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将时抓牌时第=个抓牌人是谁?是胃在左边还是在右边那个,哪是右边那个人。

夏娃是个什么娃_小宗师
一 杨利文和苏眉杨利文没想到自己会在瓦庄过上这样的日子,回到瓦庄之前,他曾经设想过了很多种方案,怎样去打发在瓦庄无聊的时光,他想过到山沟里捉石鸡,到村后水库里洗冷水澡,甚至跑到屋后的山上望远,他就是没想到自己会在村子里打起麻将来。瓦庄和别的村子一样,只要身上的毛长全了一点的,都到山外的城里打工去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几乎成了个空村。杨利文是个急性子,他想像不出自己会和那些慢吞吞的老人坐在一起打麻将。以前他回家来过春节,偶尔陪长辈打打麻将,也会把他急得头上淌汗,他打出一张牌,喝口茶,再到外面撒了一泡热尿回来,下手的老家伙一张牌还捏在手里没出去。再加上瓦庄的那些老头子身上没有几个闲钱,一场麻将输到二十块钱就心疼得要命,再也不会打下去了,嘴里还要骂骂咧咧。杨利文想,跟这样的人打麻将有个卵子劲,不如蒙头睡大觉。可是事实上,杨利文回家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打上麻将了,并且打得很愉快。虽然,码子还是小得可怜的一块钱一把,打一天也输不了两斤肉钱,他还是打得很愉快,天天像上班一样准时。这是他一开始根本没想到的。杨利文还记得他是怎样走上瓦庄的牌桌的。那是他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刚吃过老娘烧的红芋饭,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看着日头从屋顶的亮瓦上透过来,照着泥地上升起来的灰尘,形成了一道亮柱子,几个绿头苍蝇像小飞机,一下子穿过光柱子,一下子又飞到屋梁上。瓦庄是这样死静。杨利文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老头子和老娘吃过饭就上山去了,杨利文知道自己阻挡不住他们的,其实山上种的芝麻玉米都被越来越多的野猪拱吃光了,再种也是白种,可是这种地的活也只有老年人在坚持了。他不敢一下子把他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准备让他们知道他有那么多的钱,若说出来,两个老人恐怕骇得魂都没了,那他也不得安生了,他只是淡淡地对他们说,这回回来,准备把老屋翻盖一下,带了几千块钱回来了,都是几年打工挣的。老娘一听喜得两手没地方放,她说,总算懂事了,该娶个女人好生过日子了。杨利文也就笑笑,看着老两口欢天喜地地去做事。说是要多打些黄豆芝麻,好做喜事时用。等他们走了,杨利文觉得好困,却睡不着,做什么呢?真的要上山捉石鸡?他摇摇头,透过亮瓦的日头照下来,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摇头。门口的晒场上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晚上一群山麂过山,他眯着眼睛看,大日头底下,一个女人打了把花阳伞,穿着裙子,从门前走过。杨利文睁大了眼睛,瓦庄竟还有这样穿着这样作派的女人,他望着的时候,那女人也看见他了,望着他说,是杨利文啊,你几时回来的?杨利文认出来了,是苏眉,虽然好几年没见到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特意看了看她耳朵边的黑痣,杨利文偏过头去看,那颗痣还黑在雪白的耳朵垂边,苏眉知道他在看什么似地说,我一直想把这颗痣去掉,可总是不敢。杨利文说,好好的,去什么呀,我昨天才回来,苏眉,你不是在上海么?杨利文早先就听人说苏眉在深圳那边做鸡了,他不好直接问,只好胡扯个地方。苏眉没顺着话把子走,她转动着小花伞说,打麻将去不?正好三缺一,在家里呆着好闷哪!杨利文甚至没问苏眉到哪里去打,就跟在她后面去了。杨利文跟着苏眉在日头底下走,看着苏眉的屁股在裙子里好看地晃荡着,他想起了他和苏眉念小学的时候,也常一起一前一后地走。村小在离瓦庄两里外的地方,他和苏眉一个班,苏眉就坐在他的前面,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苏眉耳垂边的那颗大黑痣,杨利文老以为那是一个黑苍蝇,总想伸手去拍。有一次,长江发大水,许多江鱼沿着河汊往山里游,瓦庄的河里也有了大鱼,那天,杨利文和苏眉一起从学校往回走,路边的小河里忽然啪嗒一声响,一道亮光一闪,杨利文尖叫道:鱼!鱼!一旁的苏眉却扑通一下跳到河里,向那条鱼扑去。苏眉扑是扑到鱼了,人却一下子被河水吞没了顶,她一冲一冲地往水面上爬,两只手扑腾着,杨利文愣了一下,醒过神后,跳下河去,抓住苏眉的衣服往上顶,水流冲着他们,冲出了几十米远,杨利文抓着苏眉不放,终于停到了一个水浅的地方,他把苏眉抱到了岸上,苏眉的裤子被水冲跑了,只剩下了一件花裤衩。她哇地一下哭了,你看了我,你这个坏蛋,你看了我。夕照下,苏眉缩着身子,泪水糊了一脸。杨利文被她一哭,也害怕了起来,他看见她的两条大腿在夕光下白得耀眼,他抓起书包,拼命地往家跑去。杨利文想到这里,偷偷地笑了,苏眉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她回过头说,你笑什么呀?杨利文看着苏眉涂得有些浓的口红,张口想说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没说,他笑笑说,没什么,没笑什么。杨利文看着苏眉的样子,心想,这个女人是把他给彻底忘了,而自己竟然还时不时会想到她呢。杨利文从河水里救出了苏眉后,苏眉虽然当时骂了他,可第二天就从家里给他带了一捧炒蚕豆,趁做广播操时没人注意,塞到了杨利文的手里,那炒蚕豆还有些余温,想必是苏眉一直捂在怀里。小学毕业了,苏眉就没念书了,杨利文到了镇上的初中,每个星期回家的路上,他总看到苏眉拎着个竹篮子,在路边的田里剜猪草,一看见他回来了,就老远地对他招着手,看他走近了,就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山芋糖,或是一把捂熟了的鸟柿子,笑笑地看着他吃。杨利文吃过后,也笑笑地看着她,然后帮她剜猪草,一边剜一边说学校里的事,直到天色黑透了,一群蚊蝇子在头上跳舞,村庄里亮起点点灯火,他们才一起回家。杨利文初中毕业去当兵了,戴上大红花的那个晚上,杨利文把苏眉叫出来,叫到村后的风水林里,在那棵粗大的枫树下,他对苏眉说,你等着我。苏眉惊慌地点点头,眼睛不敢朝他看,只是用手抠着枫树的皮,她轻声地说,我听你的。那天晚上,他们笨拙地亲吻着,杨利文亲着苏眉耳垂边的黑痣,说你这颗痣太好看了。苏眉说,你说好看那我就留着,我娘还说黑痣不好,要让人用药水点掉呢。杨利文当兵没两年,苏眉就离家打工去了,一开始还有信寄给他,可过了一年多时间,苏眉就像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信来,问她家里人,也说不知道她在哪里。春节时,杨利文回家休探亲假的时候,也没见着苏眉,不过关于苏眉在外做小姐的事却已传遍了瓦庄,听说她还带过好几个姑娘出去了,算起来,苏眉应该是瓦庄第一代到城里去做小姐的人。二 麻将麻将场子在瓦庄村后的余珍珍家里。他们去时,老光棍李光荣和余珍珍早已经把麻将牌码好了四垛,坐在桌子前等他们了。老光棍李光荣已经等不及了,拿起骰子在手里转着说,我掷头啊,一边说着,一边把骰子丢在桌上滴溜溜转,五在手。余珍珍看着杨利文,笑着说,利文在外面发财了吧,看你那衣服,穿得挺挺的,听你老娘说你要盖新房子了。杨利文说,还发呢,混个肚子饱就不错了,哪像你家兴旺啊,大老板了。余珍珍的老公兴旺出去的早,头几年打工打得裤头都没得穿,后来他在市里的公交车上当起了小偷,得了一些钱,回家拉起了一个建筑队,慢慢地当起包工头,现在在省城做工程,过年回家租了小轿车,抽的是大中华,喝的是古井贡。村里人说,兴旺是掉到了钱窝里去了。余珍珍开头几年也是跟兴旺在一起的,帮忙在工地上烧锅,后来兴旺就不让她跟他在一起了,兴旺身边又有了一个黄花闺女。他对余珍珍说,要么离婚,要么你回去,我一个月给你发一千块钱工资。余珍珍砸破了工地上的一口大锅,恨恨地回家了,回到家里,她天天早上到镇上马光头家喝一碗豆浆,吃两根油条,然后就是打麻将了。提起兴旺,余珍珍从鼻子里哼一声说,还大老板哩,大个鸡巴,两个臭钱在手上就作,总有一天要作出祸事来。杨利文听余珍珍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他抬头看看对面的苏眉,苏眉像没有听到似的,一脸认真地看着抓到手上的牌。他眼光越过她的头,看着外面,外面的日头很烈,余珍珍家门前的老樟树上,知了在一声一声地拖着长调子叫,除此之外,好像只有他们麻将牌的声音了,杨利文觉得这有点像一场梦,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张牌,并不看,而是用大拇指在牌面上摸一下,就打了出去,三万,他说。呀,你能摸出牌呀!余珍珍有些夸张地叫起来,你是个老牌鬼子。李光荣也说,幸好不打大的,要不然哪敢跟你打。杨利文说,这有什么,麻将服生手嘛,手越生牌越好。杨利文这话是说给苏眉听的,从苏眉抓牌打牌的姿势,就知道她打得不多,他说着又看着苏眉,苏眉抬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虽只一眼,杨利文明白了,苏眉是听懂了他的话的。他觉得这个牌打得有点意思了。余珍珍看看他又看看苏眉,说苏眉呀,杨利文说你牌好呢,怪不得你老赢了。余珍珍还没说完,苏眉果然又抓了一张牌,看看说,和了。说着将牌往下一倒。杨利文轻轻地笑了。从那一刻起,他就对自己说,看来,我不需要去捉石鸡洗冷水澡了,这样的小麻将打着也挺好啊。也就是从那天起,杨利文和他们几个组成了一个固定的麻将场子。三 夏娃李光荣散了上午的麻将场子,他看看余珍珍家的挂历,又到了5号了,就没有回家,直接到了镇上,他到镇信用社取钱。李光荣每个月都要去取钱,他有3万块钱放在信用社里,一到了每个月的5号,他就准时去取一百五十块钱。他算了算,一个月一百五,一年就一千八,十年才一万八,加上利息,这些钱够他用小二十年了。自己今年都六十多了,还能活到八十多不成?他把那些钱看成是一只小母鸡,让它蹲在信用社里,多多少少还能下几个蛋呢。他把利息叫作金蛋,把取钱叫作拔毛。他今天就是来拔毛的,其实,他身上还有几百块钱,是茶叶季里他摘茶叶挣的,可是,一到了日期不来取钱就像钱会跑了似的,他还是来取了。他是有一次听村里的公办老师陈玉宝说的,他们老师都是每月5号拿工资。他就定了,自己也每月5号取钱。李光荣的钱是他儿子给他赚的。儿子也不是他的亲儿子,是捡来的。李光荣早先也有个老婆,长得男人一样魁梧,一餐能吃三大碗白米饭,砍柴挑水样样不输男劳力,瓦庄的人说李光荣是娶了个好长工回来了。可是这个女人生孩子不顺,一下子怀了双胞胎,临产的时候大出血,把请来的接生婆骇得大淌汗,赶紧叫李光荣抬了担架往镇上医院送,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气。此后,李光荣就打起了光棍。后来,李光荣的姐姐看他一个人孤单,给他从外面捡了个小孩来,就养到了二十岁,也出去打工了,在建筑工地上扎钢筋,打了没一年工,儿子从四层高的楼上掉了下来,就赔了三万块钱。李光荣一手捧着儿子的骨灰盒,一手在怀里揣着三万块钱回到瓦庄,瓦庄的人特别是其他的几个老光棍眼睛红得像炭火,说李光荣他妈的哪是养儿子啊,是养钱罐子,临死了还给他换来一大把钱!李光荣取了钱,有些不想往回走,先开始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晃荡晃荡地往车站走,他才晓得自己是想到县城里去了。他和杨利文、苏眉、余珍珍打麻将时,他们三人一边打麻将一边说着大城市里的事,他虽觉得有趣,但也有些不明不白的,他只记得自己前年到儿子出事的城市,第一次坐火车,妈妈的,那火车是快,一个庄子还没看清楚,它就呼啦一下子过去了,路边的树也刮风一样刮过去了。他晓得的城市就这几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到城里看看了,好歹他现在在瓦庄也算个人物了,别的哪个老头子身上能别着三万块钱呢?真是的,北京上海去不了,县城还不能去啊,李光荣毫不犹豫,上了到县城的中巴车。到了县城,李光荣在车站边的快餐店里要了一碗馄饨,想想,又加了一瓶啤酒,喝得直嗝气。吃了喝了,他还不想回去,在县城的街上东走走西看看,城里的女人夏天穿得薄,露着大块的背和肚皮,有的只在胸前搭了一小块,让人担心一走动就会掉下来,李光荣盯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掉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想,城里女人真会妖呢。他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巷子里的店面都安了玻璃门,门上贴了粉红的纱布,从外面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里面。一条长沙发上坐着几个女娃子,脸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七仰八叉地看着门外,看见李光荣了,有女娃子就伸出一根指头向他勾勾,说来呀,来呀。李光荣先愣了一下,见那女娃子追出来了,他猛醒过来,脚板底下像抹了香油,走得飞快,回头看那女娃子又缩到玻璃门后了,他才慢下步子来。李光荣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李光荣虽没吃过猪脚,可也是听说过猪走路的,他早就听村里其他几个老光棍说过,说是县城里有一条街,那里的店说是洗头,其实都是洗男人下边的小头,一百块钱一洗。李光荣感觉自己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那些女娃子穿得比苏眉薄多了,人家说苏眉在外面就是做这事的,打麻将的时候,他也抽空看看苏眉,也没看出哪里像哪里不像。李光荣把巷子走到头了,又返回来走了一趟,有好几次他都走到玻璃门前了,那女娃子高兴地朝他笑,还撩起短裙子对他睒眼睛,李光荣一想到要一百块钱就又跑开了。李光荣准备回去的时候,在巷子口上,他看见了一个也是玻璃门的房子,有个老头子朝他笑,喊他过来看看,我这里有好东西,老人家,保你买了有好处。李光荣进去后,那个老头子神秘地对他说,老弟,想打炮吧,那些小姐可不是好东西,又费钱,搞不好还玩出一身病,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东西。老头子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盒子来,说买个夏娃吧,买了以后,可以天天抱着玩呢,跟真的一样,会发声,外国进口的。李光荣睁大了眼睛,看老头子手里的那个东西,夏娃,夏天的女娃子?李光荣想,做是做得真像,他左看看右看看问,多少钱?老头子说,八百吧,优惠价。李光荣吓了一跳,我的妈吔,比我五个月工资还多,他拔腿就要往外走。老头子一把拉住他说,别急,别急,真想买,四百,削一半吧,再不能便宜了。李光荣摸摸口袋,真有四百块呢,他看出点名堂了,他说,我只有三百,三百卖不卖?老头子看着李光荣说,你这个老家伙,便宜你了,三百就三百吧,三百就买个大姑娘。老头子一边包扎着盒子,一边色迷迷地说,这下子你晚上就不嫌被窝冷了。四 苏眉和老金杨利文走到余珍珍家时,李光荣和余珍珍都已经到了,三个人理好了牌,单等着苏眉。余珍珍家新房子里的大挂钟敲响了九下,苏眉还没来。余珍珍看着杨利文说,这个苏眉,在城里过好日子过惯了,天天早上都要睡到九十点,你说她是么子命哪,硬是有福气。她说着呵呵地笑了,笑得胸口两个奶子一送一送的。李光荣也嘿嘿笑着说,这也不稀奇,我们瓦庄的女娃子还是暗地里做,你没听说啊,隔壁的窑庄,那些女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一条街上都是窑庄的女人,他们的男人在外拉皮条,女人就负责接客,窑庄的二狗就靠这个在家里起了三层大楼房,过年回来后,又把妹子妹夫带出去了。苏眉踩着上午叫得正响的知了声,打了一顶小花伞,进来了。她一进来,余珍珍和李光荣就闭了嘴,可又像掌握了一个大秘密似的,嘴是闭了,眼睛却瞄一眼苏眉,又马上避开了,相互看看嘴角挂着笑。苏眉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背后在说她什么。苏眉就盯着他们看,眼光不躲,直看得他们慌乱地避开了,她才收回,从鼻孔里哼一声。这一招还是以前的一个要好的姐妹教她的。她说,那些男的女的要是对你好奇,你就这样,目光要冷,冷得像刀子。这样的目光果然让苏眉少受了不少人的欺侮,来夜总会的男人们,有时候占了便宜又不想给小费,苏眉就先是柔柔软软地尽那男人胡来,让男人欲罢不能了,她就会在两眼里射出两把刀子,砍向男人,大多数男人都会爽快地掏钱。因此,苏眉在那个夜总会里收入是不算少的,当然,在那里她不会叫苏眉,可能叫张梅李丽什么的。如果不是碰上那个老金,苏眉现在有可能还在那个夜总会里,白天陪自己睡觉,晚上陪别人睡觉。老金是她的常客。老金第一次来,就看中了苏眉,在包厢里,他要了啤酒,让苏眉陪他喝。苏眉很听话地陪他喝酒,然后跳舞。包厢里灯光暗暗的,老金抱紧了她。苏眉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跳着跳着,跳到墙边,要把灯熄了,可老金不愿意,老金带着醉意贴在她耳边说,小姑娘,我不要关灯,你长得真像一个人。苏眉也就算了,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可是后来,老金隔三岔五地来,来了就点苏眉的单,给的小费也大方,苏眉就好奇地问他,我真的像你的初恋情人吗?老金抱着她,摸着她的脸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初恋情人哪?苏眉在他的怀里扭着说,男人印象深的不就是初恋情人么?我说的对吧?老金就笑,把苏眉使劲地压在身下。时间长了,苏眉知道老金是个老板,老金这人也怪,他不像别的老板喜欢包个二奶养个小蜜什么的,他说,我是个爽快人,就喜欢直来直去的,包二奶多累呀,苏眉你看我这样多好,没有麻烦,我这个人就怕麻烦,做生意就够麻烦的了,还要搞个二奶来麻烦自己,真是脑瓜进水了。老金干干脆脆地来,来了就干干脆脆地干,干了就干干脆脆地掏钱走人,一个月总要来个两三次。那段时间,因为老金的带动,苏眉存折上的数字像越集越多的蚂蚁爬向了蚂蚁窝里。有天晚上,下着雨,街上的灯光在雨中迷迷离离,行人稀少,夜总会里生意清淡。苏眉坐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忽然,老金来了,老金明显喝多了,酒气冲天,他把苏眉往怀里拉,一张热烈的充满酒气的大嘴凑上来。苏眉把脸往旁边一扭,她有些恶心,她推了推老金,平常她也这样推过老金的,老金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捉她的手,可是这天晚上,老金却发怒了,老金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把苏眉打得向后一仰,差点跌倒在地上,老金指着苏眉说,臭婊子,在我面前装清纯,他妈的不照照自己,反而嫌起老子了。老金越说越生气,也不知道老金哪来那么大的气。老金一生气,苏眉就不敢生气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凑上前去,让老金动手。老金在她身上动着动着,忽然一下子吐了一大摊在她的床边。一股腐臭气味在房间里弥漫,越来越浓,像要爆炸一样。老金动了一会,就睡了过去,打起了呼噜。苏眉看着老金,他的身子还是光光的,肥胖的肚皮一鼓一鼓的,两腿之间的那个家伙缩成一个小蚯蚓。苏眉捂住嘴,打扫起来,透过窗外红红绿绿的灯光,苏眉觉得打着呼噜的老金一下子变得那样丑陋,她摸着腮帮上火辣辣的地方,尽管挨这样无缘无故的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小姐哪有不挨打的呢,可由着这个自称对你好的人来打,苏眉还是非常气愤。苏眉扫到床头的时候,看见老金的口袋里鼓鼓的,那是老金的钱包,她知道老金的钱包是进口的鳄鱼牌,里面有现金,还有银行卡,每次完事后,老金都是呵呵地笑着,从里面摸出几张塞到她的胸口。苏眉停下来,看着那个口袋,口袋洞开,像一个老鼠洞,苏眉好像听见里面小老鼠吱吱的叫声,她手往洞口伸去,捉出那个黑色的家伙,打开来,有一叠纸钞,里面的夹层有张工行的牡丹卡,苏眉看着就要把它塞回去,忽然,她看到夹层后还有个小小的通讯簿,苏眉看看,也就是一些号码,有一行细细的小字,仔细看是几个奇怪的数字,前面单写了一个“工”字。苏眉看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她想,这个老金看来和她的习惯一样,苏眉也把存折上了密码,可她怕自己记不住,就单独在本上记下了存折的密码,农行的就在前面记个“农”字,建行的前面就记个“建”字,后面才是号码。苏眉再看看老金,老金还睡得像一头过冬的熊,苏眉忽然抽出了卡和钱,放在自己的小包里,她对大堂里的领班说,客人要加点,要吃东西,她帮他去买一下,说着还对领班笑笑。苏眉奇怪自己一点也不慌张,她还在大堂前的镜子里把自己照了照。出了大堂,苏眉才狂奔起来,她找到工行的自动取款机,输进了那一串数字,果然,钞票哗哗地流淌了出来。苏眉分几处取了五万块钱后,打了个的士,赶到火车站,她算得真准,要不了一会,一列火车就会把她送回她的老家。苏眉决定在家休息半年,这是老金给她放假呢,坐在火车上,苏眉就让自己彻底把老金以及老金所在的这座城市忘得精光。和杨利文一样,苏眉对麻将场上的这点输赢是不在乎的。不过,人就是这样,只要上了牌桌,就总是想赢,赢的感觉当然好了。他们几个人中,苏眉发现,李光荣是最在乎输赢的,连输了两牌,他就坐不住了,一会子咂嘴,一会子把牌很重地砸在桌上,两手把大腿直拍,再有几牌不和,摸到了一张好牌或听了牌时,他就手脚都会发抖。余珍珍好像麻将瘾最大,她自己也说,我这个人,麻将煎水都能喝下去几大碗,但她有一样,就是话多,她一会子骂李光荣牌出错了,一会子怨苏眉牌没洗开,可是她不怎么骂杨利文。其实,杨利文玩得好,别人一出牌他就知道你要什么,和的是什么,就是这样,他还是不露声色,赢了他笑笑,输了,哪怕一上午不开一牌,他还是那样笑笑。苏眉很喜欢看杨利文淡笑的样子,杨利文的眼神里好像埋藏着许多东西,有一些无所谓,有一些懒洋洋,又有一些迷惘,像雨天的鸡找不到窝,瞪着眼看着面前的风雨不知所措。那天,苏眉的手气不好,和了前两次小牌后,就一直不和,有一牌,她几乎一上手就听牌了,可是抓了四圈,还没抓着要的那张牌,反而放炮让余珍珍和了。苏眉心情有些不爽,虽然表面上她没有表现出来,可这也实在是太背了。快要下场的时候,轮到苏眉坐庄,她也听了牌,可又是抓不着牌,桌上的牌都快抓完了,这个时候一个个都抱着自己不开牌也不要让庄家开牌的决心,牌看得很紧,苏眉只得叹气。轮到杨利文出牌了,苏眉感觉杨利文抬起眼睛看了她一下,突然就甩出了一张七条,这张七条一直没出来,苏眉刚好碰过来,再出一张,又被李光荣对上了,李光荣打出了一张,正是她要和的那张,和了!苏眉哗地推倒了手中的牌,高兴地笑着。她抬起头来,却正迎着杨利文的眼睛。一边的余珍珍叫起来,杨利文,你打的什么牌?你是把庄家救活了啊。余珍珍这样说着,眼睛却看着苏眉。苏眉马上明白了,果真是杨利文送了她一个人情,那张七条是杨利文有意放出来的。她就又看了一眼杨利文,却发现杨利文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就像有了默契一样,这一眼,让苏眉的心突然地跳了一下。再打牌时,苏眉的手和杨利文的手像两条鱼,不时会游到一块去,苏眉觉得杨利文好像是有意的。实际上以往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在牌桌上,手碰手是免不了的,就好比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夫妻身子也常常挨在一起一样,苏眉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比喻,但是有了这样的发现,他的手和她的手挨在一起时,她竟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苏眉想,夜总会里那么多次被人搂着,她也很少有这样的感觉。牌再打下去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实际上苏眉也没有具体想什么,脑子里像真空。有一下,她的牌掉到了桌子底下,她低下身子捡牌时,看到了杨利文的腿,杨利文穿着牛仔短裤,腿上长满了黑密密的汗毛,此后,她的身子就不听指挥了,她在下面用膝盖碰他,有时碰到就离开,有时碰到了就粘在一起,她有一点紧张,好几次出错了牌,被余珍珍大骂,可她一点也不生气,她只偷偷地看着杨利文,可是杨利文还是不动声色,一样地抓牌出牌。五 胡芋藤胡芋藤发现李光荣有些不正常,本来每天晚上,几个老光棍,查长江、汪富贵他们都要凑在一起扯闲白,李光荣门前有棵粗乌桕树,树根伏在地面上,成了他们的凳子,被他们的屁股磨得发亮。光棍们的晚饭都很简单,胡芋藤经常是煮一次的饭吃上两天,李光荣要讲究一点,也就是晚上摸出根酱菜,放在饭头上吃,所以天还没黑透,他们就放了饭碗,到李光荣的乌桕树下集合了,像过去生产队上工一样准时,李光荣也老早就蹲在树根下,吸着烟,等着他们。可是最近这些天,狗日的李光荣好像不欢迎他们了,在屋子里磨磨蹭蹭的,像大姑娘上轿一样不出门,惹得胡芋藤扯喉咙叫,李光荣,你在屋子里生娃呀!他才不情愿地出来,就是出来了,也是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打哈欠,让胡宇藤他们也打起哈欠来,哈欠是能传染的,于是困意就上来了,他们只好一个个歪着身子往回走。胡芋藤越来越发现李光荣不正常,他歪着头盯着李光荣看,人家说,不正常的人头上会有一层雾气罩着,胡芋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他对查长江说,狗日的李光荣好像不耐烦我们呢,你看他天天就像死了人样的,对我们不理不睬的,我们又没欠他的钱。李光荣蹲在树下的一片阴影里,好像一只老母鸡孵在鸡窝里,他头也不抬地说,天天空扯闲白有个卵子意思,还不如睡觉。胡芋藤来劲了,他嘿嘿地笑着说,一个人睡觉有个卵子意思,有本事你找个人睡睡,算你狠!李光荣挺了挺腰说,哼,那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有钱,你天天都可以干好事。汪富贵说,照这样说,你是找到人了?李光荣不做声了,只顾一个人在那里哼着戏文。胡芋藤看着李光荣的神情,心想,这家伙看样子真的找到女人了?月亮升起来了,把老光棍们的身上照得雪白的,影子黑黑的,李光荣又在催他们,月亮出来了,还不回家睡觉去,你们不睡我要睡了。李光荣说着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推开自家的木门,吱呀一声,隐进了门里。胡芋藤和查长江、汪富贵交换了一下眼色,只好也往回走。走到半路上,胡芋藤哎哟一声说,妈妈的,我晚上吃酸菜吃坏了,肚子里唱大戏了,你们先走吧,我要找个地方解决解决。胡芋藤急冲冲地跑到旁边的山芋地里,扯下了裤子,蹲了下去,嘴里哎哟哎哟地叫唤。胡芋藤撅起屁股,直起腰看看查长江和汪富贵走远了,他连忙提上裤子,掉头往李光荣家跑。李光荣的屋子里亮出一点昏黄的光,胡芋藤踮起脚从窗缝往里看。李光荣正在床上光着屁股,一下一下地拱着,干着好事呢。胡芋藤把大门拍得打雷一样,等李光荣把门开了,他一下子冲到李光荣的床上,一掀被子,他吓了一跳,一个小女娃娃正对他笑,胡芋藤揉揉眼睛,摸摸小女娃娃,他对李光荣说,原来你天天搂着这个睡好觉啊。李光荣恼怒地说,我花钱买的,买来陪我睡觉的,这个城里人叫它夏娃,你懂不?看你眼睛瞪得像个牛卵子。他说着上前去用被子盖起女娃娃。胡芋藤拉着李光荣的手说,给我用用好不?给我用用吧。李光荣摇摇头说,那不行,怎么能给你用呢?我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胡芋藤赌气地说,我付钱行不,我付钱还不行哪?李光荣看了看胡芋藤,拎起夏娃,说那就给你用一次,一次十块钱。胡芋藤大声说,十块,你抢钱哟,五块,最多五块。十块,少一块都不行。胡芋藤说,李光荣你不讲良心,那年你在山上做事被土棒蛇咬了,还是我驮了你下山,十几里路我一肩没歇。李光荣跺跺脚说,就按你说的,五块,可不准带回家,就在我这里用。胡芋藤咧了嘴说,那你先出去,让我用好了,你再进来。李光荣接了五块钱,掩了门,蹲在门外树根下的一片阴影里,听见胡芋藤呼哧呼哧的声音。他对屋里喊,胡芋藤,你他妈的轻点哟。六 采香菇和年历画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一早天却晴了,四个人的牌场照常开张。打了一会,李光荣哈欠连天,余珍珍问他,你是不是吃了瞌睡药了,这几天天天这样子,惹得我牌都没打好。李光荣打出一张二万,嘴里带着一点猥亵的腔调说,哦,你问我打哈欠啊,那帮老光棍们天天晚上呆在我家里不走。余珍珍笑得两个奶子一耸一耸,老光棍们在一起玩什么呢,不会是玩同性恋吧。说着她一个人笑起来,打出了一张一条,还大声叫:一根棍子。李光荣也跟着嘿嘿地笑。苏眉皱起了眉头,她看看屋外,说昨晚上雨真大啊,我妈说后山上肯定能捡到香菇,珍珍姐,我们等下捡香菇去好不?苏眉嘴里这样说着,眼睛却瞄了一眼杨利文。李光荣说,香菇有什么捡头啊,那东西老费油了,还要把油烧它,吃到肚里又刮油。余珍珍迟疑着,她看看杨利文,杨利文轻轻一笑说,那你们要带我一个,我反正闲着没事。听杨利文这样说,余珍珍欢天喜地起来,她说,干脆现在就去吧,到了下午天就太热了。苏眉听了这话,又斜了一眼杨利文,在嘴角不易察觉地笑了一笑,杨利文也回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李光荣叫着说,那怎么行,现在就散,还没轮到我坐庄呢。余珍珍说,不就才输几块钱么,明天让你先坐庄,好吧。连麻将牌都没收拢,他们就往后山去了。后山的深山洼里,原先有浙江人承包了山场,砍了成片的枫树,然后在枫树上点下香菇菌种,就成了枫木野生香菇,价钱卖得很贵,后来因为要保护阔叶林,枫树不给砍了,浙江佬才离开了,但遗留下的枫树段子,每到雨后,都会长出一些大大小小伞样的菇子来,村里的大小孩子都提了竹篮子,蜂子一样嗡了去采。杨利文过去也经常到后山捡香菇,可他没想到,现在通往洼里的山路已经被茅草遮了起来,只隐约看到了一点路引子,杨利文只得在前面用身子趟路,两旁的树上,知了叫得起劲,杨利文看着身后紧跟着的余珍珍和苏眉,两个人都走得气喘吁吁。到了香菇洼里,果真发现枫树段子上结了些香菇,余珍珍说,我们还是分头采吧,不要挤在一块。她说着,直冲杨利文眨眼睛。杨利文好像没看到一样,只说也好也好。三个人分作了三个方向,密密的树木很快淹没了他们的身影,看到苏眉走远了,余珍珍像一个游泳的人一样,划着身体两边的灌木枝,向杨利文所在的方向游去,杨利文,杨利文,她轻轻地喊道,可是,杨利文就像一只知了飞走了,找不到一点踪影,余珍珍气恼地扔下竹篮子,坐到枫树段子上,她一点也不想采香菇了。其实,这个时候,杨利文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听到了余珍珍的喊声,悄悄地蹲下身子,穿行在枫树椴子间,他看见另一条沟边,苏眉正走走停停。杨利文把一把香菇扔在苏眉的篮子里时,苏眉看了他一眼,好像早知道他会跟过来,她笑着说,你不给余珍珍采去呀,人家正等着你呢。杨利文看着苏眉,不说话,却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捧起来,像捧着一手窝水,捧到自己的胸前。苏眉想挣扎,手却动不了。杨利文见她不动了,就一下子把苏眉整个地抱了起来,他说,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苏眉闭了眼,点了点头,轻声地说,你呢,你也是早就想跟我好了吧?杨利文没回答苏眉,他们的嘴唇粘合在一起。杨利文看看四周,他发现了早先香菇佬看守香菇时搭建的小木棚子,他抱起苏眉,进了小木棚子里,棚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了,有一股陈年的霉味,这光线和气味,让他们觉得走进了一个梦里,他们突然疯狂了起来,苏眉甚至叫出了声音。结束了以后,苏眉还将头埋在杨利文的怀里,杨利文把她推开了,苏眉发现杨利文又像先前一样的不动声色了,他好像对这个小木棚子感兴趣,围着小木棚子转了好几转,苏眉说,你别转,把我头都转晕了。杨利文说,这真是个好地方,你看这后边还有香菇佬搭的小锅灶呢,连铁锅都是现成的。苏眉笑着说,你也想到这来住啊?杨利文没再理会苏眉,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在树叶的阴影里,像一朵褐色的香菇。苏眉不知道杨利文怎么了,她上前拉住杨利文的手,说,快走,那边余珍珍在喊了。杨利文说,你先走,我在这里呆一会子。苏眉以为杨利文是怕余珍珍看出来了,就拎起篮子往沟上走,她看见杨利文还是盯着小木棚子,一动不动。到天黑尽了,蚊蝇子像一团乱麻缠在杨利文的面前,他才摸着黑,一个人从香菇洼里回到家。一回家,他就往自己的那张破床上一躺,他感到比在部队里长途拉练还要累。他把两手交叉在额头上,两眼虚虚地看着昏黄的房间。在暗淡光影的照射下,杨利文把头转向床对面的泥墙上,那里贴着一张年历画,画的下半部是十二个月的日子,上面却印着一张大大的一百元纸币,那个伟人正默默看着他。杨利文记起这张年历画还是三年前的腊月二十八,他回家过年时在镇上买的。那天,他也是睡在床上,他不想出去,从部队退伍回来,他就出门打工,可打了五年,他还是一年带不了一千块钱回家,看着破旧的泥房子在寒风里扑簌簌地往下落沙子,他就有些羞愧。走出家门之前,他还对老父亲和老娘说过大话,三年起个新楼房,像兴旺家一样大的。是老娘喊他起来的,让他去镇上买点年货回来,还从棉袄里面的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袋,打开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钱,数出一点钱递给他。他只好低了头往镇上走,买了瓜子、糖果、鞭炮等,路过一个春联摊子,他一眼看见了那张年历画,看着被放大了的钞票,他马上买了一张,回家贴在自己小床的对面。奶奶的,我要挣到钱,他对自己说。那一年的春节,他天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呆着,看着那张大钞,看的时间长了,他发现那100数字中的俩圆圈,就像一双猫头鹰的眼睛,不断地放大放大,直勾勾地看着他,把他看得头昏眼花。那年过年,他初四就走了,以前的战友张立新对他说,你到我这来,我保你一年就翻了身,比你在工地上一月挣那几百块钱强到天上去了,你那点钱不够我洗个澡的。在张立新那里,他第一次就分到了一千块钱。张立新天天带他喝酒、泡澡、唱歌,他第一次知道,泡一次澡真的要几百元,牛奶浴、人参浴、土耳其盐浴,泡过之后照例有一排穿得只有几根纱的女人站在那里等他们挑选。杨利文不知道张立新从哪里挣那么多钱,问他,这个当年班上训练成绩最差的小兵总是对他说,钱啊,太好挣了,就看你肯不肯弯腰捡。玩了二十多天,有天,张立新喊他说,捡钱去。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他就被张立新带到一个写字楼,张立新让他在外面站着,他自己带了几个人,抽出了身上的刀子,冲进一家公司,噼噼啪啪一阵响,他们见什么砸什么,里面一片混乱,几分钟时间,张立新打一个口哨,一伙人又拔腿向外冲,杨利文也被带着上了车,七拐八拐,到了郊区一个小饭店,一伙人下了车,便在店里喝酒、猜拳、唱歌、说黄话,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喝了酒,唱了歌,张立新把一个红包塞到了杨利文的手上,说这是你今天出工的钱。杨利文说,我可什么也没做啊。张立新像不认识他似的,瞪着眼生气地说,这是什么话,老战友,你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杨利文不好再说什么,他借上厕所的机会打开红包一看,整整有十张百元大钞,他还没动手,就分到了原来一年才能攒下的钱。他好像看到了贴在瓦庄家里土墙上的那张大年历画,那上面两只猫头鹰眼盯得他热血沸腾,杨利文眼睛一闭,去他妈的,不管了。杨利文赚到十万了,到底当过部队的侦察兵,他做事冷静利索,还从没有失过手,包括接最后一次大单子。张立新找到他说,这是个大生意,一单二十万。杨利文想了半天说,做,做完这个我就再也不做了,我要回家盖房子,盖个全村最高最大的房子。为了这桩生意成功,张立新给他弄了一支手枪,杨利文在部队是神枪手,但为了重新适应,张立新还带他去了射击训练场,打了一个星期的移动靶子。做那件事也是在一个雨夜。雨夜总是适宜这种行动的。大雨滂沱,车上的刮雨器急促地左右摇摆,那一刹,杨利文的心里也摇摆着,他握枪的手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粒。但还没容他再想什么,他的手机响了。先到了楼上的张立新发出了动手的信号。走上茶艺馆的厅堂里,杨利文反而平静了,他一手插在怀里,握着手枪,一手插在裤袋子里,他问服务员,九龙厅在哪里?服务小姐穿着开衩很高的旗袍,领着杨利文走到包间前,门开了,杨利文一眼看见了坐在中间位置上一个头顶光光的老头,穿紫黑色上衣,打红色领带,一切与张立新提供的相符,杨利文甚至还冲老头儿笑了一下,他飞快地抽出枪,打了一枪,又打了一枪,他还记得张立新说过东家的要求,必须致死才能得到那笔钱。随后,他边撤退边打灭了大厅里的灯光,钻进了早停在路边的车里。刮雨器刷刷地刮着,大雨像泪水,哭个不停,刮去了还有,刮去了还有。杨利文干完了事后,一点都没想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他只是感觉到了老家瓦庄的那张年历画上,百元大钞票样上的那两只猫头鹰眼,一只眼冷冰冰的,另一只眼又火辣辣的,交替着看着他。也就在这个雨夜,杨利文不知道,另一个城市的大雨中,他的小学同学苏眉已经带着一包钱坐上了回瓦庄的火车了。而他,因为还要听听风声,在跑到另外一个城市住了半个月后,见一切平稳,才小心地回到瓦庄。七 月亮地杨利文很费了一番脑筋,最后决定把那二十万元钱塞在他房间那张年历画的后面,年历画后头本来是一个用木板隔出的空隔档,放茶杯茶壶的,杨利文用木板仔细封好了,将那一包钱用塑料袋捆好,塞了进去。没事时,他就躺在床上看着那张年历画,看那两只猫头鹰眼。吃过晚饭后,杨利文关了灯,躺在床上。瓦庄人本来睡觉就早,何况现在村子里又尽是老人小孩子,不少人家空了巢,冷清得像个冰窖,吃了晚饭,没得事做,还不如早点上床。月亮升起来了,从木窗子里照进来,杨利文睡不着,他爬起来,开了门,往外走。走到院子外,他看了一眼家里的木门上,去年贴的对联还保留着,一边是“发扬勤劳俭朴作风”,一边是“继承清白传家祖训”。这还是他太爷爷留下来的话,听说他太爷爷是个私塾先生,太爷爷去世后,他们家年年都让人写这两句对联。杨利文看了一会,往村后走,村子里静静的,偶尔有对面山林里苦哇鸟的叫声,苦哇,苦哇。他掏出手机,拨了苏眉的手机,听到三下响后,他就摁停了。他走到苏眉家的门前,站在她家围墙边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苏眉轻轻地打开门,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身后,一下子奔跑过来,奔向那一块阴影。他们不说话,脚步却一致地向村后的山上走去。月亮把山林照得清清楚楚,连茅草上的叶脉都看得出条条,月亮也把叶片的绿色加深了,像一片片透明的琥珀。走到了那天捡香菇的木棚子里,林子里更静了,苏眉看看月亮说,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月亮底下玩倒米汤的游戏。杨利文说,怎么不记得,我们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牵着手,嘴里念着,米汤米汤钵钵,你吃大钵,我吃小钵,我俩换个钵钵。苏眉也跟着念,她牵起杨利文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念着米汤米汤钵钵,一边念,一边摇晃着身子,咯咯咯地笑。杨利文看着苏眉,他猛地一下子抱起苏眉,苏眉的衣服水一样滑到了脚下,白白的身子在月亮下显得更白。你像月亮一样,杨利文贴着苏眉的耳边说。苏眉紧紧地抱着杨利文,牵着他的手摸着耳垂边的那颗大黑痣。杨利文亲着那颗大黑痣,把苏眉放倒在木棚子里的一堆松软的草上,苏眉说,怪不得,你那天白天里把这里看得那样仔细呢。杨利文没有说话,只是用劲地在苏眉的胸前捏了一把,算是应答。苏眉忽然说,你真是要回家做房子啊。杨利文说,是呀,要不然放着钱不挣回家做什么?苏眉推开杨利文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骗人,你骗得过别人骗不了我。杨利文说,怎么了,我做么事要骗人呢?苏眉哼了一声,你回家这么些天了,也不去买材料,也不去办地基,你哄鬼哩。杨利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你还真关心我哩。苏眉拉起杨利文的手,说别看你打牌平平静静的,可你脸上始终有心事的样子,你骗不了我,你心里有事。杨利文不说话,他像头小牯牛,埋头在苏眉的身上动着,苏眉闭着眼,她感觉月亮从木棚顶上的草缝里漏下来,落雨一样落在身上,凉凉的。她忽然哭了起来,杨利文说你哭什么?你真要知道我就跟你说了吧,我怕说了会吓着你。苏眉捂着杨利文的嘴说,我不要你说了,你肯定听余珍珍说了吧,余珍珍对你说过我在城里是做什么的吧。杨利文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说,城里的事就不说了吧,现在我们又不在城里,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苏眉泪眼婆娑,她捏住了杨利文的下面,她说,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我要你,我现在就要。胡芋藤和查长江坐在李光荣家的乌桕树根上,他俩没有心思像以前一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他们直勾勾地看着李光荣屋子里的灯光,听着汪富贵在屋子里弄出的声音。胡芋藤说,真是越有越挣,李光荣这狗日的都有好几万块钱的存款了,还死要钱,给我们用个塑料女人还要钱。查长江说,是的,这家伙良心叫狗吃了,按道理,你胡芋藤还救过他啊,不是你,他那几根骨头早就成了灰渣子了,他还收你的钱。胡芋藤拍拍大腿说,我们要还价,最多两块一次,超过两块,老子要再找条土棒蛇咬死他。查长江连连点着头说,两块,只值到两块,又不是金子做的银子铸的。汪富贵佝着腰出来了,胡芋藤问,钱付了?汪富贵说,付了,狗日的李光荣非要先付钱。付了五块?胡芋藤张开了五个手指问。汪富贵点点头,我只用了五分钟,妈妈的,一块钱一分钟,太贵了。李光荣在屋里喊,胡芋藤,你还不进来啊,轮到你快活了。胡芋藤说,你出来,我们三个有话跟你说。李光荣说,咦,怪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还要我出来,真是的。他说着,一摇一摇地出来了。胡芋藤说,李光荣,你这家伙心太黑了,非要五块,我们只能出两块。李光荣急得脖子上一根筋硬得像筷子,他说,五块还贵啊,你去问问那些在外头开洗头房的,一次不都是好几百块。两块,两块我几时才收得回成本?查长江说,洗头房里可都是活生生的大姑娘,你这个呢,话都没得一句。李光荣说,反正我要五块,你们要是不干就算了,不干我留着自己玩。胡芋藤说,李光荣,你真的不降价?李光荣头一扭说,就是不降,少一分也不行。胡芋藤拉起查长江说,走,我们不干了。胡芋藤气呼呼地回头对李光荣说,狗日的,你等着,你不降啊,你要倒血霉了!八 刘公安镇派出所的刘警官一早上起来,心里就窝着火,他洗完脸后,就拎着一只白面狸,让厨房里烧饭的老王把它剥剥皮,红烧了,再加点花椒、大蒜、生姜、八角,用炭炉子锅煨着,中午用来下酒。白面狸这些年都不大见得着了,好不容易用猎弓弄到一只,也被当成稀罕的东西送到镇食堂里去,孝敬从县里市里下来的领导,老王看见这么大一只白面狸,嘴里啧啧着,刘公安,你的面子比脸盆还大,现在还能吃到这个稀罕的东西。这个镇上的人只要碰到派出所的人都叫他们公安,刘警官刚来镇上时还纠正纠正,可前头纠正了,后头张嘴又冒出来了,最后,他也只好认了,刘公安就是他,他就是刘公安。刘警官没理会老王的话,气呼呼地走到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对这个地方也对自己失望极了。他本来是县刑警队的,有年夏天,县城里出了一起绑架案,歹徒拿着刀子对着被绑架的人,眼看就要撕票了,局长急得头上迸出一粒粒的黄豆汗,刘警官灵机一动,一把抓住身旁一个卖西瓜的,换了他的衣服,戴了他的帽子,推着一车西瓜跌跌撞撞地向歹徒走去,歹徒愣了一下,没等他回过神,刘警官已经从他的侧面扑上去,夺过刀子,成功解救了人质。刘警官一举成名,马上被任命为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局长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小伙子,好好干,回头再给你挪个更能发挥作用的位置。刘警官心里估猜着局长可能要把他调到城区最肥的所里去搞个所长干干,那些日子,刘警官春风得意,天天带着队里的兄弟们喝酒。有一天,他出去办案,中午酒喝得太多,就睡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直到下午三点人还没醒过神来。偏偏这天城西又出了个小案子,一伙小混混在街上打起来了,本来也没刑警大队的什么事,可刘警官脑袋发热,他抓起枪就冲了出去,他要去教训教训这帮小混混。他赶去的时候,小混混们打得正火热,他大喝一声,都住手!但没一个人听他的,这跟他预想中的场景差别太大,刘警官一生气,掏出手枪啪地就一枪,枪响了,他的魂也吓没了,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小混混们一个影子也没了,一个老农正瘫在地上,双手抱着腿说,哎哟,哎哟,枪子进骨头了,枪子进骨头了。这事让刘警官损失了两万多块钱不算,还差点丢了公职,好说歹说,总算保住了警察帽子,只是一下子被发配到这个小镇上当起了普通民警。刘警官的老婆长得漂亮,这一点以前是他的资本,可是自从到了小镇上后,将漂亮老婆丢在县城里,这就成了他的心病,他十天半个月回不去一次,他在这里守空房的时候,说不定那些过去打他老婆主意的人已经上手了呢。刘警官还有一点不爽,就是派出所的事越来越难办了,前两年还有个偷鸡摸狗的案子不时在手头上转转,抓住了小毛贼们,多少还能罚上两个小钱,也够派出所的兄弟们吃吃饭喝喝酒了,可是这两年,打工出去的人太多了,村子里鸡呀鸭呀的丢个不停,老头老太们干脆什么也不养,村子差不多空了。小偷也进了城。就什么案子也没有,也就什么收入都没有了,派出所的那台老掉牙的吉普车因为买不起油也趴在院子里睡大觉。这样的警官还当个卵子劲。刘警官决定要想办法调回县城去。他想来想去想起了一个老同学,已经当上了市里一个局的一把手了,他没钱送,就托人搞了一只白面狸,装在袋子里赶到了市里。见到老同学了,老同学很忙,直到下班才接见了他,还没说话就带他到了酒店里,上了很多菜,喝得晕晕乎乎的,刘警官就把自己的事跟老同学说了,老同学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尽力。等宴会结束,刘警官将白面狸交到老同学的手上,老同学连连摆手,说我天天在饭店吃那些野味,嘴都吃木了。老同学说什么也不收,脸色也明显淡了下来。刘警官这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连夜就带着那只白面狸回到了镇上,妈妈的,我给自己吃还不行啊,我就自己吃一回。白面狸的肉就是香,厨房里的香气一阵阵地飘到办公室里,刘警官心里的火气小了一点。他想到镇上去转转,转一圈回来就吃白面狸。他刚要出去,门口就进来一个老头子,老头上来就说,刘公安,刘公安,我是瓦庄的,不得了啦,有人做坏事了。刘警官皱起了眉头说,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我大名叫胡月庭,他们都叫我胡芋藤,我特来报告刘公安,有人卖淫。刘警官笑着说,卖淫,卖淫卖到了瓦庄?瓦庄除了几个老头老太小娃娃,连发情的狗都没有一只,卖给哪个呢?你不信啊,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刘警官一惊说,真有这事?是哪个?李光荣,是李光荣那狗日的,他专门买了个夏娃。刘警官觉得夏娃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说,你慢慢说,你说你都看到他怎么卖淫了。刘警官听完胡芋藤啰啰嗦嗦的一大堆话,总算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心想,几个老光棍们还真是有劲。他一边笑一边说,你先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你知道了还不去抓他啊,赶快去啊。胡芋藤说。刘警官有些不耐烦了,他又闻到了白面狸的香味了,他挥挥手让胡芋藤离开。手挥到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他说,你说的那个李光荣是不是儿子死了,被赔了三万块钱的那个老头子?就是的,就是他,狗日的哪是养儿子啊是养个钱罐子,死了还给他挣到一笔钱。刘警官的眼睛里放出光来,这事是要管,这还了得,你先走,先不要走露了风声,我随后就到。你放心,刘公安,我好歹也当过民兵的,李光荣白天都在余珍珍家打麻将,你要去抓他就直接到余珍珍家去。胡芋藤走到门外又添了一句。九 跑啊跑余珍珍今天的手气不太好,打了三圈竟一把没和牌,有一把好不容易听了牌,而且是中间张数,三六九条全开,她满怀信心地摸了一张又一张,等对面的李光荣打出了一张九条,她兴奋地叫了一声和了,却不料被上家的苏眉抢先把牌推倒了,单吊九条,苏眉说。余珍珍唉声叹气,把麻将牌往桌上一砸说,真是人倒霉连牌都欺侮人啊。苏眉说,哎哟,我不知道你也开这个,要不我就不和了。余珍珍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可不敢啊,你答应了,杨利文也不答应啊,她转过脸对杨利文说,是不是啊?杨利文还是淡淡地一笑,说那是老李的事,他要放水我也没法子啊。余珍珍提高嗓门说,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苏眉赶紧码起牌说,换风,换风,换了位置肯定牌气不一样了。李光荣说,我牌风才好一点点,你们又要换风啊,该咋换咋换嘛。他们在牌桌上面吵得热闹,桌子底下,苏眉和杨利文的腿紧挨在一起,你碰我我碰你,走动得热闹。杨利文抬眼看看苏眉,目光穿过她的头发,看到屋外的大日头底下,院墙上的草,院子里的树,都像被镀上了一层铜水,明晃晃的。这时,开过来了一辆轰隆隆浑身作响的摩托车,车上的人大热天却还戴着一顶帽子,摩托车开近了,并且还是往余珍珍家的院子里开过来。杨利文想起第一次到余珍珍家来打麻将,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大日头的日子,那天,余珍珍家门前的老樟树上,知了在一声一声地拖着长调子叫,除此之外,只有他们麻将牌扣在桌上“啪嗒”的声音,他当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现在,他觉得这又像是另一场梦,他不知道那天是梦,还是现在是梦,还是今天的梦走进了那天的梦里。杨利文迷迷瞪瞪地看清了那人的帽子,看清了那人的脸,那人下了车,向屋子里走来,他大概在太阳底下呆的时间长了,进了屋里,眼睛还不太适应,不停地眨着眼皮子。杨利文忽地站了起来,他掀起麻将桌子,哗啦,麻将牌雨一样飞溅,紧跟着,杨利文也飞了出去,他一下子把那个进来的人扑到在地,拳头猛地砸下去,那个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在地上。李光荣和余珍珍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李光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说,刘公安,是刘公安,他对余珍珍说,我们打这么小的子也不能叫赌博啊。李光荣一边说着,一边抖抖索索地伸手把桌上的钱抓到口袋里。杨利文没有停顿,他回头看了一眼苏眉,拔脚飞奔起来,在正午的日头下,他飞奔的脚步带起一缕缕尘土,一直跑进了瓦庄的后山上。苏眉跌倒在屋里地上,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张麻将牌,她想站起来,可两条腿抖个不停,她趴在地上哭叫着说,谁叫老金打我,他不打我我也不会那样做的。责任编辑倪和平提醒您本文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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