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cm身高练多久的练武术拉筋影响身高吗可以大灌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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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家基因,不然再拉筋也没用

????我的逃课生涯与小城的街球传说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我的高中年代:在外面的时间比在教室里的时间多。

时至今日,我不能回忆起我大多数高中老师的模样,这让我很是惭愧。是的,更残酷一点说,有些副科老师,比如高二时的生物科老师,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有西洋鬼子研究文化革命那段历史得出结论,那时侯中国小青年臂缠红箍手舞皮带在大街上吆喝诸如“要革命便跟我走,不革命就滚你妈的蛋”的词句等种种行为,乃是关于性的暗示及性感的表现,甚至还有点,*河蟹*,具体表现在手中挥舞的皮带最终找到攻击对象的时候,和给别人剃阴阳头开喷气式的时候,只是虐待对象是别人而不是自己。我还不至于放出高中生旷课体现性感*河蟹*的厥词,但是于我来说,最开始的旷课行为着实是为了寻找刺激,-----处心积虑绞尽脑汁营造一个足以欺骗任何人的缺课理由;曲折迂回*河蟹*越沟以躲过任课老师、教导主任、校门口门卫的视线;在班主任盘问时一口咬定决不露怯其实后背虚汗直冒四肢冰凉;这些,都可以消耗掉我过剩的肾上腺激素,都可以让我从枯燥到几乎可以自燃的书本里解脱出来,都可以让我在一天划分为十二个四十五分钟的生活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至于旷课时间的节目,倒也自在随意,可以玩游戏,可以看录象,可以打扑克,可以搓麻将。这并不是我最关心的。即便是在大堤上坐着闲聊天,想起班里朗朗读书声中我的空座位,我也能心潮略微澎湃那么一小下。

可是后来这种刺激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具体原因如下:班主任不再认真追查我的下落,你知道总是追着别人听些稀奇古怪的理由和说辞很累;学校管理越来越松旷课几成风气,据传我们的地理老师教过一节只有五个学生的课;我跟学校门卫已经混熟,不但不再需要卷起裤管淌操场旁边那条小水坑而可以光明正大由正门缓踱方步而出,且打牌如缺搭子可拉门卫之一凑手。

刺激感的消失着实让我迷惘了一阵子,只是我还是没有回到教室。《肖申克的救赎》里老BROOKS被关了四十年已经体制化了,假释出来后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只得自行了断。我们也一样,只不过我们是在外面体制化了。教室板凳上没刺,屁股上有。

我那时侯有两个最亲密的战友,一曰磊,一曰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当然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谁生谁的问题,虽然口头上经常互相喷些表达此类意向的糙词儿,-----但是三人组合的确可以使因旷课而富裕的时间变的丰富多采,简单来说可以组成一拨同别人斗牛。进行国技麻将游戏倒是差一人手,这不要紧,一来有前面提到的门卫之一枕戈待旦逢喊必到,二来即便门卫之一屡次来之能战战之必败之后识破了我们铿锵三人行重饼轻条出溜万的鬼把戏誓死不再上我们抬的瘸腿花轿,那些有志偏向虎山行空手套白狼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真的猛士也大有人在。

所以这麻将打到最后必然的,不可不戒的出现了这样一种结局:四个人都不带钱。

于是麻将游戏就此收场。其实即便有人带钱也是一样,穷学生穷学生,学生能有几大毛。省下些烧饼油条价值的早餐钱,说不定还付不起庄家一把对对胡,倘若再有些暗杠报听之类的花活儿,立时就要有人跳楼。一把零碎钱转来转去,到最后谁也没能揣进兜里,都变成了手指夹着的香烟灰飞烟灭。你知道进行这样耗费脑筋勾心斗角的活动,没有尼古丁提神是万万不行滴。

我们长时间的在外面漂着而最终没有落了草成为被收容对象,与我们有个稳定的据点是分不开的,便是我以前曾经提到过的那个破败之极的游戏厅。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拯救了它。在没被我们开发出来之前,它已经为正式倒闭开始倒计时,老板打算另谋出路,比方说,他正积极联系一街之隔的军分区之内的熟人,准备倒腾些军用千层底出来零售。

老板的这个宏伟计划因为我们的出现暂时搁置。其实作为高中生的我们对电子游戏早已谈不上迷恋,一来我们在大街上逛久了要找地方坐会,二来他那里好歹趁几台SONY游戏机,在当时那个年月这东西可算游戏界里的高精尖,再加上当时SONY上的实况足球在我们那流行的一塌糊涂,我感觉自己水平虽不俗但仍需更上层楼,而三人组另一成员磊对文字游戏三国痔V一见钟情,伟则找到了老情人,声称要在大型街机“街头霸王”上“寻找童年的感觉”,所以我们在发现该游戏厅的第一天,其营业额便创下三个月来最高记录。

一段时间以后,我的实况足球水平已经达到了王重阳的地步,而磊的三国已经可以用孟获一统天下,至于伟,他可以用一只手将“街头霸王”爆机,决不打诳语,大拇指和食指负责操纵杆小指负责边踹就足矣,甚至还富裕俩指头。老板甚至蛮不讲理的勒令我们不能玩他的街机游戏“鲛鲛鲛”,盖因该游戏爆机以后重头再来,再爆机再重头,如此循环永无止境,在几次目睹我们用两个游戏币从下午第一节课打到下晚自习之后,他以“赔不起电费”为由宣布该机器永不对我们开放。

单凭我们几个,断不会使老板饭碗里的内容发生多么可喜的变化。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学校里诞生了新的逃课一族且数量可观,作为后辈,他们中的多数便踩着我们的足迹步入了这个旷课者的麦加。游戏厅生意好的爆蓬,其营业额翻跟头般青云直上,老板娘时常以其缺五音少六律之杀鸡嗓音荒腔走板的高唱《火车向着韶山跑》便是明证。老板在盛赞自己高瞻远瞩没有将一座金山改造成廉价鞋店的活佛眼光之后,倒也知恩图报,对我们优惠到体贴入微。不但基本不收我们钱,而且在他有事外出之时将钥匙向我们一甩,要我们帮他看店;兴致所至,还经常吩咐老板娘“炒两个小菜”,弄瓶老白干与我们对饮当空月。

虽然我知道,成为一个游戏厅的老板,或拥有一把能打开游戏机下面那个存放游戏币的小门的钥匙,是和我同一年代的男孩子十二岁以前最大的梦想,但当我真的拥有这把钥匙,一种厌恶的感觉便由此而生。逃课这事儿对我来说已经兴味索然,我已经不能从中得到任何乐趣,我真的很想回到我的座位上,认认真真的看几天书,----武侠小说。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学习或者办点其他什么正事,昨天重温《闻香识女人》,摘录里面Al Pacino的一句台词算是我勉强的解释:“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不要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但我从来不做对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那他妈太辛苦了!”

我的两个伙伴也和我一样的感觉,正当我们商定金盆洗手浪子回头并正准备着手实施的时候,或者说,当我们打算下星期一重新做人,一件事情就在星期天发生了。

一样的五块半一瓶的当地名酒马拉车,一样的打死卖盐的三盘老板娘的手艺,一样的小庭院,一样的月光(苏芮或迪克牛仔高唱),我们三人正和老板谈天说地聊东扯西,不知不觉扯到学校里就要开打的篮球联赛。----这里要拉一下背景资料,磊在学校里属于类似于流川枫的角色,虽然平时任何动作都略显猥琐但篮球场上绝对堪称潇洒二字,如果说他还能有一样让我佩服,那就是他打篮球,他最崇拜Anfernee Hardaway,就是“不久”前和胖子一起打进总决赛的那个便士;伟的偶像是Gary Payton,就是那个在公牛72胜的赛季里总决赛力斗老乔的西雅图歪嘴,所以伟也披20打PG,速度极快,突破极利,传球极佳,篮子极臭;至于我,虽说足球是主业,但有初中时练就的三步上篮基础,而且幼时得高手指点出手姿势甚为标准,至于命中率则不必深究,混个班队先发倒也稀松平常。----三人一说到篮球联赛几近忘乎所以,仿佛我们组成的球队已经夺得了总冠军,剩下的问题主要是总决赛MVP到底为谁所有。正当我们决定通过“老虎杠子鸡”的形式内定下来,伟说了一句:“只可惜我们没个教练,年级中其他球队都有教练,哪怕找个人随便在场边溜达溜达也挺象那么回事啊!”磊就说:“这有何难!把老板拉去吧,挺象!”此语一出,我们三人笑到腿软,吃下去的好酒好菜险些吐出来,只有老板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在此需要描述一下该老板。老板姓马,四十不到,方面大耳,一米六零,身材阔绰,低下头能看见仨下巴,但就是看不到脚尖。形象点说,类似于火花塞。每日操劳些鸡零狗碎的活计,游戏厅生意多半交给老板娘打理,时常腰带里别一把芭蕉蒲扇蹲在树下看人下象棋。我们私下称他三宝居士,腰别蒲扇,颈悬钥匙,手拿挖耳勺。想到此等形象出现在球场边做我们的教练踱方步叫暂停,我们笑到岔了气。

一直以为,金庸小说里最帅气的人物出场应该是华山派剑宗大师风清扬老爷子的出场。正当令狐冲斗田伯光不过,死皮赖脸要求回去让他风太师叔再指点一二(其实是回去偷参壁画上的武功,临阵磨枪到这种程度,简直是进了棺材再掉泪)时,一阵声音飘然而至:“倘若是我当真指点你两招,还怕对付不了这小子!”令狐回头一看,一老头身穿青袍面如金纸------

那天马老板便扮演了一回风清扬。在我们笑到东倒西歪的过程中,他已经吃下腐竹三块,花生米不计,面带神秘微笑看着我们。好不容易等我们收了声正在调匀气息,他咂下一口马拉车,缓缓说道:“要是我真去给你们当教练,别说年级冠军,就是全校冠军咱们也是把里攥!”

又是一场大笑。马老板扔下筷子,起身进入里屋,片刻后拿出一本证书扔在桌上,说“看看吧,我打球那会还没你们几个那!”

我们看过之后就真的不笑了。

那是啥?国家二级裁判证书。还夹着一张黑白集体照,第一排右数第三个是远没现在胖的马老板,而靠中间位置的,便是山东队老帅,叶鹏。

其实现在知道,国家二级裁判远非当时我们想象的那样高不可攀,而马老板本人也从没进过任何级别的省队,那张照片事实上是他们工作单位系统内部组织的全省比赛中他们的球队到济南参加八强赛时与老帅的合影留念。可是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讲,这些证明的威慑力是地震型的,作为一个学生一个业余的球打的再好再玉树临风鹤立鸡群,你比人家专业的体制内的总还差着那么许多,举个简单的例子人家的球鞋不用买,虽然我们也不知道马老板是不是体制内的,可就是把我们唬住了;更主要的,我们以为,一个身高一米六零龌龊到无以复加地步的中年离休人士,会是多年以前威风八面天下英雄莫能当的著名球星,这当中反差实在太大。就好比你看到一位以卖茶叶蛋兼收啤酒瓶为生的古稀老妇,其实半个世纪以前整座城的小伙子为她械斗,血都流了两道街。

金庸小说教导我们,不要轻易小瞧一位衣不蔽体整日琢磨偷鸡吃的老叫花子,说不定他就是能号令大江南北数十万成员的黑社会龙头,舆论公认的武术权威;至于老态龙钟手无缚鸡之力的少林寺清洁工,他当然可以在挥手之间便使名满天下的“南慕容北乔峰”两大流氓头目,连同各自的爸爸一起晕头皂脑找不着北,这简直是一定的。

我们当日便碰到了这种武侠小说中才有的境遇。一张国家二级裁判证书和一份合影照片,便使我们确信了一个不世出的武林奇才在封剑归隐20年后,被我们从象棋盘前重新发掘出来。三人立时收起嬉皮笑脸,态度也变的严肃,只不过经过方才肆无忌惮的狂笑之后,顿时复归原位的面部肌肉异常酸痛,并伴有时不时的抽搐。

三宝居士大概看出我们真的被他镇了,显得非常得意。他直了直他那蜷窝在马扎上颇显委屈的肥硕身体,咽下口中咀嚼的食物,用刀一样锐利的目光逐一划过我们三人的脸庞,最后,甩出一句话作为对我们刚才的放肆和对老前辈不敬的报复,“你们几个娃,还成天打球打球的,知道篮球是怎么长的么?”

接下来马球星便用评书的形式简要介绍了他的光辉岁月。在二十年前或者更早,他也是一个痴迷于篮球的愣头青,虽然个头一直显得不太如意,但身体素质无疑是好的,小快灵自然是不用多说,而且身体对抗也丝毫不占下风(我以为此身体对抗应指横向的)。更主要的,他有着绝佳的传球意识(!),对比赛的阅读能力(!)和控制能力(!)高人一筹,加上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中远投,简直就是一块天造地设打组织后卫的绝好材料,曾代表县队打过地市级比赛,还颇为露脸,用他的话说,“那会儿咱市里打野球的,不知道钱澄海的,有,不知道我马组织的,没有!”(说此话时那瓶酒已经被他喝干)。因为打球好,高中毕业后就被某单位要走,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主要是让他打球给厂里搏面子,一到有比赛的时候就拉出去风光,那个时候基层的篮球运动开展的相当火爆。可是后来,作为篮球运动金字塔塔尖的职业体育越来越火,其基座业余玩票反而日渐萎缩,不知算不算一种本末倒置;再后来,优化组合也好,精简机构也好,反正单位要与时俱进,除了打球基本什么都不会的他在下岗职工名单的头几页上看到了自己的名讳。为谋生计开了这么个游戏厅,创业初期同形形*河蟹*各种部门的官僚做斗争,整日忙活到低四下三猪头狗脸,另外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吃速度饭他的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爆发力,身体也“放了肉”,篮球一物,遂干干净净的从他生活中抹去。

“因为篮球,我有了工作;因为篮球,我又丢掉了工作。我能把工作当打篮球,却不能把打篮球当工作。”马老板最后憋出这么一句,算是为他的前半生做了总结陈辞盖棺定论。

是夜月朗星疏,凉风习习,小庭院里昏黄的灯光将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影拉长,映照到班驳凹凸的青砖墙壁上。从马老板那被劣质白酒刺激的有些迷离的眼神中,我自以为是的看到了一丝忧伤。

于是我们三人唏嘘不已,清掉杯中残酒之后,各自开路回家。磊显得比较郁闷,这很好理解:他的球虽然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但还不见得能达到马球星自我传说中的那个地步,眼见一代风华现如今落到如此田地,以进专业队为唯一目标的磊似乎遭受当头一棒。

经过那晚的酒后真言,我们对马老板虽平添了几分敬意,却还没有过分迷信他仅限于口头的自我吹捧。几次要求他一块去打球,起初他以“跑不动”为由婉拒,后来架不住软磨硬泡,便答应“带你们几个娃开开眼界。”

球场上一见真章,我们便对20年前名动江湖的“马组织”的水平有了较为清楚客观的认识,他的自传体水分是有,但也算在消费者懒得维权之列。他在球场上的组织能力远没达到惊世骇俗独领风骚的境界,个人单打也基本属于惨不忍睹,但他的传球功力确实还在。这么说吧,他在快攻中的长传可以精确到厘米,并且传出的球让接球的人非常舒服,断不会出现“抻”或者“拖”的情形,而且篮子也不错,只是投篮动作蹩脚到能令初次见者仰天长笑三日不绝。这一点同本人恰好相反,我的跳投姿势端的是白壁无暇秀色可餐,无奈命中率始终较为抱歉;而马球星是仅凭嫦娥奔月的芭蕾出手便能笑倒防守队员,但皮球却往往空涮入筐。这就好比跳水比赛中,我的空中动作花枝招展春光乍泻,临了却是后背冲下平拍入水;马球星是由跳台自由落体洋相百出,入水时候却象一条水蛇窜了进去,并不起任何波澜。篮球运动不是艺术体操,所以后者更显实在和管用。

而且,马球星有一手绝活,号称“蹭头皮”。在对位防守他的过程中,显然80%的情况下他会选择传球,而非拔起跳投或者突破切入。但是正在你调整重心左滑步右滑步手臂狂舞试图封堵角度时,往往突觉头皮一凉,皮球已经擦着你头皮飞过,落入你身后对方队员的手中。磊打球时常带一红色李宁小帽以彰显他的与众不同,但在几次被马老板用球蹭到地上之后,那一点红便在球场绝迹。而且只是蹭过而已,决不影响他的传球路线和目的,捎带着调戏你一把,此中火候拿捏的妙到毫巅。而且玩到兴起他还会耍出更过分的把戏,手中的篮球以你头部各个部位为借力点,继而弹到他想要送到的地方,时常感觉额头一麻,皮球又磕给了他,头昏眼花之中对面的人影已经运球晃过了。这些招数一出,整个球场顿时山呼鸟啸,连声叫好,占便宜者志得意满快哉快哉,赔脑瓜者面红耳赤臊成猴腚。是的,为避免遭受这样的痛苦,你可以选择在防守时不弓背弯腰降低重心,直挺挺的举起双臂,毕竟他只有一米六的身高么,应该不会跳起来去蹭人头皮;但是如此一来,他就会轻松愉快的瞬间从你身体一侧切入,然后根据情况选择上篮或突分。同样作为我们的组织后卫,因为对位攻防,伟显然面临这种考验的几率更大,为此伟发明了一种专门防守“蹭头皮”的姿势:弯曲膝盖,降低重心,双手抱头,左滑右滑,你要传便传,只是这球断断乎不能从我头上借道而过。于是每当球场上这一老一少一攻一防,便似开演了马戏,一边是“洒家偏从此路过”,一边是“抱定好头不放松”,有趣的紧。

被我们拉着摸了几回球皮之后,马球星似乎又勾起了当年的瘾头,于某天在批发市场买了一身廉价行头,外加一双十二块钱的高级“飞跃”鞋,又从箱子里翻腾出已基本腐烂看不出本色是白是黄的护膝一对,-----用他的话说就是准备“减肥减肥。”反正现在游戏厅的生意又不怎么需要他操心,而且象这路与篮球结婚比与媳妇结婚时间还长的老球痞,球瘾就象大烟瘾,一个人*河蟹*着还好,一旦有人勾引立马又会重犯。还有,曹阿螨老早的就在其著名诗作《龟孙瘦》里说了: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于是我们旷课的主要活动场所转移到了球场。在这之前我们打球是在学校操场,或者周围的一些场地,都是年轻人,学生是主力军。马球星跟着我们玩了几次之后颇感无趣,遂强烈要求换地方。也难怪,学生打球的主要特点有许多,象什么无人防守上空篮不进啦,胯下运球球碰脚后跟滚出边线啦,二打一时为求漂亮空中接力将球甩出界外啦,传球工夫粗糙频繁将球传至对方面门啦,等等吧,不一而足。在他看来,这些失误都是不可理喻的,是能将教练气成半身不遂的。本着严要求高标准的原则,我们跟着球星转换阵地。

一日他驾驶着他的“农友”牌机动三轮车一路锣鼓喧天的把我们带到一废弃厂子的篮球场,一帮据我目测平均岁数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白发灰发花发无发人士正在球场上上窜下跳。马老板熄灭了震的我们几近失聪的柴油发动机,大手一扬,“今儿个叫你们看看啥才是真正的篮球。”随后以一个标准的鞍马下马动作从驾驶台上一纵而下,找了个旮旯自顾自的开始拉筋骨热身体。我们三人坐在车斗里面面相觑,细心观察片刻之后并没有发现场上这帮老顽童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甚至我可以武断的宣布相当一部分人士四十岁以前绝对没有碰过篮球,比如那位带球姿势类似于和面的双手运球者,还有那位,一见有人上来逼抢就将球往档部一揣,双臂紧紧环绕随后再俯身蹲下暗自运气,那些上来毛手毛脚想要抢球的人一丝球毛也休想触到,围做一圈急的抓耳挠腮,不明就里者从远处一看还以为是一人出恭众人旁观来着。我们看了十分钟,场上比分2:0。三人犯老大的嘀咕,难道这就是马球星说的“真正的篮球”?还是他卸甲多年久疏战阵,想要维护其著名球星的面子挑了这么一支队伍来练手?

无论如何把我们拐骗到这里让我们看一场老龄版的“老鹰逮小鸡”是不能允许的。正打算派代表找马球星“要个射法”,退票走人,抬头发现场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三十来岁的大龄青年,一个个精力弥漫的伸胳膊踢腿甩脖子扭腰,等到把上衣一脱露出光膀子,每个人身上都有由于阳光长时间照晒自然形成的人肉小背心。恩,原来正主儿是这票人。

通过询问得知,这一地带周围只有这么一个球场,老家伙们要耍,年轻点的也要耍,所以划下道道,三点半以前归老年,三点半以后归青年。老人们体力毕竟有限,上来扑腾半个多小时也就歇了。五月份的下午三点来钟,正是打球的黄金时候。

我们眼看场上比分长为10:3,下面的中青年发一声喊,老人们便都散了,纷纷于场边自己的自行车或三轮车中取出马扎打开,再拿出毛巾、水杯、老头乐抓挠,乐陶陶的坐下看热闹。这边热身已毕的中青年们便龙腾虎跃的上场试手。有三分奇准者,有弹跳上佳者,有运球娴熟者,有双手扣篮者。马球星于球场一侧施施然摸进来,甫上来便神鬼莫测的趁一1米85者不备抢得一枚篮板,溜至三分线外歪七扭八娱乐视听的投将出去,照例还是进了。众人尽皆叫好,很多人主动和他打招呼,看来有不少是和他当年一起打球的同人。

我们在旁边看着,发现场上这帮人年龄分布不太均匀。有二十锒铛岁的,有三十挂些零的,还有四十出点头的。但是总体来说,这些人大概都具备如下共同点:


1:穿的球鞋普遍不超过五十块。双星(约三十元)居多,飞跃(约十五元)一干,回力(约四十元)零星,军用解放胶鞋(约八元)两双,人字拖一双,其他牌子若干。
2:每个人都带有护具。有人带护腕,有人带护膝,有人带护肘,也有人以上全选。

人数已够便无须废话。于是正式开打。

我们在场下观摩学习了片刻,心中也就有了数。要说这帮人的水平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咱先前既然从肿痒电视台连NBA总决赛都看过,自然也还犯不上为眼前的业余野球惊艳到大张嘴巴。不过这帮人打球,“实用”两字当头,很少有多余的动作,应该进的球基本不会跑偏。也能看出一些战术素养,场上五人各司其职,一拉二挂三拆显得有板有眼。控球到前场的不会一路硬拱到篮下硬吃,站内线的高个儿也绝少漂在外围博手气,总要有些配合的。上场的这些人乃是临时拼凑,并非是同一个球队,然而彼此尚能稍稍做到心照不宣,我以为是有意无意当中都进行了一些理论学习的结果。一句话,同以前我们整日操练的校园篮球有着根本的不同。

关于这种不同,这里我再插叙一些话题。经过一段时间后同这帮老球皮混熟了,他们送我们雅号“学生球蛋”,具体解释就是“该干什么不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偏干什么”,比如快攻中三打一了,我们总要本着娱乐大众的原则玩一些诸如“背后传球”“档下过桥”“阿--驴油!”之类的花花肠子,然而花固然花,按照愿望实现进球却总是比较困难。每到此节,场上场下的老球皮们便捶胸顿足几欲骂街,尽皆表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嘴脸。按马组织的说法,这种以多打少的快攻原是要让对方“连犯规的机会都没有”才行。迫于淫威,再加上杂技耍杂汤水不治当时便现在那里,我们只有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保证“小的下次不敢了。”然而心中暗想,老子要当真第一时间完成空中接扣把球脆生生砸在你们脑门子,估计你们这帮*河蟹*也就都闭了鸟嘴。无奈我们谁都不是“迈克飞驴”,这一大窝脖儿硬是找补不回来。磊在学校中是球星,人高马大的还比较灵活,和同学们一起玩球时经常上演一骑绝尘直捣黄龙后场抢篮板拍马过三五个人前场换手上篮的好戏,也就是“抠私”TO“抠私”,无奈此把戏在这里被速度极快的“人字拖”几次将球抄走或扇飞,众人遂将磊啐的满面开花,其自信心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抢下篮板后只得战战兢兢交给组织后卫,然后再老老实实落在小前锋位,等那边控球的四平八稳过了半场后再伺机行事(其实还是给别人做掩护居多)。

礼尚往来的,我们也免费赠送这些老球皮荣誉称号“篮球流氓”。这帮人球打的是不错,然而球品就略微差着那么点儿。比如说,我们这些比他们“差辈儿了”的学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吃掉他们的。或者说,你既然有胆量用两步“Crossover”来过他,你就要做好过去以后背后挨黑枪的心理准备;你既然选择在他面前拔起跳投,你就一定要预判到落地后手臂会有几个红扑扑手指印的后果。作为比我们干饭咸盐吃的多的前辈高人,个个自我感脚好的不行,倘若轻易便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仔欺侮,不但与一干老战友前面子挂不太住,多年以来在球场上营造的威名和自尊心建筑也会轰然倒塌。相比之下,采取一些见不得人的旁门左道就成了稳赚不赔的不二法门。这里又没有裁判及中国烂鞋主持公道,受了伤害的我们至多换取一些或同情或“看娃下次还敢不”的目光,还得自备伤势止痛膏。

没错,你若觉得憋气,可以选择被黑了之后,用一个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气沉丹田然后穿云裂石般干嚎一声:“哪个*河蟹*这么不要脸?老子抽你丫的!”如若觉得气氛还不够,还可以扎紧裤带跑到中圈耍上一套虎鹤双形以壮声威。不就是打架么,谁怕谁呀?但是如果脑筋还没有发热到直上重霄九的地步,挥拳之前就应该想上一想:一来我们在这里至多只算新警察,动起手来恐怕帮我们腔的不多;二来这毕竟是人家久占久据的地界,我们作为山贼闹上这么一盘,以后这里是不用来混了;三来;----好吧,我照实说了,最爱剑走偏锋蒙眼开枪那位,丫基本不会打球,丫每周一三五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在带徒弟训练完了之后继续消耗若干卡路里的热量好心平气和的回家看孩子吃晚饭,纯属瞎爪胡闹,丫的职业是---搏击教练,我们那地方又是历史悠久的武术之乡,全国都有名的-----

这样打球很没品,这是我当时最直接的想法。不过后来发生了改变。

时至今年NBA季后赛,湖人队VS火箭队中,火箭“预备当红炸子鸡”纳克巴在老马龙头顶上强奸篮筐,一个爆扣酣畅淋漓,老马龙在其下落时玩了个阴的,肩膀一耸将纳磕巴扛了起来,可怜小纳在半空中胡抓一气,抓破老马吊带小可爱后大头冲下着地。老马一句“赔俺的新衣裳”还未来得及叫出口,火箭队老大弗郎西斯便带一票人火烧火燎的赶了过来,急欲为小兄弟找回场子。眼看场上黄背心红背心黑西装大檐帽就要扭做一团,秃顶教头又蓄势待发左瞅右瞅伺机跃入阵中抱人大腿荡秋千,无奈几声连续而尖利的哨声和工作人员马上将战团拉开,待风平浪静后不知有几人吃了T。饶是如此,也让电视机前的俺血脉贲张,试想有多少年的季后赛中没出现如此吸引眼球的场面了?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怀念当年的尼克斯和热火的*河蟹*(摔交的交,莫想歪了)大战?

可是这场球适逢肿痒电视台为大家做直播,显然电视机里头的孙主持并不这么认为。他先从技术上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了纳磕巴可能会遭遇的种种不测及后遗症,继而又从心理上自说自话的分析了老马做出这种流氓无赖行径的初衷和动机,最后不可避免的上升到伦理说教的高度,升华主题,红嘴白牙上下翻飞之间,道德问题和品质问题交相辉映,其实话里话外就是俩字:缺德。紧接着国内大报小报不约而同以当年东野攻打锦州的排场全军统一口径万炮齐发,将老马龙射的体无完肤猪狗不如。在宣传机器的强大力量策动之下,不少热血青年于红旗招展处大跳忠字舞,咬碎满口钢牙信誓旦旦的宣布:“马龙,以后再不看你打球!”或者,“马龙,你就算拿了冠军我也不承认!”什么NBA50巨星,史上最伟大大前锋,道德品质一挂起,这些都是狗屁!

然而无论你看或不看,老马的球还是照打;无论你承不承认,湖人要是夺冠老马那枚戒指也不会扣着不发。关于这次事件,相比上述荷尔蒙挂帅的聒噪言论,火箭队上下包括姚明的意见很值得思考:“他那的确是恶意犯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会在下场比赛中让他也吃些苦头,赢下他们!”

老马作为年介40仍活跃在篮球场上的老妖精,先前为球鞋品牌做了Converse很长一段时间的代言人,这个品牌的广告语便是“Play hard ball”。这句话最好还是直译,就是“打硬球”。广告毕竟是广告,一句“打硬球”成为不了恶意犯规的托辞。可是你看老马那总共36000多分,史上排名第二,再加上那总共14000多篮板,身为大前锋的他有哪一分哪一板不是从激烈频繁的身体对抗中换取的?在竞争激烈到近乎残酷的NBA中,又曾有多少混三秒区的肌肉垛子对他不干不净手不留情?在赛季结束后的暑假,多数人都选择今朝有酒今朝醉,老马却每日在家乡的一座雪山爬上爬下以锻炼体能,所以他才能职业生涯1400来场比赛中仅仅缺席5场,成为不可思议的“邮差”。现如今为了一个总冠军,放弃八位数美刀的年薪跑到落山鸡,拿着面子事儿的工资,甚至宁愿在球队中敬陪第三、第四号角色。这些,作为一个靠打球吃饭的球员来讲,值不值得我们有略微的尊敬?是的,那是一次恶意犯规,应该被臭骂一通,应该被狠狠的罚上一笔,甚至应该被火箭队队员扫上老大一个耳刮子再爆捶一顿。但也只是如此而已罢了,籍此来探究人家的“道德、品质”问题?咱国家法律明文规定,犯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的,只要不是手段极端残忍、够不上吃花生米或蹲无期,剥夺其“政治权利”最多也就十年,知道不?那些凭借一次球场上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恶意犯规,就想把别人“永远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的哥们,一个个长的跟“教育”似的,喊这话的时候最好先想想自家身体内外是不是也“干净的象处女。”

足球上帝马拉多纳在西班牙塞维利亚踢球时,一场比赛中被对方匪号“屠夫”的球员戈伊切亚以极其粗暴的动作铲断了腿,后果相当严重,其职业生涯岌岌可危。敢如此野蛮的废掉足球之神,无疑那戈伊切亚在“道德”一节简直就是魔鬼撒旦的水准。可是,马拉多纳在腿好之后,约了几个朋友,再叫上这位屠夫,啜着啤酒麻小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开明宗义的长谈。老马话里的意思主要就是:“我知道你也是靠踢球吃饭的,有时候需要玩命,所以兄弟,我不怨你。”时隔多年,老马在自传里颇为自得的写道,自己以相当“男人”的方式解决了这个事件。而真正具有“道德问题”的,是那些终日聚集在老马家门口,甚至想采取些下三滥的手段淘些猛料换银子的小报记者,所以马拉多纳才会操起猎枪冲窗外点射。

这一跑题还就跑个十万八千里,要不是回头看看猛刹一脚,恐怕还当真拉不回来了.笑.

我说这个,主要是因为当初我们在混那个球场的时候,刚开始明亏暗亏着实吃了不少.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最窝火的是当分组打球时,我们是铁定最后被挑的;即便上了场甩开了膀子,如若有他们的老搭档姗姗来迟,一句“那小谁下去歇会让你们这个老师先活动活动”我们就得乖乖下场。无奈,此山人家开此树人家栽,我们初来乍到没有群众基础,这帮自信心爆蓬的篮球流氓又怎会看上你一个学生瓜娃子。除了不挣钱和不用给大牌扛球鞋,所受的遭遇便跟初入NBA的菜鸟差不了好多。

然而,篮球场又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讲求实力的一块地方。当我们抛弃了刚开始的缩手缩脚唯唯诺诺,当我们开始一边运球一边同对方交换垃圾话,当我们敢于在被撞翻之后回身怒目相向,当我们在场上越来越多的呼喊“把球给我”并且嗓门越来越大,当我们在场上以年轻人的朝气和勇敢飞抢篮板玩命防守,我们开始听到了这块场地上属于我们的叫好和掌声。我们不再穿着上衣打球,还为打球方便全都剃了板寸。流着汗水甚至鲜血,我们可能一时很狼狈,但我们不退缩,我们不服输。你撞倒我,我爬起来;你盖我帽,我还敢投。球王贝利曾经说过:报复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球射入他的球门。我们不能每球必进,但一定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到最好。打球不是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可以醉眼朦胧的畅想天荒地老,这里只有干净利索的赢或者输,而只有不服输的人才有可能赢。这是我在篮球场上得到的启示,很简单,我觉得某种程度上它也适用于人生。规则无法绝对权衡球场上的不公平,也无法绝对权衡存在于世界各个角落里的不公平。这不公平是篮球运动的一部分,也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当被犯规后不要总是跑到裁判面前击鼓鸣冤,“长官他打手!”想办法下次在他面前来一个漂亮的跳投,这才是最好的回应。

不谦虚点说,我们的球在那一段时间内长了很多。归结起来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自信心问题。马球星有句名言,“球在你手中而你又有出手机会,你投了没进,这是技术问题,属于孺子可教;如果你不投,这是头脑问题,属于朽木难雕。”或曰:当一个投手连续投丢了十个球该怎么办?如果庆幸你还没被替换下场,那么,请毫不犹豫的投出第十一、十二个。打球这个自信心问题是根本,缺乏了这一切都甭谈。我们在经过起初的历练之后逐渐成长起来,越发的不要脸皮,敢于大呼小叫的做动作和恬不知耻的射三分。二是学习提高问题。下棋找业余花魁弄斧到高工小区,整日和这么一票球龄和我们年龄相当的老球皮玩闹,想不提高都难。

我们在球场上获得越来越多的尊重,马老板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由于他近乎凄惨的人生经历和干了一个不怎么体面的职业,加上为人心直口快,使他在球友里威信不高。一次他又蹭人头皮,对方这就要翻脸走人甩手不玩。我们几个作为他带来的学生,那每一声好都能使他面上增光。后来学校有高我们一级一位匪号“包子”的同学加入我们的犯罪团伙,他身高1米80,上肢类似长臂猿偏生又有一副弹簧腿,盖帽是其一绝。于是我们四个学生再加上马组织正够一拨,从此马组织便可以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南征北战,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一脸严肃的要求我们称他:马老师(我操)。起先胜少负多,一段时间以后胜率便可超过50%。

那块场地越来越有名,整座小城里打野球的都喜欢往那里凑凑,一时间那个废弃不用的化工厂子成了我们当地的洛克公园,街球圣地,参战人数日益膨胀。为解决僧多筐少的问题只得将老家伙们的活动结束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提,从三点半到两点半,继而一点半。老头们实在忍无可忍,费了好一番唾沫维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无济于事,遂愤愤的将锻炼节目更换为每日晚上去城市广场扭几盘大秧歌了事。

某个晴朗的下午,该场地四班倒,十球一换。我们五人自艳阳高照时上场,至残阳如血时散场,期间从未被打下去过。这下可牛逼大发了,那些平时自命不凡的球皮们临走时还特意过来龇着牙说声“小子不错”。马老师喜的明显有些抓狂,我刚发现老板娘歌喉的杀伤力跟他老人家一比,那就是金毛狮王同魔礼寿的差距,一个是人一个是神。他说要找个什么方式庆祝一下,我们四个刚才全凭一口气强撑体力,现在全都腿软的象面筋。他就将我们甩上他的宝车,说要自掏柴油钱带我们兜风,绕城一圈。

时至今日,小城中应该会有些人记得,多年以前的一个傍晚,一个面若桃花的中年男子开着一辆惊天动地如驴贯耳的机动三轮,雄赳赳的在马路上飙车,车斗里坐着齐声高唱《打靶归来》的四个后生,一水儿的赤膊板寸,仿佛刚从第三医院里*河蟹*出来。破坏交通秩序不说,还极其严重的侵害了市容市貌。他们怎么能够知道,这些年轻人如此的快乐,是因为他们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注:“第三医院”又名“精神病专科医院”。)

??我的逃课生涯与小城的街球传说

作为开创那块街球圣地基业的元勋,最早在那里玩耍的一批篮球流氓好象顺理成章的取得了正式暂住证。除此之外,经常晃悠在那里的人士少说也有一个加强排的规模。在所有这些人中,有那么几位,着实的让人印象深刻。

咱不好随意妄言纽约尼克斯的“中投王”阿兰-休斯顿是浪得虚名,虽然98-99缩水季进总决赛还值得一表,不过印象中那次系列赛倒是“双枪”中另外一位锁喉手更加出彩。自从签下那一纸亿圆肥约后,这位老兄能拿得出手的令人信服的表现可谓少之又少。中投王虽然单看数字还算的上出色,然而关键时候却总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掉链子掉成了癖好,今年季后赛又没怎么打吧。相比之下,俺们那块场地上的中投王显得更为实用(咳嗽)。此君个头不高,身材不美,速度不快,传球不精,然而偏生练就一手绝妙的中距离跳投,命中率高的出奇。他不是那种定点等距离的要球投手,相反的他能在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中稳占上风,此中关键便是他在出手时机掌握及上肢假动作虚晃上做足了文章。你知道他是一定要投,只是不知他何时要投,哪个动作是当真要投。一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后,随着脚尖的轻点、指尖的弹拨,皮球常常以向侧后方的自转划过一条弧线,顺从的滚进篮框。多变的假动作、对出手时机的敏捷捕获辅以命中率甚高的跳投,后期加入的这位老兄短时间内便在圈子里砸出了自己的名号。

只是,这位兄台四十不到,却不知是因为整日琢磨篮球致使脑细胞损伤过度,还是偷练了辽东金顶门的不传神功,反正天妒英才,热闹的马路不长草,其头顶悲哀的过早呈现了地中海的轮廓。老兄在尝遍百草后终不得治,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忠于职守的一处耳鬓上方的头发蓄的老长,再不计成本的追加各种化学药剂,强行令该处革命力量横向发展,最终让它跨越整个地中海与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支革命队伍胜利会师,从而造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视觉景观。本来足以乱真,无奈他又偏喜跳投,每次跳起落地后那头发便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乱了章法坏了规矩,“万条垂下绿丝绦”来,扮相颇私大唐军区领导安禄山。于是这老兄便在每次跳投后习惯性的将头一甩,继而左手向上一撩,头发便迫于外力复归原位,暂时服服帖帖。然而势必还会有下一次跳投,于是再甩、再撩。在我看来,这一甩一撩便如同马克-杰克逊得分后双臂于胸前“X”状交叉,以及姐夫-霍纳塞克罚球前抚摩自己脸蛋子一样,是极具魅力的个人特征。

既然说到跳投,咱就再多扯一扯,反正这“爱跑题”“打散枪”的帽子咱是戴定了,“横竖不要钱”,笑。“篮板丘”巴克利退役后闲不住窝做了篮球评论员,一张大嘴依然少有遮拦信口由缰,地球人都知道的“吻驴事件”便是明证。他老人家还有一个著名论断:“ESPN、TNT等电视台放的NBA集锦节目还有类似各种劳什子,只会把学打球的娃儿们教坏!”巴克利本是性情中人心直口快,咱听他话不妨七折八扣,然而这句话下面隐含着的内容可算真知灼见。咱从NBA一周精彩镜头倒数节目中,能看到天马行空雷霆万钧的骑人大灌篮,能看到见缝插针猛龙过江的突破一条龙,可要看到一个稳扎稳打中规中矩的跳投却是难上加难。众所周知,靠扣篮赢不了比赛,乔老爷子纵然给我们留下了双腿劈叉空中漫步的绝美画面,真正让他有今日之成就的恐怕还是苦练而成的“Fade Away”。科比,卡特,乃至T-MAC,都是一扣成名,然而成名后莫不是靠苦练跳投来打下江山扬名立万。激情四溢的扣篮表演多半依靠身体的先天素质,看似神奇的定点三分投射其实是一种简单的肌肉记忆过程,惟有这或行进中、或急停中、或后仰中各个方位各个角度的跳投,是要靠一番勤学苦练的修为,同京剧里的唱念坐打一般,真个要来一番痛下苦功的浸淫。练到妙处便如同萧峰使出的太祖长拳,看似朴实无华却足可以大杀三方。

街球场上的优秀跳投手更是稀有动物少之又少。时至今日,我一路经历大小街球阵仗无数,再无一位象当初那老兄一样精于此道,所以未免偶尔怀念那投射之后气定神闲的一甩一撩。

任何一块街球场地上,从来不缺少自命不凡的三分射手。他们很少冲到三秒区内肉搏,甚至篮板也不是那么积极的拼抢,主要以其轻骑兵洋枪队的作用,同内线的人肉坦克区别开来。自然的,他们热衷于漂在外线,是因为他们的远投具有一定的命中率,一旦手热起来还真能让大家刮目相看。但我将要提到的这位射手为我所仅见,他曾经连续投中了8个三分!如果你觉得这没什么,接下来他又连中8个!!当然了,这老哥连续扔进16个三分球的变态行经,不是发生在任何正式的比赛中,甚至也不是在街球玩闹中,而是打完球散了场子别人同他打赌说他不能连续扔进5个三分,赌注是一双新买的回力鞋。这老哥深吸一口气,便在线外投将起来,轻松突破5球大关后,全然不顾输鞋那位的脸色已经回黄转绿,要趁投的兴起再接再厉,一圈子人给他喂球。当第17个终于弹出框去之后,一言不发,俯身拾起地上的球鞋转身便走。有好事者揶揄那位输鞋者:你知足吧,人家还饶你11个呢!

亦有必要描述一下他的体貌特征。此人身宽体胖,打球从不脱外衣,不知是因为怕冷还是效仿布伦特-巴里贴身穿了件写有“胖人也能投”的小背心,反正圆头圆脑的包裹在一堆鼓鼓囊囊的运动服中,显得较为搞笑。使人不禁想起NBA中曾经的顶尖三分射手、全明星MVP格伦-莱斯,这位上赛季还在火箭打球的兄台已经进化到基本没有脖子的地步,通体椭圆。又联想到今年新科三分冠军掘金队老射手莱纳德好象也是圆不溜秋,这家伙圆则圆矣却为老不尊,时常带一头箍,着一松松垮垮随时有可能颓然而下的肥大球裤,HIP-HOP的狠么!这三人放在一起比较,不难发现,优秀的三分射手好象都是比较的-----圆?有志于成为三分射手的同学们应该清楚自己的努力方向了------

前面提到过有位穿人字拖打球的主儿,其实事出有因。一日他踢踏了一双拖鞋去洗澡,从澡堂子出来便顺路拐到了球场观战。无奈此君球瘾忒大,自己看到别人在场上酣战按捺不住,一时性起便跃入战团。此人精瘦臂长,以速度奇快著称,这回穿了这么一双新式战靴显的较不适应,虽然伴随着脚后跟一通劈劈啪啪的声音也颇为抢断了几个好球,然而终是不爽,一次磊带球下快攻,过掉一人之后前面已是一马平川,且已同后面防守队员拉开距离,便兴高采烈的运球加速,然而对方这位拖鞋老哥笃定了要追,但见他一脚一个将拖鞋甩出场子,暗提真气脚尖轻点施展“燕子三抄水”的工夫斜刺里追将过去。这边磊已经到达了前场,浑然不觉身后一员“草上飞”杀气腾腾的扑了过来,待磊一——二——三上篮,球甫一离手,便被背后神兵天降般一张大掌扇了出去,皮球越过了围观群众的头顶直飞出数丈开外。磊心惊肉跳的定睛一看,身后这位惊若天人矫若惊龙的老哥正站在当地,光着一对脚丫子“得儿意的笑”。这一下球场可就炸了窝,叫好声口哨声立时四起。咱那时作为一介穷学生,自然买不起动辄数百的名牌球鞋,而这老哥当日那神勇举动便更加坚定了咱反对“资产阶级装备决定论”的立场:什么SHOX、DMX、全掌油包、氦气气垫统统去他娘,这老兄脚下只有一对脂肪垫,不还是一样的健步如飞?

扯到此节咱再拐个弯。现代足球运动绵延百年,要评出一个历史最佳进球那可真是千难万难,辩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有个结果。然而在足球王国巴西,他们的老一辈球星便坚信最精彩的进球不存在于电视镜头中,亦没有任何影音资料,乃是一代代人通过口头流传记载下来。巴西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球王莱昂尼达斯在一场世界杯的比赛中,正被对方严防死守,边路队友将球与半空中向禁区内传来,球王目测判断球的飞行路线将堪堪经过自己头顶,遂屈膝准备侧身跳起争顶,却发现自己右脚已然无法动弹。原来其时天降大雨,本来就坑坑洼洼的球场积了不少雨水,再加上禁区本是兵家必争之地,几番马踏连营之后早已成为沼泽地,他一只右脚已经深陷其中。好一个莱昂尼达斯,急中生智将右脚从球鞋中褪了出来,再侧过身去纵起身段,以一个弯弓射日力拔山河的倒挂金钩将已经有些偏过头顶的皮球凌空抽入球门!正是:一代球王数莱昂,脚陷沼泽不慌忙。倒挂如意紫金钩,留得美名天下扬!——铛里个铛,铛里个铛,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遭蛋袭,几立毙)

上述几位兄台,另外还有我们的良师益友“滑不溜手蹭人无数”的马老板,再加上没有提到的几位高人,便构成了当地街球的主力军,他们的精彩举动也是流传于我们那块场子的街球传说的主要组成部分。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一块街球场地总有那么一个人冠绝群英一览群雄,公认是最为牛逼。提提我们那块场子上的此人的名讳吧,上卫下东,也是这票人里唯一打过专业篮球的人。

我就读的那所高中虽非什么篮球名校,但每一届学生里多少还能出俩篮球人才。作为比我们早上十届的校友,卫东应该是至今为止最为出色的一个。作为少年成名的城市红人,他读书时曾经被下来挑苗子的省青年队看上。调到省城训练一番以后,最终被送了回来,理由是:技术无可指摘,只是身高太矮。争强好胜的他在闻听自己被刷下的消息后,悲愤的用刀将自己——拥有的六个篮球一一扎破,发誓今生再也不碰。他的身高是:1米74。

对于每一个打球的人,抛开其他不说,单是这个身高问题便可以将芸芸终生分为三六九等,这也成为打拼在篮球场上的我们无法逃避的一把标尺。作为业余玩闹,我们在街球场上断可以用“一寸短一寸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用诸如“马大骡子大值钱,人大了不值钱”之类的言论来抽那些“唯个头论”者的耳刮子。可是,真要想走上专业道路,还甭职业,那教练眼光上下打量之间基本就可以判了你的生死。是的,NBA中,有获得过扣篮大赛冠军的“土豆”韦伯,有年薪千万美刀的“小飞鼠”斯塔达迈尔,有今季最佳第六人的有力竞争者博伊金斯,他们的身高即便在常人中也远算不得出众。可是你看,在每一个“土豆”,每一个“小飞鼠”身后,又有多少身高不为上帝恩典的篮球教徒,在通往职业篮球的道路上举步为艰的前行。况且那还是“惟才是德”的NBA,咱国家遴选体育人才的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梦想已然破灭,卫东对于舍弃辜负自己的篮球却不见得有钢刀刺球时的毅然决然。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吧:你相恋多年的情人最后由于种种机缘巧合阴差阳错成为了他人之妻,一日却跑来羞羞答答扭扭捏捏低头玩弄衣角说声“咱们做不了爱人便做朋友吧”,你又怎能忍心拒绝?只是这“朋友”做的未免有时心酸罢了。卫东在气馁过后,振作起来重新投入街球的洪流继续寻找篮球的乐趣,很快便远近闻名,甚至有其他地方专业球队请他去打比赛。他打组织后卫,传控投突无一不精,身体素质由于自幼接受系统训练也算得上佳。每逢正式比赛,开场时与对方高大中锋跳球的必然是他,且多数时候是跃起高出高出对手一头的对手一头将球点出(这句话是个语法游戏,没有读通者请反复诵读之)。

君尝与众人赌斗,为球场两端线之间折返跑,先至者胜,其注为一“四个老人家”币。起初,无人与之,君遂宣称,让其三步,仍无,复称让五步,亦无,如是者三,至让七步约丈余,方始有人出列。然君终胜之。

一天傍晚散了场子之后,我和磊百无聊赖的比赛罚球,他忽然说到魔术师约翰逊做学生的时候每天于放学路上运球回家,睡觉时侯也是抱着篮球入睡,我便调侃他说你要是每天在这里投进50个中投也能成球星。忽然之间,磊仿佛心至灵犀几欲癫狂,高举双臂仰天叫道:“我一定要打上专业队!”然后便从我手中抢过球去,于一侧零度角投了起来。我一时之间受到感染,便说:“妈拉个X,不就是50个球吗?老子陪你一起投!”

于是,两个看起来很*河蟹*的年轻人,在一块空空旷旷的球场上,各站一侧零度角,汗流浃背一言不发的投开了篮。15、16、17,伴随着一声声“刷、刷”的我们耳中的天籁之音,每个人暗暗给自己计数,仿佛经历过这一个个数字便是跨过了通往自己梦想之路的一道道阶梯。已经扑腾了一下午体力将竭,再投进50个中投委实不太容易。从人约黄昏后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远处人家阳台上的灯光悄悄照在了洒满我们汗水的球场上。最后一个球终于进了,我们两个人一下同时瘫倒在地上,静听皮球弹在地上“啪、啪”的声音,再也不想动弹。眼前一片漆黑,但我们似乎看到了彼此驰骋在万人雀跃的球馆里的的场景;耳朵一阵轰鸣,但我们似乎听到了属于我们的掌声和叫好。这50个球,便是100分,张伯伦做到的我们也做到了!多想永远沉浸在这种喜悦里啊。然而触手一摸,感觉到的是冰凉的水泥地面,不远的地方门卫老头正朝我们叫喊:“快回家吃饭吧这关门了!”我和磊相视一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推起各自的破自行车准备走人。走出两步,忽然磊把车子一甩,抱起篮球重新折了回去,口中喊道:“我要进51个,做更好的!”

每个痴迷于篮球的年轻人,大概都会有相同的梦想,也大概都会有我们那日般轻狂年少的举动。随着时间逐渐的流逝,当年的这些年轻人中,真正得偿所愿走上职业篮球道路的人凤毛麟角,多数人体会到了梦想与现实之间遥远的距离,而且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轮回。在经历过许多之后,当时那些遥不可及的愿望与理想以及种种不可理解的举动,现在看来未免有些可笑,然而每当我回想起这些,我仍会被当初年轻的自己稍稍感动,并为之迸发出来自于内心的欣喜。

后来磊高考时考取了“高水平运动员”,作为体育特长生进了本省的一所学校。参加了两届CUBA,都没有冲出大赛区。

而我和伟,分别也进了不同地方的学校。从此兄弟三人,天各一方。

也是在我们高考之后,那个球场所在的废弃化工厂说要重建,各种重型机械声势浩大的开了进来,一时间红红火火战天斗地,篮球场也被拆去用于堆放水泥钢筋。不过数月之后,建筑资金到不了位,几家单位互相扯皮,自然而然的没有结果。于是建筑商将机器拉走,材料运出,留下一块狼籍的碎石场,常有小学生摸进来打石子仗。

马老板的游戏厅由于作为开发区的临街建筑,必须是要动迁的。于是马老板不得不重新再为生计奔波劳碌,正巧篮球场子拆了无处打球,便将那对护膝重新扔进了箱子深处。

再后来我和磊不约而同的受了一次伤。大学毕业前夕,磊已经联系好一处部队单位,进去一边工作一边打球。部队的待遇自然为一般大学毕业生眼热,而且最主要能进部队打球对于想打专业队的磊来说前途要光明许多。一切都已基本谈妥。毕业前的一顿散伙饭中,磊和同学们同其他人发生争执,打斗中一片破碎的啤酒瓶将他的右臂由肩膀自手肘深深划开,血流如注,进医院躺了一个月后,右手再不能紧握,打球更不用说,部队单位的事自然告吹。造化弄人,一至如斯。现在他在小城一处机关单位上班,并在工作后闪电般的结了婚。每日朝九晚五,周末陪妻,规律的很。

而磊所崇拜的Anfernee Hardaway,在遭遇伤病打击后,一路由魔术被交换到太阳到尼克,当年无所不能的便士,如今再没人提起。

磊受伤后数月之隔,我也在一次意外中手臂骨折,伤愈后臂肘始终不能弯曲如初,那美仑美奂的跳投姿势,从此离后邻远去。

伟毕业后做了一家公司的业务员,每年睡旅馆与火车卧铺的机会,大大超过自家床铺。

至于马老板,前段时间回家在街上见了他一次,他显然不再打球,而较那时更胖,正同一位卖菜老太和颜悦色的讨价还价。

回家后还去找了一次磊,两人数年不见,无话不谈。只是不再喝酒,亦不谈篮球。两人曾一同去当初的那块球场,碎砖烂瓦杂草丛生之间,惟有那躺倒在一侧腐烂生锈的篮球架,依稀在诉说这里当年的热闹。年轻的兄弟们,不知你们又在何处寻找自己的梦想?

时至今日,一切较当初都发生了改变,好象注定就要如此,人生注定就是不断的变化。只是,现在的我有时候会一个人静静的回想,回想几年以前我们在打过球之后席地而坐,用拳头敲开一只西瓜,用脏乎乎的黑手抢着去抓的场景。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是一段热情洋溢的时光,有我和我的朋友们,还有那个橙色的,不停跳跃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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