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打麻将总是输太邪门了输了钱 却不跟我说输了多少 我应该问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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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著名小说家方羽的“智侠”系列小说《千门之门》被香港TVS电视台拍摄成连续剧,各大卫视争相热播。一时之间,千门公子,千门之花,千门之主,千门八将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电视里的经典台词:“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亦无狮象之力量,却能擒狼缚虎,驯狮猎象,无他,唯智慧耳。”让多少人热血沸腾,心神向往。  甚至有传言:消失了数百年的《千门秘籍》将重出江湖,这次又会掀起一场怎么样的惊涛骇浪,抑或是腥风血雨?  苍茫大地,幽幽九州,多少少年男女醉心于这部电视剧,北鹿市的王阿呆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阿呆是个落魄的人,23岁了还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平时跟着瘸腿的爷爷老王头捡破烂为生,住在北鹿市郊区杨村的一间破房子里。到不是阿呆同志不思进取,自甘堕落,只是因为他从小就有稍许的弱智,又没有父母在身边照看,跟着穷困且瘸腿的爷爷,除了跟着一起捡破烂卖点钱过日子,别无选择。  当然,每一个落魄的人或许都有一个美丽的梦想,阿呆从小就一直有一个梦想——成为一个世人景仰的英雄人物。只是阿呆同志既没有过人的武艺,也没有超俗的智慧,勉强念到了小学毕业,因为经常被同学欺负以及家里困难等原因,也就没有继续读书,开始了他的捡破烂生涯。  一直到了虚岁23,阿呆早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拾荒员。北鹿的大街小巷,哪里盛产饮料瓶,哪里盛产包装袋,甚至于每个垃圾桶的位置,他都已经了如指掌。真所谓“青出之于蓝,而青于蓝”。阿呆的捡破烂水平已经远超其爷爷老王头,可谓拾荒界的“青年才俊”。这让他多少有点引以自豪。  但是,拾荒界的青年才俊——一个优秀的捡破烂人员,仍然是一个被无数人轻视无视鄙视的对象。  他的梦想是当个侠客,像电视剧里的千门公子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盖世智侠。  阿呆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出人头地,成为侠客的那一天,直到2009年夏天的某一天。  那天傍晚,夕阳已经西去,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倒映在北鹿湖里,红绿相间,格外美丽。此时的天气闷热稍减,知了仍在不停的“知知”叫,来湖边游玩散步的人多了起来。如同往日一样,阿呆游走在北鹿湖边的垃圾桶之间,寻找着饮料瓶。  突然,离他不远处的地上坐着一个老乞丐,嘴里念念叨叨的。旁边围着不少路人。  那老乞丐自称当代千门之主,见人过来就推销自己的《千门秘籍》,但是鲜有问津者。他的价格从几千到几十块钱地一路往下降,电视剧《千门之门》中的《千门秘籍》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但是打着这个噱头来骗钱,则显得有点低劣。倘若他真的是千门之主,手握千门秘籍,又岂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又如何会想出这般简单且低劣的骗人把戏?  路人有的摇头离开,有的继续看他低劣的骗术表演,想看哪个傻瓜会上当受骗。  阿呆也停下来,静静地看了许久,他因为穷苦和捡垃圾的原因,才被村里村外的人认为是半吊子的傻瓜。但是他见识却是不比常人差多少。他也不是特别的相信那个老乞丐就是千门之主。但是他真的太向往《千门秘籍》,太向往成为千门公子一样的传奇人物了。  眼看没有路人购买,老乞丐终于将他《千门秘籍》降到了最低价50元。  阿呆终于心动了,他摸索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有30块零几毛。好说歹说,老乞丐终于同意低价亏本将《千门秘籍》卖给了阿呆,在路人的质疑和嘲笑中,老乞丐愤然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还是走过去同阿呆讲了句悄悄话。阿呆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小子,今天你获我亲传《千门秘籍》,这是你的造化,不日你将像千门公子那样叱咤风云,立不世之功。”  老乞丐已经走远了,阿呆仍然站在那里,望着所谓的《千门秘籍》——一片干巴巴的树叶。  [这不就是一片很普通的树叶吗?这难道真的就是《千门秘籍》?]  [这树叶,呃,不,这千门秘籍真的可以帮自己“出人头地”吗?]  [叱咤风云,听着有一点让人热血沸腾,那老乞丐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阿呆其实对于老乞丐的《千门秘籍》——一片很普通的树叶,多少还是有点怀疑的,但是他真的很希望这秘籍是真,从今以后自己就可以变聪明变强大,成为传奇一般的智侠。  阿呆边想边往前走,浑然不觉湖边站着一个绝色美女,风吹而裙动,飘然靓丽。  无意中经过,阿呆背上装着饮料瓶的袋子,撞向了那个女孩。  这个女孩叫文淑,是永春集团的公主——永春集团董事长文伯涛的女儿。今天正是永春集团公主文淑订婚的日子,可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北鹿湖边?
  此时,离阿呆所在的北鹿湖几公里外的北鹿大酒店——北鹿市最好的酒店——正热闹非凡。宴会厅里摆了几十桌,尽管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许多客人早早就已经来了,客人里好多是北鹿市的头面人物,有政府官员,文化名人,企业老总,还有许多来自江州甚至省会的客人。他们这是来参加永春公主的订婚宴。  永春集团下属多家公司,涉及建材、矿产、房地产、造船等多个行业。虽然如此永春集团早已不仅仅是北鹿市甚至江南省的地方性企业,但是由于永春集团发端于北鹿。掌控永春集团的文家,更是地道的北鹿人,在北鹿有不少亲朋故旧,所以,永春公主的订婚也就放在了北鹿。  永春集团是文淑的父亲文伯涛在八十年代从一个小作坊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到九十年代后期,永春集团发展成一个横跨多个领域的大型集团,就在上个月还联合国企中冶集团收购了智利的几个大型铁矿,正是如日天。  此时文家的老爷子文淑的爷爷文翰林显得特别高兴。文翰林早年参加革命,解放后担任过江南省的省委副书记,目前已退休。文翰林其下有四子二女,有从商的诸如大儿子文伯涛创立了永春集团,有从政的比如二儿子文仲涛在隔壁静远市担任正厅级的市·委·书·记。文家到了第三代就有十多个了,但是文翰林最喜欢的还是孙女文淑。  按照北鹿的地方风俗,订婚宴一般是家宴,即只请自己家里人以及特别亲近的亲戚朋友。但是或许是树大招风吧,客人还是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好在北鹿国际大酒店足够大。  仍然是按照北鹿的地方风俗,一般像订婚宴结婚宴之类的,新郎新娘是需要在酒店大堂迎接来宾的,但是此时,酒店的大堂却看不到新人的影子,只是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得迎接招待客人。  时间是傍晚5点30分,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大半了,订婚的主角还未出现,文伯涛看看手表,焦急地对身边的妻子说道:“茉华,你再打电话催催小淑,怎么还不来。”  “我再打打,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刚才说说马上到,问她在哪里也不说。后来电话干脆就没人接了”文淑的母亲甘茉华显得更加急。说完,她就掏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可是电话久久未能接通。  恰似不经意地朝这边暼了一眼:看到文伯涛夫妻二人的焦急模样,角落里一个二十多岁的靓丽女孩,脸上露出不被察觉的神秘笑容,好似幸灾乐祸,又好似意料之中。那笑容转瞬即逝,继续腼腆地微笑着与旁人聊天。  此时,正在北鹿市郊区的北鹿湖边,看着湖水静静地发呆,任凭手机铃声一响再响也浑然不觉。  “哎,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个发呆的女子正是文淑,此时她心中五味陈杂:气愤,失望,惋惜,焦急,都有,却隐隐还有一丝荒唐可笑。文淑是个骄傲的女孩,并不仅仅因为自己的家势,也并不仅仅因为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更因为她自己骨子里的那份自信和倔强。  今天晚上六点是她订婚的时间,但是在这之前的几个小时,上天却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撞见了自己即将与之订婚的男朋友,和另外一个男的在床上搞基。  “这个世界怎么了?”  文淑是个从来不认输的女孩,如果是输给其他女孩,她也就认了,毕竟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可是,“他居然喜欢男人!”“他居然在订婚之前的几个小时还同男的在床上**”荒唐啊,可笑啊。  文淑对那个负心男人的厌恶渐渐地淡了。“这样也好,总比订了婚或者结了婚以后才知道好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很快她又想起了自己十几年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她是一个居住在天宫的仙女,有一次恶魔入侵,她法力不敌而被恶魔掳走,路上,一骑士挺身而出,奋不顾身杀退群魔,将她救出,而骑士却因为耗尽法力坠入人间。”此后的十几年,她很多次做到了这个相同的梦,到后来似乎越来越深地爱上了梦里救她的那个骑士。  想起自己的梦,想起梦里的骑士,文淑的脸上一阵羞红。  “哎,可惜这仅仅只是一个梦啊。”  就在文淑陶醉于自己的美梦的时候,她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啊呀”一声,文淑又惊又恼地转过头去。  却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小伙子背着一大袋的东西路过,袋子碰巧撞到了她。  这一声“啊呀”却也惊到了捡破烂的小伙子,小伙子听到声音,想来是自己不小心碰到路人了,也急忙转过头准备道歉,这一看却是呆住,“漂亮,真的好漂亮。”惊喜之下,却是张开了嘴巴,脑子一片空白,口水不禁流了下来。  文淑转过头来,看到一个背着大袋子的男子正看着自己,边流口水边发呆,一副小瘪三发现新大陆的样子。  文淑对自己的相貌那是绝对地有信心的,平日里,对自己盯着看偷着看回头看,都见多了。可那像这个小瘪三,居然近距离边看边流口水边发愣。呃,对方好像还是个捡破烂的。  [打扰自己的美梦,可恶,亵渎自己,可恨]文淑很想拿块砖头拍过去,[死色狼,你还看,你再看,你再看啊,靠,还真的还在看]  尽管文淑恶狠狠的怒视捡破烂男,可捡破烂男依旧石化状态——盯着她流口水。  [世界很疯狂哦。]  北鹿湖不远处就是公路,车辆和行人不少,再说文淑也曾学过跆拳道,一般的小流氓她自是不惧。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文淑忍受着亵渎的目光,以及不远处男子身上传来的阵阵汗臭,一边好奇小流氓的下一步举动,一边心里恶狠狠地盘算:[他要是敢伸出手来打坏主意,就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小子,有种你就动手啊,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文淑心里嘀咕着,可捡破烂男仍然石化状态,不走,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不良举动。  [好小子,你不走,我也不走,看你坚持到什么时候。]文淑赌气不退却,当然她也不习惯于退却。  就这样,北鹿湖边出现了奇葩的一景,男女青年四目相对:男的一身破旧衣服,身后背着一大袋的饮料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的。女的一身时尚的连衣裙,目光凌厉气愤。  这个男的正是不久前刚得《千门秘籍》的王阿呆。
  倘若是在平时,文淑是不屑于与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争斗的,那人的无礼也许无法在她心里留下一点波澜,可是,此时的文淑,正当心绪盘杂,自然迁怒于对方的无礼举动。很快,文淑还是冷静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跟一个捡破烂的在这里较劲,这不是自降身份吗。他配吗?他配让自己生气吗?]  此时,文淑的手机又响起,她决定不与这个傻小子计较,自顾自的转头去接手机。  “文淑啊,你在哪里啊?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时间就要到了,客人们都等在这里了。”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她老妈焦急的抱怨。  [呀,对哦,晚上,我还要订婚呢,对对,订婚仪式都准备好了。可是订婚的对象……]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晚上订婚的事情,自己的订婚对象和男的上床**,她自然不可能再忍辱负重地把那个恶心的家伙找回来参加什么订婚宴的。可是,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丑事,特别是家人和亲朋好友。取消订婚?好像来不及了。  [我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对,不能,绝对不能。]  心里风驰电掣地闪过很多念头,文淑还是冷静了下来,一边嗯嗯啊啊地应付母亲的电话,一边想着解决之道。  [永春集团的公主,订婚宴神秘失踪。自己如果不参加这个订婚宴,恐怕很快会自己就会成为他人嘲笑和猜测的话柄.]这是文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了,一定有办法的,赶紧想个办法,先把订婚宴对付过去,然后再慢慢地跟父母解释吧。  “找个演员临时扮演一下自己的未婚夫?”文淑很快想到了俗套却有效的办法,办法是不错,可是只有几分钟就到订婚时间了,一下子到哪里找演员啊。更何况自己在京城读的书上的大学,又在省会工作,北鹿真的没有多少熟人。去省城找熟人来?显然来不及了啊……  [他?]  正焦急地徘徊着的文淑,忽然目光瞟到了不远处的傻小子。一下子豁然开朗,绝处逢生的感觉.  “喂喂喂……”文淑强忍住怒气,装出一副和蔼且真诚的表情,举起右边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呃,对……对不起,刚才撞到了。”那男的好似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无耻啊,盯着人家看了半天,才知道撞到人了,装,真能装。]文淑心里嘀咕,尽管对那坏蛋十万个不满,但是眼下自己有火急火燎的事情要找他帮忙,只得故做大方,“没事情,没事情。”  “对了,帅哥,这么晚了还工作啊,你真的好认真啊。”靡靡之音,动听亲切。一副纯情少女遇到偶像似的崇拜表情。  “呵呵。没,也没很认真。”阿呆谦虚地挠挠自己的头。  “哥哥,你一看就是个好人。”文淑忍辱负重继续恭维。  [自己刚才失态了,盯着人家大美女看了半天,这大美女不生气,反而夸奖自己是好人。]阿呆尽管脸皮够厚,还是微微有点难为情的。  “哥哥,我遇到了一个困难,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文淑幽怨地说着,偷偷地瞟了一眼眼前的坏蛋,然后一副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模样。  “帮忙?帮什么忙?”  “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晚上陪我一起参加一个宴会,呃,就是吃顿饭……”文淑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忽然叫一个陌生人扮演自己未婚夫去参加订婚宴,她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  “吃饭?”[靠,陪美女吃饭也算帮忙?]尽管阿呆够傻够无知,但是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这位小姑娘长像个仙女,可惜啊,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傻子?呃,不,比自己还傻。]  [不对呀,她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应该很聪明才对啊。难道是自己得了《千门秘籍》,忽然之间就魅力大增?还是自己的运气特别好?]阿呆一边想着,一边又打量起眼前的美女来。  文淑见他又开始盯着自己看了,心里尽管厌恶恶心,但是身为职业律师的她,还是压制了内心的恶感,装作无知少女期盼偶像一般。  当然对于阿呆的犯傻,文淑以为他纯粹是色迷心窍才失态的,根本没往弱智方面去想。她一看时间,已经5点50了,马上要到订婚宴开始的时候了,那边手机又响了,一定又是来催了。  “来不及了,你要肯帮忙就跟我们来,具体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你要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你就走吧,哎,我真的好可伶呢。都没人愿意帮忙。”  [她真的好像需要帮忙,要不就帮帮她吧。]  “好吧,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啊?”阿呆吞吞吐吐地说。  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这家伙还磨磨唧唧。文淑很像冲上去给他一个巴掌。  “没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不快点就赶不上了。”心急之下,文淑也顾不得自己的美女形象,拉着阿呆的袖子就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阿呆半推半就、蒙昧无知地跟着去了,当然他没有忘记背上他那袋饮料瓶。  终于到了车子旁边,“呃,我的东西放哪里啊?”阿呆看着自己的一大袋饮料瓶犯难。  文淑气急败坏,只得无奈打开车子地后备箱,“放后面吧,快点。”  阿呆第一次坐小汽车,车子很漂亮,坐上去和舒爽,比坐公交车不知道舒服多少,还有阵阵清香,绝色佳人当司机。一下子陶醉了。难道自己在做梦?阿呆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会疼的,不是做梦。  文淑心下鄙视,[这个时候还装疯卖傻,装吧,继续装,要是有什不良企图,晚上完事后好好教训下。不过这家伙演技还真不错。]  “对了,你等下扮做我未婚夫,别乱说话,完事以后我给你一千块钱。”文淑一边开车,一边把事情交代了。  阿呆一听莫名其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细想她要给自己一千块,自己捡破碎捡两个月都未必能挣这样多。  “你要给我一千块钱啊?真的?”阿呆惊讶的询问。  “真的,只要你听话,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出什么纰漏,晚上结束以后,我给你一千块钱。我下面说的,你认真听……”文淑就把注意点啥的粗粗说了一遍。看着旁边傻小子一副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开始心里没底了,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车子到了北鹿大酒店,时间已经是6点05分了,已经迟了。  一下车,阿呆本能地就准备去后备箱拿她的饮料瓶。  文淑气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好像真的有点傻的,订婚还背一袋饮料瓶去?难道他是消遣自己的?  “呀,衣服。糟糕了”因为太匆忙了,文淑忘记傻小子身上的衣服又旧又脏,要是穿成这样去订婚,自己以及文家的一世英名可能就被这小子给毁了。可是现在去买哪里来得及啊。真是急死人了。  阿呆却是一副疑惑不解地看着焦急烦躁的文淑,这又是怎么了?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文淑可谓是郁闷透顶,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职业律师,文淑最不缺的就是急智,越是突如其来的困难和无法化解的困境,她越是能提起斗志。  [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律师,一定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不就是一场订婚宴吗?不就是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客人吗?好吧……]  于是文淑让酒店的服务员叫来了订婚宴的策划人。  婚礼策划师多少有点不可思议。“豪门千金,做事果然是不同凡响。”这订婚宴居然也能迟到,并且,准新娘忽然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策划方案。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去吧。”文淑介绍完毕自己的订婚宴安排计划,然后打发策划师离开。  此时,酒店的宴会大厅,客人已经基本上来齐了,互相之间聊着。大人物们参加订婚宴,不是来看热闹也不是来吃饭喝酒的,是来表示和文家的亲近以及或多或少的姿态。但是对于许多人,特别是小人物来说,能够参加这样一场豪门订婚宴,不得说是一件幸事,不提可以结实许多权贵人物风云人物,单是成为文家宴会的座上宾,就可以拿出来吹嘘很久。  客人中,有一些是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传说中的“永春公主”的,虽然有很多关于她的事在圈内圈外流传:她是如何的美丽动人,如何的风华绝世,又如何的聪慧过人,性情高傲……  然而更多的客人还是熟悉文淑的,他们更多的则是对那个幸运的家伙表示出强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势、身份和成就?可以与文淑相匹配。  正在客人们期盼、好奇、闲谈之中,宴会厅的灯火忽然全部都灭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怎么回事?停电了?”  “外面还有电的啊。”  宴会厅的荧屏忽然亮起,广播也传来了声音:  “曾几何时,天宫仙女误入魔坛,疯狂恶魔群起而攻,勇敢骑士挺身而出,力站三天,终于杀退恶魔,求出仙女。仙女仰慕骑士的锋芒和勇气,欲以身相许,而骑士却因耗尽法力而坠入人间。  天宫繁华不减,繁星点点依旧,君何在?  一千年的追寻,一千年的等待。  千年之后,他们再次相遇,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今天,他们将在这里缔下婚约:此生此世,结为夫妻,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聚光灯打在了两个人身上。他们互相对立而站,女的一身粉红色长裙,高贵典雅,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男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寸衣,好奇地左右张望,又不时地偷看对面的女孩。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文淑虽然脸上依旧自信地微笑,但是心里把对面的家伙恨了十八遍。  [即使是演戏给客人看吧,你也给我演的像样一点啊,你那猥琐的样子,哎,我文淑的一世英明,今天算是毁在你手里了,早知道你这样笨……]  虽然男主角的表现失败透顶,但是作为女主角和导演的文淑也只能硬撑着往下演了。  可怜的阿呆,他本以为就是过来陪她吃个饭就有一千块钱收,天大的好事啊。  等到了酒店,他才知道自己要假装成她男朋友和她订婚,然后她又让自己和服务员把衣服换了,等到了里面,看见黑压压的一群陌生人,都在那里盯着自己看,他的心才开始有点忐忑了:[这是什么情况?]  随后,阿呆发现跟在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孩身边还是比较幸福的一件事情:可以时不时地往她脸上胸脯腰间和大腿上偷瞄几眼,闻着淡淡的香水味,听着她亲切和蔼尊敬而又迁就的声音,偶尔她的长裙外露出的手臂会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胸膛,甚至好几次,她的肩膀都半靠到了他的身上,她似乎浑然不觉,也可能毫不在意。  [这真的太爽了。]  [比做梦还美妙。]  阿呆陶醉了,这一陶醉,口水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正巧滴在文淑的手臂上。  文淑看看滴在自己手臂上的口水,再看看旁边一脸猥琐一脸陶醉的“未婚夫”,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但是脸上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甚至甜蜜幸福的模样。  这边一对新人已经开始一桌桌地给客人敬酒,那边文伯涛心中早已经掀起惊天骇浪:“文淑的未婚夫忽然换人了?自己昨天见到的明明不是这个男的呀?”他很想冲过去问一问文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他从自己妻子和文家其他长辈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还是事后再问吧,只是订婚,一切都来得及。再说自己这女儿做事经常天马行空,出人意表。”想到这里,文伯涛还是冷静了下来,观察起了他的新一任准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有气势,没有气魄,没有自信,没有风度……”好像真的一无是处?文淑怎么找这样一个人订婚?这家伙,别说娶自己的女儿,就是给自己底下的公司当保安都不配。]  比起文伯涛等文家人的不满和疑惑。不知情的客人们,对于这个豪门女婿,更多的是惊讶。  “左顾右盼,冒冒失失,猥琐不堪”怎么看也不像世家子弟,商业翘楚,学界精英之类的人。“难道真的是个落魄于民间的骑士。”神话是骗骗三岁小孩子的,在座的自然没有人会相信。能娶到文家的女儿,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家伙低调的有点过火了吧?难道是扮猪吃虎?  阿呆还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嫉妒上了。端着酒杯,跟在文淑身边,转悠了半个多小时,那是又累又饿。  “呃,那个,我饿了,能吃点东西吗?”阿呆小声地对身边的“未婚妻”说道。  “吃吧。”文淑冷冷地回答。  阿呆坐下来开始吃东西,文淑也只得在旁边陪他坐下。  他开始想着去盛饭,四下张望没看到饭,也没见人吃饭,只得吃菜,这北鹿大酒店的菜还真的不赖,比马路边快餐店的菜可好吃多了,再加上他肚子本来就已经很饿了,一心一意埋头大吃。  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阿呆在大吃大喝,文淑意识到了旁人的目光,本想出言提醒,再看他吃的专心,看来真的饿了,  [哎,反正丢人都已经丢到家了,吃个饭,就由着他去吧,他好歹是过来帮助自己的,而且现在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只恨自己当初没分辨出他是个半吊子的傻瓜。但愿宴会早点结束,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想到这里,文淑无奈地暗暗摇头。  “这菜真好吃,哎,你也吃啊,你怎么不吃啊。”阿呆见文淑在旁边发呆并不吃,问道。  “你吃吧,我吃饱了。”  “哦,好的。好吃,真好吃。”阿呆吃的很开心,很畅快。心里有那么一小会偷偷地想过:[生活要是天天如此就好了,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身边陪着,满大桌子的菜不要钱随便自己吃。]  [明天自己会回到大街上继续捡饮料瓶,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吧。]  [对了,自己下午不是从老乞丐那里学了《千门秘籍》?那东西真的有用?哎……]阿呆也很清楚自己可能被骗了,但是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那东西真的有用,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出人头地。  总算是熬到了晚宴结束,文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的狼狈:居然是在同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订婚。面对亲朋好友嘲弄和戏虐的目光,她心中苦不堪言。还在一切都过去了。  酒店几百米外的马路边,见周边没有熟人,文淑拿出了一千块钱递过去:“这个是答应你的报酬,你拿着。今天这个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呆乐呵呵地接过了钱,转身准备离开。  [自己的这个冒牌“未婚夫”就这样走了?]  “晚上谢谢你的帮忙。”文淑尽管心里把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骂了无数遍,但是最后还是向他表示感谢。  “不用谢,我晚上过的很开心。”阿呆转过头来,用力地再盯了一眼这个美丽的女孩。气地文淑直翻白眼:都要走了,还看。  就在刹那间,一辆红色跑车飞驰而来,撞向文淑,她吓得傻站在那里来不及任何的反应,[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就昏迷了。
  朦朦胧胧,文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将要被汽车撞到的瞬间,曾经的骑士忽然再次出现,一剑将汽车劈飞,然后抱着她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没有谁可以伤害得到你。”她意识到自己被骑士抱着,很温暖很踏实很幸福。她害怕这是个梦,梦醒以后,骑士又会消失,终于,她羞涩地举起手,鼓起勇气试图去抓住骑士的手,“别离开我”……  ……  文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才知道刚才又是一场梦。  [自己又一次梦到那个拯救自己的骑士了。]  很多年来,很多次,她总是梦到了他——英勇神武的骑士,以至于在心底深处,她真的深深迷恋着他,甚至于她曾荒诞地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可以嫁给他。刚才的订婚宴,她不仅仅在演绎一个戏剧来应付客人,更是她内心真实的渴望——嫁给自己梦里的骑士。  然而,现实却是……  [刚才那辆汽车明明飞速地撞向自己,呃,自己为什么没有受伤啊?]  [是他救了我吗?当时好像旁边没有别人的,那车子就要撞到自己了……]  [应该是他救了我。]  [他真的是个落魄的骑士吗?]  [可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只会四处捡垃圾,一个见了自己发呆流口水的傻小子。]  [哎,他为什么是个傻瓜呢?]  她并不是一个仅仅因为感激就以身相许的人,但是仍然觉得做人应该知恩图报。  [给他点钱表示感谢?不。还是给他找个工作吧,人生短暂,总不至于一辈子捡垃圾吧。]  于是文淑打电话联系在北鹿的朋友,帮自己的“未婚夫”安排工作。她只说“这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人不是很聪明,脑子稍微有点问题,家里条件也不好,但是很本分。希望可以给他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待遇什么低点无所谓。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本人,这是她帮忙安排的。”  她没有让文家人出面帮阿呆安排工作,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中间复杂的是是非非。独立自主的解决问题,这是文淑喜欢的风格。  文淑最后一次想起自己那个冒牌的“未婚夫”,流着口水发呆的傻样。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次帮你把工作安排好,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一次性解决所有的恩怨,以后不要再有什么牵扯。作为律师的她习惯于这样做。  第二天,文淑离开北鹿回到省城,继续她忙碌的律师工作。  ---------------------------------------------------------------------------  阿呆由始至终都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冲过去将那个女孩推出去,要知道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当时他没有思考,也没有时间思考,风驰电掣之间,他的身体就本能的扑向那个女孩,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没有疼痛,没有恐惧,也没有侥幸,摔倒在地上的他拼命地起来,冲过去查看女孩的情况:  她昏迷了,她会不会有事?  他将女孩轻轻的抱起,然后拼命的大喊:“救命呀。快救人啊。”他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头破血流,手臂也流出了鲜血。他显得很焦急很狼狈,他身上甚至没有手机,无法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女孩,心里祈祷着她不要有事情,嘴里拼命地喊着:“车子撞到人了,救命啊.”  路人打电话帮忙报警,叫来救护车。  后来救护车来了以后,他和女孩被送到医院,医生说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女的只是被吓晕了而已,休息一下很快会醒的。  他忽然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生平最伟大的事情,他很想再去看一眼那个美丽的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当他走向她的病房,看到病房里外外围满了打扮时尚的人们,他犹豫了。  阿呆朦朦胧胧地知道:今晚她对自己好,很可能只是因为她需要自己帮忙,过了今天,也许她不会再认识自己。  那动人的美貌,那高贵的气质,那优雅的谈吐,那自信的微笑,那还有那奢华的宴会,让他多少有点自惭形秽,只是他并不是很愿意去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和自卑。  他并不害怕陌生人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目光,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只远远地再忘一眼那远处的病房,想象一下病房里面的她。  [只要你没事就好。]  晚风吹打着柳枝,莎莎作响。北鹿市中心医院,一个男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黯然离开。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捡破烂的?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傻瓜?]  [不,我有《千门秘籍》,对,千门秘籍,我要变聪明,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成为千门公子那样的风云人物。]  阿呆手里紧紧地攥着千门秘籍,一片看似普通的树叶,踱步回家。  回到家,阿呆只跟爷爷说自己不小心被汽车擦破了点皮,在医院检查过没有事情。完全没有提订婚宴已经救人的事情。  随后,阿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鸭腿——这是他在酒店的时候偷偷地藏起来的——递给爷爷吃。  老王头担心地查看阿呆的伤情,见他真的没有事情,这才放下心。  那天夜里,阿呆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里,他终于学成《千门秘籍》,化身为英俊勇武,世人景仰的千门公子。他与晚上那个美丽的女孩一起,在北鹿湖边约会,  他牵着她的手,  他抱着她的身体,  他亲吻她的嘴唇,  他们甜蜜地陶醉在湖光山色之中……  梦醒了,阿呆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破旧的小屋中,望着手里微微有点发黄的“树叶”,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起床如往日一样上街捡破烂,忍受垃圾的恶臭和路人的白眼。
  几天以后的下午,当阿呆捡破烂回到家中的时候,小屋外的院子里坐了五六个人。  [这么多人来我家做什么?上门来收破烂的?]  很快,阿呆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村里的书记杨盛产。杨书记旁边坐着四五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带个眼镜端庄而斯文。  “阿呆,你终于回来了,镇里的领导都等你半天了。”老王头看到阿呆回来了,赶紧叫了声,然后又抱歉地对着众人憨笑。  见到阿呆回来,领头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礼貌性的站起来。然后那中年男子和蔼的伸出手去,握着阿呆的手说道。  “你好,你好,你就是王阿呆吧。我是云江镇的组织部长何成,刚才我已经和你爷爷谈过了,我们今天来呢,和你面谈一下,具体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阿呆。  “啥?了解我的情况?”一时傻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阿呆这一愣,一副傻样暴露无遗。  何部长看了一眼旁边的组织干事于妙妙。于妙妙识趣地接过话头:  “凹,对了,阿呆同志,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从事废品收集行业很多年,有很多宝贵的经验,我们想向你请教一下,废品的回收技巧。”  一听是来学习捡破烂的经验的,阿呆就得意,他对捡垃圾可是颇有心得的,就把如何捡破烂哪些地方什么季节的破烂多,说的头头是道,一路侃来,滔滔不绝。  众人只得迎合地点头认可,何部长他们又哪里有兴趣了解什么废品回收技巧啊。他们纯粹是奉了镇里林书记的命令,来了解阿呆这个人的基本情况的。这才叫阿呆所在的城东街道的干部,以及村里的干部一起,来到阿呆家中。  见阿呆侃侃而谈,反应正常,目光柔和。再加上从村干部和邻居了解到关于阿呆的信息。何部长终于放下心来,外出几步打电话向镇里的书记林大江汇报。  “林书记,我是何成,王阿呆同志各方面情况我们都了解过了,基本上正常的,,听村里干部和邻居讲他只是有点轻微弱智,但是人还是本分的,没有伤害性,对对,没有伤害他人的历史。也无其他不良爱好。.”  “人不够聪明没事情,没破坏性就好,那就定下来,让他到我们镇政府来上班吧,你现在就通知他抓紧来报到。”电话那头,林书记好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几天以前,云江镇党委书记林大江,忽然接到市人大老领导的一个电话,老领导要介绍一个远房亲戚来镇政府当临时工,说那人脑子可能稍微有点反应迟钝。  他知道老领导平时不会轻易开口要自己办事的,老领导以前提拔过自己,镇里招个临时工是个小事情,自己这个党委书记完全可以拍板,他也就答应帮忙看看。但是听说老领导的意思,这个人脑子有点不正常,这可有点麻烦,到时候可别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谨慎期间,他叫镇里的组织部长和组织干事亲自去阿呆家里了解下情况。  现在得知阿呆傻得不是很彻底,可以录用进来,林大江这才放下心,当即在电话里拍板表示录用他。  何部长打完电话回来,话锋一转,表示希望阿呆去镇政府工作,当然仅仅只是一个合同工。  破天荒的消息,让阿呆和老王头都惊奇不己。何部长到是想出了很好的理由,“什么阿呆同志吃苦耐劳,工作踏实负责,工作经验丰富”等等,完全不提这个是镇里林书记的意思。  杨村的杨书记心里却是十万个纳闷:  [几十公里外的云江镇怎么跑这里来招个临时工了?而且是招一个傻子?]  [老王头他们家托关系了?不会呀,真要有啥关系,他们爷孙两也不会捡了几十年的垃圾。]  [难道是云江镇真的缺少零时工?]  在离开阿呆家的路上,杨书记开始有意无意的贬低阿呆,说“他”如何如何的傻,如何如何的做事情不靠谱。然后杨书记又提到自己的儿子当兵刚回来,年轻力壮,孔武有力,很希望能为政府部门工作。  但是那何部长完全当没听到。  [这是铁了心要招收阿呆去工作了?这傻子也不知道踩了什么****运了。也没听他家有什么亲戚当官的啊?]杨书记郁闷地想着。  那天晚上,老王头很开心,他的孙子终于进步了——要去镇政府上班了,虽然还只是一个临时工,但是总比整天在大街上翻垃圾桶捡破烂来的好。去镇政府上班,体面,有前途啊。  老王头特地买来了三斤老酒二两花生米,炖了猪肉,抄了青菜,煮了毛芋,好像是过年一般。  破旧的小方桌旁,老王头边喝酒,边乐呵呵地说:  “阿呆,好好干,去镇政府上班有前途啊。”  “阿呆,镇政府上班可不比在家,也不比在大街上捡破烂,以后遇事要多忍耐,千万别动火气,千万别和人干架,你一定要听领导的话,遵守他们的规矩。在那里干出点样子来,这也是爷爷对你的期望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老王头不想孙子跟自己一样,一辈子捡垃圾,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他希望孙子可以过上体面的好日子,仅此而已。  “将来,等你有出息了,娶了媳妇,生了娃了,爷爷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恩,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干。”  [不管镇政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管以后的工作有多么的艰辛困苦,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爷爷。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阿呆在心底如此对自己说。  小屋外,几只萤火虫正在黑暗中飞翔,展现着自己的光和热。小屋里,爷俩吃着菜,喝着酒,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远处开过一辆汽车,很快,车灯耀眼的光芒完全掩盖了萤火虫的点点亮光。  车子过后,萤火虫依旧闪烁自己微不足道的光,它努力地照亮自己,照亮身边的花花草草。
  “阿呆,你现在有了一个体面的工作了,以后要穿的体面一点,不要再让别人看不起了。”  “阿呆,这钱你拿着,到了单位,你缺啥就自己去买,别心疼钱。”  “阿呆,你过去,饭一定要吃饱。”  “阿呆,你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做事要认真。”  “阿呆,要不,爷爷还是送你过去?”  “阿呆,……”  在老王头喋喋絮絮的唠叨中,阿呆离开了家,坐汽车前往云江镇报到。几天以前,老王头给他新买了寸衣,新买了裤子,新买了鞋子,甚至新买了皮带。临行前,还往阿呆的手里塞了300块钱。  望着汽车渐渐远去,老王头转过身子,眼里隐隐有些泪花,  [23岁了,也是时候应该出去闯荡了。]  老王头只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过的稍微好一点。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照顾这个孙子多久,其实自己这个孙子本来也不是很笨的,只是整天跟着自己这个瘸子捡破烂,难免遭人白眼和嘲笑,被人当做傻瓜。  汽车上,阿呆不时地回过头来向后张望,早已经看不到爷爷了。  “阿呆,我们只管自己挣钱吃饭就是,他们爱笑话,就由得他们去。”  “阿呆,等你有出息了,就没人会看不起你了,也没人会看不起爷爷了。”  想着爷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想着那些曾经欺负自己鄙视自己的人,阿呆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要说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机关又是一个最喜欢讨论人事的地方。  镇里新招了一个傻子来当临时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这让镇党委林书记听到后心里一顿窝火,这人还没来报到,就已经风言四起了。到底是谁在那里捣乱?于是他决定将阿呆安排到下面偏远的工作站里面去。  云江镇是一个大镇,人口8万多,下辖80多个行政村。是逐步由多个乡镇拆并而成的,基于人口多和面积大,以及各种历史原因,镇里在原来各个乡政府的老办公楼中保留下了工作站的非正式建制,作为镇政府的派出机构,协调和处理村里的一些事务。  云江镇下辖6个工作站,工作站一般有十来个工作人员,设一名书记,一名站长,再根据需要设置副职。  文丽是云江镇外派机构江边工作站的书记,听说镇里给自己工作站安排的临时工是个傻子,就要过来报到了,她心里那是郁闷的很:  [自己26岁就当上了江边工作站的书记,离副科实职也仅有一步之遥,在别人眼里,那是志得意满,可是自己的压力又谁知道呢?江边工作站,撤乡前叫江边乡,经济落后,人口多,村情复杂,民风彪悍。老站长已经50多岁了,基本上是在等着退休,再加上身体不好,常年的生病请假,自己这个工作站的书记压力有多大?又有谁知道?]  [和镇领导抱怨过镇里的工作人员力量不足,镇领导到好,这次居然给自己派了个傻子过来,也难怪其他工作站的站长书记看见自己的时候,那玩味的表情,明显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等着那傻子过来给江边工作站,给自己这个工作站书记捅娄子嘛。]  尽管心里有点抱怨,但是出于女人本能的好奇,文丽还是希望早点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啊呜软”——这还没来报到呢,就已经名声鹊起了。  “唉,但愿这个傻子傻得不是特别离谱。”文丽好似自言自语,有好似对旁边的牟甜说。  “文书记,你以后出门,带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傻大个保镖,那还是蛮威风的。美女与野兽,嘎嘎。”牟甜打趣道。  牟甜是站里的女大学生村官,她和文书记虽然是上下属,但是同时也是比较亲密的好朋友,私下说话也比较随意。  “哼,你再幸灾乐祸,我把他派给你当徒弟,让你24小时带着他工作,也让你威风一把。”文丽吓唬道。  牟甜笑着吐吐舌头。  正当二人在办公室打趣逗乐,镇里的组织部长带着阿呆来报到了。  阿呆背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行李,袋子上印着“肥肥牌饲料,包吃包肥。”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人和物。有点期待,有点紧张,有点兴奋。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了。]  组织部长介绍完阿呆,就离开。  工作站的众人鼓掌欢迎。虽然是礼貌性的,但是阿呆仍然很高兴,生平第一次有人鼓掌欢迎自己。  女书记,很年轻很漂亮,和蔼中带有威严,不愧是领导,讲话的气势,就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阿呆从来是不怕强势的人,何况是强势的女人,还能把自己吃了啊?但是作为一个新丁,初次遇到自己的美女领导,心里难免在赞叹欣赏的同时隐隐夹带小小的畏惧。  [呀,……]  待看到旁边另外两个女同事:一个清新活泼,一个妩媚奔放。阿呆的心里还是挺美的:这工作环境真不错。他在心里自然把办公楼的老旧,交通的不便,这些因素统统的忽略了。  [呵呵,长的还都不错。]  只愣了几秒,阿呆就反应过来,[这些个美女,那可是自己的领导和师姐,不比在大街上,不可以乱看。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看,在一个院子里工作,以后还没机会看啊。]他赶紧转过头去,一本正经的样子。  文书记热情地欢迎阿呆,又一个个地向阿呆介绍站里的同事,阿呆只是记了个大概,名字什么的没记住:  老站长和副书记出差去了。  站里2女1男共3个村官。  3女2男共5个老同志。  另外一个40来岁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健壮,部队专业干部。  散会后,文书记给阿呆分配办公室和宿舍。阿呆和村官马刚一个办公室,宿舍就在办公区的2楼。  到中午了,大家围在一张大圆桌前吃午饭,彼此有说有笑,阿呆的心里还是有点小温馨,像个家。  食堂的饭菜真的很可口,每餐每个人收取3块钱,吃多少都是3块。阿呆胃口大好,一连吃了3碗饭,弄得两个女村官一惊一乍的,像见了怪物。  “这个啊乌软,吃饭到是一把好手,呵呵。”  一连几天,阿呆上班都是一杯清茶,一张报纸,偶然听听同事之间的互相调侃打趣,各村的奇闻八卦。  夜里,则听听隔壁房间的流行音乐,以及虫蛇蛙鱼的鸣叫。  惬意而舒坦,  [当一个乡镇临时工,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此时的阿呆,他并不知道:乡镇工作看似平淡轻松,实则复杂艰辛。  犹如那十多公里外的东海,看似风平浪稳,宁静安详,谁又知道它下一刻会是怎样的诡秘莫测,惊涛骇浪。
  云江镇是北鹿市最偏僻的一个乡镇,离北鹿市区有60多公里。而江边工作站,又是云江镇最偏僻的一个工作站,离镇政府小口村有10多公里。  90年代,全国撤乡并镇,当时的江边乡被撤销,并入云江镇,作为过度,在原来的老乡政府办公地点,设立江边工作站,作为云江镇的派出机构,了解当地民情,协调和处理一些村中事务,方便老百姓办事。  一直到了2009年,大的乡镇派出工作站,进驻偏远片区,这在北鹿市,在江南省,甚至在全国,都还是比较普遍的。  由于工作站的办公楼是80年代建造的,所以在新时期,就显得有点老旧。一幢二层楼的砖瓦结构:一楼作为办公区,依次是:书记办公室,站长办公室,综合办公室,财务室,资料文印室,会议室……二楼作为宿舍,工作站每个人一个房间,这江边工作站的人员大多是周边村庄和乡镇的,平时都开汽车或者电动车回家,晚上都不住宿。当然家里离工作站远的三个人除外。  工作站书记文丽和女村官牟甜,家里都在北鹿市区,有60多公里呢,所以平时也就住在工作站,周末休息的时候才回家。而阿呆家里在城东郊区,离的也远,他也住在工作站。  本来呢,文丽一直在担心新来的阿呆,会在工作上出现纰漏,惹人笑话。所以索性干脆就先不给这个傻小子安排工作,先让他在办公室看报纸,扫地,烧开水,干一些杂活,这总不会出问题吧。  可是,在阿呆报到的第一天,文书记的担心,就隐隐有点演化成恐惧了:  [站里晚上住宿的,原本只有自己和牟甜两个女同志。现在忽然住进了一个男的,且是个傻子,虽然看起来还是蛮正常的,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忽然发疯?]  [这要是晚上睡着睡着,忽然那傻子破门而入……]  文丽可不敢往下想了,工作出差错事小,这人身安全,身家清白可是头等大事啊,万一出点事情,那可是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文丽一直忐忑着过了下午,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剩下他们3个住宿的,和烧饭的阿姨了。一见阿呆望向自己和牟甜的眼神,文丽心里可就打了一个激灵:那是什么表情?贪婪?不怀好意?图谋不轨?  牟甜还在那叽叽喳喳得闹个不停,打趣阿呆是吃饭大王,以后工作站的米要多买点了。  [这丫头太没心没肺了,难道不知咱们处境堪忧吗?还去招惹那傻子。]文丽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解决之道。  [怎么办?要不要晚上叫烧饭阿姨别回家了,留在工作站住?]  最终,文丽还是没有说出口。晚饭后,烧饭的阿姨回家去了。  偌大的工作站大院,只剩下二女一男。  此时,阿呆同志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女书记列为潜在的犯罪危险份子。仍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本能的去偷看二女。  要说夏天是美丽的季节,也是美好的季节。  女的穿的少,可以勾勒身材,凸显美丽。  男的看的到,可以赏心悦目,陶冶情操。  只是,基于女书记的威严,以及个人的优良操守,阿呆同志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欣赏也装作没在欣赏,看到也装作没有看到,他没有连续盯着看超过三秒钟,也没有发呆流口水,总之所有猥琐且贪婪的表情和动作,他全部避免了,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坐怀不乱。  乡镇工作人员,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好再厚脸皮没操守。  本来呢,在新时代,作为年轻的美女,有人偷看,有人欣赏,有人仰慕,有人爱慕,甚至激起他人心中隐隐的龌蹉,都是一件平常,甚至略微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这要保证自己能对场面进行控制。  文丽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慌。  夜幕渐渐地降临,江边工作站围墙外,几只青蛙正在呱呱叫的欢。  房间里,二女一边听歌,一边百度查找傻子的危险性以及对付色`狼傻子的奇妙招数。  最后二女决定晚上睡在同一个房间,并且准备了拖把、水果刀、灭火器等等武器装备。又搬过桌子,将房门挡住。  房间的灯,她们是不敢关的,衣服,更是不敢脱的。  就这样二女一边抱着武器挑灯聊天,一边时刻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文姐,你说那傻子会来吗?”牟甜怯怯地问。  “不知道呢,我看他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文丽回想着阿呆先前的表情,明显的居心叵测。  “啊?真的啊?那要不,咱们,咱们叫警察把他抓起来?”牟甜先前不觉得阿呆那里不对劲,听文丽一说,也觉得那家伙有点可疑。  “抓起来?这,他又没干什么,怎么抓啊?”  “呃,也是。那怎么办?”  “看看再说。”  “哦。”  忽然,乌鸦之类的鸟儿一声长鸣,二女一身汗毛竖起,互相贴得更加近了。她们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仔细聆听敌情。  接着,门外响起嗦嗦之声。  “文姐,你听,”牟甜指指门外,然后本能地后退。  “好像是老鼠呢。”  “呃,好像真的是老鼠。”  有惊无险,二女松了一口气。  接着,二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揣测着各种可能。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直到了天亮,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二女的眼睛都红红地像个大熊猫,在心里自然把那可恶的傻子骂了无数遍,  “死傻子,害的姐担惊受怕,一夜没睡好。”  这夏天晚上要是不睡觉,第二天可就特别得犯困没精神,再看阿呆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双脚搁在办公桌上,喝茶看报纸。二女对阿呆更加恨之入骨。  想着即将到来的夜晚,以及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大后天晚上……无数个未来的晚上,都要担惊受怕地提防着傻子的侵袭,她们有种崩溃的感觉。
  一连几日的警惕和预防,让文丽牟甜二女有点身心疲惫,只是这种纯粹主观臆测的危险,她们自然不好意思同别人讲,何况阿呆,他真的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白天他基本上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晚上他基本上吃完饭就一个人拿了一叠报纸进入宿舍,再也不出来。  [这个傻子是真的人畜无害?还是猛兽蛰伏,伺机而出?]  要说,无论文丽还是牟甜,都是知识女性,大学毕业又经历过乡镇复杂工作的历练,偏见会有,揣测也会有,但是她们会理性对待。  被“他”或者说被自己心中的“他”折磨了几日以后,文丽还是冷静了下来,一边观察着阿呆的一言一行,另外一边去了解阿呆以前的为人处事。  听说镇里组织部的何部长和于妙妙曾经去过阿呆家了解过情况。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去询问镇领导,于是文丽拨打了于妙妙的电话,希望从她那里多了解一些傻子以前的底细。  “没有任何的前科,我和何部长去派出所核实过;去村里也了解过,邻居和村干部反应,他就是反应可能稍微慢点,人还是本分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平时也不会伤害别人。”  听了电话里,于妙妙关于阿呆的介绍,文丽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那傻子也许真的没有危险性的。要不然镇领导也不会把他招进来的,虽然只是个临时工,镇里招人,政审这一关还是把的很牢的。]  随后,文丽又观察了几天,阿呆依旧安分守己,没有任何的不良举动。  她这才下了结论:这个傻子应该不是很危险。  自那以后,文丽和牟甜晚上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睡觉,不用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  随着,敌意和恨意的渐去,二女看向阿呆的目光也稍微的柔和了一些,虽然他们从来也没有将阿呆作为平等可以交流的对象,但是平时路上遇到了还是会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文丽到是从来都没指望过阿呆能在工作上发挥多大的作用,她在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傻子只要不出事,不给我闯祸,就好。]  [就当站里多养了一头特别能吃饭的猪吧。]  阿呆同志的生活到是和猪相差无几,每天流水似:早上被青蛙从梦里吵醒,打开窗户看看田园的美景,接着去工作站门口买几个包子当早饭,吃完早饭,他拿电热壶烧开水,给每个办公室烧满两壶开水,等同事们陆续来了,然后每个办公室扫一遍地,随后回自己办公室看报纸,等9点多钟,当天的报纸送过来了,他按照分类,把报纸送到各个办公室,随后继续喝茶看报纸等着吃午饭。午饭后,睡午觉直到下午上班,下午继续喝茶看报纸听人聊天,偶然会插上一两句话,一直到下午下班,然后是晚饭,再后是回宿舍边看报纸边听女书记或者女同事房间传出来的歌声,困了,他就开始睡觉。第二天,所有的事情重复一遍。  简单重复,枯燥乏味。没有难度,也没有技术含量。  但是阿呆依旧干得津津有味,很开心很幸福。  相比以前,每天起早贪黑,无论是烈日酷暑,还是寒风凛冽,他都要出去翻垃圾桶捡饮料瓶,遭尽旁人的白眼与冷遇。他现在的工作,已经可以算是很轻松很体面:有时候他烧好开水以后,老同志一个礼貌性的谢谢,他都可以开心很久;有时候,牟甜一句玩笑的逗乐“阿呆你真勤快啊。”他都可以兴奋很久;有时候,文书记一个柔和的眼神,他都可以满足很久。  阿呆同志,他的梦想是:像千门公子一样叱咤风云。如今虽然还很遥远,但是日子过的比以前好,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并且获得了他人的些许认可,他还是很开心的。  为了他自己,为了爷爷,也为了一个遥远的英雄梦。阿呆在干杂活的同时,也在很努力地学习。如果说,看报纸和听人聊天,也是一种学习的途径的话。  此时的机关,特别是边远地区,看报纸虽然是一种时尚,但是那是作为“不思进取者,打发无聊时间”的时尚——整天看报纸,那就是最最典型的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夜里,当阿呆对着《江州晚报》的广告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村官马刚正在看《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女村官牟甜在看《申论》,女村官乔艳也正在看《申论》。副书记杨俊杰正在看波普尔的《猜想与反驳》。书记文丽正在写文章《农村调解的法治思考》。  刚来的几天,工作站众人对于阿呆还是有点好奇的,毕竟一个传说中的傻子,居然可以混到乡镇机关当临时工,起码家里也是需要一点背景和关系的。众人的礼貌性套近,多少有点打探消息的意味在。  但是慢慢的,他们发现阿呆衣着简单便宜,平时也不怎么花钱,也没有什么贵族气质,也就慢慢的释然:他是镇里哪个领导的远方亲戚吧。  对于阿呆的背景,文丽多少是知道一点的:镇里林书记亲自拍板招进来的,没听说他和林书记扯得上什么亲戚,估计是别人托的林书记的关系。要说机关的临时工,大多能或多或少,或远或近的和哪个领导扯上点关系。  但是要说阿呆有多大的背景,文丽是不会相信的,真的来头大的,也不会来机关当临时工了,早解决编制了,就算进不了公务员,进事业单位,进垄断国企,总是没有问题的。好像还听说阿呆家里是郊区城东的,跑这个偏僻的乡下来,估计也是在市区一带实在找不着关系了,所以才来的这里。  当然,阿呆来云江镇上班的具体原由,文丽是不知道的。其实阿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被镇政府招进来当临时工了。  慢慢的,对于这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又不思进取的年轻人,众人都失去了兴趣。特别是女村官乔艳,开始还会在阿呆目前挺挺胸脯,扭扭腰肢,展现下自己的骄傲,后来就懒得表现了,甚至阿呆好几次主动打招呼,她都懒得搭理,直接当做空气一般,连鄙视的兴趣都没有。这到不怪乔艳的势力。  钱,权,才华,背景,帅气,男人的亮点,阿呆一样都没有,一个黯淡的男人,被女人无视,其实也很正常的。
  文丽见阿呆来了也有大半个月了,虽然心里仍然觉得他一个“啊呜软”,估计是什么正紧事情都干不了的,但是也不得不象征性地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凹二村的驻村干部。当然具体的工作由马刚帮忙做一段时间。  [凹二村的驻村干部?]阿呆虽然不知道驻村干部是干什么的?也不清楚凹二村在哪里,但是他还是很开心的:领导给自己安排工作了,说明领导对自己还是放心的。  文书记随后说道:“阿呆,你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适应工作。”  [这是领导对自己的期望,对,一定要努力学习。]阿呆暗暗下了决心,此后也果然学习地更加认真了。他又哪里知道文书记其实对他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安排工作和鼓励都只是象征性的。  云江工作站的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年轻的同志,从领导到村官,工作之余,都是在学习着,领导在努力提升自己,期望更进一步;村官则认真地看书做题目,期望考上公务员编制。  阿呆已经深刻感受到这种优良的学习与交流氛围,他们不是不想学其他的东西,但是他的文化程度只有小学,连考公务员的资格都没有,那些书和题目对他来说太高深了,他也曾经试图去做做马刚的行测试卷,但是很遗憾,题目都看不懂。  出于无奈,只能看最简单的报纸了,即使是报纸,他仍然有不少字是不认识的,不少词语的意思,他是不明白的。好在同办公室的村官马刚,是一个憨厚的人,对于阿呆的请教,即使是最简单地问哪个字怎么读,他都会回答,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当然阿呆是选在他空闲休息的时候问的。  那天下午,马刚下村办事去了,阿呆看报纸又遇到好几个不明白意思的词语.  忽然牟甜过来串门,“阿呆,马刚出去了啊?”牟甜问道。  “是啊,可能下村去了。”阿呆放下报纸,抬起头了。  “呃,看报纸都看得这样认真啊,厉害。”牟甜玩味的笑道。  “额。对了,牟甜,我这里有几个词语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过来教教我。”第一次向女孩子请教问题,阿呆多少有点忐忑,他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可能很简单。  “哦,我看看。”牟甜走近,见阿呆在报纸上居然画起了一条条杠,一个个圈,狡黠一笑,心里不禁想着:这个呆子,看个报纸,也搞的像研究世界名著一样。这样好学,早干什么去了,20多岁了才开始学认字?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自己学问的自信,牟甜还是喜欢阿呆这个虚心的学生的。  牟甜把几个词语解释的清清楚楚,然后一副大学问家的模样,阿呆那神情,明显是仰慕她的博学。  牟甜还是喜欢这种被人景仰的感觉,即使对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半傻子。  “对了,你可以自己学习查词典,买本《汉语辞典》啥的,当然更简单方便是买台电脑,直接百度搜索一下。”牟甜建议道。  听着牟甜的建议,阿呆转头看了一眼马刚位置上的电脑,那是工作站用来做农医保工作用的,心里盘算着先买本字典啥的,然后等钱存够了,再买台电脑,暂时先挪用下马刚的工作用电脑,还要学习一下电脑的用法啥的。  阿呆正想的出神,办公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泣声,牟甜第一个好奇的冲出去看,阿呆也随后跟着出去。  只见工作站的大门口站着三四个村民,其中一个村妇正哭的凄惨。  那哭泣的村妇约四十多岁,头发杂乱,眼睛红肿,脸上憔悴,神情时而伤感,时而呆滞。  “怎么回事?”阿呆和牟甜互忘一眼,二人同样的疑惑不解。  工作站已经有几个老同志过去询问她情况了,然后站里的文书记也出来,一边叫村妇别哭了,一边带她去自己的办公室。  牟甜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跟着去了文书记的办公室。阿呆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看报纸。热闹的事情,他在街上捡垃圾的时候见多了,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阿呆看了几分钟报纸,牟甜过来了,  “阿呆,文书记叫你过去。”  “啊?现在?”  “恩,现在。”  “知道什么事情吗?”阿呆一边问,一边放下报纸起身离开办公室。  [这村妇过来哭哭滴滴的,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文书记为什么要叫自己过去?]  阿呆一阵莫名其妙,快步走向文书记的办公室。  文书记办公室里,牟甜、乔艳、老周正在安慰着刚才那村妇,文书记则坐在妇女对面的沙发上。阿呆走了进来,却不知道自己坐哪里好,只得在旁边站着发愣。  “坐吧。”周书记用眼神指了下她旁边的沙发。  挨着威严的美女书记坐下?就算打死他,阿呆也是不敢。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书记明明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也没三头六臂,但是阿呆心里就是有点惧怕她。  阿呆只得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疑惑地看了女书记一眼。  “这是你们凹二村的驻村干部,王阿呆。”文书记指了下阿呆。  接着那妇女又断断续续地继续讲她的事情。中间还哭了好几次。  原来这妇女是凹二村的村民张莲花,她老公叫张海诚,是做泥水小工的。几天以前,张海城帮本镇洛水村的村民曹大华家造房子,不小心从房子上掉下来摔死了。张莲花和几个亲戚一起找到房子的主人曹大华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得返回。  第二天,张莲花又打听到户主曹大华在镇里的土管所上班,就找找到了土管所,终于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了曹大华本人。但是谁知道死者的赔偿问题还没开始谈,曹大华就匆忙借故离开。  接下来几天,张莲花又和张家的亲戚一起去曹大华的家中和单位找了几次,都没找到曹大华。张莲花他们就准备在曹大华的家里等着,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一帮人冲出来将张莲花他们赶走。张莲花还被人推倒在地,踢了几脚。张家几个亲戚的脸上和手上都被抓伤。  那伙领头的人更是叫嚷:“再来捣乱,搞死你们。”  张家的亲戚打电话报警,但是因为伤的不是很厉害,也没什么结果。  此后张家的亲戚就不怎么愿意陪着张莲花一起去找曹大华了,也不大过问这个事情了。  张莲花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也没多少文化和见识,一下子没了主意,去和村干部说,村干部说这个事情他们管不了。邻居叫他来镇里反应下。她先去了镇里,镇里说帮忙了解下,让她先回去。然后她又来了工作站。  听完张莲花的讲述,文丽开始犯难了:[这张莲花很可怜,这曹大华很可恶。但是这张海城是自己做工的时候坠楼身亡的,这民事赔偿的事情不归镇政府管,他们工作站更加没权力直接处理。]  张莲花满脸期待地看向这个年轻的女书记,文丽心里也很同情眼前的这个不幸的妇女,也很想帮帮她,可是力不从心;想拒绝她,又有点于心不忍,正犯难。  文丽的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文书记,我看咱们工作站就帮帮这位大姐吧。“角落里的阿呆居然出声说道。  文丽恨恨地瞪了一眼阿呆,只得咬咬牙答应道:“这样吧,张大姐,这个事情我和镇领导汇报下,我们工作站尽量帮你协调,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要不,你先回去吧”  张莲花听到后,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感激,就差给文书记跪下了。可能在她心里,工作站的领导答应帮忙,赔偿的事情就多少有了解决的希望。  其实,刚才文丽很想对张莲花说,“赔偿的事情,既然对方不愿意协商,那你去法院起诉好了。”本来这事,镇政府就只有调解的权力,而没有强制处理的权力。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行政级别的工作站书记。真的要说能帮到张莲花多少,那也不见得。  但是关键时刻阿呆插了句话,如果自己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最终她还是答应下张莲花,尽量得帮她去协调去联系,这到不是在敷衍张莲花,更多的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不幸女人的同情吧。  文丽心中对阿呆那是十分地不满:[这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就在外人面前乱插话,乱表态。]  送走了张莲花以后,文丽怒气未消。  “阿呆,你刚才不是说要帮帮张大姐吗?你说说怎么帮啊?”文丽责怪道。  “这,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觉得张大姐怪可怜的,老公做小工摔死了,赔偿的钱又拿不到,她没办法才找咱们政府,所以……”阿呆支支吾吾的,却也说不出什么办法来。  文丽心下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指望阿呆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仍然赌气道:“你既然这样有同情心,你又是他们村的驻村干部,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想想办法,看如何帮帮他们。”  听了文书记的话,又想起刚才那村妇哭泣的可怜样,阿呆心中悯然:[是啊,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  “文书记,这个事情……”阿呆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着文丽。  “这个事情,我知道。你们都先回办公室吧”文丽打发走阿呆等人,独自想着如何去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随后,文丽给镇里综治办的于主任打了个电话,  “于主任,我文丽啊,有个事情你知道吗?我们这边凹二村有个村民张海城,帮别人造房子做泥水小工,坠楼死了。”  “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死者的妻子来过镇里了。”  “哦,您知道了啊,是这样的,刚才张莲花来工作站了,就是死者赔偿的问题,希望咱们镇里帮忙调解一起,您看这个事……”  “我们联系过对方曹大福了,对方好像不怎么愿意接受调解,这个事情好像死者张海城有操作不当的情况,他本人有很大的责任,张家赔偿要价太高,他们准备走法律程序。”  “曹大福他们不愿意调解?这,”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们做调解工作的原则是要双方都自愿的嘛,既然一方不愿意,那也只好建议死者家属走法律程序去法院起诉了。其实呀,曹大福也不容易,造个房子,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现在房子造到一半也停了下来了。”  听到于主任的意思,好像是曹大福不愿意接受调解,镇里的综治办也不怎么想插手了。  文丽想了一会,又拿起手机,给镇司法所的老关打了个电话,老关的回答和于主任的差不多,司法所不适合介入调解。并且老关还善意的提醒道:“事主曹大福在镇里的土管所上班,并且曹大福的亲戚在江州市里工作,工作站最好也不要去插手,让死者家属自己走法律程序好了。”  原本就知道这个事情很难,但是两个电话打下来,让文丽觉得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难很多。  [镇里的综治办,司法所都不愿意参与调解,并且对方曹大福也并且表示不接受调解,再加上曹大福本身就在镇土管所上班,镇里很多人都是认识的,曹家好像还有亲戚在江州当官,相比而言,死者张家就弱了很多,事情难办了。]  [要不要告诉张大姐,让她做好走法律程序的准备,向法院起诉对方索取赔偿?]  想起张莲花满脸伤心与忧愁的样子,文丽又有点于心不忍:  [哎,多怪那个阿呆,什么事情都不懂,就乱表态,把话说得太满了,现在张大姐一定把希望寄托在了工作站身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接下来的几天,文丽翻阅相关法律资料,在电脑上寻找类似的案例,并和当律师的同学讨论了几次,又同人打听了本镇几年来类似案例的赔偿情况。  文丽不禁有点犯难:类似的帮别人家里造房子做工死亡的赔偿,最后赔偿金额差距很大,从几万到几十万都有,最后基本上都是协商调解解决的居多,而诉讼到法院解决的很少,因为耗时太长,成本高。  可是现在曹大福一方不愿意接受调解,在法律上这当然无可厚非。  文丽是江南大学法律系毕业的,曾经的梦想是像TVS电视剧里面的“大状”一样,在法庭上一展风采,维护法律的公平和正义。只是后来考了公务员,进了乡镇政府,但是她的专业知识没有荒废下,加上几年的农村工作实践,对于农村的法治实践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文丽把整个事情想了一边,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曹大福方面的目的是——在时间上先拖住死者家属,让他们自愿接受较低的赔偿。以死者家里的条件,他们是没有很多时间精力金钱去起诉打官司的,最后肯定要拖人来和解,这样曹家就可以压价少赔偿一点钱。]  [农村的很多纠纷赔偿问题:更多的是一种实力的较量,一方施加压力要求快点解决多拿点赔偿,另一方尽量的拖延时间消耗对方的精力少赔一点钱。]  文丽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但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张莲花不明白,她丈夫帮人做小工摔死了,事主方拖了十几天了,没拿出一分钱,也没有给出什么承诺,找了对方几次,不是躲避不见,就是表示走法律程序,要去法院打官司。亲戚朋友去找对方讨厌说法,还起了冲突挨了打,找了镇政府,也没有明确的回音。  无奈之下,张莲花只得每天来一趟工作站,在她的印象里,很多事情都可以在工作站办的,也分不清楚工作站和镇里的具体区别,她常来工作站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工作站的人比较热心,态度好,每次她来,都给她倒开水,安慰她,开解她,相比而言,镇里接待她的人则要冷淡得很多。  张莲花相信:这些人是真心帮助自己的。  农村有一个优良的传统:出了事情,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就去找政府。  张莲花并不明白:很多事情,其实镇政府是没有法律权限去解决的。  每次张莲花来工作站,看到她一脸期待与感激的表情,文丽的心里就会有一丝丝愧疚。  文丽很想告诉张莲花:你的事情,我们工作站,我这个工作站的书记,真的帮不上忙。你另外想办法吧,或者你去法院起诉吧。  很多次,文丽的话都到了嘴巴口了,但是她又不忍心说出口,她怕自己给了张莲花希望,又毁灭了这个希望。  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农村妇女……  [还是尽自己的努力,帮她再想想办法吧。]
  正当文丽在办公室苦恼地沉思的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文姐,在忙啊?”  “有什么事情吗?牟甜。”  “呃,是这样的,其实也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牟甜有点犹豫。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墨迹了,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快说吧,什么事情。”  “额,是这样的,凹二村张莲花家赔偿的事情,怎么样了啊?”牟甜问完,有点紧张地看着文丽。  “你问这个干么?”  “额。是,是阿呆叫我问的。”牟甜深怕文丽责怪,赶紧把阿呆出卖了,其实她自己这几天也在关心那个可怜的女人。  “哎,没什么进展。”一听到阿呆的名字,文丽就莫名地来火,“阿呆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他呀,还能干什么,喝茶看报纸。”牟甜轻声说道。  [自己都为凹二村张莲花的事情烦恼死了,他这个驻村干部到是清闲,喝茶看报纸。]文丽心中对阿呆的不满又提高了几分。  文丽想着自己一直不给张莲花一个答复,也不是办法,文丽暗暗下了决心:还是陪张莲花一起去找找对方吧,尽量帮她说说好话,尽量做做曹大福的工作,把赔偿的事情解决了。  即使明明知道机会渺茫,文丽仍然决定去试一下。  第二天,文丽陪同张莲花去找事主曹大福,牟甜自告奋勇地陪同。见阿呆依旧贼眉鼠眼、没心没肺地看报纸,文丽就赌气把阿呆也叫上。当然阿呆这个驻村干部一起去,其实也顺理成章。  到了洛水村,曹大福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一行人又到了曹大福上班的地方——镇土管所。土管所是市土管局的派出机构,与镇政府到是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但是曹大福是认识文丽的,客气地倒开水打招呼,他显然知道文丽等人的来意的,但是礼貌性的姿态还是要做到的。  “老曹啊,你看张大姐也不容易,现在丈夫死了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你还是想想办法,赶紧给他们家赔点钱,把这个事情了结了,你看呢。”文丽开门见山。”  “这个啊,海城的不幸,我也很难过,可是他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事情已经出了,说这个也没用,我不是不赔,只是现在真的没钱,我的房子造了一半,现在都停在那里了。放心,我老曹,谁不知道啊,决对讲诚信,讲义气,也绝对讲法律,该赔多少,我一分都不会少,只要法院判下来,判多少,我就赔多少,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赔,但是现在……”曹大福一边说,一边看看文丽。  “额。文书记,要不你们先坐,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下。”曹大福说完就准备离开办公室。  张莲花可是来找了曹大福不下十次了,每次他总是躲避,这次见曹大福又要走,就本能地挡在门口拦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你挡我路干什么?我还要工作,这里是土管所,你这样子,我怎么工作啊?文书记,你们看看她,这样像什么话。”曹大福怒气冲冲,边说边就要动手推开张莲花。  “住手,你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情啊,人是帮你家做工死的,你要负责的。”正当文丽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旁边的阿呆却忽然插话了。  “你谁啊?你……”见阿呆帮着张莲花说话,曹大福火气上来。  “我工作站的。”阿呆气势不弱。  “工作站的?工作站的还来这里捣乱?我早说了,我不接受什么阿猫阿狗的调解,我要走法律程序,让她去起诉我好了。去起诉啊。这个事情,你们工作站就别瞎参合了。“曹大福边说,边拿手指着阿呆的鼻子骂,“小子你再不滚蛋,老子就对你不客气了。”  曹大福是没见过阿呆,但见他衣着便宜陈旧,意识到他没什么来头,说话就不客气了。同时也是在指桑骂槐,明着骂阿呆,暗着警告文丽这个工作站书记别多管闲事。  阿呆听到对方骂自己,一时火大,很想冲上去拷他一顿,见阿呆怒气冲冲地冲了上去,文丽和牟甜赶紧拉住他,怕他真的动起手来。  这边曹大福喉咙梆梆响,土管所的其他工作人员早已经过来了,土管所的田所长走进来,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老曹,你态度好点,牛轰轰的干什么呢。”然后他转向文丽等人,“文书记啊,不好意思,老曹就这个臭脾气,得罪了,得罪了,有什么事情到我办公室说,你看,这样乱哄哄的影响工作也不好。”  曹大福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呆,然后离开办公室,其他几个土管所工作人员拦住张莲花。  “这老曹,他不愿意接受调解,愿意走司法程序,这也是法律允许的吧,人民调解本来就是自愿的吧。文书记,你一定很忙,我看这个事情,你们工作站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了吧。”田所长慢条斯理地说,语气虽然十分客气,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认为文丽他们工作站多管闲事了。  文丽心里窝火,但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告辞离开。  待文丽等人走到土管所门口,一群七八个人,忽然围了过来,其中一黄毛青年二话没说,就指着阿呆的鼻子骂道:“小子,张海城是你什么人啊?你自己三分山顾顾牢,再没事找事,小心你的骨头。”说完,众无赖扬长而去。  显然,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曹大华就已经摸清了阿呆的底细,并且叫人在土管所门口,当着文丽和张莲花的面,威胁阿呆,多少也有警告文丽不要多管闲事的意味。同时又吓唬吓唬张莲花。  一路上,文丽沉默,心中万般委屈,但是仍然安慰张莲花道:“大姐,你先回去吧,我们再帮你想想办法。”  她看看旁边的阿呆,两眼通红,显然是刚才被那帮无赖气到了,  [这个傻子面对威胁和恐吓,没有畏惧和退缩,到是有点男子气概。]  [只是,这是一个讲究实力的时代,勇气,气概,热情,从来都不算是实力,也从来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文丽心下叹了口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这个工作站书记空有一腔热情,对于这个事情,也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但愿事情在拖一段时间以后,张莲花可以多拿点赔偿款吧。]
  就在文丽陪同张莲花去找曹大福的当天晚上,她接到了几个电话。  其中一个电话是镇里的领导打来的,镇领导在电话里,对文丽认真的工作态度表示认可,但是,同时又告诫文丽“农村工作应该讲究方法,现在不比过去了,很多事情政府不可能大包大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应该遵守法律程序,一些事情不要越俎代庖。”  镇领导没有明确提到张莲花的事情,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文丽不要再插手张莲花的事情了。应该是曹大福托关系同镇领导打过招呼了。  第二个电话是文丽的一个好朋友打来的,他在北鹿市国土局当科长,对方也没有明确提到曹大福或者张莲花,只是叙述彼此的友情,以及对于文丽这个法律系高材生专业水准的仰慕,显然话里的含义,也是希望文丽不要插手张莲花的赔偿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个电话,有直接询问文丽同张莲花是不是有什么亲属关系的,有暗示曹大福背景深厚,不可以轻易招惹的,还有同文丽大扯人民调解的自愿原则的。  所有的电话,显然都是在给文丽这个工作站书记施加压力,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不要再过问张莲花的事情了。  文丽心下一声叹息,真的没有想到曹大福一个小小的普通土管员,居然有如此广阔的人脉。  文丽很清楚:即使自己全力的揪住这个事情不放,也未必能在实际上帮助张莲花多少,何况如此一来,必然会驳了许多人包括镇里的领导的面子。但是要她就此认输,以后不再过问此事,她又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一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刚死掉,赔偿问题又久拖不决。]  在文丽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的同时,当事人张莲花,则受到了更大更多的压力,首先是村里的干部过来劝说,让张莲花主动让步,少赔偿一点算了。然后是拐着弯的亲戚,上门来替曹大福当说客。  一边是遥遥无望的赔偿,一边是亲戚朋友的劝说,这个农村妇女在悲痛和无助中,慢慢地退却了,她不敢再去找对方,更不敢去弄根本不懂的起诉。  一个星期以后,曹大福委托凹二村的村干部带话来了:“只要张莲花同意签订赔偿协议,曹大福方面马上支付3万块钱作为赔偿。”  这次是曹大福方面提出主动要谈,与其在无助之中煎熬,到不如试着与对方接触。  张莲花找了几个在村里面有点本事亲戚和叔伯,希望能陪着她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去,或许他们或多或少地怕招惹到曹家。  最后只有几个老实巴交,在家里种田的叔伯,愿意陪同张莲花去谈赔偿。  无奈之下,张莲花只得再次来到工作站,找到了工作站的书记文丽。  其实文丽也想过拒绝,但是张莲花信任的表情,以及无助的神情,让文丽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我就帮你参考一下,但是对方主动提出要调解,显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了,应该不是很容易让步,你要有心理准备。”  于是,关于凹二村村民张海城意外死亡赔偿问题的调解会,将于上午9点在江边工作站召开。  镇里司法所的老关,镇综治办的于主任,二人主持调解。江边工作站书记文丽从旁协助。  张莲华方将有张莲花以及几个远房叔伯参加。  曹大福方准备派出的代表是:曹大福的代理律师马律师,曹大福的弟弟曹三福,曹大福的朋友若干人。  当天上午7点多,工作站还没上班,张莲花就在几个远房叔伯的陪同下,趁坐公交车到了工作站。  快到9点了,调解主持人老关和于主任到了。  然后,曹大福一方,开着四辆轿车到了,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马律师,在江州市国土局上班的曹三福,还有几个绣着纹身健壮有力的彪形大汉——曹大福的朋友。  调解大会在上午9点正事开始,马律师熟练地引用了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认定在法院判决之前,责任划分比较困难,只能道义性地给予死者的家属一定的经济补偿。并且马律师连赔偿协议都准备好了。  张莲花沉默,马律师讲的法律条文,她是听都没听过的,也听不懂的。  随后,曹三福提出3万元补偿金额。  张家的几个叔伯壮着胆子说了句:“人都死了,3万太少了。”  曹大福方的几个彪形大汉马上指着张家的人大骂:“不要啦倒,一分都不给,你们自己打官司去,我们是看你们可怜才主动补偿的。”说着,他们就有动手的架势。  随后,曹三福拦着自己方面的人,让他们不要冲动。  马律师表态:“你们同意就把调解协议签订了,当场一次性把3万块钱给你们,你们不同意,我们马上走人,你们自己去法院起诉。今天是最后一次和你们谈,要是3万不同意,那没有谈的必要了,调解可以马上结束。”  张莲花仍然在犹豫:[3万块,丈夫的命难道只值3万吗?到底要不要签字?]  “一次性了清,赔偿3万块。事后双方不得反悔,不得再追究对方的任何责任。”  看着赔偿协议,文丽一下子蒙了。要说曹大福方面的强硬,她是有心理准备的,曹大福方面先是拖延时间,再是施加压力,最后又主动提出愿意调解补偿,今天更是来了强大的谈判阵容。  但是她仍然万万没有想到:[3万就是曹大福的底线,他们根本就没有想给张莲花还价的余地。这曹大福做事到是不留余地啊!]  文丽甚至想好了自己帮张莲花免费代理,向法院起诉,相信应该可以拿到比3万更加多的赔偿款,但是一想到从起诉到判决需要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万一对方上诉,时间又会拖个3个月,然后是执行,整个程序下来,没有一年时间,是完不了的,如果对方有意拖延,转移财产,躲避执行。张莲花耗得起吗?这个刚失去丈夫,孩子尚小的村妇,她耗得起吗?  文丽犹豫了:[还是让她自己决定吧,3万,显然太少了,但是能够从这个事情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似乎只有接受对方的3万元赔偿。]  张莲花看看赔偿协议,又看看文丽,终于她拿起了笔,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曹大福一方的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调解主持人于主任和老关也如释重负。  这时,张莲花旁边的一次性杯子被打翻了,开水倒在了协议上面,“真是太不小心了!”众人都责怪地看向冒冒失失的阿呆。  文丽心中对阿呆极度不满:[这个傻子,倒点开水都倒倒好。真是废物。]  曹大福方的几个纹身男怒气冲冲就要开骂。  “没事情,没事情,重新打印一份就好了,我的u盘里有原稿。”马律师笑咪咪地说,然后赶紧叫人去重新打印。
  就在这时,文丽的手机忽然响起,很快,赵律师的手机也响起,曹三福的手机也响起,于主任的手机也响起,老关的手机也响起。  这许多人的手机为何几乎同时响起?  众人相继外出接电话。  几分钟以后,众人又相继回来,随后,司法所的老关宣布:  “事情有了新的变化,调解会议暂停,等下镇领导会亲自过来主持调解,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文丽赶紧叫过牟甜:“快去拿报纸,快去拿今天的《江州晚报》”  “啊?文姐,呃,文书记,你要报纸做什么?”  “叫你去就去啊,快去,快点。”  当看到《江州晚报》的瞬间,牟甜惊呆了,随后,文丽也惊呆了。  曹三福和马律师则是一脸焦急地在外面打着电话,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十几分钟以后,镇里的副书记刘永来了,他将文丽叫到旁边:“林书记的意思是:尽量满足张家的全部要求,赔偿问题务必做到合法合理,经得起推敲,数额上可以适当的大点,必要时可以给曹大福一方施加下压力,哦,对了,最最重要的是——你务必要做好张莲花的思想工作,绝对不能让她对我们镇政府的工作有任何的不满。记住了,这个是林书记的指示。你刚才也接到林书记的电话了吧。”  “刘书记,这,到底怎么回事?就算这个事情上了报纸,也不用您亲自来吧,这,”  “你就别问了,我得到的消息是,江州市委的何书记亲自就这个事件下了批示了,咱们北鹿市`委的关书记亲自给林书记打来电话,下了指示。批示很快就会传达到镇里。我们一定要把工作做好,绝对不能出现什么纰漏。”刘永严肃的说道。  文丽心里如同晴天霹雳般的震惊:[这个事情上报纸也就算了,怎么连江州和北鹿两级的市·委书记都惊动了?]  调解会议在镇党委副书记刘永的主持下重新召开,刘永先对死者的家属张莲花表示了深切地慰问,然后又大力地谴责了曹大福方不积极赔偿的错误态度。  曹三福和马律师一直唯唯诺诺,完全没有半句反驳,并一再得向张莲花表示道歉,态度出奇地诚恳。  他们身后助威的彪行大汉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接着,刘永态度温和地希望张莲花可以提出具体的赔偿要求。张莲花一时傻了眼了,她是希望多赔点钱,但是又怕要价太高,对方不接受,显然她完全没有明白形势的变化。  看到张莲花仓促慌乱的神情,刘永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不怕张莲花漫天要价,他就怕赔偿问题不能及时解决,无法向市里交代。  无奈之下,刘永只得让文丽帮着张莲花参谋一下。  于是,文丽完全按照司法解释上,关于人身伤害的赔偿标准,逐笔地帮张莲花列出了索赔金额。  一旁的曹三福和马律师完全没有反对,而是一脸感激地看着文丽,文丽每列出一项赔偿金额,他们都爽快地表示认同。  最后,达成调解协议。曹三福当即叫人将钱送到了工作站,当着镇领导和工作站众人的面交给张莲花。  当张莲花望着面前40万现金,她仍然不肯相信:这是真!  半个多月来,她一直苦苦追寻赔偿都毫无结果,就在刚才,她还准备签下协议接受对方的3万元赔偿,可是短短几分钟以后,事情居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态度十分强硬的曹大福马律师等人,都一个劲地道歉,并且表示:“赔偿张莲花30万,另外拿出10万作为慰问,一共40万,签订协议以后一次性付清。”  张莲花真的没有想到,事件居然解决地如此顺利,而且是整整40万赔偿款,对方爽快地一次性付清了全部的钱。  镇里领导的态度也出奇的好,一再对镇里的工作不到位表示检讨。  镇里的副书记刘永更是当着她的面保证:“以后要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镇里找我,我的办公室在三楼,你说找刘永就可以。”  看到张莲花顺利拿到了赔偿款,文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众人相继离开以后,文丽的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  “这个事情也奇怪,怎么就忽然上报纸了?那呆子怎么就碰巧把纸杯弄倒,把水洒在协议上?他是故意的?这个事情和他有关系?”  很快,文丽就笑着否定了自己荒唐的看想法:就那家伙,有这个能耐?应该是另有幕后高人在帮助张莲花吧。要说张莲花是纯粹运气好,文丽是不会相信的。  刚才,文丽也曾偷偷地询问过张莲花,“是不是找了什么关系?”张莲花说“没有”,她另外提到几天以前忽然有个自称是什么晚报的女记者找到了她,向她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没有什么回音了,她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文丽的疑惑仍然不减:要说她也曾悄悄的想过,是不是把张莲花这个事情捅到报纸上去,但是考虑到死亡赔偿纠纷一点新闻性都没有,基本上是不能上报纸的,即使上了报纸,对于赔偿的解决作用也不大,可谁想到……  那篇报道上:  [曹大福土管员的身份,抢修违章建筑。小工坠楼死亡,其妻子孤独无助索赔无路,而曹大福躲避赔偿,甚至外出旅游来躲避。]  [强烈地对比啊,一击直中要害,也难怪江`州市·委书记都下了批示,北鹿市`委书记都亲自关注事情的进展]。  文丽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这则报道,这是她第5次看这篇报道。  [针针见血,借力打力,张家背后的高人,真是不同凡响啊。]隐隐地,文丽开始崇拜起这个幕后高人。  [既圆满地解决了赔偿,又严厉地打击了曹土管的嚣张气焰,这个幕后高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曹土管以及他背后的当官亲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真是太厉害了。]  当天夜里,文丽一边听着电脑里的歌曲“真心英雄”: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  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一边在键盘里敲下了:“农村的法治困境,小农天生的弱小,只能承受较低的风险,农村的法律援助应该考虑到小农弱小的本质,降低司法的成本,以为司法解决农民纠纷提供入口。”  随后文丽又一次走神:想想张莲花四处奔走,毫无结果。甚至连自己这个工作站书记帮忙做工作,事情仍然还是毫无进展。现在居然被一篇报道解决了,并且获得了两级市`委书记的批示和关注,赔偿问题圆满解决,曹土管的嚣张气焰受到打击。  [谁是幕后高人?谁是真的英雄?]  几分仰慕,几分好奇,写在了文丽的脸上。
  曹土管事件过后,阿呆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闲。  有一天上午,阿呆正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  忽然,工作站通知全体干部紧急集合开会。  会上,文书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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