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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回到之前我昏迷时待的那个小厅,一行人稍做休整,便由闷油瓶带路往芲跖镇守之地进发。据闷油瓶讲,这一段路仍是的聚居地,所以我们只能启用普通,可没走几十米就碰上好几次蝙蝠成群接对地飞过,让我们不得不趴低身子,一次次与厚厚的蝙蝠屎亲密接触。直到我不经意一看表,才发现已到了外出觅食的时间。为避免节外生枝,在“动物学家”黑眼镜的建议下,我们只保留了一盏手电灯,并且把亮度调到最低,同时还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这样问题就来了,除了我之外,队伍中的其他几个都是职业、半职业的倒斗高手、冒险专家,体力和速度比我这业余选手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再加上踩着松软的屎,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要不是闷油瓶出手及时,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到后来我索性无视胖子和黑眼镜戏谑的偷笑以及孙大鹏刨根问底的询问,任闷油瓶紧紧抓住我的手,一路小跑才没有掉队。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十几分钟,盘旋的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干燥,当前方终于出现一个大水汪时,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目的地总算到了。走近了再看,这所谓的“水汪”竟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简直可以称作湖了。湖中央还有一大片高低不平的丹岩小丘,几缕涓涓细流从高处流下,汇成一股稍大的水流淌进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竹筒,竹筒前端还垂着一根长长的断掉的黑色金属链子,我顺着链子往上看,距离水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个绞盘,想必这就是闷油瓶所说的类似竹笕的机关装置了。望着水面升腾起的丝丝白雾,我伸出手指在水里搅了搅,明显感觉到寒意,而且似乎……水是活的?待我挽高袖子想要进一步确认时,却被闷油瓶一把扯开。“怎么了?”我不解地问。“芲跖对温度非常敏感,不要惊动它们。”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什么?!”我失声道:“你不是解决了吗?”“我只砍断了它的尾巴,它就跳进水里了。”他淡淡地说。“他娘的,跟胖子待久了,连最靠谱的闷油瓶都不靠谱了!”我发了句牢骚,顺带飞了胖子一记眼刀。随后,我们以湖为中心,小心翼翼向四周慢慢搜索,可直到进入下一个聚居地,仍然没发现有斗的痕迹,只得回到那个湖边。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假如有墓的话,只能在这湖底下了。
然而,那只被闷油瓶打伤的芲跖是否还有攻击力?这个湖除了芲跖会不会还有别的生物?另外,第二个墓局究竟是不是在湖底?看来,这一个个疑问必须深入水里才能得到解答了。望着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我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说:To be or not bo be,that's a question。不过,对于我们这支盗墓小分队如今面临的情形来说,下不下水不是个问题,谁下水才是个问题。坐下来一沟通,几个人都会水性,不过肯定不能让张掌教身先士卒,而孙大鹏又果断地临阵掉链子,从他不会用潜水装备没法下潜一直讲到年轻时隔壁村的小芳在池塘洗澡时被人偷窥,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不能下水”,因此便决定先由黑眼镜和胖子下水探探情况。两位先锋在做准备工作时,闷油瓶经过初步测量,确定这个湖约十米深,水温在1度左右,因此黑眼镜此次准备的三宝:防水面镜、呼吸管和脚蹼应该说足以够用,起码比我、闷油瓶和胖子当年在巴乃的无装备潜水已经好多了。简单热身之后,胖子和黑眼镜轻轻地下了水,在湖面了一阵子观察地形,然后他们做了一个继续下潜的手势,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于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以及烧一锅热汤。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等待是一个圈,起点即终点,终点即起点,当你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其实才刚刚开始。因此,当胖子和黑眼镜终于浮出水面对我们这几个等待的人比了一个“Ok ”的手势时,我知道,更艰难的征程就要开始了。湖水显然很冷,胖子和黑眼镜一上岸就浑身发抖,连嘴唇都得青紫。我赶紧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热汤。几口热汤下肚,胖子和黑眼镜才慢慢缓过来。“下面什么情况?”我见他们脸色好多了,便迫不及待开始发问。“天真,你他娘的也让胖爷多喘两口气再说吧。”胖子没好气地说。“行行行,胖爷你说完想歇多久都行。”我又献媚地给两人再盛了一碗汤,胖子毫不客气接过碗来就喝。一碗喝罢,他砸了砸嘴巴说:“看你服务这么周到,胖爷就不卖关子了。这个湖的确不简单,你猜我们在底下看见什么了?一座墓,一座在冰里的墓!”“冰里的墓?!”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五十三)胖子说,他和黑眼镜最开始浮潜的时候就发现湖水是流动的,所以才下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通道之类的与地下河相连,结果潜到下面却发现这个湖根本不止十米。因为除去十米的水面,湖底还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而在冰层以下他们发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墓穴,不过他们也不敢靠太近,所以看得不是太真切。“有入口吗?”我问。“有啊,冰上开了很大一扇门,只要眼睛不瞎下去就能看到。”胖子回答道。“那你们怎么没进去看看?”他答得很简单,我却觉得其中有猫腻。胖子没有回话,指了指黑眼镜。黑眼镜马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因为我和胖爷看到门口有几只珍稀动物正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就上来了。”“珍稀动物?什么珍稀……”我开始没弄清楚,刚问一半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你是说,芲跖?!”“答对了!而且其中一只正是被你家小哥辣手摧花给弄残的哦。”黑眼镜笑咪咪地指了指闷油瓶。其中一只?这么说……“到底有几只芲跖?”我有些头大地问。“不多不多,也就两只。”胖子竖起两支粗粗的手指头。“长什么样啊?”我对这种传说生物的好奇心已经爆棚了。“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热带巨蜥长得差不多,不过就个头大点。对吧,黑爷。”胖子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回答。“嗯嗯,身子加尾巴也就三米多而已。”黑眼镜附和着点点头。“三米多!”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要进那座墓,必须得先搞定那两只大东西了?”胖子这次没有说话,只用力点了点头,看来体力消耗很大。张掌教沉吟道:“但是在水里开战于我们不利,最好是把他引上来;不过小王他们现在的状况暂时不适合再下水了。大鹏……”“我去。”一直默不做声的闷油瓶突然冒出一句话,然后就走到一边开始脱衣服。“我呢?”我走到闷油瓶旁边,冷静地问他。“你待在上面。”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果然,跟闷油瓶处的时间长了,把小爷我的涵养都给磨炼出来了,一听这话我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就知道这挨千刀的闷油瓶会这么说”的感觉。“你觉得可能吗?”我走到他面前蹲下,直视着他的眼,心平气和地反问。“吴邪,”他的声音中透着隐忍的意味:“你要知道……”“下面危险是吧?”我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交叠在一起的手:“那就有劳张爷下去多罩着我了。”说完我站起身来背对着闷油瓶也开始脱衣服。刚脱到一半,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冷冷地说:“张起灵,你要想打晕我,就干脆一刀杀了我!”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紧紧搂住。拥着我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我也沉默着,只有两人“咚、咚、咚”的心跳声,响得异常合拍,到最后竟浑然一体。过了好一阵他才掰过我的身体,凝视我的眼神恰似千年无波的古井,沉稳镇定的声音一如既往:“下去跟紧我。”我点点头,他又再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转身走到胖子他们那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我快速换好下水的装备,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这一会儿功夫,黑眼镜已将他们大致观察到的水下情形绘成一幅草图;接着又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解了浮潜的要领,并且再三强调,虽然有呼吸管和脚蹼会使闭气潜游相对容易些,但闭气时间和徒手潜游实际差不多,特别是上浮时不能太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的临场发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黑眼镜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这次行动的成败关键就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算上这一次,我已经有四次潜水的经历,不过回想起来前几次的任务似乎都不如这一次来得艰难。西沙那次,虽说是为了找三叔,但事先进行了精密的探测,下水时也配备了专业的潜水设备,所以还算能hold 住场面。第二次是在巴乃无装备潜水,目的是调查探密,所以整个过程其实是很兴奋的。第三次仍是在巴乃,寻找生死未卜的闷油瓶和胖子,那是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豁出命去,大不了一块玩完”的心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因此信念和决心都无比坚定,行动起来也异常高效。而这一次的任务,说好听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难听点就是去找死,还得未遂。面对两只传说中的水陆两栖大型生物,不但必须去主动吸引它们的注意,而且还得确保自己的安全,不然不止行动失败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同伴送命。因此,这就要求执行任务的人必须具备非凡的闭气功夫、敏捷的身手、强大的心理、冷静的判断、过人的应变以及与同伴之间心灵相通的默契。这些闷油瓶当然都没有问题,可我呢?逐一对照下来,我有些悲哀地发现,尽管自己这些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然而与闷油瓶的差距仍然不是一星半点。在斗里,甚至延伸到面对突发事件时,他表现出来的从容、镇定和超强的行动力总是让我望尘莫及。虽然闷油瓶一人下水会让我担心,可凭我的实力能和他并肩战斗吗?我会不会又成为他的累赘和负担,会不会连累他受伤甚至送命?一想到这些,我就愈发地坐立不安。
(五十四)“吴邪,准备下水。”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慌忙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小哥,我……”他蹲下身子,凝视着我的眼,缓缓吐出一句话:“信我,也信你自己。”这句话神奇地平复了我的不安。是的,张起灵,当吴邪与你命运相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与你此生互信互重,生死与共。于是,我对他露出一个吴邪式的招牌笑容:“小哥,回去先陪我看看爸妈,然后找三叔把黑你的钱要回来!”“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后,闷油瓶与我商定好“鱼饵”行动方案,又给我交待了几点注意事项,再教我如何利用心理暗示实现“预想升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将面镜戴好,先行走到湖边,按照闷油瓶传授的方法凝神冥想起来,片刻之后,体温果然上升了将近2度。这时,闷油瓶拿着一长截保险绳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往我手上绑,绑好后又把另一端系在他自己手上。默默看着这个男人做完这一切,我的眼睛忽然有点涩涩的。“吴邪,走。”他招呼了一声,在腰上拴上保险绳,咬住呼吸管,率先下了水,我也照葫芦画瓢跟在他后面踏进水里。由于这次黑眼镜准备的是湿式潜水服,所以当身体碰到湖水的一刹那,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冷,透进骨髓的冷,便赶紧用力摆动双腿,让身体快速活动起来,慢慢便感觉不到寒冷了。随着我全身没进水里,湖水的颜色也越变越深。我跟着闷油瓶一步一步向下踩水,很快地,周围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我仿佛置身一个绝对静寂的空间。不得不说,尽管已有巴乃徒手潜水的经历,可当我往下看,如期看到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深渊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不过凭着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心理承受力,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而在我前方不远,就是头部朝下、以标准蹼泳姿势下潜的闷油瓶,他的手基本不动,全靠腰部和双腿摆动前进,简直灵活得像一条鱼,完全看不出有伤在身。我们越潜越深,水压越来越大,水温也越来越低,呼吸管内也不可避免地进了一些水,这让我非常不舒服。渐渐地,我感觉肋骨在向内紧缩,一股强大的压力开始用力挤压我的胸腹,甚至耳膜也在突突生疼,紧接着就被迫释放了一些肺里的空气。
又过了几秒钟,闷油瓶转身对我做了个“注意”的手势,我明白目的地就快到了,马上精神为之一振,加快摆动双腿跟了上去。这时,前面的闷油瓶已经停了下来,一拽绳子把我拉到他身边,同时指了指左前方。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湖底果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而在冰面之上,那一大片银白中泛着幽蓝幽蓝光泽的,俨然就是一道冰墙,而且果然如胖子所说的,墙内嵌着很大一扇门,不过已经被冻住了,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材质的。我稍微目测了一下,这道墙高约5米,宽约3米,宛如一卷闸门,把湖水和冰墙内的世界生生隔离开来,透过那道冰墙,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斗状的小土堆,土堆两旁各有一个雕像,背后还有一块碑。不过,这要怎么进去呢?被这奇妙景象深深吸引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往前靠,打算过去看个究竟,却被闷油瓶一把拉住,对我伸出右拳,我先是一愣,以为他要揍我,然后才明白过来,这个手势是……危险?我连忙定睛一看,我的妈呀,与周围环境高度相似的伪装让我险些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只见那冰封之门跟前分明趴着两只浑身长满细小白色鳞片、类似热带巨蜥的大型动物,其中一只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看上去竟比身子还要长三分,而另一只的尾巴则只有短短一截,仿佛被什么利器从中间斩断了。望着眼前这两只长相奇特的生物,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就是传说中的芲跖。这时,闷油瓶对我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我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小心,他点点头,快速朝那目标靠近。我从口袋里摸出匕首,全神贯注留意事态的发展,准备一有情况就立马过去支援闷油瓶。此刻,我们距离芲跖的距离大约是3米。2.5米、2米、1.5米、1米……随着闷油瓶一点一点接近目标,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握紧了匕首。突然,那只长尾芲跖动了动,接着就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红得似血的眼睛,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妖异魔力。我当下一愣,突然有种入室盗窃却被屋主人逮个正着的感觉,既心慌意乱又手足无措。
(五十五)这种突发状况让闷油瓶也愣在那里不动了,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它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们,只是时不时吞吐着一条前端分叉的长舌头,头部向左向右各转了90度,视线却就是不停在我们身上。此情此景让我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这两只芲跖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记得以前看过一部 《暗袭》的英国电影,里面就有一种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导致视觉退化的畸形人,仅仅依靠异常发达的听觉就能成功猎食闯入他们领地的猎物。而在动物中,这种例子就更多了。最著名莫过于蝙蝠的回声定位。由此可见,常年在暗无天日环境下生存的生物,无论是听觉、嗅觉,甚至触觉都比一般凭借视觉捕捉猎物运动轨迹的生物更加敏感。想到这儿,我又记起刚到这个湖边时,闷油瓶说的“芲跖对温度非常敏感”,就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那么,要引起这两只肉食动物的注意,不放点血恐怕是不行了。我拿起匕首正要往手心划,发觉闷油瓶站的位置太靠前,就拉了拉绳子,示意他先过来。我们一汇合,简单的手势沟通了一下看法,结果两人同时指了指眼睛,我刚想笑,猛地想起自己是在水里,连忙捂紧嘴吧,一抬眼分明看到闷油瓶微微上翘的嘴角。他娘的,面瘫的好处还真不少,在水里笑可以不被呛到。好吧,言归正传。当我七手八脚把放血引芲跖的想跟闷油瓶比划明白后,他摇了摇头直接否定掉。我以为他有什么更好的点子,却见他往上指了指,要我上浮,接着就拿匕首往自己的掌心一划,顿时周围就晕开一大片红色。 我暗骂了一句“挨千刀的闷油瓶”,拽拽腰间的绳子示意胖子接应,就赶快滑动脚蹼往上升。突然,一股强劲的水流自下方推涌而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条一米多长的粗大尾巴猝不及防往我背上狠狠一拍,拍得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扭头一看,那只长尾芲跖离我不过咫尺,再往后看,闷油瓶正和被他弄残的老冤家——断尾芲跖狭路相逢了。
果断相信闷油瓶能hold住场面,我摆了摆脑袋,甩去血气上涌的不适感,掏出黑眼镜准备的麻龘醉枪,瞄准紧追不舍的长尾芲跖就射了出去。靠!不是吧,居然无效?!黑眼镜那家伙怕是买的打折货吧?!挨了一记麻龘醉枪的芲跖非但没有被麻倒,反而化身为“愤怒的小鸟”,向我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不似一般大型陆地或两栖爬行动物行动稍显笨拙,这家伙的动作相当敏捷,在水里的灵活程度竟不逊于某些同等大小的海洋生物。它长尾一摆,爪子轻轻一划水,两步就蹿到我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我肩头咬过来,那两排锯齿状的锋利牙齿让我不寒而栗。且不说活了这么久的异种生物到底有没有毒不好说,就是单单被咬上一口也够我喝一壶的。想到这,我就死死用手抵住它的上下颚,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硬是没让它咬上我,不过我忘了这东西除了嘴还有爪子。一看咬不到我,它便扬起尖利的爪子,朝我身上一舞,随着一道劲流激荡,我从肩头到腹部立马多了五道长长的血痕,火辣辣地生疼,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就从我潜水衣的破口处汹涌进来,刺骨的寒冷侵蚀着我身体的热度,几乎都要把呼吸管咬穿了,才勉强稳住呼吸和身形。只是那芲跖明显没有体育精神,趁我弱更想要我命。我还没来得及喘气,它又扑过了来。我急忙抬腿一踢,将那畜生踢开,转身就要跑。可潜水服一破,身体就更加明显感觉到来自湖水的巨大压力,两排肋骨好像被一辆自卸王狠狠辗过一般,压得我快要窒息,并且耳膜又开始疼起来,我只好一边不停咽口水,以平衡耳管内的压力,一边再接着往上浮。忽然,我只觉小腿一紧,仿佛被蟒蛇缠住一般动弹不得,跟着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下子拉下湖底。毫无防备地被来这么一手,我没能再咬住呼吸管,一连灌了好几口水呛进肺里,咳得我全身都蜷曲起来。慌乱中我低头一看,原来那芲跖用尾巴绞紧我的小腿,正把我往它嘴里送。眼看离那两排白森森的锯齿牙越来越近,我拼命憋住肺里的水,强忍着因大脑缺氧造成的眩晕感,拿匕龘首狠命戳那缠在我脚上的尾巴。该死!他娘的竟然戳不进去,这玩意儿练过铁布衫吗?正这么想着,我感觉手上的绳子绷紧了,赶紧抬头一看,闷油瓶正收紧绳子,快速朝我游过来,挽紧绳子向我游过来。“有救了!”我刚一暗喜,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猛地扑向闷油瓶。
(五十六)正这么想着,我感觉手上的绳子绷紧了,赶紧抬头一看,闷油瓶正收紧绳子,快速朝我游过来,挽紧绳子向我游过来。“有救了!”我心里暗暗高兴这人总是来得这么及时。不过,我显然高兴得太早了点。因为绳子上不光有我这个140多斤的人,还有一只比胖子还要重许多的大家伙,只有一只手能使上劲的闷油瓶拽得异常吃力。他和紧紧缚着我腿的芲跖就像拔河比赛中对峙的双方,谁也不肯轻易放手,而我则好比中间系着的红绳子,时而往左时而向右,让我的心也随之摇摆不安。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我心惊肉跳地发现,一个巨大的白影突然在闷油瓶身后出现,急速朝他追上去。是那只断尾芲跖!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拼命打手势要他躲开,可那挨千刀的闷油瓶不知为何不避不闪,左手继续拽紧绳子,努力一点一点向我靠近。就在那紧追不舍的断尾家伙正要一口咬上他时,闷油瓶出人意料地把他的右胳膊往那血盆大口里一伸,鲜血呲啦一下就喷了出来!我的心猛地一下子揪紧了,望着那血流如注的手臂,心里像被谁给狠狠捅了一刀又生生抽出,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明白,他这是在……舍车保帅。又一次,张起灵,又一次,你到底要为吴邪牺牲多少才够?看了看依旧淡定自若、没有丝毫松劲的闷油瓶,再看了看虎视眈眈盯着我的长尾芲跖,我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决定。张起灵,这一次,就换吴邪来为你做点什么吧。抹去眼角那滴与冰冷湖水融为一体的滚烫液体,我拿起匕首,刻意不理闷油瓶陡然失色的表情,对准连接我们的保险绳,毫不迟疑地用力割下去。绳子,断了。我失去平衡头朝下倒向那早已觐觎我多时的血盆大口。不过,这个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大脑变得异常清醒。割断绳子并不意味着我要坐以待毙,只是为闷油瓶赢得反击的机会。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虎口脱险!悲催的是,这变态畜生的浑身上下坚硬得像是装了块防弹玻璃,只有舌头软乎点。等等,或许,这样可以……电光火石间,我定下一个可说是九死一生的计划。打定主意,我尽力稳住身体,调整呼吸,一手抓住匕首,一手握紧麻醉枪,双手尽可能伸长超过脑袋,于是,在双手被卷入芲跖之口的那一刻,我果断连续扣动了扳机,把剩余的麻醉剂直接射进它嘴里,同时将匕首狠狠刺向它最柔软的部位——舌头。
于是,在双手被卷入芲跖之口的那一刻,我果断连续扣动了扳机,把剩余的麻醉剂直接射龘进它嘴里,同时将匕首狠狠刺向它最柔软的部位——舌头。那畜生挨了这一刀,立刻激烈扭动起来,两排尖锐的钢牙瞬间咬破我的皮肤,陷进深深的肉里,大量的鲜血随即喷涌而出。我忍住钻心的剧痛,又握紧刀把拧了一圈,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插,匕首透过芲跖的下颚穿透出来。这一下把那畜生疼得更加疯狂地挣扎,粗大的尾巴不停拍打摆动,连带我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随它一起在水里翻腾起伏。我被甩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肺里的空气也渐渐消耗完毕,我不得不张开嘴,湖水顿时灌进嘴里。大脑极度缺氧所造成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微弱,终于无法招架地昏厥过去。头顶上那隐约可见的光圈,成了我永远到不了的天堂。对不起,张起灵,还是留下你一个人。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死寂一般的黑暗。宛如一缕幽魂,我漂漂忽忽游走在这个虚无的维度里,虽然没有一丝灯光,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舒服,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忽然,我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很不真切,像是乐曲、而且是古曲,似乎是由古琴演奏的,充斥着戈矛杀伐的气息,听起来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正在仔细分辨这声音从何而来,琴声却戛然而止,我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拉入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那就像一个没有空气的圆柱体。突然,一道光亮起来,我挡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既不像房间也不是野地,空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我到底在哪?我开始有些惶恐不安。我拼命跑拼命跑,不知跑了多久,才看见不远处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喂,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我大声吼道。没有人理我,甚至,连看都没朝我这边看一眼。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孤独感向我袭来,我无力地缓缓坐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我到底在哪?闷油瓶呢?这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在我前方响起,抬起头一看,这、这不是……爷爷吗?!我连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跑过去。“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拉住爷爷的衣袖,焦急地问。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我:“小邪,你多大了?”“三十啊。”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老人,“怎么了?”“假如,现在要你跟爷爷走,你愿意吗?”老人拉住我的手,神色间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好啊。”我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闷油瓶,又停了下来。“爷爷,您稍等一会儿,我得先跟别人说一声。”“是让你放不下的人吗?”老人问。“这个……嗯,是。”我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那你先回去吧,爷爷以后再来接你。”老人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去,身后晕出一圈淡黄色的光影。呆呆地看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五十六)这时,一道光从天空中照射下来,好像投影一样,我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从襁褓中的婴儿到长大成人,那些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此刻仿佛被时光凝固成胶片,按事情发生的顺序,一幕一幕在我眼前回放。当时作为吴邪的一些感觉和情感如今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体验之后,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转眼间,到了我大学毕业,没有去找和专业对口的工作,反而在西泠印社开了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古董店。当画面上的“我”接到短信,开着小金杯到三叔家楼下时,画面外的我呼吸开始急促,“一个年轻人从他正门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背了根长长的东西,用布包得结结实实的。”原来,这就是我和闷油瓶的初遇。然后,银幕上一点一点闪过我和闷油瓶共同走过的那些地方——鲁王宫、海底墓、长白山、格尔木、巴乃村、新月饭店、张家古寨……,以及我们一起制造的那些回忆——篝火谈心、紧急营救、月下初吻、同床共枕、并肩御敌、生死相许……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像走马灯一样,在我面前一一出现。我惊奇地发现,记忆里闷油瓶的身影几乎都是孤孤单单的。这样的他让我心疼。“再见。”“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还好,我没有害死你。”“用我一生,再换你十年天真无邪。”“吴邪,我在。”“吴邪,我愿意。”这一句句看似简单的话,却囊括这个男人所有的感情。“假如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我愿意。”是的,我对闷油瓶还有个重要的誓言没有践行,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可是,出口在哪里?出口在哪里??我奔跑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寻找出去的路。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路到底在哪里?!“吴邪,吴邪,吴邪……”正在无比沮丧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闷油瓶!我循着这个声音一路找去,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看到一扇门。是这里吗?我不确定。犹豫之际,那个声音又响起——“吴邪,你听到吗?我在等你回来。”就是这里!我握住门把,毅然推开了那扇门。一道强烈的白光射过来,我本能地一挡,之前一直笼罩我的虚无感慢慢消失,脚踏实地的感觉又回来了。缓缓睁开双眼,迎上那双焦急的黑眸,我轻轻笑了笑:“小哥,我回来了。”话音刚落,我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缓缓流下。“欢迎回来。”
等闷油瓶放开我,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岸上了,胖子、黑眼镜、张掌教和孙大鹏都围在旁边,而且个个都显出很激动的样子,尤其是胖子。“天真,你总算醒了!”胖子蹲下来抹了一把脸,“我就说咱哥仨那么多危险的地儿都趟过来了,你怎么可能折在这鬼地方!”我想起之前晕晕呼呼经历的那些,明白自己刚刚的的确确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于是撑起虚弱的身子朝胖子的胸口来了一拳:“放心,小爷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挂。”“少他娘的吹,你这次可悬得很,连呼吸心跳都停了。要不是小哥一直不放弃给你急救,你小子早见狗五爷去了!”胖子没好气地指了指我身后。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尽管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却敏感地觉察到他紧扶着我腰间的左手在微微颤抖。他,在害怕?这时黑眼镜说话了:“小三爷,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够厉害,让我们有幸现场见识了哑巴张暴走是什么样子。那简直是……啧啧,四分五裂、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惨绝人寰哪!”听他这么一说,我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明显有股血腥味。扭头一看,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看样子像是那两只芲跖。大大的嘴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大张着,四肢和尾巴都被割掉不说,身体也被划得稀巴烂,完全不像活着时候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小哥……”我张张嘴,刚叫了闷油瓶一声就语塞了。说谢谢吗?以我和闷油瓶现在的关系这么说似乎太矫情了,什么都不说,好像更不恰当,一时之间便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张掌教打了圆场:“小吴你刚醒,还是再休息一下吧。”说完就把那几个等着看好戏的人拉到一边去了。我想了想,转过身去刻意以打趣的口吻对眼前这座“冰山”说:“小哥,你说你下手也忒狠了点,这种濒临灭绝的奇珍异兽好歹也给人留一条做科学研究吧。”沉默,依然沉默。好吧,我再次肯定一点:跟闷油瓶打哈哈还不如跟开发商砍房价,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小哥,当时那情况你也看见了,你说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畜生咬残么?”他还是不说话不看我。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一次被忽视时,闷油瓶终于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我终于知道以前你是以什么心情在病床前守着我了。”“小哥……”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摇摇头,把脸埋进我的肩窝,声音有些闷闷的:“还好你回来了,吴邪,还好……”这样的闷油瓶让我心里一软,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哥,我答应过你的。”“但是吴邪,”他直起身子,掰过我的脸,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下次。”望着他的眼睛,我不觉顺着他应了声“好”。他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点。
(五十七)“伤口还疼吗?”他又问我,我感觉了一下,竟然不怎么疼。“怎么会这样?伤口应该很深的。”我不解地问。闷油瓶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我又想起他受伤的右臂,忙问道:“你胳膊怎么样?”“没事,手指也好了。”说着他主动伸出右手让我看。我一看,果真如此,而且他之前受伤的手指也恢复了灵活,甚至连疤都没留下,这点让我大喜过望。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忽然想起自然界有一种叫火蜥蜴的爬行动物,再生能力极强,断手断脚断尾巴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出一模一样的来,其血液对复原伤口有神奇的效果,而它的原祖就是一种大型两栖动物,莫非就是芲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我果断地把这个纠结的问题抛到脑后。反正我和闷油瓶又一次四肢健全地活了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闷油瓶看我没有大碍,就让我躺在他腿上再睡一会儿,我没有拒绝,毕竟大脑缺氧的后遗症还让我的头有些蒙蒙的。稍做休息之后,我的精神状态恢复了许多,于是大伙开始商量怎么下那个冰斗。大家一致认为,要下冰斗首先就得克服水的问题,否则以我们现有的潜水设备,根本没法把那些刀啊、剑啊、枪啊、铲啊什么的带下去;可到底怎么搞定这一池子水,几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能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于是,闷油瓶、胖子和黑眼镜决定再下湖一探究竟。虽说那两只芲跖已经死透,可谁也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危险玩意儿,所以他们下水后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分钟、两分钟、三条系在石头上的绳子开始急剧地晃动,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只见那平静的水面开始缓缓下降,围住湖水的石壁逐渐显露出来,不一会儿水位就降到了湖底,我连忙趴到岸边一看,闷油瓶他们三个正站在冰面上,胖子还冲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和张掌教师徒赶紧收拾好东西,绑好绳子滑了下去。刚一站好我就迫不及待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胖子指了指西面石壁上那个洞开的大铁门,得意地说:“瞧见没,胖爷的伟大发现。”“真的假的?”我狐疑地瞅了胖子一眼,转而问闷油瓶:“小哥,这是什么机关?”他摇摇头说:“不是机关,是个简易水闸。”“水闸?”我有些不解,跑到门边一看,下面竟是一条半干的地下暗河!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湖里的水就是从这条地下河引过来的,铁门就相当于一道排水闸,当初这条河应该是高于湖面的,等湖面蓄好水之后,设计者再启动装置把闸门放下。要不是这三人走了狗屎运,碰上河流干涸,闸门一开河水倒灌进来,后果就不堪设想。算了,不管怎么样,水的问题算是完美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破冰之旅了。
我走到那道冰墙前仔细观察起来。冰层很厚,要凭我们手中的工具凿开几乎没可能,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爆破。我把这个想法跟他们一说,大家都表示赞同,不过黑眼镜提出一个问题,冰墙太厚,实施爆破的话最好能掏个孔出来,将炸药放进冰层内部。然而冰墙十分光滑,又很硬,要凿开它掏个洞出来放炸药谈何容易。于是,讨论又陷入了僵局。我又走回冰墙,忽而发现这些冰似乎有点奇怪,和我们平时常见的那种透明的普通冰块有些不一样,它是乳白色、而且不透明的,与其说像冰,不如说像酒精块,可这温度,明明又是冰。一时之间,我陷入了沉思。这时耳边传来两个声音: “王老弟,你那还有吃的没?” “有啊,老孙哥,给你包饼干先垫着。” “唉,越冷就越容易饿,要是能有涮锅子吃该多好。”“ 是啊,我也饿得厉害。要是这冰能烧就好了,胖爷包里还有几包火腿肠,上面还有小哥片好鲜肉……”…… 冰,能烧?我想起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冰就是罕见的可燃冰! “快!胖子,打火机!快!”我冲到胖子跟前手一伸,他莫名其妙掏出打火机递给我,还咕哝了一句:“他娘的烟瘾犯了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小爷老早戒烟了!过来帮忙,弄好了你就能吃涮芲跖了!”我拉着胖子又回到冰封的门旁,用匕首在冰面上费了半天劲凿出一个小坑,然后用打火机一点,那冰就扑扑地燃烧起来,五颜六色、炫目的火苗映在胖子目瞪口呆的胖脸上格外喜感。 “靠!天真,你丫神了!春晚该请你去上节目,比那啥刘谦强多了!”胖子对我竖起大拇指。“行啊,你跟我一起去当托儿。”我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地继续一起顺着冰燃烧的路径一点一点清理出一个长方形的凹坑。我看差不多了,便停下来郑重其事地对胖子说:“王月半同志,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现在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胖子立刻耍宝似地并拢双脚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我忍住笑说:“好!组织知道你对爆破有研究,特命你炸开这扇门,不过旁边的冰墙不能有所损坏。”“我擦龘,你坑爹呢?挨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损坏?”胖子叫起来:“胖爷是摸金的,不是炸碉堡的。你这专业性太强,没法搞!”“月半同志,你这种觉悟就不行了。我们干事业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刻意板起脸。 “那你总得给我透个底,万一要是把旁边的墙炸了会有什么后果吧?”胖子无可奈何地问。“燃冰学名为天然气水合物,主要成分是甲烷与水,其中甲烷占到80%-99.9%。甲烷你知道吧?就是天然气的主要成分。因此,可燃冰燃烧后,会转化成甲烷,而空气中混入5%--15%甲烷,点火时就会引发爆炸。”我一口气说了一大溜,把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我又笑眯眯地说:“所以,假如你真想吃烧烤的话,尽管给我多放炸药吧。”胖子一听这话立马蔫了,乖乖跑到一边去制定他的爆破计划去了。
一行人便从门上的破洞里钻了进去,钻进门一看,里面果然有个斗形的封土堆,正前方立着一块螭首龟趺碑,两侧各有一对石阙和石羊。我们先走到石碑前,此碑宽约七八十厘米,高两米左右,碑面上除了篆书的“万代瞻仰”几个大字还算清楚,其余的小字只能勉强辨识出“大唐”、“许门”等字样,而石阙和石羊上雕有联珠纹、卷草纹、缠枝纹等,都是唐朝典型的纹饰。几个人一合计,初步确定这是座唐墓,而且墓主人的官职在五品以上。因为按唐朝的丧葬制度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树螭首龟趺碑。胖子最是激动,直嚷嚷要马上下地:“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胖爷打头阵!”说完就拿起铲子往封土堆里插,可那土已经冻住了,他使了半天劲也没插进去几寸,反倒把铲头给弄弯了。闷油瓶拉住他,摇摇头说:“不行,土温太低了。”说完接过铲子用力一踩,把铲头踩直,接着就走到门边铲了满满一铲炸下的碎冰回来倒在土堆上。我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是想借可燃冰的燃烧把土壤温度升高,同时冰融化后的水渗进土壤里也能使土质变得松软些。“真有你的小哥!”我给了他胸口一拳,向其他人简要说明后也兴冲冲加入到搬运工的行列。六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在封土堆上铺了薄薄一层冰。我分别在冰上几处点燃了火,由于温度太低,胖子又贡献出他的二锅头(话说这死胖子到底暗杠了多少瓶酒?),黑眼镜也拿出一瓶zippo油,这火总算是烧起来了。渐渐地,一股臭鸡蛋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为避免出意外,不等冰完全燃烧尽,我们就把火扑灭了。胖子铲了一抔土,果然比刚才松软了许多。闷油瓶和黑眼镜按照唐墓的格局很快确定了几个下铲的位置,我们便飞快地挖起来,不一会儿就下去了五六米。突然孙大鹏一铲下去发出“铿”的一声,他连忙收铲大喊:“挖到那行子了!”我们围过去一看,铲子碰到的正是一块青色墓砖,这一发现让一群人兴奋不已,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不得不说团结就是力量,在盗墓小分队各位同仁的通力协作下,不到半小时这一片墓砖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这些墓砖之间并没有灌注灰浆、铁汁之类的玩意儿,而是好像搭积木那样叠加起来,表面呈拱状排列。我记得爷爷的笔记上写过:唐墓,多覆穹顶,墓砖无粘合。眼前这些墓砖正符合唐墓的显著特征。而要揭开唐墓的穹顶,必须用一种有别于洛阳铲的特殊工具——月牙铲,也就是扁形铲,不过有闷油瓶在,一切都是浮云。只见他伸出右手那两根奇长的手指仔细地在穹顶上摸起来,当摸到穹顶右边的几块墓砖时,他停留了较长时间,突然猛地一发力,手指生生拉出一块砖来,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五十九)闷油瓶又小心翼翼取下几块砖,将那洞口拓宽成半米宽的样子,接着提起矿灯往墙洞内照了照,转身对我们说:“我先下去。吴邪,跟紧我。”说完一跃而下。好吧,我知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也不用刻意加这一句吧?默默吐了几句槽,我还是跟在他后面跳下那个洞口。没有意料之中从高处跳下的冲力,闷油瓶早已伸手接住我。“噗!”顶上传来一声偷笑,我连忙手忙脚乱从闷油瓶身上下来,贴近他耳朵悄声说:“小哥,你放松点,我答应过你的。” 他先是浑身一震,接着就把我拖到一旁的阴暗处,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愈发显得黑亮。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扶着我的腰,低下头轻轻地在我嘴上啄了一口,再啄了一口,我情不自禁抱住他,回应起来。只听“咚”地一声响,紧接着就响起黑眼镜大惊小怪的声音:“快,胖爷快拉我上去,人小两口正腻歪呢。哎哟,眼睛闪瞎了!” 我赶紧推开闷油瓶,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什么眼神呢裁缝,小哥眼睛进灰了,我给他吹呢。” “那您二位吹好没?要不我再回避回避?”黑眼镜点头哈腰地又露出那个欠扁的笑容。我憋得几乎内伤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好了!”闷油瓶则冷冷地看了一眼黑眼镜,没有说话。随后,张掌教师徒和胖子先后跳下来,胖子一下来就咋呼:“嘿!想不到这斗还真暖和,胖爷还以为得钻冰窟窿呢。” 诶,真是这样,刚刚被闷油瓶和黑眼镜一搅和没注意到,听胖子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这里的温度起码比外面高出10度以上。我打量了一圈,发现我们正处在一条墓道中间,身后两米开外便是墓门,墓门内侧又竖着一块石碑。墓前树碑,墓内有志,是隋唐丧葬习俗的一大特色。我走到那块碑前一看,上面果然是用楷书书写的墓志—— “许公怀义,字守仁,生于大和元年,卒于咸通二年,享年三十又四。大中七年,公奉上谕远征吐蕃、回纥,复河湟之地,龙心大悦,敕封云麾将军,从三品上……”云云。内容都是些歌功颂德的话,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碑刻的字体结构严谨,笔画锋棱明显,书风遒媚劲健,简直是稀世罕见之作。我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熟悉,再一瞅落款我愣了——“河东柳公权”。尼玛坑爹啊,下次夹喇嘛不给爷准备好笔墨纸砚,给再高的价爷都不下啊!!!
好不容易克制住把石碑扛回家的冲动,我带着无限遗憾,一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和他们一起沿着墓道往前走。墓道大约宽2.5米,由石板铺就而成,两侧墙壁上画着壁画,多是些蝙蝠、葫芦之类的吉祥图案。走了一段路我们便经过一个门洞,接着又经过一道天井,两壁绘有阙楼、门楼、宅院、廊屋楹柱及车骑仪仗等象征墓主人生前生活景象的壁画,非常的精美细腻,让我忍不住驻足观看。只是有一点奇怪,这些壁画的颜色不知为何都比较暗淡,不似唐代一贯华贵艳丽的风格。正看得起劲,胖子过来催了:“我说天真,你和小哥能有点集体主义精神不?一大家子都等你们两口子,咱是来倒斗的不是来考古的好吧!”我如梦初醒扭头一看,闷油瓶正站在我身后两米的地方。我不好意思地冲胖子笑了笑,拽上闷油瓶跟上了大部队。走着走着,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步子越来越重,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不由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吴~邪~”谁在叫我?听这个声音好像是闷油瓶,又好像不是,我努力抬起头,距离我鼻尖不过三寸的竟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血尸!!!!!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就手忙脚乱想逃走,却不知为什么连站起来都费劲。没办法,也顾不上好不好看了,我慌忙连滚带爬往后退,那张极为恐怖的脸却越凑越近,连他身上的酸气我都能清楚地闻到。眼看逃走无望,我也豁出去了,拿起匕首就向他刺去,那血尸左手一挡,右手抓住我,大惊之下我忽然就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一股微温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灌进嘴里,随着这种味道越来越浓,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慢慢就看见闷油瓶那张放大的俊脸此刻正流露出关切的表情。我扶着他的手坐起来,头还有些蒙蒙的。“你感觉怎么样?”闷油瓶问我。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我揉揉眼睛,想起刚才那个袭击我的血尸,“对了小哥,那个血尸呢?被你们搞定了?”“血尸?”闷油瓶难得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听到这句话跟着跑过来的胖子等人也是一脸吃惊。 “这孩子没发烧啊,怎么满嘴胡话呢?光天化日的哪来的血尸?”胖子摸了摸我的额头。 “不会吧?那我怎么好端端地就昏了。”我感觉思维有些混乱。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那啥,是胖爷打昏的。谁叫你忽然跟疯了似的拿匕首捅小哥。我说天真无邪同志,你别以为小哥家里没人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学人家庭暴力了。告诉你,有胖爷在,你就甭想欺负小哥!” 胖子越说越理直气壮,我却越听越糊涂,干脆直接问当事人:“小哥,到底怎么回事,真像胖子说的,我,拿刀,捅你?”闷油瓶沉默着点点头。我一下就懵了,怎么又来这一出啊,这里不是没有蝙蝠、惑虫这些玩意儿吗?难道我真的中邪了?
(六十) 我赶紧向身边的高人求助:“张掌教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鬼上身?” “小吴啊,我已经看过了,治撞客那些招都对你不起作用,最后还是张先生的血让你清醒了。”张掌教的话浇了我一盆凉水。 “师傅,你说是不是啥降术?”孙大鹏来了一句,张掌教摇摇头:“不像,降术是一种利用阴阳五行的特殊力量,残害触发了某种必要条件的生灵的法术,比如日本的一些巫术,用一根头发一个草人便能致人于死地,就是由降术演变而来。简单地说,中降者必须碰到什么东西才能中招。小吴一直跟我们一起的,应该没有机会碰到那些邪门玩意儿。” 孙大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通,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吴老弟,你是不是有那啥……家族遗传病?比如羊癫疯、间歇性精神病?” “我……,我确定没有。”我好不容易才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靠”字,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那我就得说说你了。听王老弟说你和张老弟是那种关系,先申明哥对这事绝不歧视。不过也理解你,毕竟两个大男人搁一块过,总有个谁上谁下的问题,你是不是常年被张老弟那啥,产生了心理阴影,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心生邪念?就算张老弟现在吃你的穿你的,咱也不能草菅人命不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用不着动刀子这么严重……”孙大鹏巴拉巴拉一通说教把我弄得头昏脑涨,只好狠狠瞪了嘴上不把门的胖子一眼。 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黑眼镜回来了,他先和闷油瓶对视了一下才冲我笑笑说:“小三爷不必内疚了,是那些壁画的颜料中掺了致幻的物质,才使你丧失理智。” 难怪只有我一人中招,刚刚就我离壁画最近,还用手摸了好几下。他娘的专欺负文化人啊! 黑眼镜接着又说,“这个墓有点玄乎,接下去的路恐怕更不好走。”这番话在我心里投下不小的阴影,望着前方黑乎乎的墓道,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了一二十米,却被一道奇怪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这石门分为左右两扇门叶,每扇门的宽度在两米左右,高约有三、四米。两门相对处的门面上,又雕有两个口衔铜环的椒图,越发使石门显得威武而阴森。而墓门两侧还立着一对脚踩夜叉、气势逼人的天王俑,堪称唐三彩中的精品。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两扇门上面不像寻常墓门那样雕刻着祥禽瑞兽,或是乳状门钉,而是被掏成一个凹槽,分别放着16块方砖,每一块上面都刻着凹凸不平的图案,看上去很像平时在电脑上玩的四四拼图,却又有某个地方说不出的别扭。 “师傅,这是嘛玩意儿?”这时,我听见孙大鹏在悄悄地问张掌教。 “好像……是拼图,奇怪的是没有图眼。” 对了!正是这样! 一般拼图,不管是三三拼图、四四拼图、四六拼图还是九九拼图,都会留出一个空位,这样其他图片才能移动,这空出的位置就是图眼。可眼前这幅特殊的拼图,所有的石板都是完整的,一块儿也不少。难道是我想错了,这根本就不是拼图? “小哥,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闷油瓶。 “拼图机关。”他的话证实了我的判断,不过图眼到底在哪呢? “咦,天真,你看这块砖是不是长得不一样?”半天没说话的胖子突然指着一块砖咋呼起来。我连忙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其他的砖都是阳文,只有这一块却是阴文。 这死胖子果然眼毒! “行啊,胖子。”我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胖子更加得意了:“得啦,这次就不劳动小哥的金手指了,胖爷来把它搞定。”说完掏出一把军刀从石缝中间插进去,用力一挑。只听哐当一声,石砖掉落在地。 我正想再夸他两句,一阵细微的“嗖嗖”声猛然响起。 闷油瓶脸色一变,冒出一句洋文接着大喊一声:“快趴下!”身形猛地冲出将我扑到在地。 顿时,墓道之内箭羽破空之声大作,弩箭射到墓墙、穹顶上“咄咄”作响,良久不绝。突然,趴在我身上的闷油瓶身子一震,闷哼了一声。 “小哥,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我挣扎着要爬起来。他却死死摁住我的头:喝道:“别动!” “可是……”听他这一吼,我也不敢再随便乱动。 “没事。”他轻轻说了句,把我抱得更紧, 这场箭雨足足“下”了一分多种才消停下来。声音一停,我立刻抬起头来,老天!墓道内到处都是弩箭,更有不少射入石壁之中,深达寸许。 “小哥,让我起来。”我推了推还压着我的闷油瓶,却发现他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有些微弱。我连忙翻身一看,三支弩箭正插在他背上。
(六十一) “小哥!你怎么样?快回答我!”我扶起已经毫无知觉的闷油瓶,在他耳边焦急地喊。 他眼皮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薄唇轻启:“没事。” “嗯,我知道。”见他醒来,我总算松了口气。这时,胖子他们也围了过来,所幸的是,除了孙大鹏的手被不小心射中一支箭、有些失血以外,其他人都只是一些简单擦伤。 张掌教和黑眼镜检查了闷油瓶的伤势,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我心里一阵打鼓,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妙。 果然,黑眼镜把我叫到一边,低声对我说:“小三爷,哑巴中的这几只箭可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犬齿倒钩箭。这种箭的箭头不光有放血槽,还设计了倒钩,射入人体后,倒钩立刻张开,死死抓住肌肉,给伤者带来撕心裂肺地疼痛。不拔的话,倒钩会越陷越深,血液会沿着放血槽源源不绝地流出,伤口永远没法愈合;如果硬要拔的话,会造成撕裂性伤害,甚至引发大量失血,搞不好就有生命危险。小三爷,你得拿个主意。” 一听这番话,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转头望向正靠在胖子肩头的闷油瓶,这个天塌下来都不动颜色的男人此刻已是面无血色、大汗淋漓,看着这样的他,我心里也像中了一只倒钩箭,阵阵抽痛。 到底拔,还是不拔?我坐在地上,脑子一团乱麻。 左右为难之际,闷油瓶轻轻喊了我一声,我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把他揽进我怀里:“我在这儿,小哥。是不是疼得厉害?” 他摇了摇头说:“把箭拔出来。” “可是这里什么止血药都没有,万一……不行,我们出去找到医院再拔。”不顾其他人面面相觑的表情,我背起他就往回走。 “吴邪,放我下来。”他声音很虚弱,语气却很坚决。我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不行!这次说什么也行!” “吴邪,放我下来。”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次,我充耳不闻地继续朝前走。突然,他用力一挣,从我背上摔了下来。我连忙停下来,却发现他背后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我又气又急,扶起他就失控地吼起来:“张起灵,你他娘的就不能示弱一回,就不能听我一回?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这样,你知不知道每次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有多难受!什么叫‘还好我没有害死你’,什么叫‘这次本轮到你可是我替你守’?你拿你的自由、你的性命换来的东西我不需要!告诉你张起灵,我吴邪虽然被你压,可我是个堂堂正正、可以和你共同承担、一起进退的男人!不是只会躲在你背后让你保护的娘们!!” 吼完这一通话,我松开握住他的手,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倒地,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够了,真的够了。张起灵,你永远都不了解我到底要什么。既然这样……”我站起身来,直视着他愕然的脸,以前所未有的冷峻口气说道:“到此为止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墓门走去。
刚走出两步,就听一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然后就有一只颤抖的手紧紧拉住了我。“对不起,吴邪。”闷油瓶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可是没有时间了,我想永远和你……” 话还没说完,只听胖子焦急地大叫一声:“小哥!”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我连忙回头一看,闷油瓶已经昏倒在地,他身上穿的那件蓝色连帽衫的颜色已经变得接近乌黑。 顾不上再生气伤心,我赶忙转身抱起他,才发现他呼吸沉重异常,身上也烫得厉害,汗水混着血液把衣服都浸透了。胖子他们跟着跑了过来,黑眼镜马上检查了闷油瓶的伤势,皱着眉头说:“不行,倒钩已经陷进肉里太深了,不马上把箭拿出来的话,哑巴张撑不了多久。” “嗯。”我明白这事刻不容缓,咬咬牙搂住闷油瓶比女人还柔软的腰,把他的头轻轻搁在我肩上,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哥,现在帮你取箭,你忍忍。” 张掌教先给闷油瓶施了几针,减缓他的血流速度;胖子则准备好取箭用的酒精、碘伏、绷带,又仔仔细细地给三把匕首消了毒。主刀的仍是黑眼镜。他先剪开闷油瓶的衣服,露出他的背。那三支箭呈三角形插在他的左肩胛骨附近,白皙的背部血迹斑斑,其状十分可怖。我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差点下来了,于是连忙咬住下嘴唇将不忍再看。 黑眼镜将箭身折断了一部分,再把闷油瓶伤口周围清洗干净,然后用消过毒的匕首顺着箭头插进的方向划开了他的皮肤。闷油瓶浑身一颤,闷哼一声便抬起头来。一见是我,他眼里立刻流露出一丝哀求的意味:“别生气,我……” “嘘……别说话,我知道。”顺了顺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我让他靠着我:“疼就叫出来,别硬撑。”埋在我肩窝的脑袋动了动,我冲黑眼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黑眼镜用手稍稍拨开那条刀口,让匕首一层一层切入闷油瓶的肉里,每戳进深一分,他就摇摇那截断箭,试试能不能拔出来。每次他动一动,闷油瓶的身子就抖一抖,汗水顺着他额头一个劲往下淌,胖子不停地擦都擦不干,到后来他流出的汗水连同我的衣服都浸透了。我只好一边轻拍他腰间安抚他,一边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这样,直到割第七刀时,黑眼镜停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说:“小三爷,差不多了。哑巴张,我要拔了。”
(六十二) 我咽了口口水,点点头。闷油瓶细若蚊蚋地“嗯”了一声,揪着我衣服的力道明显变得更大了。 黑眼镜深吸一口气,握住箭端迅速向上一拉一扯,箭头和着喷射而出的鲜血被拽了出来,仔细一看前端的五个钩爪上还带着几片血红的肉。我清楚地感觉到闷油瓶身躯猛地一震,立即如秋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 即便这样,这挨千刀的男人也不肯叫一声。我心里像被人剜去一块肉一般生生作疼,不由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哥,不想叫疼就咬住我。”他缓缓抬起头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现下更是白得跟纸一样,连嘴唇都被咬被他破皮了。 咬紧牙关强忍了半天,我才控制住没让眼泪流出来,我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好,然而发红的眼圈、颤抖的双手却早已泄露了我的真实情绪。闷油瓶凝视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吴邪,别担心。”我没有说话,我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就只是点点头,握紧他愈发冰凉的手。 这时,黑眼镜和胖子已经替闷油瓶包扎好第一个伤口。胖子抹了抹脸,眼睛有些红红的:“小哥,我胖子活这么大,没见过比你更爷们的人;可这还有两支呢……” “来吧。”闷油瓶淡淡地说,仿佛那伤口是长在别人身上。 “小哥……”我想讲些话来安慰安慰他,却发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如此苍白无力,所以,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用我的体温去温暖他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比平时更凉的身体,任凭他的汗水、血液和我的汗水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取到第三支箭时,遇到点麻烦。黑眼镜切开伤口一看,发现箭头不偏不倚正好卡在骨缝中间,直接拽根本拽不出来。黑眼镜让张掌教和孙大鹏也过来帮忙按住闷油瓶的手和脚,把箭杆再向里插得更深一些,然后调整了一下角度,利落地一抽一拽,拔出那个带着血污的箭头。这一次,强大的闷油瓶终于没能再忍住,他痛苦地大叫了一声,身体剧烈挣扎了一下,便昏迷过去。黑眼镜和胖子很快帮闷油瓶包好伤口,打了消炎针,张掌教则继续为闷油瓶针灸,试图帮他止血,可是汹涌而出的鲜血还是很快就浸透了纱布,红得刺眼。我一言不发地靠墙坐着,不停地帮他擦拭汗水,不停地在他耳边跟他说话。终于,他动了动嘴唇,我连忙地凑近耳朵听他说什么。 “吴……邪,别……走,我……只……有……你……了。” 接着,两滴清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流了出来。 听他奄奄一息地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时,我没有哭;戴上三叔的面具,在张家古楼看见他“尸体”时我没有哭;偷偷跟他去长白山,被他打晕扔下时我也没有哭;现在看到他的眼泪,我的心理防线却在一瞬间就被狠狠击溃了。 于是,我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所有的理智都被我抛诸脑后,我竭尽全力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小……哥,你……起……来,回家……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可无论我怎么喊,闷油瓶再也没有反应了,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身上的体温也开始慢慢下降。
“不好!哑巴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黑眼镜惊呼了一声,随即就拉开我开始急救。 我愣愣地站在旁边,脑子里一直响着“失血过多”四个字。抬起手腕,看着那隐隐浮出的静脉血管,拿起匕首神差鬼使就割了下去!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我推开挡住我视线的人,蹲下身子,把割开的手腕对准闷油瓶苍白的嘴唇,血一滴一滴,滴进他嘴里。 “天真!你他娘的疯了?”胖子一把把我拉起来。 “放开,胖子!别逼我动手!”我冷冷地盯着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给闷油瓶补血。血流了一会儿便越滴越慢,我毫不迟疑又补上一刀,这一刀划到动脉血管了,鲜红的血液大量涌进闷油瓶嘴里,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我渐渐感到浑身虚软,眼前直冒金星,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闷油瓶身边,他的脸色已经好看多了,呼吸也平稳下来,我暗自松了口气,手一撑地猛地站起身来,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弄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只大手及时扶住了我。 “天真,你还虚着,动作别太快。”胖子扶着我慢慢坐下。 “小哥没事了吧?”虽然看起来闷油瓶好多但我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胖子点点头说:“血已经止住了,瞎子给他缝了伤口,现在和张掌教他们出去找疗伤的东西了。”说完又跑到一边去盛了碗粘粘糊糊的东西给我:“这地儿条件有限,你先凑合着,回去胖爷再给你和小哥好好补补。”我擦擦额头的虚汗,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居然还有火腿肠。“ 天真,”我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只见胖子一脸愧疚的样子:“胖爷对不住你两口子,这次要不是我手贱,你和小哥也不会……” “哟,月半同志什么时候觉悟提高了?”我打趣地上下打量他。 “胖爷说真的,你他娘的还糟蹋我。”胖子有些急了。我也收起玩笑的态度,冲他摆摆手:“好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王胖子要不手贱就不是王胖子了!” “这次不怪胖子。”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连忙往地上一看,闷油瓶正出神地看着我。“小哥!你醒了!”我激动地俯下身子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手撑地想要坐起来。我立马按住他胸口,不让他动弹:“你别乱动,把伤口挣开就麻烦了。”他也不说话,只温顺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目不转睛盯着我看。
(六十三) 我被他这种眼神盯得直发毛,正想找胖子活络活络气氛,那个不厚道的货就找借口躲到一边去了:“咳咳,小哥,你和天真都流了不少血,多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我一听胖子说这话就知道要糟,果然,等胖子一走,闷油瓶就问我:“胖子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呃,那个没什么。对了小哥,你喝水吗?饿不饿?”我试图混过去,可闷油瓶是什么人,只听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吴邪,别瞒我,你知道瞒不住的。” “你以为你是人体测谎仪啊?”我暗暗吐了句槽,挥了挥受伤的手臂对他说:“真的没事,就是看你失血过多,我稍微贡献了点。” 他没有再说话,只拉过我的手,在我包扎好的伤口上轻轻抚了抚就缩回手,然后就定定地看着我,把我看得心里直打鼓。 “我说小哥,有话你直说,这样盯着我瘆得慌。”我自知猜不透闷油瓶的心思,只好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道:“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我立马变得不自在起来,粗声粗气地说:“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还没看够啊?”他的黑眸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永远都不够。”好嘛,在这短短一句话的强烈冲击下,我终于无法淡定地脸红了,硬着头皮回了句:“那就给小爷乖点。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躲开他闷油瓶火辣辣(?)的眼神,我顶着一张快冒烟的老脸慢慢起身走到胖子那边,他正地蹲在无烟炉跟前愣愣地出神。我一连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天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蹲那孵小鸡的时候。”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胖子拿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才黯然回答:“没什么,想起云彩了。” “这么些年了,你还没忘?”胖子这副落寞的样子看得我也难受起来。虽说在人前他总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样子,可我知道云彩的死对他的打击而言不亚于闷油瓶十年前扔下我一个人走进青铜门,甚至还要更胜,因为我至少还有个念想,而胖子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胖子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这辈子恐怕都放不下咯,这丫头已经刻胖爷心里了。” 我想了想说:“胖子,我也不劝你看开些了,总之你啥时候撑不住了,知会兄弟一声,我和小哥陪你好好醉一场!” “知道了,兄弟。”胖子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地说:“幸好还有你、还有小哥,不然,胖爷活着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你他娘的给我记住喽,咱哥仨这铁三角永远都不许散!”我给了他肚子一拳,坚定地说。
又和胖子闲扯了几句,我们才一块拿着吃的喝的走回闷油瓶身边。也不知这挨千刀的闷油瓶是不是存心报复我之前的行为,给他水喝他喊背疼,叫他吃饭他嫌碗重,非得要小爷我一口一口亲手喂他才肯张嘴。胖子在一边看着直想笑,又忌于闷油瓶的“淫圌威”,把他一张胖嘟嘟的小圌脸憋得通红通红,就跟个肥关公一样。好不容易伺候他张大圌爷吃好喝好,黑眼镜和张掌教他们就回来了。张掌教把闷油瓶的纱布揭开,将一些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吐出来敷到他伤口上,转头对我说:“我只在崖上面找到这些,要是伤口再开裂出圌血,情况就不妙了。”我点点头,忽然想起闷油瓶转危为安的事,便问道:“对了,之前小哥不是都休圌克了,后来怎么止血的?”张掌教沉吟道:“这事说来也怪,当时我们试了各种止血方法见效都不大。直到你放血给张先生喝,慢慢他的血就越流越少,到最后就止住了。”我听得也是满头雾水,要说我的血偶尔能驱个蚊虫赶个苍蝇什么的还有点把握,可什么时候还功能升级成止血良药了?张掌教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张先生体质特殊,又或者是你曾经吃过什么疗伤圣药,融进了血液里,导致你的血也有了类似的功效。”疗伤圣药?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不是在斗里才有吗?这几年我几乎足不出户,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圣药;再往前下斗那会儿,除了压缩饼干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压缩饼干,哪有机会让我开小灶吃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古怪东西;不过奇怪的东西也算吃过一个,就是在鲁王宫中了那青面狐尸的招之后吃的麒圌麟竭,莫非就是这个?我把这事和张掌教一说,他想了想答道:“照你所说,你无意中吃下的应该是麒麟竭中极其罕见的珍品——紫矿圌麒麟竭。据《新修圌本草》上记载:‘紫矿麒麟竭味甘、咸,平,有小毒。主五脏邪气,带圌下,止痛,破积血,金创,生肉。与麒麟竭二物大同小异。紫色如胶,作赤皮及宝钿,用为假色,亦以胶宝圌物’,正是治疗外伤的好东西,再加上张先生底子好,注定是命不该绝呀。”倘若真像张掌教所说,回去后我得把青眼狐尸的牌圌位好好供圌起来。
(六十四)几人稍事休息,闷油瓶也没有出现发烧感染的现象,我们便开始到研究怎么“芝麻开门”。我想起闷油瓶刚醒来的时候说“这次不怪胖子”,就问他怎么回事。闷油瓶解释道:“图眼并不难找,难的是机关,除非不进门,否则无论是谁只要移动那块砖,都会触发机关。”“他娘的,还好小哥还了胖爷一个清白啊!”胖子夸张地拍拍胸口。这一次,我没跟胖子起哄,因为我发现这门上的拼图似乎越看越熟悉。上大学时有一段时期,我曾经狂迷拼图,几乎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所以也有一些心得经验。其实像这样的拼图框架式移动拼图,只要知道它原图的样子,拼起来并不太难。只是,这幅图被拆分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来回打量着眼前这十五个方砖上的图案,拼命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搜索。这块是虎头,这两块是男人的脸,这两块像是一棵树,看叶子大概是桃树,这几块凑在一起有点像……一只鬼?答案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到底是什么呢?这时,闷油瓶突然出声:“吴邪,还记得前些日子你收的那幅汉画像石拓片吗?”汉画像石拓片?我回忆了一下,有点印象。那张拓片主要描绘了资深门神神荼、郁垒用绳索捆了一只恶鬼喂老虎的情景。本来这张拓片保存得并不好,神采比较暗淡,石花也有些呆滞,收藏和升值价值都不算高,但是它的内容却让我感到很新奇。拓片上的神荼、郁垒二神不似平常我们在年画里看到的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镇殿将军形象,而是袒胸露乳、黑髯虬须,眉发耸互,头生两角,手执桃木剑与苇索,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过倒是更符合王充在《论衡》中所引《山海经》上所说的二神“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的形象。经闷油瓶这一提示,我立刻就恍然大悟,将眼前的零零落落的方砖与脑海中的拓片一印证,嘿,有门!这个拼图机关正是以“二神执鬼以食虎”为主题来设置的!
经闷油瓶这一提示,我立刻就恍然大悟,将眼前的零零落落的方砖与脑海中的拓片一印证,嘿,有门!这个拼图机关正是以“二神执鬼以食虎”为主题来设置的!想通了所有问题,我把情况跟他们作了说明,黑眼镜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对于拼图,我想在场的除了你没人在行了。也就是说,这个拼图机关要你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那么请问小三爷,你有几分把握?” “给我足够的时间,应该没问题,四四拼图不算太复杂。”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假如设计者坑爹地弄了个无解的图放在这里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胖子问道,“拼图又不是做算术题,怎么还分有解无解?” “拼图游戏本来就是一种数学益智游戏。我们平时玩四四拼图的时候,都是将一幅排好的图随机打乱重排。这里就有个问题,一般来说采用这种随机花式玩法的拼图,会有一半的机率出现无解的情形,也就是无法恢复原来的图。通常情况下,我会在游戏前,按顺序把盘面中的每一块拼图从1-15标注好,拼图被打乱后,列出每块拼图的逆序点数,并且求和,逆序和为偶是有解,为奇则无解。”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不过,这个方法现在并不适用,因为我们不知道这幅拼图的原来长什么样,所以……”众人都沉默了。胖子猛地一拍大腿:“智取不行咱上炸药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用希冀的目光投向正在门前用金手指探路的闷油瓶身上,半晌之后,他转过脸来摇摇头说:“不能炸,门后有积沙。得,取巧的办法也用不上了。难不成真的只能望洋兴叹? “吴邪,你去试试。”闷油瓶淡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可是,小哥……”若是平时休闲娱乐就罢了,现在可是连同自己在内六条命握在我手里,不由得一阵阵心虚,抬起头望向他,他那双平静如水的黑眸明显透着信任和鼓励,我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变得信心十足。于是我坚定冲他点点头,一把抓住闷油瓶伸出的手,转身对其他人说:“各位,若是相信我吴邪,就陪我赌一次。赢了,咱们进去见识见识这位墓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是输了,我和张起灵给你们陪葬。” “好!咱们铁三角向来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胖子首先一掌拍上我和闷油瓶的手。 “我是被夹来的,当然得跟着筷子头走。”黑眼镜无所谓地耸耸肩,在胖子的手背上盖上了他的手。张掌教笑了笑:“你们年轻人都能如此豪气,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能落后啊。”说完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师傅,你老人家不能丢下我啊。”跟着,孙大鹏也几步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几个人,我心里顿时涌起前所未有的底气。
(六十五)我先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拓片的结构。历来,民间就有“左神荼、右郁垒”的说法,所以方位一定不能弄反,还有桃树、老虎、恶鬼的位置也要确定好。经过反复回忆思考,我在脑海里基本勾勒出“二神执鬼以食虎”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移动第一块方砖。随着“咔咔”两声轻响,第四行第三块方砖在类似滑轨的装置上缓缓被移到空出的图眼位置。我停下手,屏住呼吸等待可能出现的异响,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钟过去,没有任何奇怪的声音传来。 “成了,小哥!”我兴奋地拍了一下一直站在我身边的闷油瓶,他淡淡一笑拍拍我的肩,示意我继续。受到闷专家的肯定,我脑子转得更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第一行、第二行的顺序排列好了,神荼、郁垒二神上半身的形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天真!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搞定了一半!赶紧地,组织等着你建功立业的好消息!”胖子高兴地向我竖起大拇指。我却没有成功了一半的喜悦——因为,接下来的7块才是真正的考验。我停下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又再狠狠抹了一把脸,屏气凝神,双手慎重地抚上第三行第四块状似恶鬼头颅的方砖,慢慢向下一推。 “咔咔~轰~轰~”地面开始摇晃起来,我赶快手忙脚乱地扶住墙,闷油瓶却早已跃下台阶,而胖子的咋呼声也随之响起:“我靠!小天真!胖爷刚夸你两句,你就骄傲啦!小哥,快看看你媳妇碰到什么机关了,这墙他娘的一直在朝中间靠拢啊!” 我掉头一看,只见两边的墓墙凭空突出来一截,正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中间合拢。闷油瓶回到门前快速检查了一下,沉声道:“不是吴邪。跟图眼的机关一样,避无可避。”“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分钟,呵呵,我们就会成饺子馅了。”黑眼镜还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 “不……不是吧?师……师傅,不如……不如我们,先……先走……走吧!”孙大鹏脸色都变了,拽着张掌教想要离开。 “胡说!几个年轻人都无惧无畏,你害怕什么!”张掌教怒斥了一句,背部靠墙,脚下使劲抵住地面,以延缓墙壁的合拢。 “吴邪!别停手!”闷油瓶一边如法炮制,一边大声喊道:“你拼出拼图机关就会停了!”“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试图集中注意力,可这谈何容易?混乱的脑海里不停闪过一个个不祥的念头。
“吴邪!别停手!”闷油瓶一边如法炮制,一边大声喊道:“你拼出拼图机关就会停了!”“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试图集中注意力,可这谈何容易?混乱的脑海里不停闪过一个个不祥的念头。万一我还没拼出这个图抑或是这个图根本无解,岂不是要全军覆灭?我们铁三角倒是圆满了,黑眼镜怎么办?听胖子说他在北京有个戏曲界的相好,要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折了,人小姑娘会不会误会他陈世美,然后想不开自暴自弃?还有张掌教,他假如出什么事,那两个教怎么传承下去?还有他几千万身家,会不会引发一场遗产争夺?对了,还有孙大鹏,他要是死了,家里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日子?我越想脑子越乱,越乱就越静不下心来,情不自禁就转过头去看闷油瓶。这时两墙之间的间隔已经窄得不到1米了,闷油瓶正咬紧牙关用黑金古刀抵住一边的墙。大概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有什么心灵感应吧,他猛然抬起头来,一下就与我的视线对上了。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不是流露出了焦躁不安的情绪,总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柔和而坚定,接着嘴唇动了动,无声无息地说了几个字。 我了然地冲他一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刚才的各种杂念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望着眼前剩下的两行方砖,我感觉从没有过的清明,稍加考虑,心里就有了谱。没有犹豫不决,我将第三行第三块推到第四块位置,再将第四行第一块移到第三行第一块,就这样一块一块地移动、调整,仿佛又回到大学时没日没夜挑战各种高难度拼图的日子。 当我把最后一块砖推到第四行第三个位置时,方才一直持续“轰~轰”的声音戛然而止,我面前的门“咔啦”一声,微微闪出一道缝来。 “成了!”我忍不住大叫一声。转脸一看,好家伙,胖子整个被卡在墙里,闷油瓶和黑眼镜用力把墙往两边推,好让张掌教师徒把胖子拽出来。 刚一重获自由,胖子就嚷嚷起来:“天真,你他娘的嫉妒胖爷长得帅下黑手是吧?差一丁点胖爷就成平面的了!” “谁叫你他娘的立体感这么强,小爷我不嫉妒都不行!”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松弛下来,失血的眩晕感又浮上来,我不由得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地和胖子抬杠。 闷油瓶慢慢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额上分明挂着点点汗珠。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我暗暗叹了口气,把他拉过来一看,还好,伤口没有裂开。 “小三爷,你这时间掐得还挺准的,再晚一秒人家的初吻就要献给你家小哥了。”黑眼镜慢悠悠走过来,还冲我抛了个媚眼。 我瞥了他一眼,淡定扔出一句话:“不怕死就尽管去。” 黑眼镜极度猖狂地笑了。对闷油瓶稍显虚弱的眼刀完全视而不见。 我们说话间,孙大鹏已经凑到门跟前,和早就蠢蠢欲动的胖子举着手电就要往里进。
(六十六)“慢着!”张掌教喝住他们,又掏出了铜钱和小黄旗,这一次,旗杆没有折也没有倒,居然自己转起圈来。“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无定数,我也是第二次碰上。”张掌教若有所思地道:“黄旗子原地打转的情况非常少见。我师傅曾经说过,碰到这种状况,就要加千万倍的细心,多一分仔细没准相安无事,少一分的话兴许就是灭顶之灾。”说完,他叫孙大鹏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张活符,推开门领头走了进去,我们几个人也连忙跟上。门内是一条甬道,大约2米宽、50米长,甬道尽头又有一扇大石门。闷油瓶一进门就伸出两支金手指在墓墙上仔仔细细摸起来,老半天才站起来说:“这里有人来过了。”“啊?!”我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小哥,你有什么证据?”我接着问道。闷油瓶把我拉到他站的地方,指指他刚刚摸过的靠近地面的几块砖。我蹲下一摸,明显感觉出那几块砖上凹凸不平地刻着一些纹路,好像是文字一类的东西。我向张掌教要了些朱砂,一点点填进去,那些纹路逐渐显现出来,果然是几个文字还有一个貌似苍狼的图案,不过这些文字我却不认得。“小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他并没不回答,只摇摇头,不知是他也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说。这时,孙大鹏问道:“不说有流沙吗?在哪呢?”我便把爷爷笔记上关于流沙机关的记载告诉了他。据爷爷说,流沙机关是陵墓中的一种简易防盗措施,在汉墓中尤为常见,一般设置在椁室两侧和邻近两条墓道处,以巨石砌墙,墙内填充大量的细沙,最后再填土夯实。如果盗墓贼打盗洞时不慎将墓砖打烂,沙子就会流进墓室,当沙子逐渐流空之后,架在沙子上面的石头便砸向墓室的顶部,从而将盗墓贼压在墓室中,起到防盗的作用。普及完盗墓小百科,我们继续前进,结果没走几步张掌教师徒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孙大鹏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傅……您看……这……这是……”张掌教倒抽一口凉气,喊道:“大家操家伙!”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其实不用他提醒,自打进门我们就把武器拿在了手里。我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只见两边墓墙上每隔三、五步被凿出一个人形的凹槽,凹槽外面用几根两指宽的铁条钉上,而睡着里面的正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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