落下来,妩媚极了。平常她的酒量大翻了天,眼神很少有现在这么飘忽。    她说,你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我刚才的请求,什么都可以谈,我重申,说出来不要翻脸比脱裤子还快哟。我这样说,不倒胃口吧?    我默然点头,又赶快摇头,说,不会,说不定,我连盘子都要舔一遍。    她轻啜了一口酒,那酒一定像是珍珠,一串一串地泻下去,浇灌她身上的胭脂树,催开脸上的嫣然花。    她的话石破天惊,她说,我们算是爱情,还是偷情?    她说,我是有夫之妇,虽说婚姻名存实亡,从法理上说,我们是偷情无疑了。我的研究生?    我给她唬得迷迷瞪瞪,就像一些潜规则,小心翼翼,心知肚明,说出来,则举座失色。况且这些话,如果一定要有人讲出来,就算是让小说家来设计情节,开口的也一定是我。   她说,有多少偷情的人都会给自己找爱情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偷情就是偷情,自己骗自己,偷得安然罢了。   她见我噤声,把酒杯递过来,说,来一口我的,吃吃我的口红吧。   她说,瑜姐心里明着呢,成天骗人,自己说假话都当成真的。可是,我就想和你这么拉一回话,把心里的微妙都摆出来,这样,不枉此生。   瑜姐说,偷情比爱情更需要经营 。诸如,我和你。既然是这样,我说租用你的生日,而不是占用你的生日,能理解?    我把酒杯还给她,又加上一些汁液,满室醇香,判若别境。              然后,我用啤酒罐和她的杯子叮咣一下,告诉她,这种说话方式挺对我的脾胃。但是,所谓的租用和占用,听起来像是成系统的理论,我都是一种被置换被从属的地位,不怎么公正。也许偷情本身就无公正可言,何况生日呢?就我而言,明天是生日,难道就是哲学上的量变到质变吗?生日这种时间的计量单位常让我惊恐,再过几小时,一秒种前和一秒钟后就有了变化,所以退休也好,干部的梯队层次也好,都是用生日等量齐观,身体和智慧却不能如同生日这般方便的计量,生日般的荒谬就难以替代的成了津津乐道的话题。你说呢?    她说,小情人,有进步,可以往蓝颜面知己方面发展。就这样想那儿说那儿,杂七杂八,过瘾。    我说,赵本山把这叫话疗,比之做爱,各有滋味。
五、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瑜姐说,抽象的要说,鸡零狗碎的也可以讲,比如,你想知道我些什么?挑平常不好意思问却多少想了解的来。要说真话,这个,最关键。   我“砰”的拉开了一罐啤酒,房间的消音效果很好,好像一个人刚刚开始发育就已经长成了,也好似给人捂着麻袋打了一闷棍。总之,声音不够清越,没有回荡。   我承认,以前和瑜姐呆在一堆,不管是喁喁私语,还是声嘶力竭,主旨都是奔做爱去的。偶尔的无性,也是彼此或一方有心无力,聊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而且更谨慎的回避敏感话题 。谁都知晓伤心的话说了,下一次就从伤心的话开端,语言的禁区愈来愈广,于是,无言的时候多了,每每见面就大干特干,仿佛要找回失语而丢掉的便宜。  瑜姐现在这么爽,我揣测不是她失态,她化解酒精的酶的含量应该很高,如同我最高纪录喝过12瓶冰啤,我和她,此时,还不至于到酒壮英雄胆的胡言乱语地步,不至于给人打骗八,撒一点雾水什么的。也许,她需要这般交谈的就像某个程序隐在电脑C盘的最深处,不经意间,彻底打开了。   瑜姐一下子把腿盘上了沙发,我能感受到她武林高手般的内力,原因是我的衣襟作了N毫米的斜移,她双掌合什,鬼怪精灵地吧嗒吧嗒什么咒符一类,然后,她说,好了。   我和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吃喝,虽然吃饭时间没有往常骚情般的亲呢,这也不容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占的空间,据专家说,人和人接触,保持自己心理安全的空间当在方圆50厘米左右,这样坐在一起,意味着彼此容忍彼此随时可能侵占彼此心理的空间。想想,放弃面对面的沙发不坐,肯定是暧昧啦,可以拿这个判断任何男女关系的程度,不信?试一试就知道了。   瑜姐恢复了坐姿,长舒一气,吹气如兰,她说,我用意念把假话那个层面沉淀到大肠以下了,不这样,对不起弟弟,你很讨厌我玩心计,平常,不由自主,收发自如,自己编造的谎话,连自己都信以为真,那真的不是我的本色,角色使然。现在,好了,我已经真空般的把心灵裸在你面前,你发问吧。觉得满意,别忘了对我说,回答正确,加十分儿。当然,别顺嘴溜,我是佳明,我是小丫。   我没法不笑,问,你又在念叨什么?两回了,就是你盘腿时的辞藻。   她神情黯然下来,说,实话实说,我在忏悔,对父亲忏悔,他才走了四个月,本来想好,我们再见最后一面,道个别,最多是吻别。唉,我太不孝了,请他原谅你和我,父亲是那样器重你。   瑜姐的父亲,司马书记走在阴历2月16日农历正月初八,是瑜姐37岁生日后仅仅过了两天就溘然长逝。我曾经被组织部派给他整理过回忆录,那是一段终生受益的记忆。   瑜姐问我,和我那个,嗯,那个以后,你睡着了,神情并不愉悦,你是做梦了,还是想过什么?   我说,我也后悔,怎么又给你装进去了,从生理上讲男人在那事儿之后都有拔出悔的感觉。虽然我有预感,还是跟自己说过和你一样的理由,道个别,别干,结果,又干了,干完就有下油锅的怅惘。我的确还没来得及想司马书记,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几个月痛下的决心。   她说,理解,理解。若我是个男的,在古代,要出丁忧的,情不自禁后,不定要抹脖子。
她捋了一下头发,说,父亲说你在年轻人中少有,总有诗性的心绪,古人有没有写这样的?   司马书记从政之余,有上古官宦遗风,古诗词功夫罕有,他的回忆录每一段开头就是一句唐诗宋词。   我沉吟了片刻,说,有,宋代赵令zhi的清平乐下阙-     去年紫陌青门,          今宵雨魄云魂。          断送一生憔悴,     只消几个黄昏?   咦,菜完了,还要不?瑜姐眼楮红红,见我停箸,问。   吃,不成问题,酒欠一些。我说。头脑热烘烘的,一束一束的暖流在里面爬来蹿去,如果处理成视角画面,宛如几组流星互相拖着长长的尾巴相向划过脑海。微醺的酒意仿佛把失语的那部分中枢神经处理短路故障般的连接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本来就调得很低,我却渗出了汗。看来,再冰的酒,心也能给它焐热。  瑜姐让我先进内室,她打电话喊人来收拾残局。菜点得并不多,六个小盘,除了剩下红辣椒、葱头,基本上打扫干净。  她打开电视,锁定中央5台,静音。这套房间有两台电视,外间是34寸纯平大彩电,内室的小电视对着床,电视下面的电视柜里放着碟机。她把托盘放在硕大的双人床一边,里面有新要的啤酒、开心果、牛肉干、口香糖、餐巾纸,她的干红、高角杯和一排士兵似憨厚的罐装蓝带啤酒放在床头柜上。  瑜姐说要做彻夜之谈,把心里那些小人儿似的隐秘咕嘟咕嘟倒出来,腾空了,再装新的进去,然后,余生只进不出,彻底封存,直到鸡皮鹤发的岁月再看有没有缘分给谁倒腾出来一回。  瑜姐长长的伸展秀长的玉腿,摆布呆子似的给我摁在她的大腿上,我侧耳体会她的圆润和丰腴,享受她用发光的耳勺给我掏耳朵,轻若羽毛般的撩拨,令我浑如乘风归去,或如一潭碧水。  不要睡着了,说话!瑜姐把我拽起来。  我的双手无耻地扰攘了一番,给她正颜厉色的擒了,她从后面把我环在怀中,小口小口的喂酒给我,要我老老实实陪她说话。 你有恋母情结吧?在介绍吕媛给你,说她比你大,你才勉强支应了。  我说,你当我是李隆基,先让太真含笑入帘来,再让虢国夫人承主恩。我那时心里只有你,谁知道你干这混帐事情的用意,我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呸,呸。说假话要扣分儿的,你是韦小宝还差不多,巴不得美女多多益善呢。她的发梢墨研似的一下一下痒着我的脸宠,说,唉,我那时脑子都要斗争坏了,想用吕媛来脱身,拔足出来,不要自己再沉溺了。我不是答应过只要你和她正而八经的恋爱,我们就断了。枉费吕媛一番痴情,是我害了表妹。 瑜姐提了吕媛,我还是来气儿,半挣半扎地给她箍住。也罢,话已经说到这步天地,吕媛有什么不能讲的,讲出来比沤成恶臭要强。 我说,呛酒了! 我说,啧,啧!官场的虚伪病,拜托你以后在更高的层次为人民服务时,不要像处理情夫那样拍脑袋决策。后来,你还是改口了,说等我和吕媛结婚了就断绝来往。   她呓语道,染皂了,真的不能返白。   她说,我不能瞒你了,我去了你的老家某县,见到袁,袁,就是你的父亲。   我不由自主地撑起身来,双肘撞了她的乳房,她尖叫了一声。   瑜姐手中的酒扬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我翻身过来,几乎是半骑在她的身上,我狞笑,盯着她的眼睛看,看见她的眼神依然清澈透明,便觉得这话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和瑜姐就像偶然放逐在无人荒岛上的死敌,望着浩淼无垠的海水,求生不可知,顿生彻心彻肺倾谈一场的想法,刚刚开头,却看见海上挂着各自大旗的艨艟大船,于是,这话就掐了。    我明白影响我们谈话的艨艟大船就是我舒坦的懒在她的怀中,那更像是依附,而不是坦言所需要的对等。    她去见了我的父亲,我则有些愤怒,本来已经够复杂的了,我和她这种畸恋,每一个行动,都有比行动更多的念头在脑子里回旋,尽管有时候行动偏离我们的念头自行其是,但是,那是另外一码事情。所以,林林总总的状况下,我的情绪可想而知了。    她按我的话做了,我们面对面盘腿在床上,挪到我和她中间的托盘像楚汉河界。我们终于有了促膝长谈的正经样子。她说,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已经调离了组织部,去A区当了区委书记。你知道的,离开组织部,人事上就不方便了。不管伤筋动骨也好,香消玉殒也好,我们毕竟好过一场,我想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在我确切自己要离开组织部之前,我去某县打招呼,把你的父亲调到了县水利局当主任科员;你的母亲执意留在碣古崖,谁也说服不了她,我给县城关小学增加的指标,只好让别人顶替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给我打开一罐啤酒,这是我今晚的第四罐。    她说,你的父母离婚了,你的父亲再婚了。本来,你过生日前不该告诉你这个,我们说过了,要畅所欲言的。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准确地说,是对信息的突发性比较吃惊,而不是因情绪方面悲愤呀有什么的不可控。我问,你几时去的?    她告诉我是上个月去的某县。    两个多月前,我刚来省城时,分别给父母报过一次平安,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和以前同样,那是一种血缘上的礼仪,一种程式化的东西。我和父母从小关系淡漠,这不是几句话能讲清楚的,参加工作以后也没能改善,我,父亲,母亲,经年累月,像林子里各自乱飞的鸟,没有一个类似于巢一样的东西来共栖息共亲疏。    我说,谢谢你。恭喜你。   这并不是不搭边儿的话。父亲在乡镇干了近三十年,以他的情况,能进水利局这样的好单位,呆在繁华的县城,晚年工资无虞,职级从副科到了正科,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至于母亲,那更是一个如她所在的碣古崖那般沉重的话题,瑜姐尽心了,我唯有感谢而已。    恭喜她,是瑜姐又从正县升到了副厅。她原来任A市组织部副部长兼老干局局长,现在去了A市所在的A区当区委书记,按照通行惯例,一定是兼市委常委,以她的年龄和女干部的优势,前途不可限量。不知怎么的,我对她的恭喜显得有些晦涩,不可名状的晦涩。    我问她,父亲重找的那个女的是否姓孟?    瑜姐说,是的。    瑜姐说,不要怪我多事儿,我其实是可以不去某县的,但对你的父母好奇心重了,想找一点类似你的影子看看。不过,我和你的父亲私下谈话,告诉他调动工作的理由,是因为你在部里很受器重。    偷情就妙在一个偷字,神不知鬼不觉。瑜姐的举动于自身无疑是拙劣的,身高位重的一方最怕泄露出去,她这样一去,不管绕了多少圈子,如果被好事儿的人联系起来,几乎就冒了奸情大白于天下的风险了。怪不得比比皆是的那些因情妇而利令智昏的高官们会东窗事发,在外人眼里,他们不值,但个中昏昏昭昭的滋味,又有几人得知?我虽然没有因为和瑜姐的暧昧而要挟过她什么,但这个女人啊,又要我说些什么呢?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下去,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成熟的女人?这个,我思考过,说不上是准确答案。还有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追溯起来,根根绊绊,你可有耐心听下去?   瑜姐点下头,头发像雨伞那样开开合合。
八、啥叫凉拌舌头?白婷婷啄着我的耳珠问     漫长的寄宿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我像是在武侠片里,给人推了一掌,腾空飞起,重重地跌落山谷,跌进了一种奇特的境遇中,那种境遇在旁人的眼里不啻是一种福窝。现在想起来,却每每有过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时候,伤过孟姐他们的心而不自知。孟姐白老师总是希望我能融于这个家庭,我也有过梦里不知身是客式的融入,却不由自主的立梦立醒,重回掌击之痛。天长日久,特别是青春期之后,被人抛弃的神伤袭上心头,由最初对母亲的思念,渐渐演变成对母亲的怨恨和对父亲怨恨之上的某种情绪。     我当时就觉得这家人古怪,娉娉婷婷是姊妹俩,怎么姓氏还不一样?还有这古里八怪的称呼,面对两个比我大的女孩子,我又不知道怎么喊了。我要是知道日后的婷婷是那么的古灵精怪,我就该给自己祈福了。因为在我之前,有一个上初二的男生在这里寄宿,高出婷婷半头,有一天,见了来探望他的妈妈,终于势不可挡犹如山洪般的爆发了,拽着妈妈又哭又闹,要求卷铺盖卷儿走人。弄得孟姐很不好意思,只好给人家多退了一个月的寄宿费,那个男生总共在这里没有呆到三个月。     现在想起来,觉得了不起,11年的寄宿生活,培养了我的自恋和高大全的能力,道理很简单,在那种环境,没有血亲意义上的人可恋,只有恋自己,自己对自己好些。孟姐他们固然待我如同已出,但要讨人欢心,特别是讨得婷婷这女魔头的欢心,功课要好,身体要棒,嘴巴要巧,立场要若即若离,想象力要叹为观止,我容易吗?记得瑜姐说过我骗女孩子的本领一套一套的,我否认,如果在你的眼里真是这样,饮水思源,那也是拜婷婷所赐吧。     父亲对白老师许愿,无非是些陈词滥调,我住院的时候,听他对县城的医生说过那套,他最终是要回县城当领导的,白老师他们待我好他会记在心上,容后再报的。父亲那时好像又转到了另一个乡当副书记。父亲并不算狡猾,他可能真的发乎于心,而现在许多自认为有本事、无实力的人,玩儿得却是技巧,希望别人能看到他的一步之难,买他将来的预期,提携一下,扶持一下,襄助一下,等他飞黄腾达了,会连本带息回报的。鬼知道他踩上去爬上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这种例子,我在组织部也见了不少,多是过完河拆桥,连桥板都带走烧了。     破解父亲和白老师的那个局,是若干年信息大白之后才悟彻的。父亲和孟姐的堂妹有了那层关系,自然是要和白老师孟姐平起平坐的,长上一辈儿,岂不是乱伦一般。白老师可能已经得到了风传,他的直觉超出了常人,虽然他和父亲较熟,但找上门儿来介绍寄宿,最早搭腔的还是孟姐的堂妹。这还不是“提拔”我给娉娉婷婷当表叔的关键因素,我考上大学要走前,白老师酒醉了,只言片语间的有过泄露,综合起来是这样,他说他见我第一面就喜欢上我了,喜不自禁,有心把我培养成才,可也看出我是个多情的种子。白老师一直认为古人“从小看大、三岁至老”是至理名言,学中文的,多少都有些玄学的底子,他对面相骨相易经八卦什么的也有涉猎。娉娉长我四岁,婷婷长我两岁,在一起相处日的子长着呢,日后大姑娘大小伙子家家的,这个长辈就成了心理界限,有利于守住男女之大防,不至于出现这个那个的。还说我上了大学,与婷婷的长辈关系就一风吹,从此,想喊啥就喊啥,该怎么就怎么。你说,他鬼不鬼?     他这样提防我,是有传统的,孟姐就比白老师大三岁,在他们成婚的70年代中期挺稀罕的,白老师自嘲过,女大三,抱金砖。同事以前讥讽他家里有个媳妇姐,他还振振有词,说是中国几千年的文明都是建立在姐弟恋的基础上,古代兴个童养媳什么的,大一点的女子,好操持家务,男的就一门心思读圣贤之书,以考取功名。白老师要是看见新浪网前一阶段热炒姐弟恋,还不要再喝二两,赞成方连男女双方的生理机能都分析了,不仅是说女的比男的寿命长,白头偕老就要找小弟弟型,而是说女人三四十岁时性欲正浓,同龄的男人已走下坡路,只有小她的男人才能满足,还得出结论,差十岁以上最好。我不是讨好瑜姐你,你可以把那些贴子翻出来看看,还举了一大堆名人姐弟恋的例子,体育界的常昊和张璇、演艺界的王菲与李亚鹏、房祖名与官恩娜、吴琼和阮巡,国外的麦当娜和盖里奇,《特洛伊》里奥兰多.布鲁姆和黛安.克鲁格不都是姐弟恋?    谢谢瑜姐!嗯,用冷毛巾擦一下鬓角,凉渗渗的。     我好像说得有些紊乱吧?在你想知道的地方绕圈子,细节不厌其烦,无关紧要的部分喋喋不休,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话在我胸中郁积太久,是所有话的话头。我来条理一下,只说在孟姐家的事情来着,说寄宿生活对我心理嬗变产生的影响,因为这些个,我才会对比我小的女孩子基本不来电。     11年的寄宿生活,如果一张一张记录下来,撕将开去,定如漫天雪花,簌簌飘洒。好在岁月有时犹如一张薄饼,摞得再高,实质还是饼。     孟姐家的生活称得上是富裕,白老师说她有旺夫命,一点也不假。我去的87年秋天,只是少数中国人享受的“四个现代化”:电视机、立体声、洗衣机、电冰箱,一应俱全。白婷婷就等着看我出丑,露出乡下孩子的窘相,我真的让她失望了。我表面上装作怯怯的,什么都慢半拍,实际是看着她们怎么做,而后就领悟了,白婷婷看我得心应手,仿佛她们家的电器是从我们家搬过来似的,恨得银牙乱咬。     最揪心的莫过最初的两年,白婷婷攻击我花他们家的钱,这是我的虚弱和不堪。     父亲大抵每月向孟姐支付20元寄宿费,食宿都含在里面,他那时工资也就100多元吧,母亲指望不上,都在碣古崖和碣古崖那群孩子身上。我最怕听见学校要求缴额外的费用,回家要在门前踟蹰良久,眼泪汪汪的。孟姐觉察了,要我别担心,她先垫上,等父亲来了再向他要。可是,那些账就像记在了水瓢背上。父亲很少来看我,我有8个春节都是和孟姐他们过的,父亲偶尔过来,孟姐话未启唇,白老师就岔开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告诉父亲,孟姐垫付了什么,父亲一笑了之,居然没了下文。片刻,孟姐恢复爽朗笑容,对父亲说,记在帐上,让你儿给将来给我养老。父亲那时肯定不是粗心,说什么好呢,如果一个男人花心,不要指望他尽心。     后来再有这样的支出,孟姐怕我心情难受,钱不经我的手,让白婷婷替我交了,白婷婷和我同校同级不同班,往往她们班要缴的杂费,我们班也会有的。和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子上同样的年级,这是白婷婷挤兑我的原因之一。     长大以后,婷婷自作淑女状地检讨除此之外的其她内心险恶。一是她不如姐姐优秀,于是就把气就泄在我身上,但是,自己越是张牙舞爪,就越色厉内荏。二是她崇拜黄蓉,很小就看过翁美玲版的“射雕英雄传”,印迹太深,效仿之。     她说的第二个理由,我也信,就如不久前的孩子们,六七岁甚至更小,给一部接一部的“环珠格格”弄得五迷三道,很难说,她们三十年四十后,也许还保留着一颗小燕子的心。     王蓉的“我不是黄蓉”的歌曲出来后,我打电话给婷婷,要她留意。     婷婷说,我满世界找不见靖哥哥的完美爱情,嘿,只剩下夜里唱情歌失恋也英雄了。你说呢,欧阳克。     欧阳克是她对我的呢称。我听出她的暧昧,只好打哈哈。     白婷婷又讲出了第三个理由,我先是莫名其妙,话传到大脑最深处后,那些可以研断分析的脑细胞合计了一下,既而就要求我反映出骨软体麻、魂不附体的特征了。     对了,听她讲这些话的时候,正是我的大三暑假,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我会想到同样活泼的夏夏,但夏夏不如她促狭和机灵。这么说吧,两个人都是快刀的话,夏夏是往深里劈,刀刀见血。白婷婷则舞得眼花缭乱,在你1平方厘米的面部划上N个佐罗的“Z”形。夏夏让人爱得深刻,痛得深刻;婷婷虽然有趣的多,却要一刻也不能闲的跟她做头脑体操。     她迫害我的第三个理由包含了第一个理由和第二个理由,博大精深的内涵,又使前两个理由只为最后一个理由服务。概括起来是,用妒嫉心肠,行黄蓉手段,达颠覆名门正派之目的。她告诉我,之所以诞生第三个理由,是因为她在七岁的年龄偷听了孟姐和白老师的一段谈话。     在我寄宿前的两年,一个盛夏的夜晚,白婷婷在楼顶乘凉时睡着了,姐姐孟娉娉为什么不在场,记不清了。白老师夫妇一定是确认了白婷婷睡着了才讲的那番话,据婷婷讲,孟姐还给躺在凉席上的她搭了包毯。至于,她又为什么醒来了,可能是蚊虫叮了一口,还是做了个恶梦。     孟姐说,看来这辈子又生不了儿子了,孟家要绝后了。     白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招个女婿顶个儿,我就是个榜样,待你不错吧。     孟姐说,我不甘心,总有个人继承父亲的衣钵吧。     孟姐也是念过高中的,又受父亲的熏陶,用衣钵这样的词,不足为奇。     白老师说,还是把姓改过来,让娉娉姓孟,婷婷姓白。     孟姐说,婷婷不会反对吧?     白老师说,改过来吧,她不如娉娉安详,学中医要静气。   孟姐说,学不学中医,不紧要了,关键是这份家当传给谁?     白老师说,两个女儿各一半儿啊。怎么?     孟姐说,我想过,不行的。说不定将来就给她们姊妹惹了祸,不说将来的女婿好不好事儿,就看婷婷,哎,这丫头。     白老师说,婷婷是有些寡恩刻薄。     孟姐说:门面房她们均分收益,二楼归娉娉,三楼归婷婷。如果婷婷将来在三楼续上一层咋办?     白老师说,儿女自有儿女福,想那么多干啥,才多大。     孟姐说,咱们建房是为啥?你不是常说“从小看大、三岁至老”。     孟姐说,我有个办法。房子将来归一个人,另一个给钱。把房租存起来,十几年后就是不小的数字了,钱给婷婷,房给娉娉,娉娉管我们养老,这样将来就不会有房产纠纷了。     白老师说,这个也有变数,万一将来娉娉考出去了,在外就业结婚呢?     果然是一语成谶,孟娉娉1994年考上了北方一所中医学院,长学制七年制的本硕连续。前年和夫婿一同去了新加坡,新加坡已经实行了针灸师和中医师注册制度,娉娉和老公在那边混得不错。白老师去年提前办了退休手续,和孟姐一块儿过去了。我来省城之前,给白老师打过电话,说是娉娉已经怀孕了,他们老俩口也很习惯那边的生活。我对婷婷的话心存疑虑,固然衣钵也好寡恩刻薄也好,孟姐可以说,白老师更是张嘴就来,但相对一个七岁的女孩儿,这些词儿未免还是晦涩了些,如果不知前提和背景,我也是半雾半水。     婷婷笑我傻,她脑后的马尾巴一晃一晃,惹得我不停地揉眼眶。     她说,考你一道脑筋急转弯儿,说是有些食物你消化不了,怎么处理?     我才不回答呢,这类问题怎么答都是错,对了,也捞一句,猪也是这样想的。     她只好自己回答:放在记忆的盘子里,等到能消化时再消化。     她怕我听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当时,我虽然不知道这些词的意思,我可以记下来呀,反正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话。再说,就是现在成人了,又有多少人靠理解生活,靠记忆的居多,有些事情,不理解,也得记着。     不用争辩,成人的理解能力肯定是优于记忆能力,但,她的话似乎暗藏机锋,有话外之音,或者,是一种哲理。     了不得,我刮目相看。     孟姐的父亲是某县有名的中医,历承祖上余荫,积蓄颇丰,由于治病救人,上下结缘,文革时也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仅仅是在县城置办的那些房产莫名其妙地充了公,就是这样的一件憾事儿,也没有遗憾到底。在他死后,落实政策时,又给退了回来,当然,孟姐是唯一的继承人。如果说老人有缺憾,这缺憾就是,膝下只有孟姐一女。虽然收了几个徒弟,老人秉持着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古训,并未将歧黄之术悉数相授,不知有多少妙手回春的验方变成黄土一捧。     白老师是老人最小的徒弟,老人在世时,还未来得及与孟姐眉目传情。老人撒手西去后,围绕着孟姐身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孟姐却力排众议,和白老师玩儿起了姐弟恋。实践证明,孟姐眼力非凡,白老师真正成为老师,是他恢复高考制度后考入了省城师范大学中文系。入学时,娉娉已经一岁了。毕业后,他又迫不急待地回到某县一中当了语文教师,和孟姐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孟姐结婚前向白老师提出过条件,她不嫌弃白老师的家世和成份,白老师的父亲是乡下的一个小地主,倒霉时,戴高帽子游街。孟姐的条件是,尽管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但需按父亲的遗嘱来办婚事,要白老师当上门女婿,而且,婚后生下的是儿子,有一个要随孟姐姓,读孟姐父亲留下来的那些发黄的医书。     白老师哪有不允的,说不定,正是一次鱼水之欢后的满口答应。     生下娉娉后,白老师让他随自己姓白,也就是说,孟娉娉曾经叫过白娉娉。上学期间,他不忘回家探亲时播种,又让孟姐怀了婷婷,结果还是生了一个女儿,没等他们第三次造人运动开始,1980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中国实行了严格的计划生育制度。一切只好做罢,孟姐是何等伤感。白老师劝她,生男生女是大老爷们儿的问题。孟姐却难释然,懊恼自己的肚皮不争气。白老师让婷婷姓了孟,像个男孩子那样待她,以为这样多少可能安慰一下孟姐。     我听清楚了一些,就问婷婷,你坚决不改姓,不就还是孟家的传人了。     白婷婷说,一想到那些头脑发胀的汤头歌和那些与死人交谈的古纸堆,我就告饶了,心想,还是让姐姐先改回姓孟吧,我少遭些罪。     这是实话,以婷婷好动的个性,天天背清初医学大家汪昂所著《汤头歌诀》,莫如在用钝刀宰她。     连我寄宿后,除了要背唐诗三百首,也要背这“ 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的《汤头歌诀》,我那时虽不太上心,但也不像婷婷那样胆大枉为,不妨是看作一种别无选择的记忆游戏。     我终于明白,每每白老师让娉娉给我示范背诵歌诀之要,婷婷都要极尽能事儿的捣乱。   我没有理由不专注于娉娉的唇红齿白,娉娉总能把歌诀咏出韵调,白老师那个眉眼儿,蓄满了笑意,频频颔首,还不时捻着光溜溜的下巴。那种情景,娉娉若是换上服装,再摆个古筝什么的,就是一幅完美的古代仕女图。     我对婷婷说,嗬嗬,原来以为你从来没个准儿,没想到你居心叵测,未免伤及无辜了吧,为什么连我也牵扯进去了?    我怎么看婷婷都不像是在检讨反思,她仿佛给我拉开了一幅长达11年的画卷,指点江山一般,讲述我并未明了的色彩呀用笔呀留白呀等诸多奥妙之处,没有多少沉痛,没有多少赧颜,神情多是不无得意,不无炫技。或者更像是干脆告诉我,这样的坏事是我干的,怎么的,够水准吧?     跟她类似的人,我以后也碰见过,就是我现在的室友孙鑫,和女朋友到了那种程度,还好整以暇地去招妓,说是偶尔为之,换换口味儿,不会伤及他和女白领的感情。我并不关心这个,而是觉得他没有必要告诉我,社会再开放,一个研究生去嫖娼,也算是隐私吧。     孙鑫振振有词,甚至上纲上限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如果一个人干了坏事儿,别人一无所知,那不是等于没干,那才叫无趣呢。     他说,从这个角度看待历史,陈陈相因,谬种流传,一定会是这样的。你想想,干了坏事不说,那些奸雄们的快感在哪里?     婷婷继续说,家里一让你寄宿,我就警惕了,我妈这个人,最迷信青梅竹马啦,就算我那时只是隐隐约约这么想,过家家的游戏,我玩儿过吧,还不是一样的游戏。     我忍无可忍,说,那怎么可能呢,你是猜疑我和娉娉会那样,你真不是人啊,她大我四岁。     她抽动鼻翼,说,少来啦,你敢说,你敢说,你对我姐没有动过心,我妈还比我爸大三岁呢。大媳妇才会心疼人。     我说,你也比我大两岁呢,为什么迫害我那么多年?     婷婷说,你,你,就是一头笨猪。     在她的口中,我到底还是没有逃过和那种憨态可掬的动物为伍的命运。这辈子谁摊上白婷婷,给祖宗烧高香吧。     婷婷说,白娉娉就让她变成孟娉娉吧,从那时起,本小姐打定主意要夺回孟家小姐的称号,黄药师也是学医的,黄蓉还不是让她的靖哥哥成为天下第一。我就是要掺黄你们,让老爸老妈统统痴心枉想。哼!     婷婷还佐证,某年某月某日,孟姐问过我将来生孩子,会不会让他跟媳妇姓。     这个,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如果当年有的话,也是孟姐逗小孩找乐子吧。我直摇头,不光电影提倡分级别,大人对小孩儿的话也要分类,千万不要让孩子听见不该听的话,否则,那幼小的心湖会游进一条扭曲的鱼,将慢慢长成鲨。     婷婷闪了一下眼睛,说,你从了我吧,既往不咎。     我说,呸!正正经经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比你漂亮多了。     白婷婷说,我好稀罕你啊,惹恼了本小姐,给你来个霸王硬上弓。本小姐模样又好,工作又帅,钞票花不完,四条腿儿的不好找,两条腿儿的,满都就是。     我真是给吓晕了,大呼孟姐救命,夺门而出,落荒而逃,白婷婷如同弹珠一般的笑声,蹦落了我的一粒耳屎。     你别笑,我的初吻就是给她夺走的。这个,我是历历在目。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正在厨房洗碗,白婷婷进来了。     啥叫凉拌舌头?白婷婷啄着我的耳珠问。     我痛得差点就把盘子扔出去了,连声说,不知道,不知道。     她不由分说,没有铺垫,捧着我的下巴,舌头游进了我的口中,就是这么利索,一个11岁的女孩儿强索了一个9岁男孩儿的初吻。     成人的什么檀口轻启,丁香半吐的描写,一律见鬼!我怔忡,有过嚼了青草的口感,等到醒过来,想站稳立场时,脸上火辣辣的痛,你猜怎么啦?     是娉娉进来了,给了我和婷婷一人一个耳光,摔门而去,风一样的拂过。
九、孟姐把女人味儿挹在掌心,点石成金     虽说是宛然在目,也未必尽然的准确。记忆这东西,有时就是拴在辘轳上的桶,从如井般的岁月深处钩沉上来,七上八下,东挨西撞,一点一滴的撒去了不少,场景和具体时间未必清晰在脑,但,桶中剩下的水-婷婷那小舌侵入的感觉,历历如昨,唇齿间似乎依旧有淡淡的芳草余香。对了,还有舌头与舌头间温度的体贴,一个字,凉。     那时,我那时真是吓惨了,放声号啕。这下完了,若是娉娉告了白老师,不定要给胖揍一顿,孟姐还会把我撵回碣古崖。我肯定知道,这是和流氓差不多的举动。哭,比委曲要复杂得多,虽说亲嘴的滋味不怎么坏,如同所有的半推半就,暴光之后,别人眼中的受害者只能是哭,唯有这哭,才能洗涮清白。     我哭得姿势很奇特,头倚墙壁,右手拎一个未揩干的盘子,盘子还在滴嗒着水渍。     白婷婷警犬一般围着我绕来绕去,用手指弹拨我的脸,验证出我不是神装,就说,真不好玩儿。     孟娉娉那时已经长成了玉女,13岁的她,是1.63还是1.65米高了。11岁的白婷婷也高出我一大截,她们完全具备对我以强凌弱的身体条件。     自从我弄懂新华字典中娉婷这两个字的含义,即是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就觉得学富五车的白老师这姓名是起得失口了。既然想要个男孩儿,娉娉的名字一出来,婷婷也就琅琅上口了,婷婷本来是按男孩儿孕育的,她的个性就说明了这些,胎教的影响吧。就因为娉娉的名字在先,送子娘娘灵光一闪,嗯,还得是个女孩儿才能囫囵成娉娉婷婷的词汇。     婷婷说,哭也没人理你,我爸我妈串门儿去了。     我就噤声了,原来孟姐和白老师走亲戚去了,怪不得他们不见过来。     白婷婷很大气地说,我会补偿你的。     虽说孟姐很能干,白老师还是按耕读传家的古训来教导子女,对我一视同仁,耕自然是不成了,只有楼顶的花圃勉强和泥土有关,他主要通过作家务来培养我们的独立和勤劳。孟娉娉已经给孟姐打下手洗衣做饭,我和白婷婷主要浇花扫地洗碗。婷婷总是拈轻怕重,说这个她多干啦那个不合理呀,孟姐就让她和我轮周,比如说我洗一周碗,她就扫一周地。尽管白婷婷说我花他们家的钱给白老师熊了一顿,这并不妨碍她继续锱铢必较,提出了我帮她干家务就给我抵帐的要求。     对于她这样的无礼,我原本希望孟姐能把她狠狠收拾一下,出乎我的预料,没有,多少伤了我的自尊,想想自己到底还是捡来的破碟破碗,哪有自家的碧玉那么金贵呢。为这件事情,我独自在楼顶黯然了一回,拨了一朵萎蔫的太阳花,吟了两句白老师让我新背的唐诗-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然后,泪就泫然而滴了。     现在想来,真是所无谓啦,孟姐可能觉得这是小孩儿家的把戏,只要两小商量得通就行。也可能她觉得娉娉多少书呆气重了,婷婷的活泛才是无伤大雅的乐趣呢。她想,既然这般好玩儿,乐观其成吧。     婷婷最烦洗碗,雇用我次数就多了,当时的价位我记得牢,帮婷婷洗一次碗,折合人民币一毛钱。后来,我不干了,一方面是学校乱收费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打工,我永远还不清欠帐。另一方面,我觉得计量不合理,下午饭吧,菜多,盘子就多,这一毛钱肯定就不如吃罢早点后洗下的碗挣得轻松。我和她斗争了一向,终于变成计件制,洗一个碗一分钱,一个盘子1.5分钱,涮锅2分钱,擦灶2分钱,油腻的盘子价格面议。因为计量上不断的扯皮,每次轮到婷婷值周洗碗,她都会拿上专用的作业本,认认真真地记录我洗了多少碗筷,仔仔细细地计算该冲减我在他们家的花销若干若干。     呵呵,这项交易直到我们上初二时,才无疾而终。     婷婷说的补偿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三元。先来个狮子大张口。     她头摇得像色子,说,一块。     我又准备哭了。她说,好,好!三元就三元,让我再亲两下。     我真的又哭了,她让步,但是,只答应两元。     成交!     我猛然意识到主要矛盾不在这里,如果孟姐白老师回家,娉娉一个小报告打上去,这个遮羞费就不用挣了。堵住娉娉的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呢。
婷婷把指节弄得“格格”作响,我挺佩服她这一手的,她还能一边跳霹雳舞,一边打榧子,榧子打得又飘又响,声音就像粘在指间。每次,她跳出呆头呆脑的太空舞时,孟姐乐不可支,然后就“嘘”地一声,说,小声点,别让你爸听见了。   婷婷说,杀人灭口?自己摇头。     婷婷说,弄成哑巴?自己摇头。     婷婷说,扁她一顿?自己摇头。     从内心讲,如果能够选择揍一个人的话,不是别人,我第一个要揍的是婷婷。她的种种恶行,令我忍无可忍。可是,我和她却无端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说坏人为什么比好人更能抱成团儿,现在的腐败案件为什么会衍成窝案呢?是因为坏人需要共守秘密,秘密就是凝聚力,唯有秘密才能形成团队的活力。     我看婷婷的瞳仁如同液体般的流转,愈发搞不清她的脑袋是什么特殊材料构成的,或者是给天外来客掳去换过了脑壳也说不一定。婷婷迄今为止对我的最大影响就是每在思维的僵局时,总能冒出一个天马行空,莫名其妙的想法,正确与否是其次,破壳而出却是一定的。     她最后的倾向性意见是我们一起出走。     去少林寺!她的目光灼烫起来。     她说,你去当你的觉远,我去当白无暇,放羊,毛绒绒的羊,棉花似的羊,多好玩啊。她的眼神又有了那种神往不已的幽梦表情。     噢,我这个袁觉远的名字的确与少林寺有缘,82年电影“少林寺”公映后,居我的父亲讲,他看了十几遍,迷得不得了,因为李连杰在片中饰主角觉远和尚,父亲决定把我的学名定下来了,叫袁觉远。那部电影上映时,正值中国人从循规蹈矩的岁月中走出来,在全国范围形成了武术热,一下子就给野性和个性找到了宣泻的通道。我这个名字本该是“闲爱孤云静爱僧”的,可是,唉,不说了。     我自然是没有婷婷的胆色,再说,我也信不过她,她这种人,一出门就有可能把我卖了换钱使。     我提醒她,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要挟一下娉娉,去对她说,她告我们这个,我们就告她那个。     婷婷说,嘻嘻,不愧是欧阳克。     那时候,只看了翁美玲版的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金庸先生的小说还没见着,大学的时候,我把先生的所有小说通读了一遍,也许是小时候的情愫,觉得欧阳克并不坏,他的外貌不错,“轻裘缓带,神情潇洒”。他对黄蓉情痴不已,黄蓉那样待他,他却无怨无悔,“我是活不成的了,但见到你出力救我,我是死也欢喜。” 这是欧阳克被压在巨石之下对黄蓉说的话。至于他有大批白衣姬妾徒弟,他为了武功更上层楼而使过的诸多手段,那也是那个时代男子可以享受的权利和为生存发展所做出不懈努力,无可厚非的呀。     我觉得欧阳克比郭靖那傻鸟生动得多得多。     就在我为娉娉的完美而要绝望之际,婷婷妖笑起来,说,有了!     她扑扑通通跑出厨房,又扑扑通通跑进厨房,手上拿了一本软皮抄。     婷婷告诉我娉娉正在书房里做作业,她是从卧室的背褥底下翻出了这本漂亮的软皮抄,娉娉藏得那么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软皮抄封面上费翔凹陷的眼眶如同鸟窝一般深邃,帅得粘粘糊糊软不啦唧。     孟姐家共有三层楼,每层大概有200多平方米,一楼门面房用来出租,二三楼是家居。     我刚来的时候,一楼有两间出租给开商店的,规模不小,相当于现在的超市,那个年代不叫超市,主要是没有敞开式购物的概念。其余两间出租给台球室,容得下八九张桌子,里面乌烟瘴气,常常人满为患。后来这四间门面房隔成了8间,现在又隔成了16间,变成了清一色的时装店和精品屋,房租自然是县城内最高的地段了。这一切都说明了孟姐当年的经济头脑。这个地方,80年代初,落实政策退还给孟姐时是木阁楼的别墅,她拿出了父亲的积蓄,少许贷了一些款,翻新成了三层砖混结构的楼房。孟姐在县城其余的两处地产,一处是父亲原来坐堂的诊所,一处是炮制和存放药材的地方,均已破败不堪,孟姐和别人签了协议,要人家拿现钱重建成高楼大厦,使用20年后产权依然归属孟姐,如果到期后再想续用,是要掏房租的,有点像现在的BOT运作模式。所以,孟姐到底有多少钱,这是个谜一样的问题,只有想当她家女婿的人才会关心个不休。     二三楼设计得完全相同,均有厨房、餐厅、卫生间、厕所,正如前所言,是准备将来分别划给娉娉婷婷的。那时,二楼客厅大得像教室,主卧室住着孟姐白老师,辅卧室是娉娉和婷婷的闺房,面积均大得骇人,并不是孟姐他们在设计上有什么超前意识,大抵是迁就白老师八小时之内还没有挥霍完的教室情结吧,他的居家理念就是教室般的宽敞明亮,还有随时萦绕的书卷氛围。我一个人住在三楼的辅卧室,三楼的主卧室成了白老师的专用书房,他不经常用,备课大多在楼下的卧室内,偶尔上楼来找了书拿下去看,却有过几次忘记碰上书房门,正是由于他的疏忽才导致了我的早熟,我在他的书房里偷看了许多儿童不宜的书籍。     婷婷所称的娉娉在书房内做作业,不是白老师专用的书房,而是指三楼的客厅,客厅顺墙摆放着两个书柜,后来成了三个,里面放满了我们三个人喜欢的图书,白老师大肆鼓励娉娉婷婷和我多读课外书籍,我们就把县城书店内我们可以看到的书籍统统搬了回来,成绩好表现好过生日过节过年啦大都是奖励购书款多少多少金额,我最初还羞于启齿,后来也如呼吸般自然,主动报帐给孟姐要求添置什么新书。我们三个人大多数时间在三楼客厅也就是书房学习,书桌是个标准的木制乒乓球案子,三人各倚一角。这种集体式学习也是白老师要求的,娉娉检查我的作业,我检查婷婷的作业,彼此毫不含糊地划叉打杠,婷婷也没有觉得娉娉无人检查而有怨气,因为娉娉的功课实在是太优秀了,她在学习方面无懈可击。至于婷婷对我的恼羞成怒也是可想而知的了,面对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同级生,成绩还稍次于我,她只有变戏法似的在其他方面找回平衡。     打开软皮抄,字迹工整,用钢笔写满了厚厚的诗,第一首是这样写的: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我屏息敛息翻完了这几十首之多似懂非懂的句子,婷婷芬芳的鼻息荡漾在我的脸上,我们紧张而刺激地研究出了结果,这些大多是情诗。     婷婷说,这个臭臭!早恋。家里面是不允许骂人的,臭臭是最脏的话了。     瑜姐,你别笑。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可思议,那个时间真的能懂那么多吗?     其实,跟现在的孩子比,我们真的算不了什么,你没听说过有个小学生出书,里面已经有了做爱的词语。当然,如同所有的话筒都会对传出的声音做出修饰,用现在的话筒转述过去,可以怀疑音质却不容怀疑真实。在那片自由的土壤中,曾经跳跃过三个真实的精灵,也许每个人曾经都是精灵,在无数汇集的关注中,渐渐长大,终必成虫。  决定据此去向娉娉赚回公道前,我有些底气不足。   婷婷拽着我说,快走,快走。要不就来不急了。     并不是年幼的我心中顿生卑鄙的自惭,而是觉得娉娉一定会有化险为夷的说法,一直以来,我对娉娉的信赖,犹如荷花一定不污于淤泥一般。或者觉得和她有关的出错,必然错得理所当然,如同荷花见诸于微风,才会款摆动人。     我的委曲感陡然剧烈了,要求婷婷先向我说明亲嘴事件的原因。     婷婷说,大人们太脏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生出来的吧?     这好像是个简单的问题,想想,并不简单。我不想出错,反问了婷婷,怎么生出来的?     她少有的涨红了脸,说,他们要干那样的事儿,书上说的。反正,反正,反正很脏。     这和亲嘴有什么关系呢?     婷婷说,老土,那叫吻。     原来婷婷重施偷窥之技,看见白老师吻了孟姐,这回不是装睡,而是白老师和孟姐在楼顶浇花,婷婷走到楼道口时,听见白老师问孟姐,下午炒什么菜?孟姐说炒什么什么。白老师说,先来个凉拌舌头吧!然后,咂咂有声。     一个人想知道些什么,那么,她一定有机会知道些什么。这就是婷婷总是蹑手蹑脚来去如风的原因。     舌头的温度是凉的,把舌头和舌头之间凉与凉的纠缠比喻成拌在一起的一道菜,生动啊,我就像学会了一种写作手法,有所体验,尔后豁然开朗,妙不可言。但是,这好像是骂人的话,凉拌的大多是猪的舌头哦。     婷婷的那种感觉,尤其是在生理发育中一知半解的感觉,我在几年后也开始重温。知道存在于大人之间的有性,叫性交,因而,才孕育了我们的身体。心理别扭极了,性就像是一支可以随时涂黑大人的墨笔,把所有对大人的尊敬都漆黑一片。我站在孟姐家的楼顶上,拄着护栏,看楼下熙来攘往的人流,俊的、丑的、男的、女的,原来他们都是要性交的,表面上再正而八经,再光面堂皇,都是要性交的。可怜,他们急着回家是要性交的,都是要性交的。     我和婷婷站在娉娉前,婷婷把软皮抄在娉娉面前亮了一下。     娉娉凛然地说,给我。     婷婷的手又缩回去了,说,你好不要脸,还想告我们。     娉娉的眼睛可以杀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生气成这个样子。     婷婷说,你不要抵赖。她翻了一页,踅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念起来: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我听见婷婷好像读错了什么字。婷婷说,听听!都写了“要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你跟谁,还不承认?     娉娉只是冷笑。     婷婷沉不住气了,说,你不告状,我就把本子还给你。     娉娉用眼光问寻我,我无法硬气下去,嗫嗫嚅嚅地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婷婷恼火我的服软,说,你怕啥,就知道你是个软骨头,欧阳克。     娉娉终于再次开腔了,说,她叫席慕容。     婷婷得意忘形,那么奇怪的名字你都会,哼。     娉娉说,台湾诗人,女的。     婷婷像落地的皮球。但,只一小会儿,婷婷便反弹得更高,说,那也不是你的字,是个男生送给你的。     我真是太佩服婷婷的机敏了,的确,娉娉的字很娟秀,软皮抄上的字有力量,像是出自男同学之手。     这件事情最终就止于此了,我的内心失落至极,怪诞不已,一方面是源于娉娉对我和婷婷的事情不屑一顾,我甚至还为她抽我的耳光不够响亮而懊恼。另一方面是她并未否认有一位男同学抄给她的。才上初一,怎么能这个样子呢?我想像着白老师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会用最严厉的语言教训她一顿,可惜,我和婷婷都没有胆量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电视机猛然刺拉了几响,顿时,瑜姐的秀发和穿过秀发的面孔被机子射出的电流烁上了厉芒似的晶光点点,恍若制造出另外一个世界的光景,那个世界正在书写着两个神仙的童话。   只是一瞬间而已,我的话茬就浮在了半空中,努力去够,没有够着。     我转身看画面已经恢复如常的无声电视,并没有时间在屏幕上显示。问了瑜姐,十一点十分。     一气讲了两个多小时,好像把我平生最多的话都讲出来了。记忆的碎片鼓涌而出,我竭力想把这些碎片有机的连缀起来,却条理出了莫名其妙的语序,这个多说了,那个少说了,加之啤酒的催化,总是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瑜姐想知道的东西。如果真的有一个第三者在聆听,对于我的述叙,一定会给出主次不明、详略不清的结论。     话不自制!我有了一个新的论断。     我注视着瑜姐的眸子,要她说话。     她说,挺好的呀。     瑜姐有些失真,好像和她平常的眉目相比,有了几分差异,也许是平时失真,现在真真入末的注视下,细微得连她那胳膊上金黄色的汗毛都像刚刚沁出来似的。勿庸置疑,她的眼神纯度非常之高,盘膝支颐,姿态优雅得好像在优雅的模具里悄然呆过一般。房间的高度、光线的朦胧、床铺靠背的色彩、电视机不时洒过来的光粒子,义不容辞地作了她美丽剪影的陪衬。一时间,我唯有叹息,不知是为了如斯的美丽,还是为了如斯美丽之下我的超长回忆。     我说,还是你提问吧?就像访谈节目中主持人对嘉宾提出几个必须作答的问题。不这样的话,我走不出我的絮语状态,只要一张嘴,逸出一地鸡毛和无数碎片。     她有了兴趣,说,不会答无可奉告吧?     我说,不说无可奉告。     她微笑,说,这样也好,我提四个问题,每个问题的回答不超过十分钟,然后,暂时休话,我还有另外的节目哩。     在她的提醒下,我想起来了,五十分钟后,公元日零点,就是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剩下的这段时间内,前四十分钟开个记者招待会,后十分钟看瑜姐的把戏,这个,蛮有趣的。     瑜姐说,我的第一个问题,孟姐待你那么好,不光是仁义道德吧,是不是想培养你做她家的女婿?她对你的择偶观,这个说法不对,准确地说,在你产生喜欢比你大的女人的想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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