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电影《断桥》的贴片怎么样?

  上映两天票房就过亿,暑期国漫电影《白蛇2:青蛇劫起》的魅力自不待言。

  但没有人会想到,因为这部电影,东阳木雕再度出圈:电影片尾把《白蛇》系列电影的精彩情节通过木雕重现,引发连连惊叹。而这个灵感,正源于雷峰塔中的东阳木雕《白蛇传的故事》。

  这组木雕的设计、主持制作者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陆光正。获悉这个消息后,陆光正兴致勃勃地表示:“电影在东阳上映了吗?我也要去看看!”

  其实,陆光正最开心的是20年过去了,作品的魅力仍经久不衰,还引发了影视艺术跨界。

  评审会上,他是唯一带来图纸的设计师

  时光回到2001年。这一年,雷峰塔主体竣工在即,内部装修被提上议事日程。业主方杭州市园文局、浙江省警卫局遍访贤才,邀请了5家单位,参加塔内暗层装饰设计方案招标。

  5家单位包括著名高校、省级设计机构,唯有陆光正一位民间人士。

  “设计主题是业主方指定的《白蛇传的故事》,为此他们还提供了相应的文案。”陆光正回忆,他在原木雕总厂工作时,曾经创作过同类题材的木雕,对题材的理解并非难事,“难的是突破陈规,在表现形式上有所创新。”因此,立足东阳木雕构图饱满、层次丰富的优势,他大胆借鉴吸收了戏剧、舞蹈、雕塑等多种艺术表现手法,运用东阳木雕的叠雕原理,精心设计了8幅图纸。因为时间紧张,对于长达2米余、高约2米的图纸,陆光正几乎是以四五天一幅的速度设计。

  但是,图纸评审时,几位参加评审的专家指出,位于西湖边的望湖宾馆大堂采用了东阳木雕壁挂,多处开裂。既然东阳木雕未能解决大型作品开裂问题,就不适宜采纳该设计方案。

  几天后,业主单位邀请了专家召开座谈会。会上,时任雷峰塔装饰艺术评定专家吴山明认为,陆光正大师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设计图纸,而同样的时间内,其他几家设计单位还未完成图纸设计,这正说明了创作难度之大。而且从美术专业角度来看,陆光正设计的图纸,画面故事性强,艺术水平高。冲着这样的敬业态度与专业水平,就不宜把东阳木雕大型作品“一棍子打死”。

  时任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听取了专家建议后,专程致电东阳市领导,邀请陆光正继续为雷峰塔完成设计和制作。

  突破瓶颈,他发明多层叠雕保“百年不裂”

  其实,早在1988年,陆光正就召集12位国家级木材专家,在东阳召开了“东阳木雕材料应用论坛”,专题讨论木材属性及处理问题。会后成果应用于材料变形处理,大大提高了木材的稳定性。而后,他又主持进行木雕“南北试验”,将木雕放置于北至东北、南至海南的极端冷热气候中,观察收缩率,差不多历时5年,掌握了气温变化时木材的胀缩率数据。特别是在接受雷峰塔内木雕设计任务前两年,他为山东刘公岛创作的大型壁挂作品,并未出现开裂现象,因此他有信心在雷峰塔内融入大型东阳木雕。陆光正还立下了“军令状”:“我保证做到让木雕不变形、不开裂,保持原状至少100年!”

  但是,较之以往的大型木雕,雷峰塔内的木雕装饰工程难度更大。这是因为白蛇传故事的环境要素非常丰富,如果采取东阳木雕传统的平面浮雕技法,层次经过压缩后,再“嵌”入塔壁,在塔内巨大的空间衬托下,会显得扁平有余、立体不足,人物会被大量的背景“淹没”。

  长期从事木雕与环境艺术研究的陆光正认为,东阳木雕的体量固然要符合空间大小,最关键的还是视觉效果,“换句话说,东阳木雕不能简单地根据空间大小决定雕刻面积,还要根据视觉观赏需求,采取合适的表现方式,是高浮雕还是深浮雕、浅浮雕或者圆雕,甚至是前人从未有过的浮雕形式,都要根据空间构造、欣赏视野、实用功能来确定。”陆光正说,《白蛇传的故事》每幅画面人物不多,但他们是木雕表现的主体,同时不能忽略画面风景的作用,因为这是体现雷峰塔地理人文环境的重要元素。这样一组人物与环境并重的作品,已无法单纯地套用“主次分明”“详略得当”的法则,而是要美美与共,“在这组作品中,风景是演绎故事情节的空间,也是承载人物情感的场域,风景与人物的关系是紧密胶着的。所以,风景的呈现与人物的塑造,在这里应该双线并行。”

  对《白蛇传的故事》木雕画面逻辑结构的重新认识,既让陆光正兴奋不已,又让他苦恼不已。因为在古往今来的东阳木雕中,他还未见过这种形式。苦思冥想多日,他看到了一件“贴片雕”旧物,“贴片雕是紧密贴在花板上,立体感较传统浅浮雕要更强烈。但是贴片雕还是二维空间,层次较少,如果条件许可,把贴片与花板拉开距离,是不是可以穿插更多层次呢?”他马上试验起来,根据雷峰塔安装木雕的洞窟造型,制作了一只“箱子”:正立面敞开,其余三面封闭,把传统的远景作为背板,再把中景、近景、人物,根据逻辑关系,借鉴传统的“插木”工艺,依次穿插固定。最后的成品就是一座小型舞台,风景的立体感和人物的动态感都非常强烈。

  陆光正把这种前无古人的工艺,命名为“多层叠雕”。从此,东阳木雕大型作品的生存境况为之一新。

  情之所至,他用雕刀赋予爱情亘久魅力

  经过紧张的赶工,2002年10月雷峰塔开放前夕,《白蛇传的故事》第一块作品《雨中借伞》制作安装成功。

  画面中,西湖畔,断桥上,侧身而立的白素贞含情脉脉,背后的小青娇俏调皮;对面的许仙撑伞立于船头,温文尔雅。轻风吹拂,三人衣袂飘飘,仿佛要走出画面。

  外界无从知晓,为了完成这组人物造型,陆光正尝试了多种技法。开始时,他想用立体圆雕技法表现人物,请来黄杨木雕界的大师助力。但是发现最后的效果过于突兀,与风景的透视无法协调。于是,他又改为用半圆雕,结果发现后半部又过于扁平,造型僵硬。几经试验后,他决定根据东阳木雕的透视关系,对圆雕人物进行“改良”。以许仙为例,圆雕技法表现他的上臂和肩部,效果是接近圆形。如果单独欣赏,效果不错,但是放在层次丰富的风景中就很突兀。陆光正就把这个部位的平面稍作压缩,既能保证圆雕的立体视觉效果,又和整体环境协调。雷峰塔开放当日,外观设计新颖的《雨中借伞》吸引了全场视线,领导和专家无不啧啧称奇,催促陆光正抓紧时间“上新”。

  直到雷峰塔开放近一年时间后,陆光正才完成整组8块《白蛇传的故事》木雕制作。在人物塑造上,他大胆借鉴了戏剧、舞蹈、杂技等造型,形体适当夸张。比如表现白素贞盗仙草这一幕时,其张开的双腿呈“一字马”造型,头部和背部后仰幅度极大,“这是高难度的舞蹈造型,放在普通女性身上是违背常识的,但她是亦仙亦妖的白素贞啊!这样的造型就既体现出柔韧的女性力量,又显示了独特的仙界法力。既唯美又奇幻,这才符合白蛇传故事的基调。”自小就浸淫于婺剧《断桥》艺术之美的陆光正,如此诠释他对人物形象的理解。

  雷峰塔开放后,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到这里“打卡”。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IP的《白蛇传》,更是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为东阳木雕《白蛇传的故事》引来了无法计数的流量。陆光正每年都要到雷峰塔看望这组作品:“它们是我在创业低谷时的巅峰之作。白素贞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为了拯救许仙而历尽艰险,给了我很大的启示。”陆光正动情地说,这也是激励他在设计招标阶段胜负未卜的情况下,努力画出图纸的动力之一。而每次画到白素贞与许仙生离死别的场面,他都会流泪……

  正是这份深沉的情感投注,陆光正用锋利的雕刀,赋予了这段唯美爱情以亘久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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