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怎么形容主要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

如果说文学语言的特性体现在文字上,舞蹈语言的特性体现在身体造型上,那么,,影视语言特性则体现在画面、声音及声画合一的蒙太奇中。香港导演王家卫1997年的作品《春光乍泄》既是电影语言表达到一个极至的代表。这部曾在法国嘎那电影节上惊艳于世界的影片,算得上在叙事、剪接、光影、音乐上达到了浑然天成的和谐,有着极度统一而绵长的气韵。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南美洲,布宜诺斯艾利斯,相对于香港,是地球的另一面,一对同性恋人,黎耀辉与何宝荣,在异国他乡分分合合的故事。总有人说,王家卫的作品至始至终讲述的都是一个故事,关于拒绝和逃避,关于自由与寻找,《春光乍泄》也是不例外的。“要想不被别人拒绝,就要先拒绝别人”在同为王家卫作品的《东邪西毒》中,同为张国荣扮演的欧阳锋如是说,在《春光乍泄》中,张国荣扮演的何宝荣化身为一个美丽而缺少归属感的影子,重复着拒绝和寻找的故事。

从人物本身来看,他们是漂泊的,甚至可以说,是边缘的,从香港到南美洲,他们有着厚重的无根感和疏离感,还是《东邪西毒》,有句对白是这样的:

“那沙漠后面会是什么呢”

即使南美已经是世界的尽头,然而最难跳脱的还是心灵的桎梏。所以说,王家卫是绝望的,黎耀辉是绝望的,而何宝荣,他不会绝望,因为他并没有寻找到自己的心。

从画面色调上来看,影片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前24分钟,两人烦躁地分手,黎耀辉一个人去酒吧当侍者赚钱,何宝荣则到处浪荡,画面是黑白处理的,24分钟以后,两人复合,至此画面有了颜色,一如黎耀辉的心情,主色调是黄、橙、绿,温暖而慵懒,二人再度分开,影片也进入了第三部分,人声嘈杂时,画面依然以橙为主,但当黎耀辉独自出现在镜头时,蓝色便开始渲染落寞。这些色彩的过渡,十分符合人们审美经验中对颜色的理解,可以说,王家卫在颜色上的运用总是直接而充满情感的。

影片的摄影和剪接也是常令专业人士称道的,有评论说,《春光》是王家卫在技术上最为成熟的一部作品,不可否认的是,“艺术技巧是将想像力创造的意象最终固定并赋予塔物态和形式的能力”。然而,当情感跳出技巧的框架后,技巧便成为了不落痕迹的浑然天成。《春光》中出色的蒙太奇的运用是值得让人一再回味的。

例如影片十三分半时的一个片段:黎推开门进入洗手间—— 镜子黎映出何的人影 —— 门关上黑场—— 门打开了何出去 —— 黎靠着墙沉思后推门出去 —— 何推开酒吧的大门走向汽车……

这个蒙太奇联接十分简洁而入神地刻画出两人擦肩而过但无缘相见的情景,或者理解为,黎耀辉特地避免于何宝荣相见的无奈,何在举手投足间释放着诱惑,却是黎心底最深沉的伤。

而在影片中亦反复出现对比蒙太奇与平行蒙太奇,如影片11分钟时的情节,何离开黎做工的酒吧,黎手提酒瓶走到路中间目送何的车离去,下一个镜头是何点上烟回望身影渐小的黎然后转回头朝前,眼神漠然。还有影片87分钟时,黎独自一人来到瀑布,飞溅的水珠混合着眼泪,而同时的何独自回到两人曾共同生活的小屋一人抱着被子哭泣。都是十分有冲击力的。

在象征手法的运用上,王家卫也是犹为纯熟的。《阿飞正传》中的“无脚鸟”,象征了没有根基,在漂浮中寻找的灵魂,用不断出现的钟,表,来象征时间的茫然记忆的丢失;《东邪西毒》中的沙漠象征着现代人的情感荒漠,无尽头的绝望。而在《春光》中同样有着十分重要的象征意象。

“有日何宝荣买了一台灯,我觉得好靓,两人好想寻找灯上的瀑布”黎耀辉这样独白到,于是灯与瀑布便贯穿了整个影片。灯是两人感情的见证,经过分分合合,何宝荣问黎耀辉“这个灯还在,我以为早被你抛了”,在黎耀辉离开后,何宝荣独自一个人调试着灯,又复点亮,然后独自哭泣,表现出他的追悔莫及。而瀑布,则直接象征着两人的所追寻的目标,暗喻着感情的归宿,然而最终还是失落了。片中反复出现瀑布的长镜头,一分半钟的上空附拍,慢慢流转,用以提升观者的想像空间与情绪的氤氲。王家卫本人曾被问及瀑布一景的象征作用,他的答案是“代表这个城市的sexual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影片的音乐,从艺术审美上来看,音乐对于物质材料的依赖程度最低,于是,它用以来表达情感才变得更纯粹,与影像的联结才更直接。而音乐与画面的完美结合便对情绪的表达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探戈乐音在小酒馆里荡漾,昏黄的灯光,喧闹的人群,舞者狂野,而人心的疏离若隐若现。探戈初生时是俚俗的,因为它诞生在一些底层的娱乐场所,影片中的探戈乐是新探戈(Tango Nuevo),阿根廷已故国宝级大师Astor Piazzolla将古典与爵士的元素溶于传统探戈走向世界的新探戈,充满生命力与丰富的感情。

片中表现黎耀辉独自一人泛舟水上时,用了Piazzolla的《prologue》,哀伤而厚重的音符,配合黎耀辉昏暗而悲伤的脸,悉数收走观者的心,泪水随乐音浮沉,与镜头的慢移,流向无尽的情绪空间。

一曲《Cucurrucucu Paloma》被低声吟唱,这是一首关于鸽子的歌,“他们发誓说,当听见他的恸哭,天空开始剧烈地撼动,他到底承受了多少伤痛?……他们发誓,那只鸽子的灵魂,一直在等待爱人归来,……石头永远是石头,鸽子阿,你能指望他们了解爱吗?咕咕咕咕咕,鸽子阿,不要再为他哭泣。……”灰蓝色的画面,人声低吟,于是思绪满溢得令人不能承载。

诸如此类,影片中音乐与画面全部惊人的契合,往往令情感得到带着揉和旋转感的升腾。

音乐,画面,光影,众多元素的完美结合便是电影语言的终极体现,是电影之所以称作艺术的必要保证。而优秀的艺术作品总能有力量让人反复体悟,在不同的审美体验中得到领悟的升华。《春光乍泄》便是如此,这是一部令人一看再看的电影,它的魅力来自其光影中的温暖,整体元素的和谐,来自于不断超脱的挖掘。观一部好的电影,得到不同寻常的审美愉悦,便是抓住了一次时间的脚步。

看了《春光乍泄》之后,我在网上把剧情讲给网友听,我在屏幕上一行一行不停地打着字,等打完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回过来一句话:“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你的悲伤……”

张国荣死后,有一个女荣迷,在网上发了一片贴子,说到自己看到梁朝伟的情形,有一次梁朝伟到内地来演出,等演出完毕后她守在他出门的必经之路,等看到他和一群人走来,她便大声的哭喊道:“黎耀辉,你还记不记得何宝荣?”梁朝伟听到她的喊叫,停下来,朝她这个方向看来,然后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那个女荣迷在网上发的贴子,同样让我隔着屏幕就感觉到了悲伤,她这样声嘶力竭的喊叫,不是为了追星,不是把梁朝伟当成了演员,她只想知道,她亲眼见证的何宝荣和黎耀辉之间的爱情,在何宝荣死后,是否得到了延续?

    答案我们当然无法知晓,因为那毕竟是电影,是虚构的生活,而在真实的生活中,张国荣已经死了,梁朝伟也未必能想到何宝荣,在戏中,他可以离开何宝荣,生活里,刘嘉玲更不会吃何宝荣的醋。所以何宝荣注定是孤独的,不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几个男人的烟头,在夜里点燃暧昧

黑色的车子走了,拉长了眼神,拉紧了思念。

梦想在生活里,就是等待

生活在梦想里,就是坠落

爱情从来不着边际,以为阿根廷很远

其实,再远也远不过起点

你的欲望才刚刚升起,他的瀑布已缓缓落下。

 黎耀辉(梁朝伟)与何宝荣(张国荣)是一对同性恋人,为了有新的开始,他们怀着美丽的梦想(去看南美洲大瀑布)离开香港来到阿根廷,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迷了路。黎耀辉想安下心来过日子,无奈何宝荣于夜夜笙歌中放纵着自己的生命,以期找寻更多的刺激,只当黎耀辉是他受伤后的港湾,两人分歧 、争吵越来越多,心的距离越来越远。

  黎耀辉明白过去的日子不可能再复返时,决定离开何宝荣,而正是在他离开后,绝望的意味(对黎耀辉的爱)才在何宝荣的脑海中完整地浮现。

六月的一天,许静带我走过一段古老斑驳的城墙,似乎只要我开窗伸出手,就能触摸到一段历史。彼时我们正行驶在一片悬铃木的海洋里,参天的枝干与树叶在道路的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穹拱,满眼望去皆是看不到尽头的浓绿。它们自1925年起就在此间落地,生根,抽枝,扬絮,结果。飒飒碧色中,偶尔掉下一大片干枯皴裂的树皮,在地上跌成几片,清脆响亮。

夕阳开始西下的时候,我们行走在这条拜谒国父的必经之路上,随后转入一条隐蔽的小道。许静和友人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坐坐。在“云几·紫金山”那间美丽的院子里,我看着大树下她和友人的背影,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是她们来上海看赵梁的舞蹈作品《舞术》,而这部作品的书法题字者正是许静。

在认识许静之前,我其实已经通过古筝仙子常静,笛箫音乐人张笛的海报及CD有看过她的作品。然而如果真的追溯起来,恐怕我早在陈可辛导演的电影《武侠》上映时,就已经见识过她的作品了,这部电影的“武侠”二字也是许静题写的。

后来通过聊天我才知道,她还为张艺谋题写了《幸福时光》,并在《英雄》中担任梁朝伟的书法老师及书法替身。影片中那幅挂在秦王殿堂上巨大的篆书“剑”字,正是出自这位江南女子之手。而在张艺谋最近曝光的新作《影》的海报和片花中,我们又看到了许静的作品。黄海设计的海报中,她题写的“影”是飞舞的流云,有飘逸的剑气,还透露着与影片有关的丝丝风声。

在王家卫导演的《一代宗师》中,许静再次成为了书法老师,这次她教的学生不是梁朝伟而是章子怡。“宫二”这一角色不但武学精湛,医术出众,精通戏曲,书法造诣也很高,片中诸多书法的呈现亦出自许静之手。

翌日清晨,我再次上山登门拜访许静,访谈休息时,我们在她书斋外的露台上透气,也看了一些她写的字,感觉那些字的含义,借她之手,直接蕴含在了那个字的形态和气质里。比如篆书的“守”字,有种稳稳的、立得住的建筑感;轮廻的“廻”字,人的一生,要经历N次轮廻,字也是,每写一次都是一次生死轮廻;“半窗”像江南的园林,像一个人倚靠在窗边;“小酌”,墨中含酒,酒中有墨,正是小酌后所写;“阴晴”两个字是她特别喜欢的,她还有一方印章就叫“阴晴圆缺”,她说阴晴就是你所有的人生,所有东西都得接受。

▲从上往下,分别是许静写的:守、廻、半窗、小酌、阴晴。

从小到大,许静获得过太多奖项,并在书法与诸多艺术的跨界合作里表现突出,那位自她四岁起的书法启蒙者,一年365天督促她坚持练字的父亲,一定颇为有这样一个女儿骄傲吧?

聊天中,我有细细地端详过许静的手,几十年握笔,她的指上已然留下一个个茧痕。她浅浅笑着为我斟茶,令人联想起古龙《天涯·明月·刀》里的傅红雪,那个从小不停拔刀的人,手心里是否也留下一道道茧?居住在紫金山上的许静,即使功成名就,依然日日提笔练字。毛笔纸砚亦是她的刀,她的剑,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定心安坐,是行走江湖的侠肝义胆。在她心中,何尝不翻滚着一个既能塞北弯弓胡马秋风,又能小楼听雨杏花春雨的水墨江湖。

行李:对许静老师一直抱着一颗好奇心,在中国,书法的意义实在太大了,但和现在大多人的生活相距挺远,而我听闻你从4岁就开始练习了,典型的童子功。

许静:我练习书法是受家庭影响。父亲是书法爱好者,他喜欢没事就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写字。他是非常执著的人,一旦决定,一年365天,就连大年三十和初一都不放过。小时候为了写字,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行李:居然大年三十和初一都不停啊!

许静:是啊,写字已经变成了像吃饭睡觉一样必须做的事情,童子功就这么打下来了。父亲常说,笨鸟先飞,一个非常朴素的概念,只有坚持努力下功夫才能把事情做好。其实小孩坚持做一件事情,关乎父母的坚持。练习书法是非常枯燥的。每天一笔一画,横竖撇捺,刚开始是描红。我爸有一个特别狠的招,也是为了省墨,就是用淡墨描,淡墨描红呢,一眼能看出来你有没有描满,有没有描出去。那时家里条件也不是那么好,时常还蘸着水在水泥地上写。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一年下来的用纸量还是挺大的,每天写那么多。那时没有毛边纸,宣纸很贵,于是父亲去旧货市场买报纸回来练字,所以小时候对书法的记忆就是报纸的气味。你知道我小的时候如何用一张报纸吗?父亲先用红色铅笔画好格子写中楷,完了之后在边上写小字,最后再用淡墨写大字,正反两面写完,那张报纸才算完成了历史使命。所以看现在的孩子练字浪费纸,就常常告诉他们我小时候的故事。

行李:你小时候都练什么字帖?

许静:哦,那时太可怜了,没什么好的字帖用。记得第一本字帖是《中学生字帖》,颜体,绿色封面,不是原碑帖,那本帖都被我翻烂了。后来慢慢可以买到《兰亭序》、《圣教序》,小楷写过《灵飞经》,高中时写唐寅《落花诗》,有时也写写隶书,《乙瑛》《礼器》。种类并不多,但一本就是啃好多年。印象最深的是颜真卿《勤礼碑》,写了好些年,最后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出那些字的样子。我初中的时候才去西安碑林,见到那块碑的时候,哇,五味杂陈,大哭。

也是因为小时候基础打得好,虽然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书法作为职业,因为太喜欢了,无法割舍。当然平面设计也对书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大学时开始思考书法和设计之间的关系,如何把书法运用到设计中,比如字体设计、包装设计。本科毕业论文写的是“书法在设计中的运用”,后来成为一个书法家后,又变成了相反的一种关系,设计在书法中的运用。

行李:具体而言是什么?

许静:我又把设计的那些理念用到了书法里,这个过程其实很有意思,也就是说,在自然书写的过程中,本身就已经有了一种设计的概念,一种空间感,或者说是字与字之间的内在组合关系。再加上书写瞬间的情绪与力量的推进,作品更容易有爆发力和冲击力,以及有现代感。

行李:因此后来你的书法也有了许多与其他艺术形式嫁接的可能性?

许静:恩,所以后来我和音乐家、舞蹈家等不同门类的艺术家产生了火花与共鸣,感受他们的艺术的同时,也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特别是共同的即兴创作。高度情感的碰撞,使得两种艺术合二为一,形成一种新的关系,微妙且刺激。这要感谢一段在北京生活的经历,那段时间我拜访了很多艺术家,包括画家、当代书法家、雕塑家,去看各种展览,听音乐会,探索艺术究竟是什么?现在的艺术圈都在发生什么?那个时候才明白,不同的艺术家用不同的媒介说话,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最终是为了表达思想,有所表达,要有内容去表达,所以感受生活是很重要的。那时我开始将眼光重新回到自己!自己究竟要什么?想说什么?古人早就说过“入古出新”,“入古”是什么呢?就是学习古人经典,中国的书法史反映了文字发展的变迁。各种书体、流派,都需要学习了解。再重新在里面寻找感兴趣的点,参照生发,与自己心灵相契合,打动人心,观照自我,是为“出新”。

行李:原来处处都是人心。

许静:书法是我的一面镜子,通过它,我了解自己、塑造自己。它时而让我抓狂,时而给我惊喜,我在塑造与被塑造之中看到了变化。从技术层面讲,我将临摹与创作交替进行,或者有段时间大量尝试自我书写,把我学到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充分地融会贯通,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让它产生一种内在的化学反应,我想这是自然地融合,生长到一起,形成新的样式、新的感受,我相信这种融合就是我自己。

书写的内容和创作有很大的关系,不同的内容会刺激我产生不同的感受和情感,瞬间的感觉可以让作品有出其不意的发挥。所以我觉得我的书法一直在变化,像流动的河水。

行李:在你看来,我们这个时代的书法家应该有什么样的表达?

许静:因人而异,但其实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无法逃脱。我的状态相对比较特殊,我生活在一个相对综合性的艺术圈里,也就是说,我的朋友圈不仅仅是书法家,所以会受到不同艺术思想的影响,关注的东西也相对比较多。当然在这样的环境里,要学会辨别与梳理。刚开始想法也很多,很乱,不成熟,在思考和实验的过程中慢慢清晰。后来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开始写酒书。

许静:酒书真的是玩出来的。有一年我们去安徽,记得那天是电影《武林外传》杀青,一帮朋友一起吃饭喝酒庆祝,《新周刊》杂志的创始人孙冕老爷子喜欢写字,那天他也在,我们就铺了张桌子开始各种挥毫。因为喝了点酒,大家都很兴奋,大笔写大字,酣畅淋漓。人处在极为亢奋的状态下,根本不会想到古法如何如何,随心所欲,任凭笔墨流淌,没有界限,我终于体会到古人说的那种任情恣性的感觉,美妙至极,无法形容。现在想来就是嗨翻了天。

行李:哈哈哈,嗨了,也是通了。

许静:这才是创作应该有的状态。我突然觉得原来以前的创作都没找到感觉,写得过于冷静。古人说:“心手双畅”、“物我两忘”,真正忘我的状态啊。张旭借着酒意,“挥毫落纸如云烟”,“醉墨”也。怀素“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狂草也。

行李:你之前那么冷静,莫非是因为从没有喝醉过?

许静:我不太会喝酒,对我来说,一点点就足够了,足够打开自我,突破平常的思维和胆怯,有些目中无人,有些自鸣得意,总之就是不管那么多了,南京话叫“烦不了”。

行李:书法在你的体内已经积累那么多年,这种积累是手上的一种记忆,迟早有一天它会量变产生质变。有部日本动漫作品《虫师》,其中一章节讲到,因为书虫这种生命体的存在,让所有的字都被赋予了生命,书法家反而不是书写它们的人,而是唤醒它们的人。

许静:是的,书写会形成记忆。我从四岁开始写字,每天日积月累,渐渐形成一种手上的记忆。进入血脉,与思想融合,自然而然物化成一个带有我自己标签的书法风格,一出手就会有。当然,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时有惊喜。

在安徽聚会那天,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笔洗中的水用完了,我就直接泼了红酒进去。红酒跟墨汁融合在一起,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这让我非常惊喜。回家以后我开始做各种尝试,并取名“酒书”,然后一个系列一个系列的写。2013年在江苏省美术馆做展览的时候,我第一次把酒书系列作品拿出来,当时只拿了四件作品出来试了一下。不见得成熟,驾驭得未必很好,但是这对我来说,已然有了一些改变。

行李:都是什么改变呢?

许静:我第一次触摸到了从未有过的状态。我试图在之后的每次创作中重新找回它,不借助酒,也许要点音乐,通过想象或放空。一次,两次……灵感时常降临,写出满意的作品,无限喜悦,不可言表。

书法史上有一座座的高峰,每一座都望而生畏,一卷《兰亭序》已然名垂千史,不可超越,而我们只能书写自己的《兰亭序》,也许它不成熟不完美,但它属于我自己。所以我突然觉得创作变得有趣了,变成一个让我充满期待的事情。对,有时能把自己感动到……这种体验很奇妙。

行李:原来是这么偶然。

许静:虽然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但这个事非常重要,突然打开了一扇门,通过这个体验,令我可以非常放纵地写字,或者说,我可以更大尺度地去自由书写。

行李:这个大尺度,是不是还包括你写的那些大字?

许静:对,我写大字最早是在电影《英雄》里,就是那个“剑”字。挂在秦王大殿上,应该有三四米,记不太清了,篆书,用朱砂写的。

▲许静为《英雄》写的巨大无比的“剑”字。

行李:写大字在技术上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许静:我那时发现写大字首先要面临透视问题,就是一张纸放下来,你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有透视,近大远小,所以要有一定的经验与判断。其次是如何让如此大尺寸的书法充满力量且气韵生动,这比较难做到。

行李:我觉得书法艺术,有时候那种笔墨的浓淡,笔触、肌理的美妙,即使有时认不得这个字,也能感受到那种美的表达。

许静:你看酒书的魅力在哪里?它增加了墨色的层次与变化,有了肌理的效果。关键是它还能表现出毛笔在纸上运动的痕迹,圆转翻折,笔画的重合累加。有些竖笔,它就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带着水流的力量。藏锋,是不出鞘的宝剑,得藏,得隐,有隐约的剑气。

行李:但是对看得懂这些字的人来说,你写的字,就直接表达了这个字的意思,比如你家里那个“自在”,就真的很自在。

许静:哈哈,就像打了滚似的自在。这里面有很多墨色的变化,翻折到这,毛笔是翻上来的,然后有一个小的转折,这里面所有的痕迹都在,像这样的线条就太生动了,它记录了每一个细节。无法重复。每个墨点都是生命,表明了它的存在感。

行李:这说明书写的人当时也特别自在。

许静:我啊,太爽了,写完以后看着,不相信我能写出这样的字,神了。

▲许静写的“自在”、“临风”,每个词的含义已然在这书法里。

行李:你和许多如雷贯耳的大导演都合作过,我发现大多都和武侠片有关。

许静:说到武侠片,我们最早看《霍元甲》、《射雕英雄传》等等,那时真是万人空巷。武侠片里的英雄主义、侠义精神,从小就被植入到身体里。

我最早给张艺谋导演书写片名是因为电影《幸福时光》,1999年。现在看,写得并不好,想来是导演鼓励我。之后导演拍《英雄》,我就帮着写一些道具上的字,很有意思,那时候才知道电影美术是怎么一回事,制作屏风、竹简、木牍、找资料、打磨、书写、做旧……学了不少东西。

秦汉时期,大多是在竹子和木片上写字,这就是竹简和木牍,电影要真实地还原当时的样子,所以制作了很多竹简木牍,我翻阅了大量资料,写了很多。我觉得这就是电影神奇的地方,还原当时的生活场景,会让你几乎真实地回到那个时代,而我其实是通过书法的形式来实现它。之后我觉得写得比较好的是电影《武侠》,贯气,痛快。

行李:我刚看到张艺谋导演的新作《影》发布出来的海报,也是你写的,又是另外一种飘逸的美。

许静:《影》的海报做得非常棒,黄海很了不起。他有他的设计美学,也把我的书法用到了极致。

▲许静为张艺谋的新作《影》写的“影”字,在海报设计师的手中被再度创作。

行李:好像你和杜可风也有合作过?他说自己是洋人里得了皮肤病的中国人,他早年和王家卫导演合作的电影,那种视觉效果依然令人难忘。

许静:杜可风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我很喜欢他的摄影风格。去年的上海电影节,我为王家卫导演重新写了一版《东邪西毒》,又反复看了两遍电影,杜可风摄影,镜头感太棒了。我们后来有机缘在香港联合做过一个展览,名字叫“风欲静”。用他的影像和摄影作品,我的酒书系列的书法,我想这是一次对话,东方与西方,影像与书法。他说:“你可以在我的摄影作品上写,感受到什么就写什么,随便写。”

他给我看了大量的摄影作品,我挑选了一些,其中有一张是在树林里,一张破旧的沙发。我后来在他的作品上写下了苏东坡的《寒食帖》,不同情境下的悲凉。杜可风说:“书法和摄影都讲求姿态,摄影师用手持摄影机拍摄,如同书法家手持毛笔书写。”他认为两种艺术只是表现形式不同,但精神相通。

我有一件作品《一舟》,草书,线条简洁流畅,他看了惊喜地说:“我有一件和你一模一样的作品。”那是一件影像作品,黑白的,拍一个人在摇橹,波光粼粼的水面,动态的身体线条,两件作品简直如出一辙,惊人的相似。

▲和摄影师杜可风合作的展览上,许静创作的书法作品。

行李:这就是跨界合作的魅力吧,你还和舞蹈家合作。

许静:现代舞最早比较打动我的,就是云门舞集创始人林怀民的《行草》,非常震动,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突然觉得,噢,原来舞蹈和书法有那么密切的联系!身体的律动如同运笔的连带牵丝,圆转翻折,各种关系一一对应。

去年受韦羲老师邀请,我和赵梁,一位优秀的现代舞蹈家有过一次合作。之前为了增加了解,他约我去看了他导演的舞剧《幻茶谜经》,是在北京一个名叫“正乙祠”的古老戏楼里。那次合作,我们在今日美术馆做了一个《心经》的书写现场,我准备了一个大手卷,20米,宽度大概1.5米左右。

《心经》是佛教经典,以往我都是在书房里静心背诵、书写,当一门修行功课。对于这样倾向表演的现场,我俩并没有作太多沟通,相信自然而然的发生就是最好的。

在现场时,赵梁一袭黑衣,先进入场内。我坐在一旁。他背对着观众,身体随着音乐舞动。突然转身,随即俯下身体,推开卷轴,就像在我心里打开了一个洁净的世界。我起身,一脚踏在纸上,如至仙境。接下来的整个书写过程,我几乎在完全放空的状态下进行,如痴如醉,沾墨,掭笔,楷书入“观自在菩萨……”一笔一划,不急不慢,一切随心书写,如有神灵相助。

赵梁是个很好的舞者,他时而观看,看我,看字,看笔。时而化身为我,握笔共书;时而化身为笔,跃然纸上;时而化身为纸,笔尖划过他的身体,纸上留下空白……他于我,是舞,也是笔,同律动,同呼吸。

写至《心经》的中段,书写速度随着心思调节加快,“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再之后,慢慢转变为草书,大开大合,放浪形骸,笔墨枯实相间,如入无人之境。最终“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重回楷书,复归平淡,一切皆空。

写完之后,他开始将整幅《心经》撕毁,如若销毁一座坛城。我加入,共同把碎片抛向空中。结束,拥抱。

行李:刚才这段讲述完全复原了现场!我有看过一位当时在场的策展评论家写的文章,他说感觉书写的时候,你就是入定的修行者。

许静:赵梁的舞蹈是对书写者的一种演绎,但我觉得他更是我的另外一个化身,或者他好像是化成了我笔下的某种力量,意识或是灵魂。所以这些作品虽然看上去是我们两个人合作,一个是舞蹈一个是书法,但其实是共同书写,共同舞蹈。

行李:我还听说当时现场出现了小火苗,特别神。

许静:对,就是面粉像尘土一样飞在空中,与烛火相遇飞溅出的火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遇不可求……

▲和舞蹈家赵梁的合作。

行李:我想起古筝仙子常静,虽然她使用的也是有着千年历史的传统乐器古筝,她也没有只去演奏那些流传下来的古曲,她用古筝和摇滚玩过,和电音玩过,和爵士玩过,她和群仙乐队每次的现场即兴演出仿佛玩一样。

许静:我发现自己几次重要的感受都和聚会有关,每一次都会有不同领域的艺术家给我新的启迪。比如常静弹古筝,宋昭老师拉大提琴,张笛吹奏笛子和箫,文薇拉小提琴,还有王铮亮拉手风琴,有时即兴谱曲哼唱,极为精彩。和他们的合作需要非常大的默契,音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语言,彼此呼应,相互关照,极为和谐。我加入他们是极大的受益者,此时此刻,脑子里弹出来一个什么字,我就写什么。他们的音乐就这样包围着我,激发着我,然后毛孔全部打开,完全处于亢奋的状态。那种体验会让我跟他们的音乐完全融合。随着脉搏节奏律动,我的每根线条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感受到了。书法非常强大,笔墨瞬间给我很多力量。似乎不是用手在写,而是完全用感受在写,上帝之笔!既虚幻又很真实。在一种真实和不真实之间,平常冷静的状态下很难达到。

行李:上古时期的音乐、舞蹈、戏曲,都是祭天祭神的,也是通天通灵的。艺术家到达那种通的境界,其实已经物我两忘了,是庄生还是蝴蝶,是梦中还是梦中之梦皆不重要了。

许静:这就是所谓的“心手双畅”,在古人的书论里其实都有写,虽说写得很清楚,但真正体验到,才是最大的福分。

▲和不同艺术领域的人一起即兴演出。

行李:你的作品里,表达的内容都有哪些?

许静:我写酒书的时候,会选择一些词,往往是在读书的时候,发现某些遥远的词汇可以与当下的情感发生关联,比如说最早我写酒书的那个系列里有个词叫“不寐”,夜不成寐。这恰恰就是我当时的状态,写起来非常顺畅。

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读六朝的赋,写过一个词叫“郁茂”,我们现在很少用了,看上去会比较生僻,但我喜欢这种熟悉的陌生感,会产生异样的联想。想到六朝,穿越时空,作品也会呈现出一种生疏的现代感。

行李:写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书法的意义是什么?

许静:多年前,有朋友问:书法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你再怎么写,你能写得过王羲之吗?能写得过苏东坡吗?能写得过米芾吗?你还能回到那个时代吗?在我们当今这个时代,书法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多年前我被问这个问题,完全傻掉,我当然做不到,也回不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就是我,我就是当下,我是2018,我要有我的表达,这和古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是这样的一个观念,使我的每次创作变得有意义,让我自己有了一种新体验。

今年在台湾参加一个香道展,几个艺术家写的东西都和香有关。我的参展作品是“一香凝然”,这四个字的意境太美了。香气袅袅升起,所有的人在那一刹那间凝固,视觉、触觉、嗅觉,一种强烈的体验感。我需要把它物化成一件作品,定格下来。于是,笔墨云烟。我痴迷于这样的表达,敏感细腻。

行李:香是流动的,是飘逸的,是轻盈的,是曼妙的,是盘旋的,是幽蓝的。这不就是抽第一口烟的感觉么?就是进入鼻息的那一刹那。

许静:哈哈哈,你抓到了那个点。你看书法里的三大经典,王羲之《兰亭序》、苏轼《寒食帖》、颜真卿《祭侄稿》。这三件作品之所以动人,是因为里面蕴含了饱满而真实的情感:第一件作品是在极其欢愉的状态下;第二件作品是在非常凄凉的心情下;第三件是极度悲伤。作为现代人,即使隔了千百年,在情感上仍然可以产生共鸣,感同身受,艺术的魅力即在于此。

行李:其实就是从人出发,艺术为什么能够打动人,其实还是关乎人性与情感。

许静:所以这是一个必经的通道,感受生活,享受艺术。

行李:可以和我们聊聊南京吗?文艺青年都对这座城市情感特殊,但我知道你家乡并不在这里,不知道南京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许静:我出生在淮阴,现在改名“淮安“,周总理的故乡,古楚之地。高中毕业在淮阴师院美术系读了两年专科,因为成绩还不错,后来去南京艺术学院的设计学院继续读本科。

我高三时很瘦,高考前体检78斤,老师说太瘦了,给我填了80斤。记得上大学开始住校了,终于脱离父亲的掌控,有了空前的自由,各种吃喝玩乐,毛笔扔到了一边,体重一下子飆升到100多斤。哈哈,心宽体胖啊。很快,两个月后,觉得不对,內心突然感到莫名的空虛,在自由与自我束缚之间徘徊。直到我重新拿起毛笔,一阵脚踏实地的感觉油然而生……从此没有放下过。那时并不知道写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将来做什么也是一片茫然,只是每天动笔写字已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它让我独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自在,但同时离开父亲,又不知书法之路如何继续。

到南艺上学读设计很有趣,但环境是全新的,总有不安全感,所以写字似乎是联系父母情感的通道,会在写字时想家。幸运的是在学校认识了后来的导师黃惇先生,他是一個学者,书法理论、创作、篆刻皆擅,他的出現改变了我的人生。

行李:是南京的人改变了你的人生,具体的故事是什么?

许静:那时我经常给学生会写字,学校食堂里都挂着我写的标語,有一次在校园里散步,迎头见到黃老师,他问:“食堂的字是你写的?”我说是,他说:“寫得不錯。”之后我拿作品请他指教,记得其中有一张《兰亭序》,得到他的肯定,后来也就有机会经常去书法班听课,和同学们一起练字,看书,学篆刻。那是特別开心的一段时间。晚上从教室出來,去宿舍的路上,两侧全是梧桐,我想南京是个不错的地方,与我有緣。后来我在這里恋爱、結婚。生活正如我希望的样子。

行李:我知道你们在南京还开过一家茶馆,是和你先生一起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许静:我称他“老郭”,他是室內設計师,乐观风趣。他喜欢旧物,周末的時候骑个小摩托车带着我跑来跑去。南京有两个地方可以淘货,一是江东门旧货市场,东西品相一般,便宜;二是朝天宫,有规模,上档次,贵,好多东西只有看的份儿,偶尔我們淘些别人看不上的東西,比如小的木雕,桐扣件,镜框,青花的盘子勺子,一些旧家具。玩着玩着就有了些門道,和市場的人都混熟了。有什么好东西会直接打电话私下成交。那时劲儿真是大,老郭成宿的不睡,给旧家具清洗拋光,那时听得最多的词就是“包浆”,啥啥都包浆。

铜扣件上了锈,就用白醋泡。我們刚结婚的时候在他单位租了两间房,一间办公,一间住。走廊里堆着旧家具,一股白醋味。东西买多了,沒地方放,于是就想到开茶館,这样既有地方捯饬,又有个和朋友聚会的地方,于是就有了“之乎者也”茶馆。

行李:这个名字是因为?

许静:我们都喜欢罗大佑,在他的歌名里选来选去,这个最合适,有文人气质,挺好!现在我落款时依旧喜欢写“之乎者也主人”这个字号,我想是太爱我们的青春了。

行李:茶馆里全都是你们淘来的东西吗?

许静:是的,茶馆由一个旧仓库改造而成,由于低于北京西路的路面,所以进门是茶馆的二层,之后下一层是大厅,旁边局部又架了二层,满屋子我們淘来的旧物,每一件都有故事。另外,还放了不少我的书法作品。开业后,我好像就成了讲解员,沒完沒了地讲故事,我本来是一个不爱讲话的人,硬被培养成了话唠。

行李:后来这间茶馆变得非常著名。

许静:茶馆真正火,是因为张艺谋导演一次意外的光临,那次结了与电影的缘分。之后我写了《幸福時光》的片名,参与了《英雄》电影场景的制作。那时我24岁,简直太幸运了。

一时之间,茶馆成了我们生活的重心,为了安静,老郭特意为我留了个书房,每天有读书写字的时间,晚上就会有许多朋友来喝茶聊天,艺术学院的老师同学、文人、艺术家,都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我们也举办一些活动,茶会或者古琴会什么的。

行李:听完这一段,你和父亲的关系,设计和书法的关系,你和南京的关系,全都了然了。从此南京于我,于你的读者,又有了新的意义。

许静:南京的生活不紧不慢,一切都是滋养出来的,沒那么急。中山陵是我們常去的地方,老郭二十年前设计的中山陵青年旅馆现在还在,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房间里挂着我年轻时写的字,“游天下”,“任我行”,略微泛黃。

▲娟秀如山涧,泼墨如江海,都是这个小女子执笔写下的。


判断题 电影《花样年华》与《东邪西毒》都表达出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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