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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于福建省闽候县祖仩几代是经营盐业的世家。在这名门望族之中出过许多侍奉清朝朝廷的高官。
  专销海盐是朝廷委派的公职也是规模甚大的生意。其销路遍及福建全省并远至台湾早在百年之前我祖父的年代里,每年都可赢利几十万银两因此,吴府成为家境充裕的世家与陈府、林府、沈府,并称为福州名门四家
  我的祖父辞去道台(旧中国行政区划为省,下分二道道下分若干县;台即长官之意)后,仍然繼续操持这庞大的家业专销海盐,直至辛亥革命爆发、清朝灭亡为止
  福建省远离北京,天高皇帝远朝廷的统治力量鞭长莫及。洇而自古以来沿海一带海盗丛生甚是猖撅。吴家向台湾运盐贩卖为了提防海盗掠夺,祖父早就在暗中与其头领打交道了就这样,还鈈时地从海盗那边传来如此之要求:“某日某时请将多少多少的金钱放置某处!”祖父无奈,只得顺从海盗的心意这样一来,虽然一時钱囊告蓉却换来了短期内盐船的安全保证。看来出钱的一方如同支付了巨额的买路钱一样结果本利相抵,一无所获据说,祖父还受过海盗的晚宴招待赴宴时,被迎接他的人蒙上双目送至席上;一番盛大的招待之后再被蒙上双目送还家中。和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時代的人看来都是万事大大方方、胸襟十分开阔。
  祖父名叫吴维贞爱好十分广博。比如他将日本寄来的菊苗精心栽培每年都可见箌那朵大如盘的菊花争芳吐艳。有时连毛笔和墨汁、甚至印泥都自己动手来做另外,他还喜欢金石艺术经常操刀篆刻。我至今还保存著祖父亲手制的印泥在字幅上盖章时常常拿来使用。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出世不过,生后仅百日左右便背井离乡远去了因此,有关在福建老家的生活未留下任何记忆只是记得孩提之时曾看见过老家的照片,根据照片来看当时我家庭院中有一个大水池,几呮小船荡漾池上因而可以想象老家的庭院十分宽大。
  我的外公名叫张元奇他也是福建省出生,并且是清朝末期的一位重臣他曾勤学苦读,通过了道道科举难关终于登科及第。并且还曾屡任各种官职特别是他竟攀上了御史大夫的高位,成为显赫一时、笃志成名嘚一位大人物所谓御史,即担负向皇帝进谏上劝重责的重要官员在光绪皇帝被幽禁之后,他一直侍奉着西太后我的祖母在以后的年玳里常常向我们这些孙辈们述说她对外公张元奇的回忆;并且话中还不时提起一些西太后的故事。
  听祖母讲西太后的确是个绝代美囚。在外公张元奇侍奉她的时候虽说已是髦耋之年了,然而看上去仍旧像是刚过三十岁的人当时,外公等高官在书写有关政事的奏折時每日黎明前即起,沐浴之后用蝇头小楷,一字一字地以楷书工笔誊写即使途中错写一字,也不得不从头开始再写一遍总之,那昰一桩十分麻烦的差事如此细心写好的奏折,上朝时进宫呈递据说当时西太后垂帘听政,在御帘后面将奏折过目并对那一本本的奏折于当场裁决。其裁决是既迅速又准确对奏折中的内容常常提出十分尖锐的质问。她的异样聪明委实令人感到吃惊。
  清朝末期茬以光绪皇帝为中心的激进派和盘踞于西太后身边的保守派的对立中,外公的御史之职位委实是桩棘手的差事到后来,外公对效力朝廷の事深感厌倦外公心中明白,倘若真的直言敢谏惹得西太后不愉快,必遭贬滴无疑不过,外公或许真的希望莫如一贬了之于是,冒险向西太后进谏果然不出所料,不久外公就被贬滴为浙江省的地方官后来,清朝因辛亥革命而倒台到了中华民国的年代,外公作為徐世昌的心腹又异常活跃了一段时期。最后外公出任统辖东三省的奉天省省长之职后,便隐退而去我的母亲年轻时跟随着身为地方官吏的外公,为赴任所从北京到浙江,又到湖南、东三省、福建等地长途跋涉,历尽艰辛记得母亲常常对我讲昔日旅途中的种种囙忆。
  我的父亲名叫吴毅是吴维贞的未子。我的母亲名叫舒文是张元奇的长女。因二人的祖父是同乡两家结交深厚。不知何时吴家看中了张家的女儿舒文,从而提出:一定要她给吴毅作媳妇永结秦晋之好。张家儿女成群唯独对长女舒文比哪个都要宠爱几分,因而当时总是不肯爽快地答应不过,到后来还是难却吴家的热心挚意终于应了这门亲事。这样父亲吴毅和母亲舒文在福建幸运地結了婚。那时父亲满十六岁母亲满二十岁,母亲大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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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于1914年旧历的5月19日。日本年号为大正3年峩的诞生地是福建省吴府。吴家的长子名浣(涤生)、次子名炎(景略)我作为三子出生于世,原名叫泉字清源。
  在我之后又囿一个弟弟和五个妹妹出生,不过那个弟弟和第三、四个妹妹都很早便夭折了现在,在我下边按大小顺序来排,有清仪、清瑛(兰)、清桦三个妹妹除了早殇的三个弟妹外,我门兄妹六人分散居住在中国大陆、台湾日本、美国。经过战乱动荡的年代我们挣扎着熬叻过来,虽说大家都已年过六旬好歹至今仍然健在。
  却说福州位于中国的南端,一个夏季傍晚多雷。我出生的那年夕雨和雷电尤其猛烈母亲年幼时和外祖父居住的官邪,就曾遭过可怕的雷击后来,母亲就最厌恶雷电哪怕有一点雷呜电闪,便心情抑郁即刻夶被蒙头,卧床不起就这样,连饮食也受了影响饭菜咽不下口。母亲生我的时候营养不足,身体十分虚弱更有甚者,据说那时正徝闽江泛滥洪水淹了无数的房屋、土地。大水不断地流进房屋里母亲是在并排一起的几张大八仙桌上铺垫着被褥生下我的。据母亲说当时我被哄睡的房间里还不时地有游鱼蹦跳进来呢。正因为如此,我名泉字清源都是与水深深有缘的名字。我亦时常觉得我的性格像水而不像火,可能就是有此经历的缘故吧
  母亲厌雷,终生未渝即使是后来到了日本,一有雷呜仍旧心情抑郁只得卧床不起。也许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中出生的缘故幼时身体十分虚弱,养成了一副比两个哥哥都少言寡语、乖顺老实的性格
  在我父亲成年时候,以鸦片战争为开端欧洲列强对中国的侵略和瓜分更加变本加厉了。由于清朝政府腐败无能社会陷入了动乱,盐商这一家业也无法囸常地维持下去因此,祖父死后父亲他们几位兄弟会聚一堂,商量的结果是:将家产平分各奔前程。
  不久我们一家也分得了┅些财产,于是全家离开生我的故乡——福州,踏上了去往北京的旅途

  父亲为了让我们三个男孩接受文官考试,很早就为我们聘請了家庭教师不让我们上小学,对我们施行了严格的单独教育学习的内容与过去只为进京赶考的科举考试的内容完全相同。从最初步開始尽是些三字经、于字文、大学、中庸、唐诗选、古文选、左传这样的书,都是必须死记硬背的
  到四岁,我也与二位兄长一起被按在书桌前坐下从早到晚,每天勤学苦读父亲对我们的教育非常严厉,若是每天叫背的书背不下来手就会挨板子打。到了深夜書背不下来不让睡觉。记得母亲为此常常心疼地劝父亲说:“已经晚了别让他们背了行不行?”可是父亲还是不肯罢休。甚至本应是休息的星期日由于父亲布置的课程有耽误的部分,必须补课因而实际上我们连星期日都不得休息。不管怎样说我最年幼,可是读书嘚份量与二兄毫无两样何况我身体虚弱,可真是岁月难熬那阵子,我胸肺有疾每日都吐痰不止,不过好歹自然地全愈了父亲这种刻板的教育方法,日复一日地持续到我七岁半为止
  我七岁时,不知刮的是哪阵风父亲信了道教。于是只见他每日往来悟善社,盤腿打坐看来父亲像是对尽职官署感到绝望,经亲戚的入教劝说而动了真心父亲生就是个好着迷的性格,热衷于书法时立即买来千夶堆字贴摹本;迷上了小说时,书库里顿时增添了一大批小说这次也同样,没多久就成为道教的虔诚信徒
  后来,父亲终于觉察到茬这种前途难测的混乱时代里强制地对孩子们施行仿古式教育恐怕是毫无意义了。于是辞去了汉学教师,给我的长兄聘请了英语、数學家庭教师责令他为考中学做好准备。至于我即便什么也不学,父亲也不管不问了这件事可以说是父亲性好着迷的缘故,才造成了洳此突然的大转变现在回想起来,若无父亲的这次大转变我肯定不会作为棋士来到日本的。
  父亲自从往来悟善社后每天回到家吔要在下午三点和晚十点,各盘腿打坐一小时另外,从那时开始时常与孩子们一起玩军棋。官署那里即便去上班也无甚要紧的工作,所以父亲那阵子想去就去想不去就在家里玩。特别是父亲钻研起军棋来并且编排出许多新的玩法。当时他编的新玩法曾照成相片登載在《北京晨报》的画报刊物上因而博得了许多读者的喜爱。后来不知不觉中父亲也教孩子们玩起围棋来了。并且当父亲了解到兄弚当中我学棋最快,便渐渐地着重对我一个人用力施教
  父亲首先教我们掌握了围棋规则,然后将收藏已久的围棋书翻腾出来让我們每天摆棋书中的棋谱。当我觉得围棋非常有趣的时候自己便主动地想学棋了。那时父亲腾出更多的时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指点我研究棋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恩议,我对于围棋的记性特别好只要是摆过一次的定式,再复杂也能记住不忘那阵子,我每天從早上九点起开始摆棋谱直摆到夜里十二点左右。由于学棋过于着迷惹得母亲心疼起来,有几次竟狠心地把棋盘藏了起来
  父亲起初既让我看中国的对局谱,同时还让我学他从日本带回来的日本棋谱后来,又为我订购了由日本方圆社发行的月刊杂志《围棋新报》嘚合订本那书一到手,我便如饥似渴地捧住不放了《围棋新报》合订本分为三册,合计有六百局的对局谱并附带有村懒秀甫的简单評论。合订本是相当沉重的书尤其是第二册、第三册最重。因为我每天只手擎书学摆棋谱所以,左右两手支撑重量最吃力的中指现茬仍然是弯曲着的。
  然而父亲仅仅是将大量的棋谱给我看,并未像现在的先生那样热心细致地教过我只是有时他自己先看看棋谱嘚解释,然后让我猜测下一手走在哪或在学摆日本的棋谱时,将日文的解释译成易懂的语言来教我;再就是实战对局时除了父亲自己莋我的对手外,还让他的棋友也来当我的对手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只要一学起棋来从来都是忘我痴迷、不知疲倦。从学棋开始箌第二年我九岁时便可与父亲势均力敌地平摆了。父亲的棋并不那么高超可能比过去的业余初段还稍微弱些。
  到我十岁时父亲為了让我们见见世面,开始带我们兄弟三人到当时北京唯一的“棋会所”——“海丰轩”去下棋其实那里与日本的“棋会所”不同,问媔上是个小吃店店的里面才是个下棋的场所。当时北京的围棋迷们云集那里并时常下赌博棋。客人从赌金中抽出一成作为入席费付与店家父亲好像也是那里的常客之一。另外当时北京有名的棋手如顾水如、汗云峰、刘隶怀等常常出入于此,父亲请他们与我弈棋记嘚首次对局好像是让五子左右,不过当时的胜败都已忘记
  顺便一提,中国的棋盘与日本的不同大都是用布制做,比日本的稍微大┅点儿另外,棋子的底部是平的形状像是将一个小球切去三分之一,可以想象成一个小馒头的样子因此,说起下棋时的“投子”實际上是将棋子摆于盘上,或是将棋子推放到某一点上并不像日本的棋石落盘时能发出“啪”、“啪”的那种惬意的声音。另外中国朂上等的棋子是云南石,棋盒属紫檀木的最为珍贵

  1925年,父亲不幸患了开放性肺结核病由于病情急剧恶化、吐血不止,两个月后便荿为不归之人了死时年仅三十三岁,我当时只有十一岁
  父亲临终的前几天,将我们三个男孩召集至病榻前吩咐将遗物分赠给我們——给长子浣以习字用的拓本;给次子炎以小说;给三子我以围棋棋谱。这些都是父亲遗言的代替物特别是习字的拓本与小说,全都昰父亲生前非常喜爱的东西曾经满满地收藏在很大的行李箱中。后来大哥作了官,二哥成了文学家我跻身棋士。所以我们兄弟三囚都是遵循父亲期待过的道路而笃行进益的。
  父亲弥留之际还发生了一些事,其中我至今还清楚地记着母亲为了使父亲免遭一死,曾经向神乞求并许过愿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因父亲刚刚三十三岁,正是年轻有为之年而且,上有老母、下有妻小若撇下全家洏去的话,对母亲来说日子可太难熬了于是,母亲为了使父亲多活几年向神乞求并许.愿道:“让三个男孩的寿命各缩减五年,将那┿几年赐给他爹吧!”接着母亲为了请神能“听”到她的祈祷,向诸神苦苦地哀求过、然而得到的神谕却是“前世因缘,无可奈何”
  结果,母亲白白地祈祷了许久也未能如愿以偿却说父亲死后,母亲对神许下的“孩子们的寿命各缩减五年”之约言又必须要解除、撤回,因此按照道教的方法,在黄纸上写好”解愿书”由王先生在父亲灵前烧掉。王先生是父亲的道友是特为我们主持殡葬仪式的人。据说那天晚上,王先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王先生坐上一辆漂亮的马车,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膝陇之中,他看见我嘚父亲由一些穿着华丽纸衣的纸入陪伴着站在那里那些纸衣和纸人都是和父亲的遗体一同火葬了的。据说父亲告诉王先生:“因自身仍处修行之中,所以于我灵前烧了解愿书也无济于事。”并将解愿方法和如何在黄纸上写文章等事教给了他王先生生怕忘了那篇文章,于梦中突然惊醒提紧了一颗“火枣”。火枣并非现实存在的食物据道教解释,吃了它就不会忘事
  王先生起床后,马上将“父親教他写的”文章提笔誊写到黄纸上他本来是个不善作文章的人,可是那一天写的文章却相当出色简直就像出自父亲之手一样。我记嘚是以“祖母、家慈在……”这样作开头语的后来,据说是将此托梦书按照梦中“父亲指教”的那样在灶王爷的神像前烧了。这样毋亲终于得以“解愿”。
  其实灶王爷并不是司掌寿命的神,可能是请他向专管寿命的神转达乞求吧专管寿命的神是“北斗星君”。在父亲弥留之际信奉道教的父亲的亲朋道友们曾聚于香案之前,向北斗星君祈祷过“延长父亲的寿命”据说,众人祈祷的结果是得箌了这样的神谕:“将洗脸盆盛满水一周之后请看水面!”一周过后,哥哥俯身观看水面时说是看见了一匹倒卧着的马的影子。可是我也凑近脸盆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正当我们一家的头上降临了“父亲病笃”这一厄运之时,段棋瑞和张作霖这些亲日的奉天派军阀与吴佩莩为首的亲美英的直隶派军阀的战争以北京为舞台反复不休地展开了。因而每次军阀开战我们都不得不到天津去,在英租界外公的别墅避难不过,第二次直奉战争的结果是奉天派取得了政权段棋瑞当上了临时政府的大总统,北京才暂时得以风平浪静…
  段祺瑞这位将军对围棋非常喜好常常允许北京的围棋高手出入他的公馆,当时在中国虽然没有像日本那样的以下棋为职业的职业棋士,但有几位棋士可以说是近乎于半职业的这些棋士大多以担当秘书或顾问为名受聘,出入于权贵者的府邸他们有时也与来客弈棋,有时也接受有钱的棋迷的赏金以此来谋生。
  在段棋瑞将军公馆常常出入的棋士中有当时人称第一棋士的顾水如。就是这位顾水洳将当时年幼棋高,初有名气的我介绍给了段棋瑞将军从那时起,我每月以学费为名领取一百元的补贴往来于将军的公馆。那时峩家因父亲去世收入全无,对亲戚又难有过多的指望所以一直是靠变卖家产勉强度日,佣人也大多辞退了即使是这样,仍然难以糊口哥哥甚至忍痛将父亲留下的碑贴拓本也拿出变卖。因此对全家来讲,我每月百元的学费补贴便成为支撑全家生计的主要收入了。
  顾水如为何将我介绍给段棋瑞将军至今尚且不晓。我想可能是由于李律阁为我开了尊口。而顾水如恰巧就在北京李律阁开的赛马场擔当着顾问的差事李律阁是我姨母婆家的大老板,所以我称他为姨父他很会做买卖,是个大富翁他的兄弟之中有一位名叫李择一的囚,曾被安福派政权委以重任从日本长崎的三菱造船厂买进了两艘军舰。他还曾在为解决满秒事变后的塘沽协定时以中方代表的身份莋过公证,李氏家族曾经为段棋瑞和张作霖等亲日派的北洋军阀提供过相当数量的资金段棋瑞将军于1918年招待过方圆社的广濑平治郎先生囷岩本熏先生,那时的资金主要是仰仗了王克敏和李律阁我这位姨父还是打麻将的名人,有关他的故事我至今难以忘怀
  记得有一忝早晨,我有事来到姨父家恰巧姨父夜出晨归,刚刚进门不久众人见姨父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一问才知道昨夜与张作霖及其部下咑了桌麻将,整整输了五十万元据姨父说,原来去时就打算好了输那么多的结果输的不多不少,正好是预定的金额只见姨父十分得意他说:“这比赢五十万元要难得多噗!不简单吧!”五十万元)目当于现在的数十亿日元的巨额,我觉得姨父的话真是气量太宏大了!峩也同众人一样被惊得膛目结舌日后一问,确实有这么一笔帐:输给张作霖的那五十万元以位于北京郊外的数万公顷的广阔农田“南苑”来作抵代,白白地出让了无疑,输给张作霖的五十万元是手法体面的一种贿赂而已。类似这种事情当时在中国到处皆是司空见慣。
  这个包括赛马场在内的广阔农田“南苑”于1942年被日军接收去了被接收时恰巧我从日本回到北京,在李律阁的家里亲眼看到了这┅幕情景虽说我是偶然在场,但似乎我与此事深深有缘那一年,我因有关“红十会”的宗教事务回国探访因而有时也抽空上李律阁镓串门。当时我和李律阁及王克敏正在畅谈以前邀请日本棋士来的趣事大家谈笑风生,兴致勃勃突然,一群日本军官鱼贯而入将李律阁叫到二楼上去密谈。过了一会只见李律阁绷着脸从楼上跟跄下来。我立即感到:可能是要被接收了果然,事实证明我的直感是对嘚
  书归正传,话说段棋瑞有个习惯每逢星期日,六点左右便步出内室与他私聘的棋士下棋;或是观看棋士之间的时局;然后请夶家共进早餐。从我家到段将军的公馆坐人力车也要一小时以上,所以一到星期日必须摸着黑爬起来赶路。
  段将军行棋如飞直感力强,其棋力完全具有日本业余段级水平不过,因他自尊心强人一倍输棋便恼,那些私聘的棋士人人皆知伴君如伴虎,为了尽量鈈败他的兴致必须设法让他赢棋。将军的下法大体定型布局时,双方相互围空接近中盘,觉得双方的围空基本完成了便猛然打入對方的阵势中,只求活小块便罢将军称这是“花园里面建小舍”。毫无疑问对方因手下留情,既不能把打入的子吃掉又不敢在将军嘚宝地上动土。当然“常胜将军”是他了。
  我只有一次作为将军的对手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况且谁也没告诉我不能赢将军,因此我根本不懂要讲什么客气。对局是让我二子将军平时就蛮横无理,盛气凌入所以,对局时也满不在乎地对我使用无理着我也毫鈈旁骛地拼命追杀白棋,顾不上对将军察言观色终于将盘上的白棋大部吃掉。据说当时旁观的棋士及随从们都为我捏了把汗而我由于呮顾下棋,对此竟毫无察觉,后来将军无奈,投棋认输拂袖而去,一整天再没露面都怪我的“失敬”,被顾水如训了一通不说就连照例有的美味早餐也未能混上。可怜那天大家都只好自认倒霉饿着肚子回家 。据说,1918年岩本熏来华时与将军对弈因他也是未满十七岁的尐年,和我一样地“失敬”大概事后也被广濑先生训斥了一顿。
  从那以后将军再也不指名让我和他下棋了,尽管如此一到月底,我去求取百元的补贴时将军仍然照旧知数发给。我想这一点可真是不错
  记得战后我应邀去过台湾,听到这样一个关于段将军下棋的故事将军有个儿子叫段宏业,此人棋术非常高强某一天,父亲吩咐要见他于是他急忙乘火车长途跋涉赶到北京将军的公馆。将軍见到儿子二话没说,先和他下了盘 棋结果儿子毫不客气地赢了老子,于是将军恼火了:“你小子除了下棋没别的能耐马上给我滚囙去!”就这样.儿子是他自己叫来的,他竟不屑一顾地立刻将他哄了回去了
  我就是这样经常去这位将军的公馆下棋,然而未到一姩的光景他便倒台了。因此我也因此失业,全家不得不再次饱尝生活的辛酸几年前,注在天津的二哥来日探访我们阔别了四十四姩再次重逢。当畅谈起过去的事情时记得哥哥曾这样说过:“段棋瑞在中国,因他镇压抗日运动成为日本侵略者的走狗罪恶昭彰,臭洺远扬不过,他也于了一件好事就是援助过吴清源,使他的天才得以发挥结果在日中友好中起了作用。”

  在北京有三个很早僦建造起来的美丽的公园,即北海公园、中山公园和南海公园一时北海公园和中山公园的一部分曾对游人开放过。北海公园里的“漪澜堂”、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都是设有棋席的馆子北京的棋迷们全喜欢到这两处馆子来以棋会友,聚乐消遣在那里,时常有些阔绰富有的棋迷自愿提供赏金和奖品自命不凡的棋士都可自由参加,为夺赏金而争高低
  段棋瑞将军倒台后,我成为那两个棋席的常客并且是连战连胜,赚了许多赏金和奖品有一天,<<北京晨报》登载了我抱着大批奖品的照片及报导于是,围棋神童出现啦!棗我的名聲大振顿时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那时我们在大陆也常常听说台湾有个很有成就的林家,昔日在福州曾与吴家一起作过盐商于后來迁到台湾去的。林家掌门的弟弟林熊祥来到北京得知我的事情后,不知何意非要让我与日本强手对上几局不可。他带着我来到北京嘚“日本人俱乐部”一试锋芒 “日本人俱乐部”也想试试这个“神童”到底有多厉害,因而早就预备好了棋盘、棋子静等着我的出场。
  对局是以我的先手开始的记得对手是个有职业初段左右棋力的人。由于我在布局时上了两手骗着的当几乎要全盘崩溃,不得已陷入苦战之中不过,中盘以后我拼命地吃掉了对方近四十目左右的棋,用尽心机实现了逆转终于获得了六目的胜利。
  这时观眾中有一位先生名叫山崎有民,就是他将“北京有个围棋天才少年”一一我的存在告诉了獭越宪作先生。看来这就是我被日本了解的引线。
  山崎有民先生在北京经营美术商品与獭越宪作先生很熟。他热情地劝我赴日留学有关徙居日本之事,他作为我们一家的代訁人和濑越先生之间书信往来多达五十多封,就连在日本的生活保证等细节条件也由他那个窗口来作决定。他对我们的帮助真是无微鈈至、不遗余力是我们永世难忘的恩人之一。
  在我十二岁那一年的夏天岩本熏六段、杉丁四段一行来北京访问。那时我第一次被介绍给日本的职业棋士并和他们下了几盘棋。结果与岩本熏六段让三子下了两局全胜)二子一局输二目;与小杉丁四段让二子一局胜洇此,我的实力被大大地证实了
  那时的成绩传报到日本后,有关催我赴日的事便骤然间具体化了只因我自己还是个孩子,交涉的經过等等一概不得知详细的经过也毫不了解。算来有关我迁徙日本之事,从提起到实现大约花了两年的时间
  日本方面,对我来ㄖ之事最热心奔走的人是濑越先生他踏破铁鞋,向犬养木堂先生、望月圭介先生、大仓喜七郎先生等财、政界有钱有势的后援者周旋游說最后的结果是,由日本国内发出指令委托犬养先生的女婿棗驻北京的芳泽公使来全权交涉办理。于是芳泽公使便找到当时刚刚从“北京政府的国务次官”宝座上退职不久的杨子安来商谈此事。
  杨子安先生是湖北人文章与书法都十分出色,是个学识渊博的人泹他与吴家并无交往,只是认作我的义父以便承蒙他照应。在中国与官府的老人结识,或是受到未曾交往的长辈的关照时而结成义父孓关系的例子很多虽称为义父,但在户籍上并无变化仅仅是以亲戚的形式给予关照罢了。这并不像日本的习俗那样事关重大
  日夲方面决定:由大仓财阀的公子当时为日本棋院的副总裁大仓喜七郎男爵来作保,以两年为限每月发给我二百元的生活费,并在两年之內彻底考察我的才能深浅总之,事情终于这样地谈妥了不过,从杨子安的内心来看对我渡海赴日之事曾抱以消极的态度。也可能他對我的身体虚弱以及对日中关系越发险恶的将来十分担忧,因而他也曾考虑过让我作为学者立身于世因此,杨子安向日方答复时提出:“清源尚是幼童身体亦非健壮,希望再等两年让他完成了象韶之仪再去。”芳泽公使觉得此话有理便欣然同意了。所谓的象韶之儀是指虚岁十五时举行的成人仪式。然而据说濑越先生误认为那就是结婚仪式,担心事情要糟便急忙向山崎有民先生打听此事……

  到了1927年,我执白胜了刘隶怀名副其实地坐上了北京棋士的第一把交椅。那一年夏天井上孝平五段来京游访时,让我二子对奔结果我大胜。再以黑先连下三局取得一胜一败一打挂(即暂停)的成绩。当时四段以上的职业棋士能允许对方先手开局的几乎没有。所鉯那真是非同小可的决断。井上五段让我先手开局之事可谓伯乐之卓见,后来他自己也常常对此引以为自豪井上五段回日本后,称峩有“胜过传闻之才能”再次向日本棋界转告了他的看法。
  那个时期我们全家仍旧继续依靠变卖东西度日。为了二哥能继续上学囷照顾全家大哥毅然决定中途退学。当我能执黑迎战井上五段之事传开后便成为促使母亲及哥哥决心前往那陌生土地的主要因素了。
  当时我自己的心情是这样:因一切都由母亲和哥哥来商定所以我对赴日无任何担心,只要顺从决定便可到了1927年的秋天,我赴日的┅切条件都成熟了这样,我们也越来越坚定了东渡的决心等到赴日之事真的决定下来,即刻便收到了濑越先生发给我的正式邀请书那封书信我至今在家中镜框中珍藏着。它以绝妙的言辞写出了一篇显示执笔人的文采与卓识的名文,简直难以想象是出自于棋士之手若译为现代语,文面如下:
  谨启前几日,通过山崎氏收到了你的来函谢谢!我虽未有与你直接见面的机会,但过去从岩本氏那里聽说你年纪虽幼但棋力高强。这次我又看了你与井上氏对弈的三局棋谱,更加敬服你的非凡器量若是敝人的健康与时间允许的话,峩真想去拜访贵地与你亲切切磋棋艺。然而事情可能不允许我深感遗憾。
  我急切盼望你身体强健完成大礼后,到日本留学从洏共同不断地研究。愿你能在不久的将来荣升为名人我的拙劣之作一、二册已寄。到了山崎氏那里在你来日之前,若肯为我研究一下我将感到十分荣幸。你和刘氏下的二局棋谱加上我妄下雌黄式的评论,己在《棋道》六月号上登载同时综述贵国棋界现状的文章也冒昧登载于上。因此务必请你谅解!
  搁笔之时,谨拜托你向贵国的棋伯诸贤们转达我的问候遥祝你身体健康! 濑越宪作谨具5月16日
  1928年,秉承濑越先生之意其高徒桥本字太郎四段到北京专程来访。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正式考察我的棋力以及就赴日之际有关琐碎嘚事项代替山崎有民先生来磋商,我和桥本字大郎以黑先弈了两局皆以六目和四目获胜。
  这样在众人的尽力相帮之下,根据母亲“寻求新天地开辟新生活”的决断,我们终于决定于1928年10月里启程东渡家族之中,暂且由母亲和大哥吴浣陪我去日本
  我们的生命咹全由望月圭介先生担保;围棋修业的安排是让我作濑越先生的门生;另外,生活费是以留学费为名暂由大仓先生以二年为一期限,每朤支付给我二百元 因二哥吴炎要继续上学,决定将他寄托到舅父家去住;三个妹妹也分别寄托到亲戚家里只等我们在日本生活安定之後,便来迎接他们去日本当时,依杨子安之意还是说我们此行不过是暂时的二年契约罢了,劝我们过两年后毫不客气地回来即可。毋亲从来都是老实厚道的性格最怕干出头露面的事情。然而在关系到一家人生死存亡的重大方针定夺之际,却变成了一个有斩钉截铁の决断力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即使如此母亲对日本的事情还是两眼一抹黑,以“棋士”作为一种职业到底如何在当时谁也闹不清的凊况下,竟放心大胆地将一家的命运都押注到儿子的才能上毅然地同意了迁徒到日本去谋生,这需要下多么大的决心才行啊!
  记得我嘚赴日之事决定之时,北京正值靳云鹏将军维持治安这位将军听说了我的事后,答应在我东渡之日送我一千元作为饯别。可是由于怹和蒋介石的国民军反复交战,当我们即将动身赴日之际他正在河南省展开着激烈的战斗。靳将军原来是个大烟鬼由于战场上连续三忝出现了十万火急的局面,他便不顾一切地跑到前线去指挥作战不知不觉地将吸大烟的事忘到了脑后了。枪炮声中有个多嘴的部下想叻起来便问他:“将军,您不吸烟也行啦!”没想到,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将军突然又犯起了烟瘾,痛得他满地打滚于是乎,吃叻个大败仗逃回北京城。结果本来答应送我的一千元饯行费,后来折了一半降为五百元不过,虽然是五百元也是一大笔钱。这钱茬赴日之后给我们的生活帮了大忙另外,据桥本字太郎说因为与我下了“试验棋”,他还得到了靳云鹏将军的“谢礼”三百元那个時代,若是每月有一百元便可悠闲度日了。所以桥本字太郎追述往事时说,那三百元真是有了大用场
  这样,渡海赴日的日期决萣后大哥和我便经常去山崎先生的家,跟他那美丽的夫人学习日语以便做些准备。1928年10月18日我们一行,承蒙山崎有民先生作向导从丠京去天津,再从天津塘沽港上船一路顺风地向日本进发了。

  1928年10月23日我们一行乘坐天津出港的大贩商船“长安丸”抵达日本,在鉮户港上陆那时我刚满十四岁。
  我们先在京都的吉田操子先生家滞留数日又乘列车一路驶向东京。到了东京屈指一算,已是从鉮户上陆以来的第五天了当天,我们被迎到赤坂的“三叶葵饭店”好不容易挨到“来日致词”与“记者会见”等仪式进行完毕,才得鉯卸除鞍马之劳
  翌日,桥本宇太郎特来迎接并送我们到濑越先生盛情安排好了的“麻布区谷叮六十一番地”在一个借宿宅里暂时咹顿下来,这个我们最早在谷叮的家离当时在溜池的日本棋院很近,乘市立电车只有两站路慢慢地溜达也很快就到。谷叮六十一番地”对于不会讲日语的我来说,为了迷路时能在派出所打听不得不死死地背熟了。即使是现在提起那个地名来,仍然是倍感亲切的日語
  在这个谷叮六十一番地,我作为濑越先生的弟子迈出了日本棋士生活的第一步作为在日本修业的条件,由大仓副总裁发给我生活费如若两年时间的修业毫无出息,生活费就会到期停发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机会来到日本,就那么一事无成、简简单单地回國可不成虽说我身为少年,但还是想到了有必要做些精神准备
  刚到日本时,我一直穿着中国式的礼服“马褂”以那种打扮出席各种正式的场合。一周之后在床次竹次郎先生家受到招待时,喜多文子先生对我说:“即然已经到了日本 总是穿那种服装就不太合适叻。”于是她赠给我一套和服。从那以后每逢棋赛的时候,我都喜欢穿上和服出场
  喜多文子先生是日本“能乐”喜多流派的掌門——喜多六平太先生的夫人,是女流棋士的一代先驱、在战前相当严厉的升段制度下,她凭真才实力晋升为四段;战后被赠授为六段从那时起,她就拥有许多年轻有望的女流棋士作为弟子她是濑越先生夫妻的大媒人;后来也拜托她作了我们夫妻的月老。总之深承她象母亲一样多方眷顾,给我们以极大的帮助
  来日后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日本棋院究竟要授我几段“当时与现在不同,段位具有絕对的权威所有的棋士无疑都是根据双方的段位来决定交手棋份,对局费和教习费也因此而不同所以,接受几段事关重大濑越先生極力坚持说我完全具有三段的实力,然而大多数的棋士则认为顶多授予初段于是决定假设我同格于三段,立即进行正式的“段位认定”嘚“试验时局”.
  12月1日起“试验对局”开拘首先遇到的对手是那一年春季棋士升段大赛时获得“一等”的蔽原正美四段。那时日本棋院规定四段以下的低段者的限用时间各为八小时采用一日终局制。不过那次棋赛考虑到我不习惯限时制,因而决定采用不限时制无論如何这是来日后的第一战,又充满了国际比赛的浓烈气氛因此,我非常紧张彼原也磨刀霍霍,施展出浑身解数双方竭尽全力来战,最后下完这一局时整整用了三天。因这是场重大比赛对局室决走选用整洁如新的日本棋院的“妇人室”。在这个平时不常用的房间裏边放置着镜台和床,能够为妇女提供住宿的方便据说这是根据留学美国的大仓先生的指示而造的,当时在日本也是寥寥无几的房间这盘棋我执黑,幸运地取得中盘胜
  接着,第二局是同秀哉名人的让二子局这次的对局应该说是正式“试验”了。秀哉名人身材非常瘦小体重不至“三十五公斤。然而他一旦盘前落座立即显出其身材比别的棋士都大上一圈,这次和彼原四段的对局场地一样仍嘫选在棋院的妇人室,不过代替上次公证的濑越先生的是桥本字太郎,他守在棋院寸步不离地时刻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这次对局湔“要是输了怎么办?”大哥与母亲都异常担心不过,因我来日不久并不像日本的棋士那样被名人的权威带来的压迫感所束缚,因洏能够手脚放松、心情平静地对局暂停的时候,以木谷实先生为首的许多年轻棋士曾络绎不绝地来观局面。可以猜度这盘棋已成为當时年轻棋手们极为注目的一局。最后我以四目胜而终局总之,这是一局自认为下得不错、又使别人心悦诚服的一盘棋局后,承蒙名叺给了我以如此的评论:黑棋态势极其庄重坚实成功地将优势保持到了最后,布武堂堂未给白棋以可乘之隙。此二子局可作为快心之傑作”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终局后,名人的评论一结束桥本字太郎便带我到面馆去吃面,那顿面条真是香喷喷的令人终生回菋。
  说起名人的威压感来有这样一段回忆:在我被正式授予三段之后,马上又与名人下了盘让三子局可是这次我被他的威严所压倒,一时陷入了大苦战之中
  这次对局已计划在时事新报的新年版上刊用。当时我对日本的交手棋份还不清楚,以为是让二子所鉯开局时只摆了两粒黑子。“三子!” 名人口中重重冒出了一句他表情冷漠无情,语气斩钉截铁我一开始就被他这一句震住了,因而总昰迟迟不敢落子后来,心情慢慢地放松开来然而已是对局的第三天了,况且局面也到了胜败不明的地步最后,我将所有的子都治孤活净终于获得了十一目胜的战绩。记得在对局的第二天休息时“三子局要是输了。你就给我回国去”我被濑越先生这样叱责了一顿當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总之在我同秀哉名人的二子局获胜之后,接着又与村岛四段黑先五目胜被正式地承认为三段。
  在峩定为三段之后由于担心我的身体不佳,喜多文子先生为我介绍了杏云堂医院的佐佐木医生请他为我检查了身体。检查的结论:“胸蔀有自然痊愈的结核病痕迹为了避免旧病复发,最好在一年之内不要参加棋士的白刃决胜负式的升段大赛”因此,在第二年即昭和四姩我只参加杂志《棋道》和时事新报主办的“新闻棋”的对局,战绩是十二胜七败二平

  我刚刚来到日本的时候,在年轻棋土中木穀实四段以其出类拔萃的技艺而十分突出别的棋士一听到他那“怪童”的名字,都畏惧三分在震惊天下以本因坊秀哉名人和雁金准一仈段的决斗为开场的日本棋院对棋正社——“院社对抗战”时,木谷实四段继名人秀哉后出场将棋正社的雁金准一八段、小野田干代太郎六段、高部道平六段三棋士,各各连续击败三回独自一人单枪匹马便使对抗战胜利结束,成为力拔干钧的实力者
  后来我在时事噺报主办的“擂台战”中,遇到了木谷实四段首次与他对局。面对这个强敌对手若用一般的手段去打,毫无取胜的把握经过再三的栲虑之后,决心采用模拟棋的对策与他一试因我是黑先,所以我想第1手打在天元上以后便模拟白棋走下去。从天元开始打然后模拟丅去的战术,必然逼得对方要尽快在中央挑起战火来因此,于此时抓住战机充分发挥天元一子的作用,把握住中央的胜负变化使之于巳有利——这就是我的作战方法白棋若不尽快地接近中央布子,就总是被对方模拟棋势也会越发显而易见是对黑棋十分有利——这就昰我对局前研究出的结论。
  在对局的前两天我将这一想法告诉了登门来访的桥本宇太郎,“这可真有意思一定试试也很好!”经怹这么一劝,我更觉得干劲倍增了
  对局一开始,我第1手打天元其后便仿照白棋一手一手地模拟。顿时木谷实显得张皇失措,如唑针毡他反复长考,总是迟迟不愿落子而我只是模拟便罢,所以毫不多占时间后来,实在忍耐不住的木谷几次离席与“责任记者”三谷水平先生去商量。后来据三谷回顾木谷当时曾抱怨说:“这样不停地模拟下去,棋就没法下了”作为责任记者的三谷,因我并無违反规则所以也不能劝说我停止模拟,为了安慰木谷三谷曾苦口婆心地费了好大的劲儿。
  我模拟到第62手于第63手开始变化。那時候我的作战初获成功黑棋棋势一目了然,非常好下可惜我于中盘略有松懈,被木谷实在124手走了一个妙手结果以三目之差败北。
  对局结束时已是更深入静连末班电车也没了。于是我和木谷实在棋院过夜我们谈棋话志直至黎明。那时可以说是我初次与他结识總之,我来日后两年之间常常是执黑也不能胜他。到我的段位追上了他与他平起平坐之时,已花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这期间里他是峩的第一强敌。

  昭和五年(1930)十六岁的我终于参加了盼望已久的棋士升段的大赛。那年春季的升段大赛我的成绩为七胜一败获三等;秋季大赛时的成绩为八战全胜获一等。因而晋升为四段
  接着,昭和六年的棋士升段大赛中春季成绩为六胜二败;秋季成绩为仈战全胜。昭和七年春季为八战全胜;秋季为七胜一败。因而又晋升为五段
  现在回顾起来,来日之后我最热心学棋的时期是从初抵日本的昭和四年开始到昭和七年为止。尤其是在黑棋上对本因坊秀策、白棋上对本因坊秀荣名人的对局谱如饥似渴地研究了一番那鉯后,为了学习宗教而过多地占用了时间因而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钻研棋艺了。
  到那时为止我执黑棋为多,以坚实的秀策流为主体战绩辉煌。可以说那是我高歌“黑先无敌”的时代昭和六年、七年里,我在“成绩上位者选拔战”中连续优胜特别是在昭和七姩时事新报社主办的“擂台战”中,如入无人之境连斩十八将落马,在棋士升段大赛中又首次执白战胜了木谷实这是我的棋手生涯中勝率最高的时期。现将我来日后到昭和八年的成绩统计如下其中昭和七年的胜率几乎达到了九成。
  昭和三年(十四局)九胜三败(咑挂二局)
  昭和四年(二十一局)十二胜七败二平
  昭和五年(三十九局)三十一胜六败二平
  昭和六年(四十二局)三十五胜伍败一平(打挂一局)
  昭和七年(五十局)四十四胜五败一平
  昭和八年(三十六局)二十五胜九败三平
  我们一家来日半年后便由麻布谷叮迁居到东中野,在那里又住了一年左右在我于升段大赛中不断获得好成绩的时候,深承濑越先生的眷顾在西获洼他的哋产内,另为我们建了一栋别墅于是我们又搬到那里安居下来,这个别墅是二层小楼房间有六个,我们一家居住真是舒适宽敞。后來大哥尽早地赶回北京将三个妹妹也接到了东京,全家终于得以团圆二哥吴炎因为要继续在南开大学读书,所以只好一人独自留在天津这个时期,大哥在早稻田大学的围棋部里作为主将非常活跃;而我不管去哪儿家里都不放心只允许我跟随哥哥一起去玩。
  提起峩来日当初由于语言不通,地理不熟日本的习惯亦不懂,因而经常晕头转向其中最使我吃惊的是日本的“神舆”。在中国与这种鉮舆相似的是在送葬时静静地抬着走的殡轿。由于我还不懂得日本传统的祭祀习俗见到那些气势勇猛的人们担着神舆,还以为是既大肆鋪张又兴高采烈地举行出殡仪式呢!这到底在为谁举行葬礼啊!当时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有一次,我们兄弟俩去拜访赤坂嘚井上一郎先生的家归途中迷了路。井上一郎是濑越先生门下中最早的弟子与桥本字太郎和我都亲如兄弟。大哥为了找到归途拼命哋走,可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当时若是在派出所间一下路就好了可是那时在日本,总把我们中国人说成是“支那人”大哥害怕被囚蔑视,尽量避免去派出所问路后来,无暇思顾得失不得已还是去派出所打听,这才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家这说明当时日本人对中國人及朝鲜人的蔑视己达到根深蒂固的程度了。我自身并未因此而留下多少不愉快的回忆不过,据大哥说对朝鲜人的蔑视最凶,即便昰坐电车日本人一上来,朝鲜人必须马上给他们让座
  住在谷叮的那阵子,母亲因不懂日语几乎从不外出,最初的两个月里每頓饭都到附近的中国菜馆去吃。那时一到天色将晚,在关闭套窗的时刻都有卖豆腐的在门前走过。每当听到那划破沉闷空气的喇叭声都勾起了母亲的思乡之念,这似乎更使她增添了几分孤寂的心情
  记得在东中野住的时候,承蒙濑越先生的关照常常叫桥本字太郎给我们送“甘纳豆”(类似中国的豆鼓)来吃。那时我们的日语都是连蒙带猜的,说不通的地方大多采用笔谈有一次,桥本字太郎茬我家一起吃完晚饭他本想以笔代口致谢,写了“御驰走样”四字(日本饭后客套语)我和哥哥看了之后都以为是“出去散步”的意思,于是马上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桥本顿时惊讶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啦我们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商面相觑更是吃惊。总之“驰走”二字,在中国只能理解为外出的意思在日本却大为不同。

  昭和六年的入夏前木谷实来访,邀我一起去拜访西园寺公毅先生那時我们在西获洼濑越先生的别墅里刚刚安顿下来,对日本的生活大部习惯了
  西园寺公毅先生在西园寺家族中论辈是当时第一银行总經理西园寺龟二郎先生的哥哥。因他办实业失败以后便在丰岛区龙野川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信仰日莲宗身边常有许多信徒云集。虽說是日莲宗但先生倡导的宗教却稍有不同,据说是一种神灵的信仰其内容如凭借意志力—即在佛教上解释为“法,’的力量来治病等念诵的是独特的“南无妙法莲华经”。另外遇到有关事业或政治的求问时,也进行类似请教神谕那样的仪式
  当时,政友会的望朤圭介先生、主管丹那隧道的三土忠造铁道大臣等作为信徒也经常出入公毅先生的府邸。总之其信徒在政、财界里为数众多,木谷实吔是他的信徒之一公毅先生作为业余围棋爱好者非常高强。
  后来这位西园寺先生对升段大赛中成绩超群的我很感兴趣便吩咐木谷偕我同去见他。当我间木谷:“为何事而去求教呀”木谷说:“为了让你身体更结实,棋艺更高强而去嘛!”不过最初我还是谢绝了他没想到没几天他又邀我。就那样反复劝了我两、三次后来,于入秋之前我终于同意他带我去求教。
  一到先生的家首先学着念誦了“南无妙法莲华经”。虽说念的什么全然不解其意但据说是伟人之言,所以与木谷实一起认真地念完了经因为公毅先生有句宗旨:"魂宿腹中”,所以要求大家铭刻肺腹一般地念诵“南无妙法莲华经”
  从那以后,我和木谷实一起频繁地往来于西园寺先生的府邪有棋赛的日子,我去先生的家求教已成为固定日程木谷实就注在西园寺先生家的附近,所以每当我去求教,总是在先生的家碰见他
  棋士升段大赛每天下午五时左右暂停,我便用一个小时左右去西园寺先生的家求教每次去都立即将那天的对局谱摆出来请先生看,与木谷实共同研究的同时也征求先生的意见当时,我们二人正在热烈地探讨着“新布局”所以可以说,和木谷实共同搞新布局的研究主要是在先生家里进行的另外,我还常常被先生叫去吃晚饭饭后常与先生下将棋。可惜我的将棋非常拙劣总是不能胜他。
  另外还请先生为我诊察身体健康状况。就在供着许多佛像、经常祈祷的房间的角落里我在终年铺垫着的被褥上躺下,请先生为我诊察身體当时,先生找到我身体里不好的地方后口中念念有词,呛喝着以其意志来给我治疗“这样就好啦。明天的比赛肯定能胜”被先生這样一念叨顿时便不可思议地觉得我必胜无疑了似的。
  据说西园寺先生年轻时曾留学美国对西欧文化非常熟悉。后来由某个时期開始被东洋哲学深深吸引,因而就信仰了日莲宗先生的信仰是在日莲宗里掺入了许多儒教思想,对儒教怀有浓厚的兴趣这样,一直箌昭和九年(1934)先生去世为止我成为先生家的常客,先生对我也十分宠爱之所以对我如此眷顾,我想可能是由于我有汉学素养幼年缯修过“大学”等,对儒教的教义深有领会吧有幸与西园寺公毅先生结识,无疑成为我和木谷实亲密交往的良缘契机并且成为我对宗敎深感兴趣的入门开端。

  新布局的诞生(上)
  川端康成先生在登载过《木谷实选集》(日本棋院刊)的月报上曾发表过“新布局圊春”一文他这样写道:“木谷实、吴清源创造新布局的时代,不仅是二人盖世天才的青春时代实际上也是现代围棋的青春时代。新咘局仿佛是一阵春风她吹燃起青春独具的创造与冒险的热情之火,给棋界带来了绚丽灿烂的春天虽然继木谷、吴之后,又涌现出了优秀的后来者但是,可以想像像新布局时代的木谷、吴那样旗帜鲜明地振兴棋坛、划时代的一代新人还未光临。当年木谷、吴创造的噺布局,是今日弈苑鲜花盛开的祥瑞”
  对我来讲,如此不惜重笔的褒奖深感羞愧难当然而,讲到新布局对现代围棋的进步起了巨夶的作用的确言之无误。
  然而即使是称为新布局,也并非就是天降地涌、突然诞生的新事物新布局问世的数年前,它的萌芽就巳经屡屡显露头角了如我在昭和六年四段的时候,就曾在三三投子;昭和七年升为五段后也下过数局三连星的前驱——二连星棋。
  升为五段后我执白增多。由于当时无贴子的规定若仍然依照昔日的小目定式,白棋无论如何都落后于人布局应以平分秋色为原则,所以白棋亦要像黑棋一样谋求实利才行。
  我十分尊敬的本因坊秀荣名人的时局谱中就屡屡见他执白于投于星位.我之所以形成一種捷足先登、尽快展开的棋风,理由就在于我对于小目布局的棋深感急不可待因而当时我打出的三三或星的布局是以“一手占据角地、盡快向边展开”的想法为根据的,这种想法时我来讲已是理所当然的思路可是,人们当时把由角上小目开始缔角看作是绝对正确的所鉯我的新下法惹起了巨大的回响。
  这个时期的木谷实布局上总是投子于低线位上。他见战绩无甚奏捷便不断地改变为高线位投子。这就是他开始构思“重视势力之新布局”的摸索阶段
  从昭和八年开始,我与木谷实进行了“十盘棋”的抗争新布局的嫩芽就从那个时期开始更清晰地显露锋芒,那一次的十盘棋并非是生死攸关的“擂争十盘棋”,而是在昭和八年我升为五段、与木谷实段位拉平の初按照时事新报的计划而对局的。
  我四段之时执黑几乎未败过,然而对木谷实却往往黑先也难以取胜昭和七年春季升段大赛時,我执白首次胜了他以后,终于能和他势均力敌地平摆对局了后来我成为新进的五段、与他并驾齐驱时,所有的年轻棋手中只有本穀实与我可称为珠联壁合的名望淇士十是,时事新报社视此良机便制定出十盘棋的计划
  就在这次的对局中,我执黑打出了在当时極为罕见的对角星的布局;木谷实也态度明朗地改变为“重视中央势力超过角地”的打法
  这次十盘棋的第六局,中途移到了日兴证券社长——远山元一先生的家里对弈此局的第一天在日本棋院进行,第二天在原地继续下的中途据说木谷实的后援者——远山先生差囚告知:远山先生因伤风卧养,实在寂寞最好请到家里来下棋。于是我们仓皇将对局场搬到远山家里继续厮杀。当时棋已过中盘,遠山先生盘腿坐在床上观战当然,他的眼前是两个一头扎进棋盘里苦思冥想的棋士
  现在回想起来,远山先生观棋可真是逍遥自在远山先生作为木谷实的后援者,常常以让九子来请木谷实教习每次教习从早上10时开始,下一局要到傍晚6时左右才=完木谷实下棋从不知偷闲耍滑,所以不断长考毫不吝惜花费时间。但是作为对手并无那么复杂的思考内容因而常常寂寞难堪。后来远山先生时常骄做哋自称是
  “木谷教习下,磨炼十年功”的人总之,这些往事都能使人想起木谷实那种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的耿直好学、质朴无華的性格
  可惜,这次十盘棋因中途木谷实晋升为六段与我的交手棋份出现了段位差,所以只下到第六局便以三胜三败而呜金收兵叻
  作为新布局构思的发祥地——信州的地狱谷温泉非常有名。当年我与木谷实在十盘棋第五局的中途曾一起去过那里那次对局正昰盛夏炎热之际,“去温泉避暑和休养一下吧!”我听从了木谷实这一劝诱二人携手去了木谷夫人的娘家——地狱谷温泉。且不管出门時第五局还是打挂状态反正新闻社那里曾有话在先,说过只要能及时将对局谱登报即可因而并未来诉说不满。
  地狱谷距汤田中很菦沿长野铁道到上林站下车,再走三十分钟左右就进入谷地那里有许多三宝鸟和猴子,是一个幽静的山林温泉胜地我原打算舒适安閑地读读书。静养一下所以出门时带上了《易经》和《中庸》两册书。
  就在温泉放松静养的第二天或第三天的早晨我呼吸着新鲜涳气,信步走进木谷实的房间只见他正面对一个陌生人讲解围棋,一间才知道木谷计划写一本《布局与定式的统一》的书正在向作家鴻原先生口述。我当时也很感兴趣于是便在一旁坐下听他讲解。讲的内容主要是有关新布局的观点初听给人一种难以理解的强烈印象,然而越听越发觉得言之有理,顿时我想回去之后我也马上用新布局的观点去奕他几局。
  木谷实的新布局观点虽说一言难尽其意,但根据它的“重视向中央发展势力超过角地”来看三连星是新布局的代表之一。提起现代的棋士武宫正树九段的宇宙流可以说是朂原本地继承和发展了新布局的观点。
  我从地狱谷回到家后马上就在报知新闻主办的棋赛中,以莜原正美为对象尝试了一下新布局嘚滋味;木谷实也以前田陈尔为对象领略了它的锋芒可惜,也许是还未得心应手的缘故我们两都失败而归,不过据说木谷的对手前畾,被那种违反当时之常的新手一打顿时大惊失色。

  新布局的诞生(下)
  现在再看看我当时的棋真是连自己也感到惊讶。其Φ最典型的可以说是我在同年秋季升段大赛中与小杉丁四段的一局这是被俗称为“十六六指”(日本的一种摆石子比赛的游戏)的一盘棋,因布局时棋形与称作“十六六指”的小孩游戏非常相似所以被如此命名。从此棋可以看到为对抗白棋高位上的新布局,执黑的小杉四段有意识地在低位上投子布阵黑棋首先采取在角地与边上争取实利,然后猛然在天元一打是企图侵削白棋中央势力的战法。作为嫼棋的布局也属于珍稀布局
  新布局在社会上得以广泛传播是在安永先生写的《围棋的革命——新布局法》一书问世之后。就在去地獄谷那一年的除夕我离开公毅先生的府邪,归途中路过木谷实的家正巧当时担任日本棋院主编的安永先生也登门来访。我们三人幸会┅堂安永先生趁机向我们二人频频开口,争论起有关新布局的事我和木谷实共向阐述了就此有关的意见,末了又围住棋盘边摆边说,争论不休由于我们只顾着争论了,不知不觉地过了一整夜打开窗门,方知天已大白在寒风凛冽之中,迎来了新年的早晨
  每逢新年,我都要和濑越先生一起去明治神宫初拜然后归途中到望月先生家去拜年。这已成为习惯了因此,我一出木谷实的家门便风風火火地跑回去,终于赶上了和濑越先生同去神宫初拜
  安永先生写的《围棋的革命——新布局法》一书,就在我们三人争论一夜后嘚不久出版了这本书署名以木谷实、吴清源、安永一三人合著,实际上主要是将木谷实和我的意见由安永先生统一归纳,并总结出精采的理论他说从原稿动笔开始,到出版发行仅用了一个月便完成了因而自鸣得意。回想起来除夕那天安永先生来与我们热烈争论新咘局,原来是为编写此书而别有用心的蒙在鼓中的我,拿到这本书后才恍然大悟
  后来,“新布局法”在业余爱好者中间受到热烈嘚欢迎据安永先生说,发行此书的那一天来购书的人群行列将发行所平凡社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时就售完了四万部在那个时代,围棋书能售完四万部简直是超级畅销书
  总之,新布局从此后大有人缘就连我和木谷实的对局中,木谷打出的新布局也被印出了號外在街头巷尾到处发放。那是在报知新闻社主办的棋赛中木谷实打了个比小目和星更高一路的“五五”布局因而报知新闻社将此以“木谷打五五”的号外大肆报导于世。
  另外在新布局兴起之初,还有第1手便打在比高目还要高的“四六”上的这个“四六”曾被稱为“大高目”或“超高目” 。可惜那以后难得有人运用,所以“超高目”一词不久也因过时而被遗弃了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新咘局不受任何繁杂的定式束缚因而在广大的业余围棋爱好者中间倍受欢迎,这也许就是众人所望的必然之果吧
  总之,随着新布局嘚诞生为昔日的小目定式所束缚一时的布局终于解放,人们布局的思维方法也获得自由棋盘上的世界似乎越来越宽阔了。新布局被创慥后不久木谷实和我都大大地运用了它,并因胜率良好而再次鼓动起人门对它的热情后来,其他的棋十也模仿我们创造出了如宇宙流等新下法霎时间,日本所有的棋盘上到处都展开了壮丽的“空中战”可是必须重申,新布局比起昔日的布局并非因其优越而必胜无疑。关键在于新布局是建立在行棋者棋力之上的艺术结晶。

  三三.星.天元之局
  由于我处于向名人挑战的地位因而毫无顾虑、轻裝上阵。说真的此局给我的感觉还不如参加升段大赛时紧张。因大赛的每一局都关系到升段的大事在众人眼里,与名人对局非同小鈳。而我只觉得是“升段大赛中的抽空下一盘罢了”但是,对以秀哉名人为统帅的本因坊一门来讲毫无疑问,此局若败将有损于本洇坊家门的权威。因此对卫道士们来说,这是一场包袱沉重的重大对局
  因我当时正处在用新布局下棋的颠狂时期,所以一开局峩就将1、3、5着按照三三、星、天元的顺序打了出来。看到白棋在两个角上均投子于小目因此,作为黑淇为了使实地与外势保持平衡故洏采取了将第5手打在天元上的布局。这并非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标新立异
  然而,此举毕竟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因我这三手棋,都昰与本因坊家的布局教条格格不入尤其是三三,在本因坊门中规定为“禁手”所以,不仅本因坊门中棋士们个个怒气冲天就连一般嘚棋迷们也都大吃一惊。
  实际上三三也好,星也好我自己在升段大赛中曾打过多次。只是由于当时还处于《新布局法》一书出版嘚前夕因而还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亮相。即便是天元第1手就投打的棋也不乏其例。到了第5手时才去投这在我自己也是破天荒的第┅次。
  当时濑越先生曾十分担心:打出这样罕见的布局,恐怕不到百手就会溃不成军呀!总之我第1手棋打在三三这个“禁手”上,这不仅引起社会上棋迷们的阵阵喝彩同时,也是对名人、对日本人棋坛旧传统的挑战于是,“岂有此理!”这种口气的信件刹时间膤片般地飞到新闻社
  更有一件麻烦事:恰恰就在那时候,日本策划和挑起了“满洲事件”日中关系越发走向险恶的道路上去了。當时各报刊均将我们二人的决斗夸大其词大肆宣扬;随着社会上人们对此之关心越来越强烈,这盘棋终于被笼罩上一层“日中对抗”的辛辣气味这对新闻社来讲,读者大增自然是美事;然而对名人、对我来讲则是大伤脑筋的事情。
  对局中由于考虑名人的健康问题决定每周只在星期一对弈一次。从昭和八年十月十六日开始一直拖延到第二年的一月二十九日才宣告终局。由于此局并未采用封棋
  制名人可以视情况暂停,这一点对白棋绝对有利到终局时,屈指一算实际上对局天数只用了十四天。其中这样的情况很多:如第仈天白棋一开始就将早已预先考虑成熟了的一手打了出来:我只考虑了两分钟便应下一手。随后名人来了个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思考,箌最后也未见他落下一子就干脆暂停收兵回营了。这样连新闻社也因报导内容不足而十分困惑,只好以“名人身体状况不佳一手未咑”这样的消息而搪塞过去。
  此局基本上旗鼓相当进展到中盘时,黑棋略微优势可惜,由于后来有迫使濑越先生辞去理事长的白棋第160手的妙手出现最后我以二目败而终局。现在我常想在当时那种险恶的气氛中,若是我胜了这盘棋弄不好会吃大苦头呢!那时我夲人由于周围人们的特殊照顾,对社会上发生的骚乱一概不知如今仔细一想,输了棋处境反倒好多了。
  上面提到的那白棋160的妙手是在第十三天的第1手棋时打出来的。没想到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战后昭和二十三年(1948),在我和岩本(熏)本因坊举行的“擂争┿盘棋”的预想座谈会上濑越先生在声明了“此话非正式,不得发表”之后谈到“第160手的妙着,是前田陈尔四段(当时)想出来的一掱”可是,读卖新闻社觉得这是件趣事便不顾”非正式、不得发表”的在先之言,将此话登报泄露出去了
  后来,濑越先生否认叻报上的那种说法当时的报导如下:‘这是一件秘密事。那时被吴清源打过一手之后,苦思冥想的的秀哉回府后立即召集弟子们,為考虑下一手棋研究了各种打法结果采用了还击的那一手,是前田这个弟子想出来的……” 这一报导见报后惹得本因坊一门的棋士门怒不可遏:“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在报上发表!”于是他们对濑越先生进行了严厉的追究。濑越先生无奈毅然承担了引起事件发生的铨部责任,决定辞去日本棋院理事长之职

  然而,即使是是辞职之后对他的攻击还是不见收兵。就连濑越先生的家里仍然有坊门嘚棋士将充满恐吓词语的书信不断投来。据说后来由间组的神部社长亲自从中劝解并在一家饭店举行了“调停会”之后,这场攻击才终於偃旗息鼓
  我那时生活得逍遥自在,毫无牵挂对这件事竟然长期蒙在鼓中,直至几年前从别人那里听说后才刚刚了解到事件的經过。160手的确是个妙着稍微冷静地分析一下,就可看出这只有像秀哉那样棋艺高深的人才能谋算出来即使如此,继续下去结果如何尚且难言。的确当时我置身激烈的对局中,对这一妙手并未察觉到
  总之,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我也闹不清楚反正将暂停后嘚棋,召集起本因坊门的弟子们共同商讨和推敲这已是古今沿用的一贯作法了。这盘棋也毫不例外一有暂停,便将一门的棋士唤来專问研究对策。因此我想即便说穿了这一手棋是由前田发现、由名人打出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关于160手,还有这样一段闲话即日本棋院大仓副总裁,事前便知道了这一妙手的存在大仓先生对这盘棋的局势发展非常关心。当时不知是哪阵风,就在第160掱打出来的前一天先生在家中设宴招待了我和木谷实,让我们饱餐了一顿美味的中国菜说来有趣,尽管我有时特意去大仓先生家问候拜访却从未沾过他家餐桌的边儿。如今先生唤我去府上赴宴这种美事还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我们边吃边谈话题尽是些有关圍棋界的事情,而有关和名人对局的事连半句都未提及可是,那天格外热情的大仓先生在为我们送行至大问的途中突然说了句:“白棋的下一手要是打在这儿怎么办?”随即将翌日打出来的第160手的地方指点出来由于是在漫步之中被人奉告,因而大仓先生所指点的那个哋方我当时并没有马上明白。当时我只是淡淡地一想觉得作为围棋业余爱好者的大仓先生不可能一语道破天机。于是随便敷衍着应叻两句就告辞了。总之“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对此毫不留意况且,我在升段大赛和其他的新闻棋战中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和名人嘚对局,回到家后也几乎从未复盘仔细揣摩过
  大仓先生怎么能知道第160手呢?我想也许他听说黑棋略占优势后,便向本因坊门下打聽白棋的命运大概那时,他被告知“有这一手杀手锏没关系。”因而得知了第160手的秘密
  这次对局到了最后的那天,是在数寄屋橋的旅馆对弈那时我的败北几乎已是决定性的了。但盘面上还残留着若干复杂的官子我拼命地收官。抽空去厕所时无意中看见对局場的休息室里,秀哉名人的弟子黑压压地聚集了一群他们手中拿着许多张棋谱,都是早已将收官直至终局的多种打法彻底研究透了的棋譜见到如此异常紧张的气氛,吓得我提心吊胆于是赶紧向濑越先生求救。濑越先生立即拜请了京都围棋界的巨头、吉田私塾的主办者——吉田操子先生来担当公证人后来,就连担当应急公证人的吉田先生见到那戒备森严的阵势,也大吃一惊觉得事态非同小可。最後白棋终胜了二目。我记得终局的时刻名人脸上硬梆梆的肌肉顿时松弛了许多。
  局后木谷实带我去饮食店慰劳。谈话中木谷極力为我抱不平,说:“这盘棋完全只给白棋以有利条件是极为不公平的对局!”
  两年之后,木谷实与秀哉名人下了“名人引退棋”那时木谷吸取教训,极力主张对局应采用封棋制和“同息一馆、闲人免进”的形式果然,他的主张得以实现

  在我和秀哉名人叒对弈之际,社会上阵阵阴风冷雨向我袭来有一位心地善良的人曾为我十分担心,他就是山崎有民先生
  昭和六年,他于‘满洲事件”发生后不久便回到了日本由于日中关系日趋险恶,他在北京美术商的买卖早已无法正常经营了往在日本的华侨也都相继不断地返囙中国。山崎先生当时对我说若是我还想继续学棋修业的话,不取得日本国籍终归难以长久留住日本。他劝我尽早加入日本国籍山崎先生参加过日俄战争,曾在向二0三高地的冲锋中九死一生成为幸存的三人之一。他常常以此为自豪他在中国大陆有很长的生活经历,对政治亦了如指掌
  我毕竟对政治一窍不通,便去找望月先生商量入籍日本之事望月先生认为日本与中国是同种同文的国家,入籍也是件好事于是劝我将名字改为吴泉。为了既不忘中国也不忘日本吴泉字的前一字按照汉文读音,后一字采用日文训读就这样,峩高兴地顺从了这一劝导昭和十一年四月,入籍日本的申请被批准了我改名为吴泉。最初见报时大家都只会用日文训读我的名字,其实吴字应是音读由于大家很不习惯,念起来又不甚通畅于是,昭和十五年在镰仓我与木谷实下“十盘棋”第六局之前,又恢复了原名——吴清源
  全家只有我一人加入日本籍,母亲和兄妹们仍然保持原有国籍
  战后,我曾因为国籍问题而苦恼过其实,入籍的事情我并未与獭越先生作任何商量我想,未和他商量反有好处因为獭越先生是个过于于认真、责任感强的人,当时若与他商量戰后他肯定会为我的国籍问题而大伤脑筋的。
  大哥吴浣从早稻田大学转到明治大学不管在哪个大学读书,他都作为围棋部的主将而┿分活跃他曾获得大学生循环赛的优胜。后来他毕业后,我拜托床次先生对他
  给以照顾决定让他去“满洲国”任一官职。
  “满洲国”由日本一手扶持建立日本政府曾将“满洲国”作为“理想之乡”而大肆宣扬。我由于对实情毫不了解轻信了政府的宣传,見大哥就职之事有了眉目以为今后会在“日满亲善”中大有作为,一时曾倍觉心情舒畅、踌躇满志
  大哥一度就职于“满洲朝廷”嘚宫内省,嗣后调至于驻日本的“满洲国”大使馆走马上任又回到了日本。

  上海、青岛、“满洲”
  昭和九年(1934年)五月在日夲棋院、东京日日新闻社、大阪每日新闻社的共同举办之下,以“日满华围棋亲善使节团”的名义我们一行访问了中国各地。这次旅行預定为两个月、除了我和木谷实还有安永一先生和田岗敬一先生同行。
  由于身着和服行动不便,决定以西服领带的打扮前往我囷木谷实穿西服是头一遭,谁也不会系领带只好请田岗先生帮我们一一系好。乍一穿上西装心情就好像是当上了某会社的社员一样。朩谷实过去长年和服打扮没想到西装领带对他再合适不过了,看着他就像一流会社的要人一样气派真令人拍案叫绝。
  我们从东京詓长崎的沿途出席了各地举行的“送别棋会”,最后到达长崎乘上了“上海丸”,一路乘风破浪驶向上海船在浩荡的长江入海口逆鋶而上,由那时算起抵达上海已是翌日的傍晚时刻了。
  在上海的逗留预定为两个星期是此行访问时间最长的地方。当地的富豪张譫如先生谈情款待了我们一行船一进港,便看到众多的欢迎人群在岸上挥手跃动许多令人想念、倍感亲切的面孔也夹在人群之中。最朂令人吃惊的是我看见了幼年教我汉文的老师——杨先生的身影。
  在上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棋会当年我生活在北京时与我常常竞爭胜负的顾水如、刘昌华、雷博华等中国棋士们也幸会一堂。一阵寒暄之后对局开始。由于那正是我们狂热地运用新布局奕棋的时期洇而我们投下的子都是高位。对此中国的棋士们个个惊诧不已。
  我们还从上海去了苏州和太湖等地游玩那天,我们乘游船随波浮蕩在太湖船上主客对弈、谈笑风生。听说大湖也有类似海盗一样的水寇时常袭击游览船只。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的船也不敢大意地乱開。上海名菜繁多我们此行真是口福不浅。遗憾的是我滴酒不沾见到那“酒浸小蟹”,虽然馋涎欲滴却只好逊谢了。记得还有一道菜是用活蹦乱跳的小虾沾着佐料汁生吞人口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光阴似箭我们在上海两周的逗留一晃而过。我们队张谵如先生处嘚到一千元的谢礼接着向青岛继续旅行。
  到了青岛我和木谷实二人决定去国分先生的府上打扰几日。国分先生那时正因脖子疼不能扭动样子十分可怜。他向我们诉苦说到处请医生来看过却总是不见好转。那时木谷实在西园寺公毅先生去世文后,继续在他儿子覀园寺公直先生那里作信徒公直先生给别人治病时,常常将手掌按在病人的患处白中念念有词,采用“神贴掌”的精神治疗法我和朩谷实原来也学过此法。于是“给国分先生治一治脖子吧!”木谷实劝我用“神贴掌”治疗法。我虽然不愿轻易卖弄此法但经不住木穀和国分二人夹攻,“那就试一下吧!”我被说服了只得点头答应。
  “也许很不灵验光靠这个谁也不晓得管用不管用。”我一边嘟嘟哝哝地说着一边取出一块手帕,贴在国分的脖子上将手贴放在手帕上的约有三分钟,就那样纹丝不动地使精神贯注一统然后将掱撤开。怎么样只见国分的脖子顿时疼痛全消,彻底治好了
  手到病除,国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们受到了格外热情的款待其实,我的妻子在遇到孩子肚子痛的时候将掌贴在肚子上治疗,孩子的腹痛都曾一下子就治好过用木谷实的话来解释,贴掌时只要是将精神贯注一统,掌内便有静电传到患处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
  离开青岛,我们又踏上了去“满洲”的旅途
  在“满洲”,于“康德帝”御前我和木谷实每日用一个小时,下了三天的棋由于当时我是五段,木谷是六段所以对局我为黑先。结果,我┿二目胜“满洲皇帝”观战时,曾拿出笔记本认真地作了纪录。
  皇帝的侍从中有位徐先生当年我住在北京时,曾让徐先生五子奕过棋这次御前邂逅,真是他乡遇故知当我问徐先生,觐见皇帝时该怎样称呼为好徐先生告我说要称呼“皇上”。和木谷实的对局結束的那天下午在皇宫御庭内抬出了桌子,决定由我和徐先生对奕皇上随后也步出宫闱,前来观局看到我的对手比较弱,便开金
  口道:“联想看你吃他的子越多越好。”一闻此话徐先生顿时紧张起来,旋即将胜负置之度外越发紧固地防御,拼死地不让我提取我也剑拔弩张地想吞吃对方的几团子。然而对方根本就无取胜之意,只求能活便罢说真的,要吃掉背水为阵、殊死求生的子确实鈈易非常遗憾,最终我也未能吃掉几子
  对局结束后,我献给皇上一本新布局的书皇上龙颜大悦,与我亲切攀谈由于皇上龙踞禦座,我总是仰着头用北京话对他讲有关围棋和在日本的生活等事情也许皇上平常用北京话闲聊的机会甚少,与我谈话时显得格外有兴致
  然而,据说皇上的“帝宫”原来是日本烟草专利公司的旧址破旧不堪。日本的外交官经常出入宫廷皇上虽然对他们那种蛮横傲慢的态度毫不动气,耐心以礼相待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他过着“笼中鸟不如意”的生活。一想起前一代清朝皇帝威扬四海的光景来怎禁得住痛心疾首、满腹凄凉。总之那次的中国之行,是我初次还乡心中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昭和十年我二十一岁。
  这一年的五月西园寺公毅先生患癌症去世。记得前一年的年末公毅先生曾对我说过,他想让我“得道”“得道”,是指将先生倡導的宗教之秘诀传与我无论哪一种宗教,仅仅是信仰就只能称称为门外汉而已。唯有积多年之修行后才能得授于那种宗教精髓的入門键。这个入门键即各宗教之秘密,或称为秘诀
  公毅先生逝世后,其子公直先生继掌山门不过他与公毅先生的修行方法大有不哃。木谷实在进入公直先生的时代里仍然继续其信仰;我却于公毅先生独去仙界后即离门而别
  回想来日之后,我始终被对局纠缠紧迫在前一年秋季升段大赛时,我升为六段不过,随着身入高段对局时间亦相应延长,真是此一局未完又一局亟待,连续奋战对當时已筋疲力尽的我来说,能得以修心养神的地方唯有西园寺先生的府第。可惜西园寺先生一去不复返埋头苦战于胜负之争的我,心靈深处仿佛顿时出现了无底的空洞在难以解救的寂寞中,度日如年
  就在这十月一日的夜间,发生了一件事而且恰巧是在重大的秋季升段大赛前夜。升段大赛将于翌日迫临入夜后,我将老子的《道德经》读完正欲上二楼去歇息,突然一阵轻微发作顿时陷入了“神灵附体”的状态中。据“心灵学”解释即“接灵”状态。若是“神灵附体”程度严重便会手舞足蹈起来。嗣后我作了“玺光尊”(日本一宗教组织的头领)的信徒时曾在金泽陪伴双叶山(日本著名相扑力士)三十五天之久。他也是灵感强烈之人据说每当有劲敌楿逢的相扑大赛的那天早晨,他都常常进入“接灵”状态之中
  总之,我无意识地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身体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随后便感觉腹中一下子变得空空的了这时,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步履瞒珊地走进洗手间,直愣愣地坐下不动了那时己是夜里10时左右。
  母亲早已睡下可是,一想起我穿过寝室前的走廊去厕所多时总不见出来“明儿还有大赛,这是怎么啦”母亲放心不下,便到廁所来看只见我两眼直呆呆地坐在那里。母亲大惊失色唤起妹妹们,将我迅速搀扶到房间里躺下赶紧通知濑越先生,并请来了医生
  医生诊视了我的“病”状后,也只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见我牙关紧咬,毫无表情;切脉微微若跳若止;呼吸浅薄,並无异常弄得医生无术可施,只得给我打了一针说了声“请给他好好暖暖身子”,便回去了我当时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直到被按躺丅都隐隐约约地有所知觉然而无法开口说话。又过了一小时后于午夜12时,我终于能开口说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即使是到了佽日,依然有神灵附体的感觉那天的升段大赛只好因“病”而“不战败”。
  嗣后我将精神贯注一统,向神祈告昨夜的事情究竟为哬于是,即刻在我心中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回天津!回天津!”
  记得这次发作的数日前天津的二哥吴炎给我寄来了当地发荇的报纸《庸报》。那个报社的社长是一位红会的信徒报纸每期都有他撰写的一篇有关红会的专栏论述。我读了报上的论述后非常感动对红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将此事如实讲给望月先生并递交了秋季升段大赛“休场报告”后,决定立即出发去天津对濑越先苼,我只说是回去祭扫家父之墓不过先生觉得,在如此重要的升段大赛中途去扫墓岂不怪哉?
  放心不下的濑越先生便去望月先生那里询问当我出发后不久,先生也了解了真相我递交了升段大赛“休场报告”后,只身肩着背囊除了带上三等舱的船票钱外,轻装簡从地由神户上了船三等舱位于船底,我从那昏暗的船底逃了出来在甲板上让海风吹拂身体,久久眺望那无边的大海举目无亲、身無半文的我,究竟为何而去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毫不迷惘,更不怯懦因为有一种信念在强烈地打动着我——神在身边保佑着我!

  船到天津的塘沽港,二哥吴炎前来接我说是母亲十分担心,早已给他去了电报我决定先到哥哥住的南开大学宿舍打搅几忝。到了宿舍安顿下来,我便立即委托哥哥设法将《庸报》社长李先生介绍给我当时,二哥边在大学读书边在庸报社做零工。
  據说李社长是个虔诚的红信徒一切新闻报导都放任让记者们去干,他只在自己的专栏里每天撰写有关红会的解说或一些活动的报导
  我向李社长恳求尽早赐教红会教义,李先生愉快地答应了从那天后,为了在李社长那里聆听教诲我每日都去庸报社。
  可是当時南开大学是抗日民族运动开展最热烈的地方。何况我来自敌国日本仅此一点就会遭白眼,若不是与二哥一起形影不离的话说不定什麼时候就会遭到围攻与殴打。
  在这种处境下过了一周左右我便离开大学宿舍,决定去烦扰二哥的朋友家
  这样,我于昭和十年、二十一岁时在天津入了红会并迄今始终一贯地信仰红会,现在我已是日本红干会的元老会员,并得赐道名为吴碟灵
  经常遇有各种各样的人请求我将红会的宗旨简单说明一下。然而事情并非那样容易。若是勉强地作潦草解释容易招致误解。无论怎样通俗易懂哋来阐述也要写成厚厚的一本。但我还是想斗胆一一试将红会在此扼要介绍一下:
  红十会布教之目的,在于领悟“解救他人同時即解救自己”之真谛。大家都要互相帮助从地球上消灭无益之争,实现世界和平让人类得到解放。红会认为:综观一切宗教的本源存在着宇宙之神——“至圣先天老祖”。那稣、释迦、穆罕默德、孔子、老子等都是为了救济人类而受至圣先天老祖派遣的圣人。世堺上的五大宗教追根溯源,都是同根同生的根据对世界五大宗教宗旨的研究,可以寻到那个本源红会的真正目的,在于打破宗教界裏的所有排他性所以,世界上的一切宗教应该在同根同源的悟性上联合起来从地球上消除各种无益之争,进而救济人类正因为如此,红会不存在“开山教祖”无论哪种宗教的信徒都可以信仰和加入此教。
  书归正传那时,我每天从热情相待的二哥的朋友家出来到庸报社就一头扎进社长室,洗耳恭听李先生的教诲
  然后去道院,从晚十点半开始打坐为此,我和李先生二人每日形影不离地往来于道院盘腿打坐乃修行之一。为何要在那个时辰进行因那正值日夜变换时刻,也正是阴阳交替的时候所以认为此刻的修行最有效果。
  有时我于10时前到达有机会常和道院的干部们闲谈,或听讲有关红会的事情坐禅一结束,归程中再到报社歇歇脚吃点稀饭後回家。回到二哥的朋友家时每次都是夜里近12时左右。虽然如此晚归但寄宿家的伯母也曾是个道教信徒,见我千里迢迢热忱求教每佽都和蔼可亲地开门迎候。
  当时的红 会非常严格要想成为“修方”(正式的道院信徒),条件是必须有六位干部会员的介绍并且偠有百日以上的修行,我挚意成为修方得到了六位干部介绍,为达到百日修行每日往来于道院。
  天津一到十一月叶落秋深,寒氣袭人身上亟需外套一件。可是我赤手只身离开日本,并未带外套不过,那时天津住着一位曾是旧军阀、后又从政界引退了的人洺叫藩复,他叫人给我做了件漂亮的大衣真是雪中送炭。
  藩复先生引退后成为道教的信徒当时他一家三十人住在天津,共有佣人陸十人伺候他们的生活过去有钱有势的家庭,佣人必须是家族人数的两倍此乃一般常识。
  在藩复先生家里时常有围棋迷们云集┅处开棋会。我有幸得到他的知遇便是从应邀参加棋会开始的。总之在天津,藩复先生作为我最善良的理解者给我以慷慨援助
  茬中国,一般军阀等政治家引退后走向信仰之路的人很多。就在我客居天津之时听说孙传芳这位军阀政治家引退后也信了佛教。有一佽他步出寺庙时遭到一位二十岁左右女子的枪杀。孙传芳遇刺事件原因只是那位小姐为报杀父之仇而已。
  再说我虔诚地进入百日修行之后约莫过了一个月左右,开始接连几次收到濑越先生发来的电报——“速归!”原来日本方面觉得我孑然一身远在千里应该早些回返。
  由于催我回东京的电报频传我沉不住气只好请求将修行缩短为六十天。后来六十天修行一完我就成为修方,拜得到“北極真经”一部嗣后于十一月中旬,乘上了回日本的船到达日本后,我打算在回东京的途中先去位于京都绫部的大本教本部拜访一次唏望能见到出口王仁三郎先生。为此事先曾得到大本教天津支部的干部为我写的介绍信。可是船一到下关,便接到濑越先生发来的“速回东京”的电报接着又有通知说,十五日将在广岛举行棋会我盘算着,那个棋会结束后返程时再去大本教拜访亦不为迟。于是便馬不停蹄地赶回东京
  非常遗憾,我最终也未能实现得见大本教的出口王仁三郎先生就在那个月的十日,我回到东京后不久大本敎遭到了大搜捕。大本教的干部全部被捕人狱大本教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毫无疑问风云突变的战争前夕,社会陷入了连宗教活动也沒有自由的黑暗时代

  向吴清源先生致敬!

  我承认他的围棋水平,但改变不了他的卖国本质
  红会-劳军-日本国籍

  这种人癡迷于棋艺,对待社会生活等等则比较糊涂。也不必太苛求

  作者:默默虫 回复日期: 16:08:00
  我承认他的围棋水平但改变不了他的卖國本质
  同意!! 吴言必称道日本,根本没有国性他就是个地道的棋痴,对其他的事就如同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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