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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响了,我睁开眼睛,推推身边的涓生,“起来吧,今日医院开会。”
涓生伸过手来,按停了闹钟。
我披上睡袍,双脚在床边摸索,找拖鞋。
“子君。”
“什么事?”我转头问道。
“我有话说。”
“下午再说吧,我去看看平儿起了床没有。”我拉开房门。
“子君,我有话同你说。”涓生有点急躁。
我愕然,“说呀。”我回到床边坐下。
他怔怔的看着我。涓生昨夜出去做手术,两点半才回来,睡眠不足,有点憔悴,但看上去仍是英俊的,男人就是这点占便宜,近四十岁才显出风度来。
我轻轻问:“说什么?”
他叹口气,“我中午回来再说吧。”
我笑了。我拉开门走到平儿那里去。
八岁的平儿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熟睡,他的头长得比其他的孩子都大,人比其他的孩子稚气,人家老三老四什么都懂,他却像盘古初开天地般混沌,整天捧牢漫画书。
我摇他,天天都要这样子摇醒他上学,幸亏只得一个儿子,否则天天叫孩子起床,就得花几个钟头。
十二岁的安儿探头进来,“妈妈,你在此地吗?我有事找你。”她看看在床上咿唔的弟弟,马上皱上眉头,“都是妈妈惯成这样的,下次不起床,就应该把他扔进冷水里。”
我笑着把平儿拉起来,那小子的圆脑袋到处晃,可爱得不象话,我狠狠吻他的脸,把他交在佣人阿萍的手里。
安儿看不过眼,她说:“妈妈假如再这样,将来他就变成娘娘腔。”
我伸个懒腰,“将来再说呢。你找我干什么?”
“我那胸罩又紧了。”安儿喜悦地告诉我。
“是吗,”我讶异,“上两个月才买新的,让我看看。”
我跟到女儿房间去,她脱下晨褛让我观察。
安儿的胸部发育得实在很快,鼓蓬蓬地俨然已有少女之风,我伸手按一按她的蓓蕾。
她说:“雪——痛。”
“放学到上次那公司门口等我,陪你买新的。”
她换上校服,“妈妈,我将来会不会有三十八吋的胸?”非常盼望的样子。
我瞪她,“你要那么大的奶子干吗?”
她不服气地说:“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答:“要是你像我,不会超过三十四。”
她说:“或许我青出于蓝呢?”
我说:“你自己处处小心点,别撞痛了胸部——”
她挽起书包走出房门去。
“咦,你这么早哪里去?”我问她。
“我自己乘车,已约了同学。”她说:“我们下午见。”
我回到早餐桌上,平儿在喝牛奶,白色的泡沫黏在他的上唇,像长了胡髭。
涓生怔怔的对牢着黑咖啡。
我说:“安儿最近是有点古怪,她彷佛已从儿童期踏入青少年阶段了,你有没有注意到?”我问他说。
涓生仍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涓生!”
他站起来,“我先去开会,中午别出去,我回来吃饭。”
“天气凉,你穿够衣服没有?”
他没有回答我,径自出门。
我匆匆喝口红茶,“阿萍,将弟弟送下去,跟司机说:去接他的时候,车子要停学校大门,否则弟弟又找不到,坐别人的车子回来。”
平儿问:“我的劳作呢?今天要交的。”
“昨天已经放在你的书包里去了,宝贝,”我哄他出门,“你就要迟到了,快下楼。”
平儿才出门,电话铃响,我去接听。那边问:“好吗?幸福的主妇。”
“是你,唐晶。”我笑:“怎么?又寂寞至死?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多牢骚的女人。”
“嘿!我还算牢骚多?夏虫不可以语冰。”
“是不是中午吃饭?饭后逛名店?到置地咖啡厅如何?”
“一言为定,十二点三刻。”唐晶说。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女佣阿萍上来了,“太太,我有话说。”板着一张脸。
我叹一口气,“你又有什么要说?”
“太太,美姬浑身有股臭骚味,我不想与她一间房睡。”
美姬是非律宾工人,与阿萍合不来。
“胡说,人家一点也不臭,”我求她,“阿萍,你是看着弟弟出世的,这个家,有我就有你,你还有什么不如心的呢?万事当帮帮我忙,没有她,谁来做洗熨?刷地板、揩玻璃窗?”
她仍然晚娘般的嘴脸。
“要加薪水是不是?”我问。
“太太,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尖叫一声,“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你是不是要跟先生睡呢?我让你。”
阿萍啐我,“要死嘛,太太,我五六十岁的人了,太太也离谱了。”她逃进厨房去。
我伏在桌子上笑。
门铃响,美姬去开门,进来的是母亲。
“咦,”我说:“妈妈,你怎么跑了来,幸亏我没出去,怎么不让我叫司机来接你?”
“没什么事,”妈妈坐下,“子群让我来向你借只晚装手袋,说今晚有个宴会要用一用。”
我不悦,“她怎么老把母亲差来差去。”
“她公司里忙,走不开,下了班应酬又多。”
“要哪一只?”我问。
“随便吧。”母亲犹豫,“晚装手袋都一样。”
“我问问她。”拨电话到她写字楼去。
子群本人来接听,“维朗尼加·周。”她自报姓名。
我好笑,“得了女强人,是我,你姐姐。要借哪一只手袋?”
“去年姐夫送的18K金织网那只,”她说:“还有,那条恩加路织锦披肩也一并借来。”
“真会挑。”
“不舍得?”
“你以为逢人都似你这般小器?我交给妈妈给你,还有,以后别叫妈妈跑来跑去的。”
“妈妈有话跟你说,又赖我。姊夫呢,出了门了?”
“今天医院里开会,他早出门去。”
“诊所生意还好吧。”
“过得去。”
“丈夫要看紧一点。”
“完了没有?我娘只替我生了一对眼睛。”
“戚三要离婚了,你知道不?”
我讶异,“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婚?”
“男人身边多了几个钱,少不免要作怪。”她笑,“所以姊姊呀,你要当心。”她挂了电话。
我骂,“这子群,疯疯癫癫的十三点。”
妈妈说:“子君,我有话跟你说。”
我翻出手袋与披肩交给母亲,又塞一千元给她。
“子君,”母亲问我:“涓生最近对你好吗?”
“老样子,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笑,“大哥有没有来看你们?”
“直说忙。”
我说:“搓起牌来三日三夜都有空。”
母亲说:“子君,我四个孩子中,最体贴的还是你。你大哥的生意不扎实,大嫂脾气又不好,子群吊儿郎当,过了三十还不肯结婚,人家同我说,子群同外国男人走,我难为情,不敢回答。”
我微笑,“什么人多是非?这年头也无所谓的了。”
“可是一直这样,女孩子名声要弄坏的……”
“妈,我送你回去吧。”我拍拍她肩膀。
“不用特地送我。”
“我也要出去做面部按摩。”
“很贵的吧,你大嫂也作兴这个,也不懂省省。”
我跟阿萍说:“我不在家吃午饭。”
“可是先生回来吃呢。”阿萍说。
“你陪涓生吧。”母亲忙不迭地说。
我沉吟,“但是我约了唐晶。”
母亲不悦:“你们新派人最流行女同学、女朋友,难道她们比丈夫还重要?我又独独不喜欢这个唐晶,怪里怪腔,目中无人,一副骄傲相,你少跟她来往。”
我跟阿萍说:“你服侍先生吃饭,说我约了唐小姐。”
母亲悲哀地看着我:“子君,妈劝你的话,你只当耳边风。”
我把她撮哄出门,“妈,你最近的话太多了一点。”
我们下得楼来,司机刚巧回来,我将母亲送了回家,自己到碧茜美容屋。
化妆小姐见了我便连忙迎出来,“史太太,这一边。”
我躺在美容椅上,舒出一口气,真觉享受。女孩子在我脸上搓拿着按摩,我顿时心满意足了。这时分唐晶大概在开会吧,扯紧着笑容聚精会神,笔直地坐一个上午,下班一定要腰酸背疼,难怪有时看见唐晶,只觉她憔悴,一会儿非得劝劝她不可,何必为工作太卖力,早早地找个人嫁掉算了。
“——史太太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的人参面膏?”
我摆摆手说不要。
温暖的蒸气喷在脸上怪受用的。
只是这年头做太太也不容易,家里琐事多,虽然唐晶老说:“做主妇大抵也不需要天才吧。”但运气是绝对不能缺少的,不然唐晶如何在外头熬了这十多年。
做完了脸我看看手表,十一点三刻,洗头倒又不够时间了,不如到处逛逛。
我重新化点妆,看上去容光焕发,缓步走到置地广埸,有时真怕来中环,人迭人的,个个像无头苍蝇,碰来碰去,若真的这么赶时间,为什么不早些出门呢?
满街都是那些赚千儿两千的男女,暧昧的青春浪费在老板的面色、打字声与饭盒子中,应该是值得同情的,但谁关心呢?
我走进精品店里,有人跟我打招呼:“史太太。”
“哦,姜太太,可好?”连忙补一个微笑。
“买衣服?”姜太太问道。
“我是难得来看看,你呢,你是长驻此地的吧?”我说。
“我哪儿驻得起?”
“姜太太客气了。”
我挑了两条凯丝咪呢长裤,让店员替我把裤脚钉起。
姜太太搭讪说:“反正买,挑时髦些的。”
我笑着摇摇头。“我是古老人,不喜款式。”有款式的衣服不大方。
姜太太自己在试穿灯笼袴。
我开出支票,约好售货员下星期取衣服。
“我先走一步,姜太太。”
“约了史医生吃中饭?”她问。
“不,约了朋友,”我笑,“不比姜先生跟你恩爱呢。”
她也笑。
我步出精品店。
听人说姜先生不老实,喜欢听歌,约会小歌星消夜之类,趣味真低。但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很愉快的找到预订的桌子,才叫了矿泉水,唐晶就来了。
她一袭直裙、头发梳个髻,一副不含糊的事业女性模样,我喝声彩。
“这么摩登漂亮的女郎没人追?”我笑。
她一坐下来就反驳,“我没人追?你别以为我肯陪你吃午饭就是没人追,连维朗妮加周都有人追,你担心我?”
我问:“我那个妹妹在中环到底混得怎么样了?”
“最重要是她觉得快乐。”唐晶叹口气。
我们要了简单的食物。
“最近好不好?”我不着边际的问。
“还活着,”唐晶说:“你呢,照样天天吃喝玩乐,做其医生太太?”
我抗议,“你口气善良点好不好?有一份职业也不见得对社会人民有大贡献。”
唐晶打量我,“真是的,咱们年纪也差不多,怎么你还似小鸡似的,皮光肉滑,我看上去活脱脱一袋烂茶渣,幸福的人到底不同。”
“我享什么福?”我叫起来,“况且你也正美着呢。”
“咱们别互相恭维了,大学毕业都十三年了。”唐晶笑。
我唏嘘,“你知道今早女儿跟我说什么?她问她将来会不会有三十八吋的胸,一会儿我要陪她买胸罩去。”
唐晶倒抽一口冷气,“胸罩,我看着她出生的那个小宝宝现穿胸罩?”
“十岁就穿了,”我没那么好气,“现在天天有小男生等她上学呢。”
“多惊人,老了,”唐晶万念俱灰地挥着手,“真老了。”
我咕噜,“早结婚就是这点可怕,你看,像我,大学未毕业就匆匆步入教堂,一辈子就对牢一个男人,像他家家生奴才似的。”
唐晶笑,“恐怕是言若有憾而已。我等都等不到这种机会。”
“你呢?我倒是不担心我那妹子,她有点十三点,不知多享受人生,你呢?多早晚肯静下来找个对象?”
唐晶喝一口咖啡,长叹一声。
“如果有一头好婚事,将母亲放逐到撒哈拉也值得。”她说。
我白她一眼,“你别太幽默。”
“没有对象呵,我这辈子都嫁不了啦。”她好不颓丧。
“你将就一点吧。”我劝她。
唐晶摇摇头,“子君,我到这种年龄还在挑丈夫,就不打算迁就了,这好比买钻石手表——你几时听见女人选钻石表时态度将就的?”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丈夫好比钻石表?”
唐晶笑:“对我来说,丈夫简直就是钻石表——我现在什么都有,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且不愁没有人陪,天天换个男伴都行,要嫁的话,自然嫁个理想的男人,断断不可以滥竽充数,最要紧带(戴)得出。”
“见鬼。”我啐她。
她爽朗地笑。
我很怀疑她是否一贯这么潇洒,她也有伤心寂寞的时候吧?但忽然之间,我有点羡慕唐晶,多么值得骄傲——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一定是辛苦劳碌的,但真能干。
“涓生对你还好吧?”唐晶问。
“他对我,一向没话说。”
唐晶点点头,欲言还休的样子。
我安慰她,“放心,你也会嫁到如意郎君。”
唐晶看看腕上灿烂的劳力士金表,“时间到了,我得回办公室。”
我惋惜说:“我戴这只金表不好看,这个款式一定得高职妇女配用。”
唐晶向我挤挤眼,“去找一份工作,为了好戴这只表。”
我与她在这里分手。
我看看时间,两点一刻。安儿也就要放学了。下个月是涓生生日,我打算送他一条鳄鱼皮带作礼物。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都是他的钱,表示点心意而已。
选好皮带,走到连卡佛,安儿挽着书包已在门口等我。她真是个高大的十二岁,只比我矮两三吋,身材容貌都似十五岁。
见到我迎上来,老气横秋地说:“又买东西给弟弟?”
“怎么见得?”我拢拢她的头发。
“谁都知道史太太最疼爱儿子,因爸爸是独生子,奶奶见媳妇头胎生了女儿,曾经皱过眉头,所以二胎得了儿子,便宠得像迟钝儿似的。”
“谁说的?”我笑骂:“嚼舌根。”
“阿姨说的。”
子群这十三点,什么都跟孩子们说,真无聊。
“她还讲些什么?”
“阿姨说你这十多年来享尽了福,五谷不分,又不图上进,要当心点才好。”安儿说得背书似滑溜。
我心头一震,看牢安儿。
使我震惊的不是子群对我的妒意与诅咒,这些年来,子群在外浪荡,恐怕也受够了,她一向对我半真半假地讥讽有加,我早听惯,懒得理会。
使我害怕的是女儿声音中的报复意味。
这两三年来我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远,她成长得太快,我已无法追随她的内心世界,不能够捕捉她的心理状况。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怪我太爱她弟弟?我给她的时间不够?
我怔怔地看住她,这孩子长大了,她懂得太多,我应该怎样再度争取她的好感?
我当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你阿姨老以为女人坐办公室便是丰功伟绩,其实做主妇何尝不辛苦呢?”

男主角好像姓张,有兄弟三个他居老二,女主角是个典型事业女性,在男主角公司任主管人员。故事情节中好像有男主角为了追求女主角假意安排了另一女演员假扮成他的女朋友,事情大白后才...
男主角好像姓张,有兄弟三个他居老二,女主角是个典型事业女性,在男主角公司任主管人员。故事情节中好像有男主角为了追求女主角假意安排了另一女演员假扮成他的女朋友,事情大白后才知男主角喜欢的是她本人。事后还有男主角弟弟为他说情类似。大致情节是这样。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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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变形记》。内容梗概:曾子佳的老板张天和为讨父母欢心,请她改造自己的女友车蓉蓉,为期三周。子佳接受任务,着手研究。车蓉蓉是一名落选港姐,活泼美丽,子佳对她颇有好感。她告诉蓉蓉,“这是一出戏,张天和是制片,我是导演,你是主角,张家诸人是影评家。”从衣着化妆打扮,到谈话举止,子佳全力改造蓉蓉,并根据需要让她熟读各类书籍。蓉蓉渐渐接受子佳对她的改造,她开始读卡夫卡的《变形记》,看希区柯克的电影。同时,她决定接演一部电影,她知道自己并非张家的理想媳妇,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子佳打算辞职,张天和为挽留她又是升职又是新宿舍,子佳无法拒绝。子佳接手公司一笔生意,遇到以前的朋友施鸿展。原来子佳也有一段伤心往事,年轻的她被误会是施鸿展的情人,被他的妻子当众泼水,子佳黯然离去。如果施鸿展跟随她一起离职,历史一定会改写。今天的施鸿展为弥补当年遗憾,毫不犹豫做成这笔生意。他甚至希望从头来过。可是,当然不能够。蓉蓉获得导演赏识,签约了几部电影,子佳为她高兴。终于到了和张家父母见面的时刻了,蓉蓉艳光四射,谈吐得体,使张家的聚会难得的融洽,她成功了。子佳也许比蓉蓉更高兴。可是,这也是分手的时刻了。张天和最初想要改变蓉蓉,可是,她真的变了时,他又希望她变回来。当然没有回头路,两人分手。子佳也离开了天和的公司,她和天和走的太近,她不希望传出流言蜚语。她功成身退。原来张风山的姨太太王景霞是蓉蓉签约公司的老板,她找来子佳,希望她能协助共同捧红蓉蓉。子佳和衣莲共同商讨如何给蓉蓉在娱乐圈定位,最终决定走性格路线。子佳决定带衣莲同去五湖公司,张天和抱怨她要带走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天和的弟弟天理给子佳送来喜帖,并告诉她,原来天和一直喜欢的人是子佳,他给了子佳那么多暗示都不成功,只好请来蓉蓉演一出戏。原来从头到尾,张天和是导演,子佳才是主角。五湖公司的幕后老板也是张天和,子佳辞职。所有的人都来做说客,无论是王景霞还是衣莲还是蓉蓉,都希望子佳接受天和。可是不,从头到尾,子佳只把天和当作好兄弟,他远远不是她的理想对象。子佳又找到新的工作,地点在上海。飞机上,她遇到了同去上海拍外景的蓉蓉。她们都选择了离开张天和,也许辛苦,可是,一定会有合理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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