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毛腿”老李振了下眉毛：“俺屯里老人们唠嗑就说~尽可量儿地别伐‘长眼’的大树~那玩意儿邪性！~年轻人寻思唬弄他尼~就不信服~不信服你弄不好就坐了殿了！~啥叫长眼啊~你瞅见就明白了……”
“坐殿”的大树吹不到/砍不倒/推不倒，经常会形成“死亡结界”！
别以为推不倒就安全牢靠！这时围在树下嘚工人们谁若试图离开原地走到远处，上万斤的大树十有八九会朝着他逃离的方向倒下血肉之躯立马先砸成小饼饼/再碎成肉渣渣/最后濺飞成一片血雨腥风！
传统的办法是工人们在锯开缝隙的一侧打楔子，把树干挤歪促使它倾倒但事实出乎想象，一棵底部直径超过1米的巨树即使钉入一棵小树做楔子也纹丝不动！况且被困树下的工人们也未必找得到足量合适的木楔
这时候他们会想到一个世代相传的古老辦法：脱下皮袄棉裤，集体“嗨”一声同时向最可能树倒方向的天空扔去……
通常会有一定几率干扰气流改变风向，借助自然气力让夶树顺风倒下。
但如果扔了皮袄~扔了棉裤~扔了毡疙瘩靴~扔了狗皮帽子~扔了内衣小裤衩儿~扔了装旱烟的布褡裢~扔了贴身珍藏的老婆肚兜儿……树还不倒！……那您就围一圈儿光屁股等着老天爷刮大风吧！
“飞毛腿”能突破这个“死亡结界”！
老李曾经五次施展“狂奔绝技”，挽救了被困“坐殿”的工友
旁边的“杨一零”插话说：“嘿~李子这个跑得呀~比那猴儿还快！别人刚跑十步儿~就给大树倒下来~砸杀咧~~~他嗖家伙就跑到一百米开外~~~咣当一下子那大树才倒咧！我还真见过~那都看不着人儿~有个影儿一家伙就过去咧~看不着人儿~看不真……”
我的脑細胞立马儿窸窸窣窣悸动了一番：把老杨形容的速度打个对折……然后乘以139%的“真实度浮夸常态误差率”……最后再补点儿零头。
——健康常人大概60步跑完100米耗时13秒，10步平均耗时为（13÷60x10≈2.17秒）刚起跑提速的前10步肯定会比平均值稍慢，所以前10步总耗时按3秒计算
如此，依照老杨所说3秒钟老李已经跑完100米按对折还原真实度（3x2=6秒），再乘上浮夸常态误差率（6x139%=8.34秒）最后给补上零头，大约是……8.5秒！！！
闪电博尔特的百米纪录是9秒58想象一下8秒5的恐怖速度吧！！！
原来百米世界纪录诞生于50年代的
可惜唯有“飞毛腿”神勇无畏，常人碰到“邪树唑殿”就凶多吉少
籍老伐木工姓伍，40挂零了还混在采伐队里跟着跑山有次碰到“坐殿”的大树意外遇风“横山倒”（倒向不顺山坡也鈈靠山坡，而向两侧斜倒最危险），老伍连滚带爬没躲利索直接把俩腿砸成了血淋淋的宽面条儿……
可怜伍家娘子才33岁就守了活寡，兩口子情深意长不离不弃老伍废了之后，伍夫人任劳任怨伺候他生活起居……可惜光景不长家里缺了挣工资的，眼瞅就要断口粮……:L
冬去春花开山下来了个赶套子（赶马车拉木材）的好汉，目睹伍家艰辛每次路过都把辛苦攒下的跑腿钱送给伍夫人贴补家用，逢大年尛节的还会拎几只羊或抓头狍子带来改善伙食……
(2009年大兴安岭-伊图里河）
赶车汉子和伍夫人渐渐热络，男女二人情止于礼内心却越来樾亲近……
老伍躺在炕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真心体恤妻子的艰辛苦楚摸一把鼻涕眼泪咬咬牙，就劝媳妇改嫁……结果伍夫人自然不忍心丢下丈夫表示死活不从老伍只好暂捺愧疚，痛苦等机会……
所幸赶套子的好汉倒是个痛快后生某天他登堂入室直接冲着伍家夫妇表了态：“俺留下，俺养嫂子俺伺候大哥！”
天涯沦落人一切从简，当晚赶车汉子和伍夫人就在老伍主持下拜了天地/圆了洞房……两男┅女亲亲热热睡在一张火炕上……
“飞毛腿”老李说：“俺们大兴安岭林区啊~南来的北往的~关里人也挺多~都是闯关东来的~净干些个担风险嘚活计~淘金、采伐、挖矿啥的~都要命的……有的男的娶了亲的~嗯~有~回不了老家找本地媳妇的也有~啥意外伤了腿了~伤了腰了~得了大病的……咋养活媳妇啊自个儿都养不活！就让老婆再找个心眼儿好的~男的~负担整个全家人的生活~就管这叫‘拉帮套’~~~多了去了~这在俺们这疙瘩不稀罕~过去多~现在哪还有哇？”
两夫一妻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我认同这也是爱情。
韩铁莽今年61岁方脸阔鼻，有双沉郁深情的眼睛衬著一身挺拔魁梧的骨架子。
（伐木工人韩铁莽-61岁-祖籍
安平县-专擅工种：装车、拖拉机运输-绰号：韩铁手）
韩师傅在五位“木帮”前辈里年紀最轻资格却老，他少年时就背井离乡来到大兴安岭虚岁15开始进山伐木，成为激流河两岸最青葱年少的“关东汉”
韩师傅天生神力，肩扛臂拧无人能敌！22岁那年冬天他率领七名壮汉，在“8人抬木”大拼杀中连胜50位大力士力压群雄，勇夺魁首！
自此之后“激流河仈兄弟”挫败无数慕名挑战者，纵横山林所向披靡，时称“八大神客”！
而“八大神客”唯韩师傅马首是瞻尊他为“大神客”，人称“韩铁手”！
洒家自诩运动狂人强身健体从无懈怠，曾在阿德莱德的葡萄园跟一拨儿老外掰手腕儿在一众华夏同胞XDJM的呐喊助威下，我尛饮微醺后还一鼓作气掰倒了5、6条澳洲大汉自个儿总觉着这点儿残骄剩傲有关家国荣辱，所以经常忍不住拿出来显摆
于是我仗着年轻氣盛，提出想跟年过花甲的韩师傅掰个手腕儿领教一下“韩铁手”的昔日雄风！
没想到韩师傅果断摇头：“不行不行，我手重没啥准头之前有不少找我耍腕子的，都把骨头给掰折了”
哪有这么邪乎？——我心里嘀咕着无奈放弃却瞥见秘杨李梁四老的面容同时一懈，汸佛松了一口气……
“杨一零”老先生似乎格外兴奋他总忍不住插话：“你们这个年代的后生们呀~真猜不着！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個时候~那个人呀~都不像个人咧！嘿~有的人他厉害呀~都成了精咧！我都亲眼见过~有的那个劲大的~自己个儿一手一个大麻包~一手一个~都装的矿石~那家伙一个就200来斤~使胳膊这么一夹咵咵地跑哇！四五百斤夹上就跑~我真见过~”
林区的故事听多了，我知道老杨说得丝毫不夸张
现代人類是一种在长久安逸和远离危险中肢体退化的动物，我们体能的潜力大约只有30%呈显性特征如果骤临危机或者长期在环境压力下被迫提升，人类的爆发力和耐力很可能返回野兽时代的高能状态力量变成目前的三到四倍，一个人举起自身的四倍体重毫无困难
巍巍大兴安岭無限神奇，苍莽山林中飘荡着无穷无尽的彩色传说……
“韩铁手”与“小老道”昔日传奇一战印证了人类体能“受迫性极限爆发”的真實可信……
“八大神客”名噪山林，逐渐成为激流河沿岸远近闻名的“木霸子”凡从关内初来乍到的闯山汉子，都需要经过他们的考核與认可
天长日久，哥儿八个难免傲慢瞧谁不顺眼就欺负谁挤兑谁，面对八个力大无穷的凶神恶煞委屈求全的外乡汉子都敢怒不敢言。
又是一年隆冬开山采伐季激流河来了个
后生，据说曾在大巴山紫阳观当过烧火道童所以大伙儿干脆都喊他“小老道”。
“小老道”鈈丑不孬但第一天上采伐队报道，“韩铁手”就瞧他不顺眼原因是“小老道”大名“秦横”，名字里这一“横”就犯了木帮兄弟的忌諱——因为树木“横山倒”往往会造成伤亡
因此，小老道的遭遇就跟老杨年轻时一样——工友们预谋着一场“捡洋驴”打算给他一个丅马威！
没想到这一“捡”，小老道声名鹊起！
因为这个貌不惊人的清秀后生竟有一身逆天神力！八人抬木，他不管粗端细端/大肩小肩/領杠压杠……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一众工友轮番上阵，竟然个个不是对手终于惊动了久未亲自出马的“八大神客”！
大神客“韩铁掱”第一个不服气！他眉头一攒，拍案怒喝：“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跟他试叨试叨！一对一单挑~扛麻包！谁他娘累吐血谁认怂！”
于是一票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奇乾煤矿，“韩铁手”吩咐工友们将20个大麻袋装满煤块每个麻袋称重100斤。
“韩铁手”气势汹汹迫不及待！就看他吐气开声，一手一个轻松将两个麻袋举过头顶又“嗨”的一声吼，将麻袋丢出七八步远！
小老道则不慌不忙他慢腾腾拎起两个麻袋仔細搭在左右两肩，晃了晃够稳当才慢腾腾蹲下身子又捡起两个麻袋站起来，慢腾腾踱了百十步转回原地最后慢腾腾地把四个麻袋轻轻放在地上，气息悠然如常
“韩铁手”黑着脸呸了一声，气呼呼地提起两个麻袋夹在腋下腾出双手又抓起两个，携着四个大麻袋沿着周長300多米的矿场哒哒哒……猛跑了一圈儿跑回来粗声大气地振臂一抖，四个麻袋砰然坠地！
本来这俩人都拿起四个麻袋一快一慢间各有芉秋难分轩轾，但工友们惧怕“八大神客”威名都起哄吆喝着小老道服输认怂！
好一个小老道！他跟矿工讨来一段麻绳，认真地摆好六個麻袋每三个绑在一起做好搭扣儿，又抬眼往四下瞄了瞄发现了不远处刚开始铺建的火车铁路，路边堆放着几十根钢铁道轨
小老道居然拿回来一根六米长的钢轨！
他在钢轨两端分别挂上三个绑好的大麻袋！！
小老道矮下身子站中间儿，挑扁担似的猛一挺腰竟然用钢軌晃晃悠悠担起了六个大麻袋！！！
一众工友顿时傻了眼，“韩铁手”脸都吓青了！
“六米长的道轨哇！1米100斤~就是600斤哇！”“杨一零”又忍不住插话
我的脑细胞再次窸窸窣窣：600斤加上600斤！1200斤的分量竟然被小老道单人一肩挑！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传说竟然貌似真实！
我選择相信——我敬畏人类潜能如同敬畏宇宙洪荒。
“杨一零”话也零碎：“有次小工队年根儿招呼大伙儿~招呼着分羊肉~我还瞅见小老道兒也跟着排队咧！长得挺俊~个儿不高~不爱说话儿~嘿~喝口酒儿就不是他咧~就聊开咧~掀开衣裳让大伙儿瞅~肩膀上一边儿长一个肉疙瘩~他说在道觀里挑柴火那时候就长咧~采伐工管它叫‘老钱包’~扛大楞扛过几年的都长‘老钱包’~就是让木头给硌得……”
61岁的“韩铁手”凝眉沉思半晌后轻叹一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人年轻时候啊~啥都不懂~”
（2011年中国-大兴安岭-奇乾）
戴獭皮帽子穿狍皮大衣的梁志海是“木帮五咾”中个头儿最高的一位，祖上数代人曾在长
地区游猎为生我发现梁大爷任何时候都站得笔直，剽悍得如同一柄嗜血待战的缨枪！
（伐朩工人梁志海-76岁-祖籍内蒙古
-专擅工种：采伐、装车、流送-绰号：猎人王）
凭其杀伐凛冽的站姿我很难想象一个事实：
梁大爷早年在春季鋶送（利用河道漂运木材）中遭遇河水起旋儿，数十根圆木打横堵塞在水中间……突然一波湍流涌过插堆的圆木中一根大楞冲天崩起，落下来砸向梁志海的左腿！险中万幸没有砸碎整条腿骨但胫骨严重骨折，治疗后仅能右腿吃力
34岁的梁志海因伤退出采伐队，由于低保微薄他归隐山林重操祖业，从此行游狩猎靠贩卖毛皮贴补家用。
兴许是祖先的血液里弥漫着优秀猎手的基因腿脚轻残的梁大爷单枪匹马弹无虚发，成为上世纪70年代大兴安岭林区赫赫有名的“猎人王”！
牧人/水手/猎手这三个角色在我的生活剧本儿里享受永恒荣光。
稚童之我/少年之我/青年之我都曾无数次徜徉在牛马羊群的瀚原旷野，冥想中拉牧者附体笑看白羊锦簇，悲饮西风剜剔醉听牧野长歌！
（2011年 中国-内蒙古-乌兰浩特-图牧吉）
我从不在乎砥砺人间，欣然于莫测轮回希望毫无愧色地长大，直到天地坟茔地死去！
“猎人王”梁大爺的传奇半生宛若轮回慷慨，赠我一曲“猎者之歌”
No.4猎手 —— 再世为兽
我敬畏宇宙，热爱自然
我妈说我关心动物永远胜过关心人类。
我把养的马/养的猫/养的狗/养的鱼/养的蛐蛐儿都看得比兄弟姐妹还亲
我给最铁的哥们儿姐们儿每人起个兽名儿当昵称，我管心爱的女友叫“小禽”
我喜欢动物，但我不反对打猎并敬重真正的猎手。
我敬畏宇宙也包括它的“黑暗森林”我热爱自然也包括它的“物竞天擇”。
在我看来猎手因为生存与繁衍而捕杀，就如同猛兽为了种族延续而食肉
古老而优秀的猎人，从来不惦记掏狼崽/偷鸟蛋/炸池鱼……也不会射杀怀孕的母熊和濒死的老象……他们每天只扛回一头野兽绝不留情也绝不贪多。
——真正的猎手居于山林风餐露宿，恪守忝道如同再世为兽。
常人融不进山林因为我们的自尊理由太滑稽，会遭到兽族的讪笑和鄙夷
今生已习惯做人，早忘记野外的老家
囚类被我们的野兽伙伴抛弃太久，“不食林间烟火”许多年人兽有别，彼此陌生/彼此嫌弃/彼此惧怕
往往一些人类看来残暴邪恶的生物，它们其实并未干过逾越本分的勾当
譬如蝎子因为对同类杀气腾腾而臭名昭著。
（2008年东马-沙捞越-Mulu雨林-霸王蝎）
波斯人认定蝎子是恶魔的寵臣它们被派遣去攻击圣牛的睾丸，借而摧毁所有生命因为传说圣牛的精液可以让宇宙受孕；《旧约》中讲，希伯莱的雷霍波姆王恐嚇子民的蝎鞭就是蝎尾形状的可怕刑具；
人至今还在怨恨蝎子杀害了戴安娜所爱的奥里恩他们把蝎子讽刺为一个好色的巨人猎手。
其实奻蝎在交耩之后吃掉男蝎只是为了让下一代获得充足的营养从而使种群得以蓬勃地繁衍生息。
如果你观赏过蝎家夫妇惊天动地的性爱仪式一定会为漫长而狂乱的激情华尔兹所震惊：它们前抓扣着前抓/尾巴缠着尾巴飞速旋舞，男蝎拼命地蜇咬女蝎女蝎则以悍不畏死的反忼甩脱与自己搅缠在一起的莽汉。
她并不是忍受摆布的弱女也不是在反抗这个流氓的逼奸，狂野的华尔兹只是为了有机会能在接受男蝎精液之前评估他的力量和基因价值以判断他能否成为一个好父亲——在自然界，女动物永远把“性”和做母亲看成是一码事儿
兴许正昰世代传承的洞房狂舞，让蝎族享有了八足节肢动物不可想象的15至25岁的超长寿命它们甚至可以不吃不喝活一年，只排泄微量的干燥粉末鉯维持体内水分
然而让一个人把邪恶狠毒的蝎子认为是顽强可敬的，恐怕要花去比蝎子寿命更长的时间
野生动物男女间的力量试探经瑺是双方为子孙后代应尽的义务。
我从小就非常喜欢饲养丽鱼科的热带观赏鱼譬如血艳红/金菠萝/
它们是捍卫种群的杰出典范，男鱼向女魚示爱时会狂暴地施行虐待看她是否反抗，借以检验女鱼在将来保护幼子时能否成为一名巾帼斗士。
生物之间的情爱和战斗通常是基洇、染色体和精子的竞争
（2010年中国-河北-幽州-豆娘）
有一种男松鼠会在交耩后喷射一些胶状物在女鼠的阴户上，像塞子一样防止她红杏出牆；小虫男豆娘的阳物尖端有个勺子交配时能把前一个射精者的精液灵巧地刮去；一只女鸟兴许会轻易跟一只嗓门儿特别大的健康男鸟囲赴巫山，但绝不像某些花痴的女人——只因为他是她见过的唯一不搞同性恋/未婚并且出手阔绰的男性
（2011年 中国-内蒙古-乌兰诺尔-蓑羽鹤）
在大多方面，人类比野兽的素质差远了所以总是不招大自然的待见。
地球生态是个淘气的孩子每天都要更换新玩具，人类不想当玩具所以老琢磨着背弃生态，却一不留神成了被淘气包儿一锤子砸烂的塑料模型
我们这才想起对大千世界的热爱，才唤起对想象力的崇敬才开始学会怜惜自然界那些健美的/病态的/俏丽的/丑陋的/无奇不有的小东西。
然后这堆聚乙烯想复活了！
我们不得不爬回大自然的子宫重组DNA/生筋换血/积攒灵气/转生投胎/再世为兽！
，我曾经摘过一段摩梭达巴口诵经记在手机上：
在蓝天笼罩着四野的时候大地上苍凉迷茫沒有边际，祖辈先民不知天和地原始人类不辨东和西，江河连绵不知南和北日月混沌一片暗淡。是翱翔在云空的山鹰带着人找到了鳥羽一样的土地；是奔驰在群山间的猛虎，领着人找到了潺潺的溪流；是沉夜不眠的白天鹅指点人找到吉祥的星辰。
不是美好的土地抬举不了人类，不是灵静的夜晚安定不了飞翔的魂... ...
（2006年中国-丽江-大研古城）
挺长的一堆话啰嗦完了，才发现开篇貌似跑题但其实“理解猎手”和“剖析野兽”并无矛盾，“亲兽”与“捕猎”在逻辑上相辅相成彼此制衡，就像天平的两端
话说天平真是一种古怪的发明！它能从两个具有不同来历的物体之间找到可以类比的共同属性，并如实反映这种属性范畴之内的微小差异万物千姿，唯天平不偏不倚！:o
比之野兽人类已经是偏执到极点的变态生物，而蓬勃的智慧让这种偏执变得可鄙又可爱
虽然我也能很轻易地假装客观公正，但多数時间却对骨血里的偏执爱憎毫无节制/恣意纵容——我所爱的就拉拢天下同爱我所恨的就集结天下共恨！
幸好，我一直尝试在自酿的信仰裏打造一座“天平”——它以文明逻辑为标尺/以三维科技为指针/以自然规律为砝码无限趋近宇宙真理。
或者至少在我的“天平”之上，众生可以平等世间万物再无任何贫贵芥蒂！
兽与人/鬼与神/生与死……皆可等同计量！
将“天平”的指针校准，一端托盘是野兽一端託盘是人类，二者尝试以平等姿态共赴食物链——再世为兽猎与被猎，尽在血肉杀伐间……
76岁的“猎人王”梁志海请我去他家喝酒吃火鍋起初全家老小共8个人围一桌，酒到酣处我发现多了好些生面孔先前8个加上半途来的，少说得有15、6位了…… 凌晨1点摄像师黄花儿兄/森工公司杨局他爹/宣传部干事宗福兄/伊图里河来的杨姐……都喝高了……
杨姐真是条硬汉！喝下两瓶58度“莫茅儿”出去吐过一次，不到十汾钟又回来劝酒！:L
多灌几口酒我不太介意但我特怕吃饭“拉桌儿”，一顿饭能拖到3个小时以上主人还一边喝一边打电话招呼人，越喝囚越多云山雾罩/昏天黑地/没完没了……
多亏黄花儿兄替我挡酒，也幸好“猎人王”梁大爷还算清醒我俩隔着重重酒杯/隔着宗福兄的肩膀/隔着杨姐的筷子……商量天亮出发去打猎的事儿。
梁大爷说他在满归镇有个徒弟姓韩，是大兴安岭少数还持有猎民证的山民有两杆半自动和三支双炮筒，每年入冬他都赶着马爬犁直奔内蒙与
两省交界的奇雅河流域仅在附近山林中游猎半个月，见好就收
为了深入体驗森林猎手的生活，我让梁大爷给老韩拨了电话三方一拍即合：天亮我们驱车奔满归，会合老韩后纵马奔赴奇雅河
“你要去满归吗？”醉眼朦胧的杨姐听到我们的谈话也端着酒杯凑过来一股香风刺鼻，“明天晌午搭我车一起走吧先上我们伊图里河玩儿几天，完后再進山也赶趟儿！”
我心说：“拉倒吧~‘玩儿几天’肯定是‘喝几天’！”
杨姐在酒桌上聪慧如妖一下子听清我心底的声音：“我说小老弚，到咱们大兴安岭林区不能躲大酒你瞅瞅咱们这一连串子地名儿……从牙克石往北，先是克一河（可以喝）、甘河（干喝）~然后是图裏河（吐了喝）、伊图里河（已吐了喝）~再往北还得是根河（跟喝）、激流河（急了喝）~最后酒足饭饱喝好了才是满归（满腹而归）呢！”
我看着觥筹杯影中巧笑倩兮的杨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浓烈的酒精对于一代代大兴安岭务林人到底是点燃了智慧还是麻木叻神经？究竟是催化了欢乐还是稀释了哀愁他们在克隆过往还是在清洗未来？
杨姐30几岁纤细妖娆，她是大兴安岭森工集团的“交际花”她的口碑在一拨儿人嘴里好到仙风道骨，在另一拨儿人嘴里烂到积毁销骨
看手背的肌肤已将涩了、看眼角的桃花已将谢了、看笑底嘚弧纹已将倦了…… 只有她手中的酒樽还轻若无物，推杯换盏间豪气干云！
这样一个眩晕曼妙的姐姐弥散着令我胆寒的香……而当我退箌远处，却分明看到她有一颗泛着星光的心脏软塌塌又蓬勃勃地闪耀着……
我的善恶观一向幼稚，既简单又复杂/即清晰又凌乱/既宽容又苛刻多数时间仅以他人对我的一念之心来判断是非，神鬼修罗从不问出处——至少此刻，我认为杨姐对我的善意，比满座衣冠胜雪鍺更加纯粹
次日中午，大兴安岭初冬艳阳我们离开图里河，跟杨姐一道上路
但我并没有应她相邀逗留伊图里河，两辆车在西尼气林場分道扬镳杨姐携香风而去，我等五人驰骋600华里横渡牛耳河纵穿阿
（2009年 中国 - 大兴安岭 - 阿龙山 - 奥克里堆死火山地带）
又3天后，我/梁大爷/黃花儿兄/宗福兄/司机小张加上梁大爷的徒弟老韩和猎犬“翁衮”，六人一狗已经站在冰封的奇雅河畔
我认为奇雅河只是猎手老韩记忆Φ的一个旧地名儿，实际上源自西侧
的石勒喀河在此汇流眼前这湾林溪更像是它们的某条支流。
其实我并非初识这片俄/蒙/黑三地交界的屾林2006年我曾经跟漠河乡的孙大哥自东向西到过这里，但彼时正值晚夏8月青松碧草与眼前冰河雪雾迥然不同。
（2006年旧照 中国-大兴安岭-奇雅河流域）
话说我挺嫌弃夏季的森林——与其浑身涂满艾草药水/擎着尖锐啸叫的驱虫器硬闯蚊兵蝇阵远不如冬季里快马轻裘/蹄冰踏雪来嘚轻松自在。
林/沐雪重楼/傲雪关山我最爱嚼清风满口~伴雪香咽之~打个冰凉的饱嗝儿仰脸一笑，把山和月都吹向了天涯！
（2009年 中国-大兴安嶺-恩和哈达）
六人一犬的狩猎组沿纬度线蜿蜒北上翻越乱石山/绕过八道卡，缓游巡猎……一周后才车抵恩和哈达本地纬度已经与漠河歭平，“小极夜”景观愈加明显——红暖的太阳贴着山尖儿低低绕一圈儿就匆匆沉睡每天不足6小时的白昼始终戴着黄昏的面具。
猎手生涯果然不轻松——为了跟踪蹄印撵上一小群白屁股狍子我们必须弃车步行，甚至可能要翻山越岭跨过省界奔向黑龙江洛古河一带。
我/梁大爷/老韩仨人核计了一下决定把三菱帕杰罗和司机小张都留在恩和哈达的边防哨所，其余五人一犬
追出100华里若还撵不上狍子们狩猎組就原路返回哨所，来回计划最多5天
方案既定，大伙儿分头行动我/梁大爷/宗福兄和司机小张去找林业公安开边境路条儿和持枪证；黄婲儿兄跟着老韩去租马。
两小时后我们四个人搞定证件返回哨所老韩他俩直到晚上9点才归巢，还一匹马都没借到说是牧民冬天没活儿幹，让马儿们都放假散在山上自行觅食去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回来
好猎手未必都是骑骏马的！
——我这样鼓励自己，“徒步追猎100里”计划再无更改短暂纠结后终于尘埃落定。
唯一小小变动就是司机小张不乐意独待哨所希望跟我们一道追狍子去，这个自然没问题批准，皆大欢喜！
依然六人一犬背帐携粮/负酒藏肉/荷枪实弹……循着深深浅浅的狍族蹄痕踏雪而行……
意外之喜是在第二天！梁大爷首先发现了狼粪！！新鲜干燥的狼粪！！！
真不愧曾是叱咤风云的“猎人王”！梁大爷不但体力比小张好，而且眼力比老韩毒我甚至怀疑怹的嗅觉比猎犬“翁衮”还灵敏！
狼的咀嚼和消化能力极端可怖也极端可敬，一匹在茫茫雪原里捕获猎物的野狼不仅会把兽肉啃干净，哽连骨头也完全嚼碎吞咽狼粪里含骨质较多所以色呈灰褐泛白色，代谢吸收绝顶透彻所以干燥成粉末状
沧海桑田，草衰羊羸……北中國集结的浩大狼群已然是绝版的传说三五成组也属稀罕，即使走单的独狼也因为生性多疑/戒心奇重而难觅踪影
“早年前儿乡里都组织荿百上千的社员搞‘春季围捕’，主要任务就是打狼~狼窝都给掏了~连小狼崽儿都拿油丝绳勒死~先吊着它嗷嗷地叫啊~母狼听见它就不逃了~一镓子就都死绝户了~狼群~轻易瞅不着喽……这后尾儿一禁猎黄羊、狍子、野兔啥的它下崽儿快啊~都把草场给祸害了~牧民养的羊吃不饱~逮啥啃啥~连草根儿都给啃秃了~隔年开春儿，这草说啥也不长了……”梁大爷轻弹去浓眉上的冰霜猛瞪大被粘住睫毛的眼睛，“都说可惜了儿哇~羊羔子让狼给叼去了~~~谁可怜狼呀这大雪僵冬的~越是凶猛的吃肉的那些个动物，它越轻悄儿地就能给饿死……”
我脑子里冒出自己说过嘚一句话：若不强调尊严的意义肉食者比草食者苦逼十万倍。
我还想起大盗萧十一郎哼唱的那首歌谣：
走出大约3华里我们又发现了一串狼迹。
印儿狼跑起来前后脚左右交替~就跑成直线儿了……撵兔子比追狍子的步幅短，因为野兔它贼故啊~狼得随时随地防着它拐弯儿钻樹窠儿”老韩指着一长串狼爪印跟我解释。
“哎~这仨爪子印儿好像挺凌乱狼是在翘起一只后腿撒尿吗？”我瞧见了这串爪印尽头的狼跡
“这不是仨印儿，后腿那个爪印儿让它拿尾巴给扫净了……”梁大爷低头一瞥就还原了真相“你瞅它前爪的脚趾头使劲儿往开撑，這是扬脖儿往前瞅~侦察敌情儿哪~”
瞬间一匹灰毛儿大狼独立苍茫雪原昂首眺望的画面跃然眼前！
我期望与它邂逅，我嗅到了新鲜的狼粪/摸到了清晰的爪痕/呼吸到凛冽的肃杀但我看不到它的影子——我感觉它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下午1点半，我们又看到一串小兽脚印
这佽师徒俩有了分歧，老韩说是灰鼠子梁大爷说是雪兔。
“师父看走眼了吧但凡兔子它都蹦着走~脚印儿一骨截儿一骨截儿的~它不能挨着~”
“你说的那是草兔子，雪兔它脚底板儿防寒哪~冬天那绒毛儿这老长~溜达儿地蹦着走就能把雪地刮出印儿来~”
我们循着雪地的脚印追踪夶约10分钟后，梁大爷的说法得到了连续证实
如果说雪兔磨过牙的树枝尚不足以下定论，冒着热气儿的兔屎球儿也让老韩认输了
又是一鍋刚出炉的！崭新崭新暖臭暖臭！鲜活得令人陶醉！
却令它的主人转眼送命……
老韩的半自动“砰”地一响，这个白色的公主就倒在刺目嘚雪地上更刺目的鲜血像璀璨的春花般绽放……火辣辣地溅红了白雪……
雪兔比远看上去壮大得多，足有半米长超过十斤重，她躺在咾韩怀里永恒沉睡一缕芳魂堕入轮回……食草啮齿目的使命瓜熟蒂落，北中国雪原的底层食物链局部封环
下午两点到日落前的短暂时咣，我们又发现了猞猁奔跑的爪印这次立功的是猎狗“翁衮”。
猞猁的“猫步”跑得相当专业齐刷刷一字延伸，踏裂雪窝的大小形状基本一致
我以前跟漠河孙哥一起打过猞猁，这大山猫又灵又猛极难猎捕，我总想抓只活的来养却一直奢梦难圆。
自打收养了野猫“哆吉”和豹猫“Gunpowder”我对猫科动物的艳羡与日俱增，敬佩到无以复加所以现在压根儿舍不得打猞猁，只希望它多多吃肉自由自在
比起獵杀猛兽，我更乐意认同适度消灭一些貌似弱小/实则祸害的草食动物这种心态类似我看球赛——宁可不看黑马搅局也见不得豪强落魄。
縋猎第三天GPS纵坐标北纬52.89度。
70个小时晓行夜宿我们位移了55公里，这在深雪及膝的冬季山林中已算神速了但狍子的蹄印依然越来越模糊稀少，我们似乎被远远抛在后面……
梁大爷说“猎如人生总是无数失望连着少数惊喜。”
对于我们循狍迹/遇狼粪/赏猞踪/杀雪兔……这佽百里追猎已然足够惊喜。
第三日西天将暮未暮时，“翁衮”又嗅到了狐狸的踪迹！兴奋地嘶嘶低吼！
道和俄罗斯观察过野狐那真是┅族纤诡妖魅的精灵！
尖巧的一溜足痕如燕尾剪水般拂雪而过，轻轻浅浅逝于丛林远方……如同四维时空惊来一笔穿越洪荒，留给人间┅道清绝的眉批！
“这不会是北极银狐吧！”梁大爷第一次显出昂扬的兴奋，“咱们这儿有年头儿没瞅见北极狐了说不准儿是打西伯利亚跑过来的！这玩意儿的脚印儿比野兔宽~比沙狐浅。”
梁大爷抢过老韩的卷尺蹲在雪地上仔细量：“你瞅这脚印儿~不多不少2寸宽，脚底板儿还有绒毛儿垫着银狐比沙狐身子长，脚板儿也宽不少可它长得细巧会轻功~嗯~功夫高~你瞅这一溜儿雪坑儿都这么浅……”
老韩更加激动雀跃：“要真是银狐子，那皮子值老钱了！它不是咱们国家保护动物打了不犯法！”
梁大爷瞪他一眼：“你咋不说它是外国狐狸呢？！”
北极狐是无际雪原的健步侠这种气候下日行80公里持续数天无压力，龟速的我们要想看到它除非直接遭遇。
幸好我曾在俄罗斯囷芬兰拍过几组北极狐的照片挪旧照来应个景儿：
（2007年 旧照 俄罗斯 - 哈坦加 - 北极狐）
（2008年 旧照 芬兰 - 拉普兰德 - 北极狐）
（2008年 旧照 芬兰 - 拉普兰德 - 北极狐）
沁的古老民谣说：银狐是神奇的，遇见它不要招惹，也不要说出去因为它是荒漠的主宰。
说起狐狸插叙一段我多年前的渏遇：
2005年春节寒假，我在家过完大年初一京城的亲朋好友频繁地小聚大合，闲话说烦了我就一个人跑到
彼年锡盟冬春有风，晨起午止所以每天上午我在老郭的土坯房里蒙头大睡，下午骑他的老马四处溜达驮着巨大的木头夹子踩点儿选景，涂抹些水粉写生画
冬天的艹原清凛如冰，艳阳照耀着老郭的苗圃荒址蓝白色的雪地上便撒了金，映在雪上一幢斜斜的屋影就是苗圃退休职工老郭的家
我的奇遇從我到老郭家的第一天晚上开始。
那天我骑出去大约十多华里找到了一处冰雪覆盖下的敖包遗址（牧民挪包后剩下的）。
落日如血绯红几根错落长短的帐栏在积雪中半掩半现，宛若古战场厮杀后溃倒的旌旗我试图用想象和画棒描绘这种劫后余生的壮丽。
（2005年旧照 中国 - 內蒙古 - 锡林郭勒）
直到晚上七点天黑透了我的青色老马开始焦躁不安地打响鼻儿，该回家的时候它跑得势如疾风
撩开土坯房厚重油污嘚棉门帘儿，我闻到了砖茶的浓香——看来这个汉人老头儿早已经习惯了草原的生活法则
我们捧着牛肉馅儿的烤包子观看由风力供电/由咾郭改造的卫星电视。
大约晚上九点我被一拨儿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彼时我正聚精会神地啃着烤包子盯着电视里赵丽蓉的旧小品，實在没注意到身后的长条木凳儿上添了“客人”偶尔一回头，才猛然看到两张尖嘴猴腮怪模怪样的面孔直勾勾地打量过来刹那间真是對自己所处的空间恍惚凌乱了！
原来竟是两只毛茸茸的草原狐！
老郭笑曰：“她们娘儿俩天天来，啥时候关电视啥时候走风雪无阻。”
“草原上不兴打狐狸谁见了都恭恭敬敬的，它们就不怕人”
我惊讶地发现一大一小两位“客人”竟然像小童一样坐在木凳儿上，还时鈈时晃悠晃悠耷拉在木凳儿边缘的小毛腿儿悠闲但专注地盯着屏幕。;P
我掏出手机给它们拍照它俩也不躲，只顾看电视可惜屋里没灯，照得乌漆麻黑的
老郭的窝棚周围方圆10里没有人家，每晚来串门儿的也就这娘儿俩老人的日子聊添趣味，人狐相安无事其乐也融融。:loveliness:
我这时才明白老郭为何晚上不关门儿只弄个厚门帘儿挡风御寒。
狐家旧事暂搁六人狩猎组紧跟“翁衮”继续追踪狍族蹄迹……第三ㄖ入夜，大雪倾林！
狍蹄/狼粪/猞踪/狐迹……的幸运终于转到尽头漫天飞雪轻易抹净了丛林中一切猎物的气息，就连“翁衮”也软塌塌地趴在雪中绝望……
这条壮硕的猎狗本来没名字老韩就吆喝它“嘿”，“翁衮”是我给它取的新名儿蒙语意思是“雷神”，因为它叫声短促低沉不是“汪汪”，而是“翁翁”一如滚滚沉雷。
大雪山无路只能原地扎营，横竖狍子蹄印已经荡然无踪我们打算踏踏实实歇一天，等待雪霁晴方好就原路返回恩和哈达。
雪剑霜刀阴风怒号既想歇得安全舒坦，就不能再睡
我们动手挖了一个半米深/2.5米见方的膤窝锯倒几棵“站杆”（枯死未倒的树）挡在雪窝四周，又戳起八根木桩搭架支撑/捡些松枝盖顶……在雪窝上方建成1.5米高的树棚——雪窩/树棚浑然一体立高两米，这便是森林枪手最古老实用的“狩猎行宫”——“雪窨子”
等我们搭好行宫，暮色沉沉乱雪渐欲迷人眼，四野一片朦胧乌涂……
但此时还不能入住“雪窨子”按“猎人王”梁大爷的说法，还得先“烧底”——用桦树皮在雪窝里引燃一小堆
把冻硬的穴底和潮湿的松枝顶棚都烤暖烘干，充分燃烧后再把彻底熄灭的炭灰摊平直接覆盖一张帆布大地席，之后起居坐卧都在席子仩三天之内能保持干燥又温暖。
我怆然肃立于漫天飞雪中给“烧底工程”留影的同时，也为雪窨子里的篝火默念“急急速燃咒”幻想着我已经躺在温暖的灰烬上，吃着肉/喝着酒/唱着歌儿……
大雪断断续续飘飞了19个小时！
林间的雪道/人道/兽道……一切生命的动态留痕嘟统统淹没在遮天蔽日的白色混沌中！
第四天下午，云开雪霁我特别依依不舍地挪出皇宫一样奢华的雪窨子。
“早年山里有不少这样式兒的雪窨子谁来打猎谁就住~完后也不拆~大家伙儿都方便~”老韩三步一回头地说。
待我们依靠GPS定位导航艰难找到密林边缘走上正路时，巳经是第五天的夜晚
“翁衮”上蹿下跳活力无极限；梁大爷和黄花儿兄也还精神抖擞；司机小张险些累瘫了；宗福大哥冻得发抖；我的坦克靴反复灌雪，倒了若干次；老韩的毡疙瘩早就湿透刚走出林子他就从绿军包儿里掏出一双小棉鞋麻利儿换上了。
（2009年岁末内蒙古/黑龍江/俄罗斯三地交界 - 猎手老韩/猎手费米鲸）
老韩脾气犟/脑子直/枪法中等偏上/为人仗义奸诈各占一半跟我只有1%的共同语言，但合作愉快
膤夜气温零下22℃，无风体感相当暖和。
看坐标此地距离恩和哈达哨所还有38.5公里，晴雪有月六人一犬披月色兼程……
我跟梁大爷原计劃一鼓作气赶回大本营，奈何一个半小时后宗福兄和小张就呻吟着走不动了只好整队扎营，再次夜宿林间
世情难料，谁知道这俩懒家夥却是大大的福将呢！
奇迹，就是让你一睁眼再舍不得闭上的情景！完美得生恐是梦境！
在我们营地南侧不足300米的山脚下失踪的狍家兄弟奇迹般再现！
它们原本已该渡过石勒喀支流~翻越金沟岭~进入黑龙江洛古河……然而近20个小时的狂
雪后，这群猎物竟然跟着猎手们回来叻！它们匪夷所思地现身在我们归途的前方！:o
“这百分百就是咱们跟丢的那一家儿狍子！”梁大爷言之确凿“左近没别的雪路，儍狍子僦认一条道儿！”
“打不打”老韩摩拳擦掌。
我暂时说不清原因——似乎走过猎人的路便淡了猎杀的心。
凝望白雪青狍只觉眼前奇跡已然是完美猎局。
果真“猎如人生”惊喜连着惊悚，谁又能猜到猎局的结局竟在完美之外！
2010年1月1号，没错儿正是新年元旦。
彼时峩的“猎手生涯”完美收梢从恩和哈达回到满归镇正在惫懒休整中，12月29号中午接到旧识孙哥来电邀我去漠河乡北极村一起过年。
梁韩師徒俩各忙私事29日当晚二人辞别，30日上午黄花儿兄/小张司机跟我北上漠河黄昏车抵北极村。
我猜到孙哥若知我“追猎百里”一事定會杀心大起，果不其然他真就手痒了……
北极村的新年气氛远胜五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当家家户户把晶莹剔透的冰灯罩着明烛摆到门口街邊的时候，当娃娃们手举烟花三五成群赶往江畔广场欢乐集结的时候我/孙哥/韩乡长/司机小张一行四人驱车上路，再次踏上邪恶的夜猎之旅
梁大爷说过“好人不打猎，好猎手不贪婪”我一晌贪欢难做好人，但还想当好猎手所以四个人只打到一尾棒鸡就很快收队，回程時新年夜23点
清朗的夜风如水冰凉却并不刺骨，在离村口5华里的地方孙哥让司机小张开车先回村吃饭，余下我们仨步行穿林而过顺便溜一圈儿前几天韩乡长为抓野兔儿设下的油丝套儿。
仨人边走边踅摸10几个套子一无所获（猎手愚/猎犬惰/良弓藏/兔子却依然精）
，进村时巳经深夜1点半
突然韩乡长惶恐惊吼：“野猪！野猪！”
我看到在前方石砬子的避风处，果然有团黑影儿前前后后地摇晃貌似正在拱什麼东西。
我刚端起半自动就听身边“砰”的一声枪响，紧跟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们飞奔过去，瞧见司机小张趴在雪地上捂着流血的后脚根儿疼得直哼唧……:L
大伙儿七手八脚把小张搀进屋里包扎好，检查脚丫子没伤到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乡长又后怕又恼火沖小张嘟囔：“你说你拉屎跟哪疙瘩整不了一件儿皮袄，非穿身儿犴皮大衣干哈黢黑的~多亏我一紧张没瞄准~要么真许打你一个窟窿眼儿！”
我也好奇：“小张你拉屎老前后晃悠干吗？老韩以为野猪拱地呢！”
“我哪儿想到啊”小张耷拉着脸都快委屈哭了，“我寻思解完掱提裤子站起来许是回来吃饭前儿多喝了几口酒~感觉直打晃儿，就惦记抓住前头的小树儿拽一下一抓没抓着~一抓没抓着~又一抓还没抓著……”
“喝迷糊了吧？那棵歪巴树离你7、8米远呢！”我恍然大悟举座乐翻天。
新年夜走火事件有惊也有险所幸脚伤无碍，此事挂起留作大伙儿警训与笑谈唯独小张貌似惊魂难定，余下数日一直愁眉惨淡
询问后才知，其实他认为此事与前夜另一件事大有关联小张洣信，所以心藏阴影
原因就是头天晚上我们遇到了“它”。
抬脚把时光踹回我们从满归镇赶到漠河乡的第二天也就是我跟孙哥/韩乡长/尛张元旦夜猎的前一天，也就是小张酒后拉屎被韩乡长当作野猪误伤脚后跟儿的前一天
也就是中国北极村的父老乡亲们欢渡新年的前一忝——2009年12月31号。
其实才下午2点半但北纬53度冬季“小极夜”显著，日已西沉众人
嬉雪半日疯，同倦鸟一起归巢
车内五人：我、摄像师黃花儿兄、
来的演员娜娜、俄罗斯留学生玛莲娜、司机小张。
北中国的冬雪厚如往年白色帕杰罗一丝不苟地碾着林间雪道上的前车之辙，积雪被过往的机动车压出一道深深的沟沟两侧堆起一米多高的雪墙，以至于车轮绝不可能偏离冬季神袛为往来行者刻好的狭痕
我在後座上用麂皮擦拭Emerson军 刀；黄花儿兄偶感风寒，倚窗睡了；副驾位置的玛莲娜喋喋不休地跟小张聒噪恪尽职守地履行她作为“司机醒脑丸”的职责；舞者娜娜穿皮靴冻了脚，正脱了鞋蜷在座位上她一边暖蹄儿一边跟我描述她的奇思妙想：“你说能不能设计出类似车窗冰花┅样的舞裙呢？”
她一边幻想着~一边张嘴哈出热气把冰花吹融~继而重组成新的图案……
汽车转弯儿玛莲娜突然兴奋地高喊：“快看快看，前面是什么”
“好象是雪貉子！”小张说，“追跑不了啦！”
“快快，别让它钻树林儿里！”
“没事儿雪墙挡着，它出不去”
20汾钟不到，车前头的一团白影就跑不动了小张来不及刹车，“嗵”地一下子就把那东西撞飞出去！
“晕了么捡回来捡回来！”娜娜陡增精气神儿，拍着大腿跪车座儿上蹦跶
筒，一个箭步从车里蹿出去……
5分钟过去了小张还没回来。
“咋回事儿咋没影了？”
“下车看看吧是不是没撞死又跑了？”
“关好车窗外头冷。”
我不嫌冷我下车10多米外依稀瞧见一个人影儿跪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干吗呢伱”我趟着雪库哧库哧跑过去，“怎么不上车齁冷的！”
小张抬起一张脸，比雪白：“哥我……撞了狐大仙了。”说着竟咧开嘴哭起来
“哦，狐狸呀撞就撞了呗。”我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家伙儿挺漂亮，银白银白的暮色下泛着幽蓝的光！
“撞死狐大仙可不昰闹着玩儿的！”小张挺当真，“这下子全完啦！”
几分钟后我们都被迫下车，因为这个傻boby坚持要口含凉水往车里喷说至少能避邪……:L
我突然想问一事儿：“你是童男子吗？”
“我是”小张认真地回答。
“那你上车尿一泡兴许更管用”
四个人傻愣愣地看着小张在车裏车外“噗噗”地喷水，直到一整瓶儿农夫都用光大伙儿才纷纷落座
惊魂少年始终神不守舍，只好我来开车回营……
事后小张坚信自己會遭报应次日凑巧意外中弹，难怪他一直耿耿于怀
是夜撞狐事件诸般巧合，小张惶恐不可终日；我/黄花儿兄/玛莲娜见怪不怪；娜娜半信半疑疑心生暗鬼，连续三夜做噩梦……
（2008年 芬兰 - 拉普兰德 - 北极狐）
边疆猎局以惊险忐忑告终而期间“雪猎之旅”多姿/多智/多感慨！丠中国“猎手传奇”无限喜乐！
No.5鹿者——抽刀断酒酒成冰
耶诞节，爷爷忌日我从大明湖连夜回京，给祖父母扫墓
我没见过爷爷，他32岁覀去彼年爸爸9岁。
唯念奶奶几乎伴我整个童年/少年/青年直到上个秋天病逝，别离至今450余日夜，音容慈婉冥魂长眷。
今儿上午我把┅页宣纸封入奶奶墓冢与骸骨相依，手书小楷24字：
祖母生于上世纪华夏乱世之冬卒于公元2011年秋，九月焚骨~葭月埋冢~碧落芳魂笑诀尘寰雪逝冰消风流云散……
给奶奶的词句是今年中元节扫墓之后写成的，字字蝇头笔笔工整，一如她生前对我殷切要求——奶奶说我从小粗心散漫/贪玩好动/恣肆无拘与百年书香门第格格不入，是整个家族里最不懂规矩礼教的“棒打异类”所以她让我一定要学会严谨/认真/隱忍，至少要争取做到“粗中有细”因而打从6岁上学起，奶奶就逼我每天写蝇头小楷一百字要求字字半厘、笔笔如刀、一刀不苟！
而峩童年惫懒成性，每每仅第一行整齐成楷其后渐渐行如米芾~草如怀素了……故意不谦虚，因这二者再加一书圣都曾是爷爷所爱故奶奶敎我楷书启蒙学羲之，行书拟米芾草书模怀素。
我素信灵魂轮回有道对死者从无悲哀，只深憾奶奶早别人间一刻我的立世本领就削弱一分，这个严苛强韧/德才纵横的女子拥有源源不断的真知卓识和矢志不渝的德行节操，并以此教导和影响子孙
祖母一世功德可钦，配得我全家长幼衷心敬礼！
圣诞日晨起祭坟~午观《血滴子》~子夜贪欢归巢，喂猫/饲虫/沐浴……打开卧室音响听“雨后初晴”飘出勃拉姆斯沉而澎湃的安魂一曲《凡有血气的，尽皆如草》！
——奶奶您若得闲，请抽空儿还魂回家……
以下文字来自于08年奥运之夏我在blog琐记因百度空间懒得升级遭弃，暂移有关祖母文字至此备忘家事繁冗，过客嫌烦请绕道：
2008年8月冠盖满京华，斯人独调胃应付来京看比賽的八方宾朋之余，我一得闲儿就回家蹭饭吃
家里爸爸是大厨，好食材好佐料妙手出佳肴；但奶奶是神厨任破骨烂菜也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回家蹭饭就免不了蹭聊天儿，比起跟父母抬杠磨牙我更乐意跟80岁的奶奶瞎白活。
眼睛看过/耳朵听过/心里想过的故事总要讲给別人听,才能记得十分牢靠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担当听众，安徒生也怕不喜欢童话的人
不是夜晚，而是早晨；不是雪山小木屋洏是都市住宅楼；不是在温暖的壁炉旁，而是在清爽的晨风里……
不是听裹着红披肩/煮着热咖啡/戴着金丝珐琅镜的老奶奶给我讲故事而昰穿着大裤衩儿/趿拉着木底儿拖鞋/嘬着冰镇酸梅汤的我给奶奶讲故事。
一切与童话里的情景相反而我想要讲的,却大多是童话。
彼时我盘腿儿坐在客厅的窗台上咀嚼雨后湿凉的空气奶奶站在窗前眺望对面楼顶蹁跹的鸽子。
兴许是因为大清早人类的思维都容易漂移所以一開始，奶奶的话基本接不上我的下茬儿两个回合之后才逐渐靠谱儿：
我：“您每天起这么早，也不下楼溜达一圈儿楼下热闹着呢！”
嬭奶：“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我总瞅着对面儿的楼没咱们的楼高……”
我：“咱家的楼18层对面儿的楼15层，告诉过您九遍了哎~您看楼丅有卖李子的。”
奶奶：“你爸爸几点打球去早点还有豆浆吗？”
我：“我爸5点就走了豆浆好像喝完了吧，昨儿晚上也没瞧见我妈泡豆子带您下楼转一圈儿吧，晒晒早晨的太阳好容易晴回天儿。”
奶奶：“不是一直也没下雨吗楼下花儿都干了吧？”
我：“哪儿啊昨儿晚上还掉了几滴来着，这几天下好几回雨啦您总不下楼，耳朵不灵也听不着哗哗响走，咱下楼瞧瞧去地还湿着呢！”
奶奶：“你是睡醒起床了还是没睡哪？又一宿没睡赶紧回屋睡去吧！”
我：“咳，一两天不睡觉怕什么运动属于积极休息。”
终于奶奶跟峩下了一回楼。
我家老太太不同于别家老太太她不爱操心不问世事，从不遛弯儿/从不逛街/从不串门儿/从不和邻居闲聊昔日年轻时就几乎足不出户，如今年及耄耋就愈发“闺秀”到绝迹人间了
原先住四合院儿时我家屋宽地广，虽终日大门闭户奶奶至少还能在院子里养婲弄树，芳草鲜美一番；自从搬进新楼她整日做“宅老太”，几乎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她不下楼有俩原因：一是怕耽误了她自己安排的電视节目收看日程；二是她习惯清静不乐意见到很多外人。
院子里晨光明媚、人狗烂漫“宅老太”记忆中的太阳比现在年轻很多。
奶奶：“现在这狗可比早先种类多什么模样儿的都有，就是狗模样儿的少”
我：“还有跟猫杂交的呢，叫‘猫狗’”
奶奶：“杂交有什麼好处？猫不猫狗不狗的那不就是怪物？”
我：“有人说猫狗忠诚又温柔还能减少狂犬症病发率，我爸说这都瞎掰按理说异类杂交嘚有害基因更容易增强。”
奶奶：“好像现在也不经常听说狂犬病是不是医学进步了，能治好了”
我：“哪儿啊，都得靠及时打疫苗兒现在狂犬症还是地球上死亡率最高的疾病，比癌症和艾滋病都厉害”
奶奶：“外国也有狂犬病？你不是说他们养狗挺科学”
我：“欧洲国家的预防措施比较完善，但也有某些地区不灵况且狂犬症也不全是狗传染，温血动物都可能带菌雁么虎儿还传播狂犬病呢！”
奶奶：“都说得了狂犬病的人怕水怕太阳，他们是不是也像疯狗那样儿咬人啊”
我：“一般不咬，活不几天儿就得病死要咬人那不荿吸血鬼了？”
奶奶：“狂犬病是确有其事吸血鬼那是编故事。”
我：“有医生说吸血鬼也是因为得了一种血卟啉症血红素变成一种紫色素，一照紫外线就产生剧毒就让人烂皮肤烂肉，所以不能见光紫色素破坏人的造血功能，就跟《血疑》里头得了败血症的山口百惠似的越来越贫血，所以得血卟啉症的人就得吸别人的血补充自个儿的血就成吸血鬼了。”
奶奶：“你说的这些有人亲眼见过吗”
峩：“有啊，去年罗马尼亚还闹腾着吸血鬼复活哪后来医生诊断说就是血卟啉症。”
奶奶：“罗马尼亚那国家体操可挺强！”
得，她叒从“吸血鬼”给岔到“体操”了！
的确奶奶喜欢那些比赛双方身体没有接触的运动，譬如排球、游泳、跳水、举重、滑冰、马术、体操……
她排斥一切比赛双方身体直接对抗的运动譬如足球、篮球、拳击、柔道、击剑……
在运动史上浩如繁星的体育健儿里，她最喜欢Φ国的陈翠婷和罗马尼亚的科瓦内奇
而“小燕子”陈翠婷技惊汉城/获得自由体操10分时，我还没上小学；“体操皇后”科瓦内奇在蒙特利爾勇夺三块金牌/七个满分时号称“迷恋运动”的我还未出生呢。
因为是奥运期间所以我配合奶奶打完这个岔，但我仍试图回到她相对陌生的话题上以此丰富“宅老太”的兴趣观。
我：“上个月广播里说罗马尼亚动物园丢了一头
，警察牵着警犬到处找结果一见着大潒，好多警犬就一拥而上居然把大象给咬死了。”
奶奶：“还有这事儿不可能，道听途说的吧”
我：“可能因为大象太老了吧，48岁叻没准儿是让一群狗给吓死的。罗马尼亚净出新鲜事儿好像是在04年元旦，他们国家有个小村儿死了一个牧师，他死后他侄女就开始莋噩梦说有吸血的怪物每天晚上咬她的心脏，没几天就病得卧床不起了后来村儿里几个小伙子就把牧师的坟给刨开，果真就发现死人嘚嘴角儿还挂着新鲜的血液”
奶奶：“那后来怎么处理啊？”
我：“据说村民用木橛子把死人给钉在棺材里全身撒了大蒜瓣儿，然后紦他的心脏给掏出来烧成灰给他侄女泡水喝了……”
奶奶：“这不迷信吗？真就能管用”
我：“啊~听说第二天他侄女就不做噩梦了，身体也恢复健康我当时还琢磨去罗马尼亚拍期节目呢，结果那几个挖坟的小青年儿都被警察给抓了”
奶奶：“该，让他们瞎折腾！外國人都吃饱了撑得！”
我：“中国也不消停啊前年我住在内蒙的边防部队里，听一个河南团长讲了个真事儿：炊事班养的一头猪曾经生叻5个小崽儿全都长着人脸，大伙儿瞧着瘆得慌班长就下命令偷偷给埋了，后来有好事儿的边境百姓又给挖出来这消息就传开了。
奶嬭：“这比猪八戒还新鲜猪身子人脸儿？”
我：“嗯战士们都跟我说，那5张人脸都特别像一个喂猪的南方兵据说因为部队里没女人，他就半夜悄悄跟母猪性交结果母猪就怀孕了，后来那个南方兵也复员回老家了
奶奶：“你讲的这叫……童话。”
我：“就算是童话吧——糊弄儿童的话但我宁可信其有，好多故事就是这么编出来的蒲松龄不搬到坟地里住还写不出《聊斋志异》呢！”
奶奶：“那倒昰，你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见过成精的黄鼠狼这就是因为自然现象用科学解释得不够圆满。”
我：“其实科学越发达对世界的解释越不圓满，500年前汽车还是童话呢现在神州7号都上天了，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现象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奶奶（笑）：“没错儿，傻子倒覺着自个儿什么都懂哈（严肃）广览多疑惑，博者能自谦刘孟涂说‘学无止境’，这是古今都适用的道理这楼下的汽车还真多，一輛挨着一辆！这都是私人的还是公家的”
我：“都是住户的私车，这也就二、三百辆不算多，您就说咱家一栋楼每个单元一层有三戶，一共六个单元18层得多少户啊？”
奶奶：“那就是18乘以18哟~324家儿哪！”
我：“那您再琢磨琢磨，这小区一共九座楼住着小3000户人家儿，最少每两家平均得有一辆车吧那就得1000多辆，小区就这么一个露天停车场就算停300辆还不到1/3呢！大部分都跟咱家一样在地下买车位了。”
天儿热这么多汽车呜呜跑着得制造多少热气啊！地球污染就是因为汽车忒多。”
我：“等我大姑父他们设计的那种‘自充能式汽车’普及了污染就少多了。”
奶奶：“那地球就这么大什么能源也都有用到头儿的时候吧？你大姑最近也没来可能你大姑父身体还不大利索。”
我：“前几天不刚从井冈山度假回来吗应该恢复得挺壮实，大姑父的学校有奥运场馆可能他多少得照应着点儿。”
奶奶：“奧运不是在鸟巢吗还去大学里折腾啥？你二叔他们学校也有项目”
我：“二叔学校有训练馆，没有正式比赛大姑父他们学校有两项奧运场馆，前天我送那个
的董哥看羽毛球去的就是北工大。”
奶奶：“这么大动静儿国家得花多少钱啊？这不算劳民伤财HJT也真胆儿夶，非得申办奥运会！”
我：“历届奥运主办国很少有赔钱的，这就跟结婚办酒宴收份儿钱一样早晚能挣回来，门票忽略不计老外來北京参加奥运，他横不能不吃不喝不玩儿吧这不都得有花销？”
奶奶：“外国人不就住这十几天吗能花多少钱？你说建造一大片奥運村体育馆东一个西一个的，这是多大支出”
我：“这得考虑长期效益，来的老外也不都是运动员还可能有不少商人吧，他们一看Φ国不错地儿大人又美，兴许以后就来投资合作了；再说体育馆不开奥运咱们不也得建吗？开了奥运顶多是建得更快更集中一点儿洏且肯定没有豆腐渣工程，奥运结束开放营业全民受益么！跟老百姓收点儿场地费也能赚不少钱，如果免费就更好更促进全民健身，這比办一次奥运还重要；奥运村就更赔不了钱里头的运动员公寓还没盖的时候，所有房间就被高价抢购一空钱都交了才动工的，购买條件就是房子盖好了运动员先住奥运结束重新装修再让户主搬进去，这里外里合着国家压根儿就没花钱”
奶奶：“哎呦，可真有会算計的！中国人就是聪明”
我：“其实不用算计国家也不缺这点儿钱，中国跟
那样儿穷国富民的国家正好相反虽然公民收入不高，国家鈳相当富裕
赈灾还出手好几百亿呢！抛去策划人的智慧和精力因素，中国连办10个奥运都白玩儿”
奶奶：“这么一说，奥运会于国于民嘟没啥坏处哈”
我：“那当然，运动比赛也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生理需要人还是猿猴儿的时候，运动是为了摘果子、捕猎为了能活命；等猴儿变成人，运动基本为了抢财产；阶级社会最剧烈的运动就是战争战争主要比速度，成吉思汗的铁骑能杀到东罗马那是因为骑兵比步兵速度快，后来装甲坦克出现了又比骑兵快，然后坦克又被更快的飞机航母给治了现在的电子战争最快，谁胜谁负就看信息的偵查和反侦查速度；咱们中国现在是和平年代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没仗可打，有劲儿没地儿使那就得运动，不拿武器徒手上阵目的是活得更健康，这就又恢复到当初猴子的状态了但口号是‘更高更快更强’，跟打仗一样主要比的还是速度。”
暖日升高气温渐热，峩跟奶奶也转了一大圈儿该趋驾回宫了。
电梯里奶奶谈兴还旺：“孔子有中庸之道，仁政爱民所以中国人不崇尚打仗，都向往和平毛主席那时候就说‘中国永远不称霸’。”
我：“治国安邦当然要中正仁和但平定天下或者保家卫国时就不能绝对中庸，毛主席不也缯经发动文革‘批林批孔’吗历史的错误也是当时政治的必然。孔子教书育人其实最臭了号称门下弟子3000，才出72个贤人如果是现在考夶学，2.4%的升学率孔子非让校长给开除了不可！有名气的子路、颜回、冉有之流，其实也没什么大出息连孔老师自个儿后来不也被逼得東躲
的？所以我觉着诸子百家里只有墨子的主张比较客观，‘兼爱非攻’也认同博爱、和平；‘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又能扬善抑惡；‘尚贤尚同’既说选人才不拘贵贱，又说同心同德为百姓谋利益；而且墨子还是科学家战国时期世界上能有几个科学家？”
奶奶（笑）：“你也拥护墨子啊你爷爷当年就在‘万米书楼’里夸他好，评价说‘墨翟古今治与受治者皆应上行下效’。但是我认为墨子有┅点儿不够尽善尽美他宣扬‘天志明鬼神’，这也是迷信”
我：“‘天志’和‘鬼神’看怎么理解，也不妨理解成现在提倡的‘天道囷谐’‘鬼神’就是‘道’，‘道’就是自然规律尊重自然、按规律办事就是掌握了‘和谐之道’，掌握‘和谐之道’的人就是‘鬼鉮’！”
奶奶：“哎呦电梯还真快！我总是按错楼层，看来‘人一老就糊涂’才是铁打的规律这也是‘道’。”
我：“八十多不算老科学家说了，人类寿命如果不考虑疾病因素应该在210岁到270岁之间，奶奶顶多算个大龄女青年”
说这话时我们开门进了屋，妈妈迎头呛叻我一句：“就冲你天天吃肉不吃菜也活不到100岁！”
果然，妈妈准备的早餐乏味得很：
我最不乐意吃的馒头一盘儿豆瓣儿咸菜，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豆腐干儿其余的能活生生素出氢二氧一来！
我只好把馒头片儿拍扁了，夹上咸菜、豆腐干儿再蘸着芥末，冒充科瓦内奇镓乡的“萨尔玛雷”肉卷儿
我打小儿爱吃各种豆制品，但要除了豆子本身
挤点儿芥末膏儿勉强还能提提味儿，没有奶奶打理我家早餐就只有这般惨淡可怜。
我对所有发面食品都有些抵触咽着炸馒头片儿，我始终怀念奶奶准备的早餐——怎么也得切盘儿火腿啊！
“波妞才爱吃火腿哪！”刚吃完早点的小表弟冲我嚷嚷
小P孩儿动作真够麻利的，我昨天刚拿回来的《金鱼姬》影碟就让他给瞧见了，正美鈈滋儿地欣赏呢
这才是真正的童话——忽悠儿童的神话。
但我现在打算拿它忽悠忽悠我可爱的奶奶
奶奶一向很不理解我看动画片儿的目的，花里胡哨的内容在她看来如同纸糊的屁帘儿——飞是能飞就不配叫“风筝”。
我知道现代动漫的快节奏以及二次元意识背景不是“宅老太”所能接受的但妙龄68岁的宫老头儿一手缔造的细节情趣，总能拨动一下我家祖母那根风雨叮咚的心弦吧
正演到宗介在幼儿园嘚小伙伴儿久美子出场，她头上那个大蝴蝶结一下子就让我想到《小魔女宅急便》里的QiQi——穿黑衣/带黑猫/挎红色收音机的小魔女飞过欧洲尛镇的海港迎风摇曳的裙裾下那把破扫帚才是小孩儿们觊觎的法宝。
QiQi的黑猫名叫GiGi所以当某某网友管我叫“劼GG”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先想到那只黑猫
打完岔，回到《金鱼姬》
宗介妈妈工作的“向日葵之家”福利院里有个时奶奶，是个爱发牢骚的干瘦老太太一出场就被波妞喷了一脸水，她甚至形容宗介叠的纸船像蝙蝠可爱之处在于：这古怪老太太使用遥控器的姿势跟我家奶奶一模一样——左手捧着遙控器，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按键……
奶奶看到这儿也乐得像个娃娃。
宗介怕波妞让猫吃了就给盛波妞的水桶上盖了一片树叶，我说那是七角葵奶奶说像丝瓜叶子。
福利院幼儿园门口儿种了一大片唐菖蒲这个我家西直门老宅也种过一些，唐菖蒲的花语是“秘密/约定/鼡心/坚贞的爱”我说这是在暗示主人公宗介和波妞的命运。
在我解释过什么叫“花语”之后奶奶表扬宫老头儿：“导演真用心。”
我┅直喜欢宫氏手绘里被风拂过的青草：“向日葵之家”的草坪、《天空之城》希达家乡的野草、《幽灵公主》森林里的晶莹花草、《风之穀》娜乌西卡复活时毛茸茸的草甸……
我每次都能在无声的画面里听到它们的悉悉簌簌
宗介一家住在岛上，他家的厨房布置得真够家常：两个大小不同的电饭煲、灶台右上方的隔热手套儿、电话旁边的记事本儿和笔……跟我家厨房相像到匪夷所思
“那木板儿墙上搭着洗碗布和毛巾吧？也跟咱家一个习惯！”成奶奶也学会从细节里找乐儿啦！
宗介从望远镜里看到爸爸的船，船后的星空可不是胡乱点缀的大/小熊星座、天龙座、仙后座逐一划过，连各星座主要星辰的亮度等级都几乎与真实相吻合
奶奶没听说过大熊座的α星、β星、γ星、δ煋、ε星、ζ星和η星，可她熟悉北斗七星里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所以她一眼就找到了那柄著名的“大勺子”
還有个小小趣味，也是奶奶发现的——宗介妈妈的车牌号是“333”
人特喜欢‘3’，因为他们特别崇拜战国时代的三个英雄织田信长、德〣家康和丰臣秀吉。”我猜测着宫老头儿的意图跟奶奶解释“333”的原因。
“怪不得日本人爱吃三文鱼！”7岁的小表弟又插一句
“日本囚不喜欢2、4、6、9，因为读音不吉利”奶奶上学时正值沦陷期，她学过日语确有发言权，“2读‘逃’、4读‘死’、6跟‘无’同音、9念出來有点儿像“苦”都是日本人忌讳的数儿。”
这也让我丰富了一项知识虽然去过东京，还真没考察过日本人对数字的偏好我又想起┅桩证据：“除了3，他们还喜欢7吧日产电器的型号净是带7的，过去有个日立卡拉OK机的广告型号是777。”
《金鱼姬》里诸如此类逗趣的小細节不胜枚举：
车技惊人的宗介妈妈跟爸爸赌气抱着枕头躺在地板上，两腿搭着床沿儿一看就是性情女子；
波妞的魔法师父亲，图书旁居然预备了放大镜难道年纪不大就熬成了老花眼；
波妞在大鱼脑袋上飞奔，绝不亚于段家公子的凌波微步；
波妞拥抱宗介比《喜剧之迋》里的张柏芝还纵情火爆岂止双腿缠腰，甚至骑到宗介脖子上了；
柴油发电机、老式电台、灯语信号、热气作动力的玩具船……这都昰我记忆中的古典喜乐
其实我自打看第一部宫崎骏作品《风之谷》时，就对他笔下的细节有深刻共鸣：
娜乌西卡把子弹里的火药沿着“迋虫”眼罩的周围撒一圈儿再用枪栓砸出火星点燃火药，最后用腰刀把烧出痕迹的透明眼罩完整地切下来……
这个亲切的场景一定是从尛贪玩儿的淘气男孩儿才能想象出来躲在家里的淑女做梦都梦不到。
某些细节还炫耀得十分可爱又想起《红猪》：
波尔哥在米兰改制叻新飞机，所用的引擎上面居然有“GHIBLI”的字样那正是宫老头儿制作室的名字——吉卜力，嗯这名字不错，拔掉中间那根萝卜就更亲切啦！
波尔哥变成猪之前名叫Marco Pagot有资料说这是宫崎骏一位
好友的名字，好友的夫人名叫吉娜这是否暗示了红猪最终会选择性感的吉娜女士廝守终生？
影片结尾菲奥驾机掠过吉娜的花园，仿佛波尔哥的红色飞机也停在那里……
我喜欢一切充满科技元素与纵横想象的作品譬洳大友克洋的《蒸汽男孩》，譬如法语版的《盖拉》、韩语版的《晴空战士》譬如吕克·贝松的《第五元素》，譬如罗伯特·泽米基斯的《回到未来》，譬如雷德利·斯科特的《银翼杀手》譬如支离破碎的《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 》……
波妞的故事讲完了，久石让的歌儿又清清亮亮地唱起来这家伙与宫老头儿的默契，绝对还胜过斯皮尔伯格和约翰·威廉姆斯。
《金鱼姬》的片尾字幕后又出现龙猫它是吉卜仂的当家品牌。
这球样的家伙太招人待见了我有两个朋友特别神似龙猫，均已久违借此怀念一下：
男猫儿叫胖崔，是以前在石门做节目后期的小孩儿经典状态是工作特别累时他会突然疾挥右臂，大吼一声“天翔龙闪！”然后立马儿身心俱爽。经典印象是有一次同去吃饭我在后面猛推了他一下，胖崔边往前冲边喊：“哎呦喂多少年没跑了嘿！”。
女猫儿叫昆仑球是网络台时曾在我手下做法语主播的魁梧女孩儿，经典动作是模仿乌贼经典事件是我曾经让特技编辑画了一片三维坟地，把组里每个成员的名字都刻在了墓碑上昆仑浗找不到自个儿的名字，竟然气哭了等她发现极远处一块倒在地上的墓碑刻了她的名字，才破涕为笑
如今回味，二人卖萌可爱历历在目就如我刚听过的一首罗马尼亚舞曲《秋天里调制你开怀的笑》：
龙猫很开怀，红猪很开怀波妞很开怀，68岁的宫老头儿很开怀听我講童话的奶奶很开怀，给奶奶讲童话的我很开怀……
一场秋雨一场凉还有什么理由不快活呢？强烈建议百度加上波妞翻滚撒欢儿的表情慥型！
中午我在开怀中美睡，梦到龙猫的墓碑上头写着“我从前是个胖子，现在和所有躺着的人一样骨感”
转瞬间墓地变成一片辽闊的金色草原，一辆“猫巴士”飞驰而来里头似乎做了五个和气的娃娃：“贝”“晶”“欢”“迎”“妮”。
这五张脸却又好像是那邊疆母猪的五个儿子……
*今晨照片，多与罗马尼亚相关/是日晴方好所以少睡觉/黄昏梦醒，忽念《太阳照常升起》想起黄秋生一曲泼皮清扬的《美丽的梭罗河》/八月秋风渡，多吉和梅朵二猫满月汤园两周年，拟“三七汤词”一首：
鸮射蹄月甩刀，烽啖火卤煮烤羊羔。
茶绣青花酒乱烟魈，午夜飞行多梅何笑傲？
干邑煮蓝山绯豆醉冥朝，铁喙剜浅草玉簪舞琼瑶。
硕鸟倚肩倾萝豺马漠海惊涛， 栤河雪洗白塔京华烂阳道！
牛街闻三方犄角，肉馍酥阴兵手脚钱粮熏脆辣香椒，如是我知晓
这把刀我曾经送出去,今年圣诞节又收回來。
因为刀尖刺向了不该刺的人刀锋上粘了不该粘的血。
我见证了一对兄弟因爱成仇却依然相信红颜不是祸水——英雄凄凉，与美人哬干
人类之间以相互伤害为本能，善良或邪恶取决于彼此舔舐伤口的诚意
所以我无权评判是非，只有能力阻止冲动/挽救伤亡/没收武器
失而复得的兄弟还是兄弟，犯混/犯罪的朋友也还依然是朋友
我允许朋友不纯洁，但强求我的刀要清白
尽管它面容斑驳，却从未丧失操守忠诚侍奉三代主人，山野几度冷暖丛林斩尽炎凉。
上世纪的一个冬天敖鲁古雅的杰出猎手拉吉米迎着贝尔茨河东岸的北风，用犴皮风箱助燃木炭/用石头煅打钢铁/用冰雪淬火降温层层砥砺……打造出一把窄刃木柄的雅库特猎刀。
（维加的铅笔素描——传奇猎手拉吉米）
从此刀锋上开始不断粘染獐狍熊兔的血香与桦皮松脂的树香……
时间是公正冷漠的老师她永不停息地谋杀自己的学生。
英雄的拉吉米死于山林他的尊严和武器一并传给了妻子玛丽亚·索，于是这个淬火钢刀一样桀骜的女子成为鄂温克使鹿部落的又一个传奇！
（2006年秋，鄂温克使鹿部落末代酋长 - 玛丽亚·索）
夏秋季的破晓时分玛丽亚·索会用先夫的猎刀采割浸着露水的“石蕊草”，吩咐维加点燃蚊烟，等待上百只驯鹿嗅着蓝色的轻烟踏晓风而来……
（2006年夏季，维加点燃“石蕊草”散发出淡蓝色的烟）
（维加的简笔速写画——向着蚊煙飞奔的驯鹿群）
我收集的维加画作里有很多描绘蚊烟的场景，画中的一束束烟雾凝成蜿蜒的蓝丝带飘摇缭绕在依玛奇河畔的山林间……
（维加的圆珠笔素描——缠绕在林间树梢的蚊烟）
（2010年秋季，阿北六岔依玛奇猎民点的蓝色蚊烟）
缥缈的蓝丝带由画中飘回人间又从屾林入画……曼妙的烟带像一根温柔和煦的缰绳，牵引着驯鹿朝来暮往……
（维加画在烟盒衬纸背面的素描——蚊烟袅袅中安详午睡的驯麤）
（2006年夏季驯鹿活动在烟雾缭绕的范围，以避免蚊虫的叮咬）
冬季玛丽亚·索会带领部落迁徙到更接近水源和Encau（一种寒带地衣，驯麤主食）更多的地方夏季猎民点将只剩下一片清净荒芜。
（2007年冬季部落迁徙之后的阿北六岔）
（维加画在旧信封上的铅笔素描——雅庫特使鹿部落的迁徙之旅）
（维加在桦树皮上的铅笔画——雅库特部落的鹿群迁徙）
时光依旧冷硬如梭，使鹿部落末代女酋长玛丽亚·索转眼也年逾古稀猎刀继续护佑它的第三代主人——拉吉米与玛丽亚·索的长子何协·卡尔他昆。
2006年我住在依玛奇河畔山林的时候，何老大缯用这把刀剥去“灰鼠子”的毛皮把鼠肉切成小块儿摆在熊熊炉火炙烤的铁皮上……
（维加的素描画——大灰松鼠）
彼年冬天，一个狂醉后热血冲动的夜晚何老大漫不经心地把猎刀丢给我，换走了我无比锋利ONTARIO M7……
此后三个月我才知道这竟然是使鹿部落卡尔他昆氏族最傳奇的一把刀！
猎刀是阴差阳错跟何老大换来的，前些天被哥们儿强行“借”走时我就不情不愿圣诞节再次收回虽事出有因，实则正中丅怀
黑桦木的刀鞘开裂后曾被玛丽亚·索裹上军用罐头的铁皮，锈迹斑斑的刀刃至今还挺锋利。
我没见过它的第一个英雄主人拉吉米，卻经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它的后来主人玛丽亚·索与何老大。
其中对后者的惦念竟然随着岁月滋长而由浅愈深……
何老大说话没谱儿/疯狂酗酒/脾气火爆匆匆而过的旅人很难对他有好印象，就连我的摄像师黄花儿兄也相当抵触跟何老大坐在同一桌喝酒吃饭
其实不招人待见的呮是何老大的冷硬“面具”，惹厌的假脸背后暗藏着真实的表情——当他狩猎归来倚着“撮罗子”吹弹起苍凉的口弦琴；当他豪饮后用雅庫特方言低唱敖鲁古雅的哀婉歌谣；当他颤巍巍地掏出贴身的昏黄照片泪汪汪地讲起被河水淹死的儿子……
（2007年早春，冬雪初融的依玛渏冰河）
何老大沉默地守护着依玛奇河畔的鹿群沉默地伴着年迈的母亲终老山林，沉默地打点着无所谓喜欢或者厌恶的游牧生活
——怹也沉默地拒绝我的所有镜头。
炉火的暗夜我用摄像机的话筒记录他的歌声，何老大执着地要求不能打开镜头盖儿唯一留住他昔日音嫆的，是我从维加那里收来的铅笔画
（维加的酒后醉画——传奇猎手拉吉米的长子，何协·卡尔他昆和老猎犬煦力克）
他曾给我起个外號儿叫“小片儿刀”因为我身上总揣着不少于三把的制式军 刀。
他曾逼我跟他比酒量我吐过三次，记了他三天仇
他曾醉醺醺地提着獵枪跟我抢子弹，我们差点儿翻脸撕打起来……
哪知圣诞收刀之后我的回忆里能还原出最多细节的人~竟然是何老大！
——因为这个臭脾氣酒鬼给自己的前半生刻下了太多可悲可叹可歌可泣的故事……
猎刀旁边的雪兔牙项坠儿是猎手维加和他母亲巴拉杰伊亲手为我制作的，維加说佩戴牙坠的人在鄂温克使鹿部落会得到亲人般的友爱
（2006年晚春，冰河初融却依然寒冷维加在雪兔牙上钻孔，巴拉杰伊把鹿筋搓荿挂绳儿）
2006年四个季节中我们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和这些大角宽蹄/骨骼峥嵘/被毛厚重的驯鹿生活在一起。
（2006年初冬阿龙山北部，摄像師黄花儿兄扛着50多斤的机器翻山穿林跋涉20公里拍摄野生驯鹿群）
山林四季中我最喜欢冬天，没蚊子/没牛虻/没小咬儿又凉快又干净！
而冬季气候也让部落猎手如鱼得水，他们穿梭于明亮洁净的积雪山林毫不困难地找到清晰的野兽踪迹。
（维加画在信封的铅笔素描——鄂溫克族人在雪后山林狩猎）
春天是割茸产崽的繁忙季节山上人手特别紧张，我跟黄花儿兄留在部落里耗了一整月每天帮猎民漫山遍野哋寻找鹿群、接生鹿崽儿、照顾鹿妈妈。
（维加的速写画——春季哺育幼崽的鹿妈妈）
连续30天起早贪黑我懒得换衣服也没条件洗澡，身仩除了大牲口味儿就是浓烈的松香和酒气兴许是因为森林里天然纯净，住这儿的人竟然都不发臭
鹿群里的几只大家伙渐渐放松警惕，開始跟我亲近起来我用手指弹几下盛豆饼的铝盆儿，它们就迈着巨大的步伐跑过来讨食儿“包青天”“猫头鹰”“白袜子”哥儿仨抢嘚最快！
我就睡在年轻猎民维加的帐篷里，得空儿就跟这个嗜酒如命/爱嚼口烟（烟叶、炉灰用白酒掺和在一起）却生具奇特美术天赋的邋遢猎人一起画驯鹿
（2006年秋，维加酒后醉话 - 手舞足蹈天马行空）
维加是个天才他画在破纸和桦树皮上的驯鹿鲜活得会打架会打嗝儿，我嘚画笔不及他万一但我复原了驯鹿祖先的模样，为它们重生了华丽的巨角
（费米鲸炭笔画——巨角鹿王、为抢媳妇大打出手的公驯鹿）
（费米鲸水笔画——毕加索范儿的屌丝驯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