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听到八音盒声音怎么?

  小轲见书房还有灯亮着,知道四少又是一夜没睡,他悄声提了厨房备好的夜宵走进书房,却听见半开的房门淌出隐隐的音乐之声,他敲了敲门走进去,却见皇甫沫华微闭着眼在躺椅上似睡非睡,手指上夹着的烟却只余长长灰烬。

  没到两个时辰,杜子宁就被良嫂从那卖花姑娘家里找了回来,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被找回来,还很心不甘情不愿的,双手插着裤兜走到杜露梅跟前叫了声姐,连抱歉的话都没有一句。

  杜露梅气得揉着胸口“哎哟哎哟”直叫,“我演戏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你身上穿的、吃的从哪里来的?这都是我演戏的血汗钱!”

  杜子宁撇嘴,“什么为了我,都为了你自己!就是你自己想出风头,想红!”

  杜露梅被噎得直翻白眼儿。

  皇甫沫华淡定得很,压根儿没有上前安慰一下的打算。

  白静柔就上前拍拍杜露梅的肩膀,还揽了揽,叹气安慰道:“杜小姐,您也别伤心,家里头有这么一个半大小伙子是该担心一些的。您弟弟还好,只是躲了起来,不像我们家……唉……”

  小轲被她一脸的感同身受刺激了一下,看清她半抱杜露梅肩膀的姿势,又实在有些怀疑她这是不是想近距离揩人家明星的油?

  白静柔此妞,实在不能用常理判断。

  杜露梅抬起泪眼望着她,“白小姐家里也有这种情况?”

  白静柔点头道:“是啊,我家里那位,还杀了人呢!这不,我这个当妹妹的,还得千方百计把他捞出来,这就求上了四少……”

  杜露梅同情地哭道:“咱们女人真难啊!”

  白静柔把杜露梅的头往自己怀里带,“杜小姐,是啊!咱们女人从小到大就难啊!既要养家糊口,还要替不成器的兄弟擦屁股,还得忍受周围人的白眼去求人,世态炎凉啊。”

  小轲与皇甫沫华嘴角同抽。

  小轲上前打断了两人互相倾诉,“白小姐,白小姐,这不对啊!这杜家少爷既然是自己出去藏了起来,可怎么传到杜小姐的耳朵里,就是杜家少爷被人绑架,让杜小姐付赎金拖延拍戏时间呢?还有人威胁杜小姐呢!”

  站在一旁的良嫂和杜子宁面现愕然之色,良嫂忙摇手,“我没有,我没有,可绝不敢这么做的!”

  杜子宁也摇头道:“姐,我就在外面躲了两天,懒得看你应付那些男人,我可什么都没做。”

  白静柔略带依依不舍的神情,松开了揽着杜露梅的手,“这个,我就推论不出来了,怕只有四少心底有数了。”

  皇甫沫华淡淡地说:“杜小姐喜欢什么都向人说’有心人一调查’被利用了吧!”

  白静柔也点头称是,感慨万分地劝说杜露梅:“杜小姐,您瞧,您这位老板还是把您放在心里的。也调查过了,相信即使没有我,四少也能将您的弟弟找回来。”

  小轲也感慨:这马屁真是拍得一点也不着痕迹。

  三人走出杜露梅家,才上了车,皇甫沫华就问:“说吧!怎么看出那良嫂有些古怪的?别故作神秘胡诌你那狗屁推论了。”

  白静柔半张着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垂头,老实回答道:“杜小姐带了我们回家,咱们进门就往杜少爷的住处走,我听有用人在楼下偷窥,显然是听着上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往厨房跑了去,我跟着也走向厨房,正巧听见有用人向良嫂汇报,说楼上没查出什么来……”

  小轲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你听出来的?但先前那一大段推测……也很有道理啊!”

  白静柔脸上现了丝青涩腼腆,“当然有道理,我家里也有倚老卖老的,偏心得很,对男孩子嘛,溺爱得很!”

  皇甫沫华哼了一声,“知道了结果,再胡诌些推论,你这种马后炮一样的推断糊弄了不少人吧?”

  白静柔黑玻璃般的眼珠在眼睛里转了一个圈,一本正经地回道,“四少,这怎么能算是糊弄呢?我这推断也是有理有据的!”末了凑到皇甫沫华跟前,“四少,可以让我见见我哥了吗?”

  皇甫沫华眼前猛然出现一张肉乎乎的脸,纵使再处变不惊,也有点惊,他身子后仰,后背靠在椅背上,怒道:“坐远点!”

  白静柔略微后退半寸,十分抱歉地说道:“四少,只有离得这么近,我才能看清您的脸。”又嬉皮笑脸地说:“四少,您长得可真俊。”

  小轲准备起动车子的,一失手,一下子按在喇叭上,“嘀”的一声,把前面路上走着的老太太吓得差点摔倒。

  他回头,看清白静柔与皇甫沫华的脸相隔不过几厘米,她倒还罢了,皇甫沫华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尴尬。小轲忙转过头去,心里嘀咕,四少难道被调戏了?

  他摇头,把这不可思议的想法赶出脑子,手却颤了好几下才把车子发动起来,往前开了去。

  车子一晃,白静柔收势不住,一掌抵在了皇甫沫华胸前,顿时掌心如火烫一般,忙后退坐好。

  没得到答案,她又有些不甘心,嘟囔道:“四少,您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皇甫沫华说:“你明天来巡捕房。”

  白静柔脸上骤然出现了笑容,如阳光突破云层,小轲只觉整个车厢顿时如雾中荷花,仿有幽幽暗香袭来,不由得也脸现笑意。

  开车驶过几个路口放下了白静柔,见她的辫子在屁股上一甩一甩地蹦跳着走进了白家大门,小轲收回视线,悄悄扫了一眼皇甫沫华,“四少,您真的答应?”

  皇甫沫华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尴尬,拿出根烟来,想要点火,却扫了身边的空位一眼,只把烟在烟盒上敲着,低声问:“小轲,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逃出那儿的吗?”

  小轲脸色渐渐沉重起来,微微点头,“四少,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车厢里的气氛凝重起来,小轲默默地开车往前,不知道隔了多久,皇甫沫华才轻声说:“我们会再回到那里的!”

  小轲恍然道:“四少,当年的疑团,也许有了白小姐,就能查清。”

  皇甫沫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小轲见书房还有灯亮着,知道四少又是一夜没睡。他悄声提了厨房备好的夜宵走进书房,却听见半开的房门隐隐的淌出音乐之声,他敲了敲门走进去,却见皇甫沫华微闭着眼在躺椅上似睡非睡,手指上夹着的烟只余长长灰烬。

  书桌之上,檀木制成的音乐盒缓缓旋转,盒子之上,几个栩栩如生的古代仕女坐在状如厅堂的舞台中央,或弹琴,或吹笛,演奏着那首古老的曲子。

  小轲也被那熟悉的音乐声吸引,连手上的夜宵都忘了放下,听着听着,只觉胸臆间悲伤莫名,直至一曲终了,这才吁了一口长气,轻声说:“四少,您又在听这首曲子?“

  皇甫沫华示意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手里的残余的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睡不着?”

  “见您没睡,过来陪您一起吃点夜宵。”

  皇甫沫华转过头去,视线落在那音乐盒上。

  小轲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音乐盒,“想当初,我和四少逃出来的时候,您手里拿着的、唯一的太太的东西就是这音乐盒了。这么多年了,只有它,依旧完好无损。可当年的谜团——太太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却依旧没能弄清楚,反倒那些人,却越来越好了……”

  皇甫沫华声音轻淡道:“总能弄清的。”

  小轲点头,“我记得当年,太太临死之前,每晚被半夜突发的音乐惊扰,可那音乐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她说那音乐之声,就是从这八音盒内发出的。在庙里独住时,太太头发慢慢脱落,被诊断为疯病。更有流言四起,说太太命中带煞,是巫婆转世,会害死家人,而太太身边的八音盒被对头下了咒语,谁打开了八音盒,听到这音乐,谁就会死亡。八音盒在几个人手里辗转,那几个人就真的一一死去,一时间人心惶惶,连庙里的太太也受到牵连,太太终于不幸……”他似乎想起当年的惨状,眼底露出悲伤,“太太去世,也彻底没了四少的活路,还好当年我们逃了出来。”

  皇甫沫华嘴角露出丝讥讽,“我却不相信,当晚就把这盒子偷了出来,可奇怪的是,它跟着我这么多年,许多人听到了它的音乐声,却再也没有死过人。难道说,离开了皇甫家,它就不再起作用?可见一切都是人为。”

  小轲点头称是,又问:“四少,您说,当年在庙里时,太太捂着耳朵说这盒子有声音发出时,我也在场,可这盒子当时是关着的,太太怎么听得到声音?直至今日,这依旧是个谜。”

  皇甫沫华眼神冷淡,说:“回到那里,才能找到真相。”

  小轲想了想说:“四少,白小姐的大哥?”

  皇甫沫华脸色平静,只说:“虽然是白家人,但这一次,就先放他一马吧!”

  小轲想及他话语之中隐约的含意,不由得暗自吃惊,他悄悄看了皇甫沫华一眼,却不敢再往深想,就点了点头,“白荃英有个好妹妹,倒是能留条命了?”

  皇甫沫华点了点头,“领事馆那儿,让他们另找地方建馆,这件事白荃英在其中的作用已经达到,案子也已引起注意,这就够了。”

  小轲脑子里出现白静柔期望的笑脸,不由得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四少,我天亮就去打声招呼。”

  皇甫沫华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小轲看到了他的表情,知道他不喜,忙辩解道:“四少,我也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有情有义的,也可怜……”

  皇甫沫华收回视线,表情冷淡,不置可否,只缓缓从烟盒中抽出根烟来,在金属盒子上慢慢敲。

  他的凉薄、冷淡小轲不敢苟同,却也无话可说,只好喃喃道:“四少,白小姐其实和杜小姐不同的……”却不知道为何要替她辩解,见皇甫沫华又皱起眉头,只好收声。

  “咱们这种人,是不能栽在女人手上的!”隔了半晌,皇甫沫华才轻轻地说。

  小轲读懂了他眼神中危险的意味,后背忽地冒出层虚汗,“四少,不会的,您放心。”

  见皇甫沫华拿烟出来,忙殷勤地替他点着。

  他抽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小轲端详着他的表情,轻声问:“四少,白荃英那案子,是直接让法国领事馆放人吗?”

  皇甫沫华淡淡地说:“那得看白静柔有没有本事了。”

  小轲悚然一惊,知道此案还是未知之数,不由得又暗暗替白静柔捏了把汗。可他哪里敢再说什么,告辞出来,缓缓合上房门,却听见那首古老的音乐从门隙间又隐隐传出,凄凉悱恻,让人听而落泪,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开。

  “你瞧,这就是白荃英留在墙壁上的血手印,他被巡捕房的人发现之时,躲在自己的小公馆里,房间里还发现了染血的长袍,陈老板和名妓赛月季双双被杀死在了床上。”小轲拿出个牛皮袋,抽出里面的黑白照片,“你看,还有这样东西,是从他的牛皮箱子里找到的。”

  白静柔接过一瞧,怔了怔,“这东西是我哥的?”

  “不是,是被杀死的陈老板的,听说这东西很贵重,是以前宫里流出来的。”小轲说,“材质是白玉的,可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不知道。”

  照片之上,是一个镶嵌了宝石的狭长扁形的玉器,即使是黑白照片,却也隐隐透露出价值不菲。

  看见白静柔把照片举得离鼻子极近,眼珠差点就粘在那照片上了,小轲就问:“你的放大镜呢?”

  白静柔怔了怔,拍头,“忘了拿出来了。”

  说着,她从布袋子里拿出个放大镜来,离得远了些,看了起来。

  小轲见她左手拿照片,右手拿放大镜,感觉她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建议道:“过来,过来,放在桌上方便。”

  白静柔摇头,“不用。”

  小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累吗?”

  白静柔认真地说:“经过多方考证,我这姿势最好看了。”

  小轲完全不明白这妹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怔了半晌说:“难怪瞧着这么别扭,你这是打哪学来的?”

  白静柔保持姿势不变,“从一个舞蹈动作中,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说吧!我这拿放大镜的姿势怎么样?”

  小轲不想做任何评价,但在那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大眼睛盯着之下,勉强地说:“勉强,凑合……还行吧……”

  白静柔高兴了,举着放大镜看着那照片。

  小轲觉得她拿放大镜看照片扭麻花般的姿势十分奇怪,提醒道:“白小姐,你别光关心你那姿势了,你倒是说说,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白静柔翘起兰花指把放大镜放进布袋里收好,倒是恢复了正常,“啪嗒,啪嗒”地开合着布袋子的暗扣,“这东西做工精致,不像是平常人家能有的,陈老板只是个做布匹生意的普通商人,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小轲说:“我们也奇怪得很,根据我们分析,你大哥白荃英和陈老板争赛月季,赛月季被陈老板金屋藏娇,你大哥没争赢,所以,这才起了杀心。他傍晚潜进赛月季的住处行凶,趁着两人睡熟,将两人杀死。逃走之时,还见财起意,把陈老板身上带的玉器也偷走了。”

  他在这里介绍案情说得起劲,一回头,见白静柔手伸进布袋子里,忙说:“拿什么放大镜?用不着,用不着。”

  他实在不想看白静柔拿放大镜的姿势。

  白静柔一怔,伸手拿出一颗糖来剥了糖纸丢进嘴里,“果然,没有放大镜也好。”小轲心说你正常点就好了!

  “这赛月季,是人称花国总理的那位吗?”白静柔问。

  小轲点了点头,“是今年刚选出来的舞女花魁第二名。”

  白静柔脸上现了丝惆怅,说:“长得美的人就是占便宜,这第一名一定美得天绝人寰了。想当初,我那未婚夫就是和花国总统赛牡丹不清不楚的……”

  小轲怔了,白静柔的生平他这几天也打听清楚了,知道她被人退婚,未免心生同情,“白小姐,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白静柔大眼睛似含了些水意,粼粼若有波光,玉般的面颊露出些许怅惘,“轲探长,谢谢你,我早就想明白了。人生无常,我等凡人,怎么能控制别人不变心呢?”小轲顿时感觉两人距离又拉近许多,不知道为何,有了倾吐的欲望,他也想把自己的感情烦恼交一下心,“说的也是,这人生在世谁没有烦恼?”

  白静柔侧过脸望他,“像四少那样的人就不会有我们普通人的烦恼了。”

  小轲说:“难说得很,四少嘛……”

  话到此处却听门口有人咳了一声,小轲回头,就见皇甫沫华板着脸进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这眼一扫,小轲后背顿时起了层冷汗,他心中一凛,看了白静柔一眼,说:“正说白荃英的案子呢!”

  这妹子不光耳朵灵,哄人说话的本领也不差,俩人再待下去,估计他有可能把自己的祖宗八代连同四少的祖宗十代都交了出去。

  这妹子,很让人烦恼啊!不出声坐着的时候让人提心吊胆,说起话来更让人提心吊胆。

  皇甫沫华走进来后说:“看出了什么?”

  白静柔早收了脸上的怅惘,脸色一正,“四少,暂且没看出什么来,能让我去杀人现场看看吗?”

  皇甫沫华扫了她一眼,“有些东西,的确光靠听是不行的。”

  小轲知道皇甫沫华怎么想的,担心地看了白静柔一眼。

  白静柔脸上现出一丝窘迫,眼神坚定地说,“四少,不会的,我已经有了眉目了。”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定皇甫沫华。

  那小模样让小轲想起了自己以前养的一条小狗淋了雨时的委屈样儿。

  他顿时义愤填膺,转眼把刚才的提心吊胆忘在脑后,附和道:“是啊!四少,白小姐一定能查出真相的!”

  皇甫沫华视若不见,垂下眼,拿了根烟出来在银制烟盒上轻轻地敲着,“案发现场,可再也没有什么能听到的东西。”

  小轲知道他说的没错,案发之后,那座小楼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无来由地又替白静柔担心起来。

  她却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嘭嘭地拍了两下,“四少放心!”

  作为男人,皇甫沫华和小轲视线同时在她胸口停住,又同时转开,不置可否,朝小车处走了去。

  小楼周围早已被拉起来的隔离带隔开了,赛月季虽然是花国总理,但她的住处,却在离主街极远之处。

  几人走近洋楼,有巡警过来,向皇甫沫华行礼,替他们打开了楼门。

  周绅负责的正好是这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在皇甫沫华面前表现的机会,忙带着几个手下赶了过来,侧着身子殷勤地说:“四少,这楼里发生命案之后,就被封了起来,绝没有人再来过,案发现场保存完整。”

  正说着,只觉有道娇小人影“刺溜”一下自俩人中间穿过,把周绅吓了一跳,白静柔人长得矮被几个大男人挡着,他一开始没瞧见,于是拿眼神问小轲,“这是怎么回事,这姑娘为何跟了过来?”

  小轲向他摊了摊手。

  走进楼里,白静柔视线盯在了那血手印上,一动不动。

  见没人理他了,周绅只好继续说:“四少您瞧,这就是白荃英留下的血手印,有好几个呢!这边,这边,还有扶手!依我们推测,白荃英杀人之后,手上全是鲜血,仓皇逃走,惊慌失措之下手印印得到处都是。”

  “听说一直没找到凶器?”白静柔在墙壁前站着,也不回头地忽然插嘴。

  周绅怔住了,见皇甫沫华也看着他,只好点头,“没有,从法医鉴定的伤口来看,凶器是一柄五寸长的短刀,可在案发现场以及白荃英的家里都没找到,白荃英被缉拿之后神志不清,也说不清去向。我估计,他把那刀丢进河里去了,这要找,还真挺难的。”

  “不对,凶器不在河里。”白静柔说。

  周绅知道这妹子在巡捕房坐了十几天就为了她大哥的案子,为了赶走她,他还伙同小轲出了些阴招。可不明白这一眨眼的工夫,她怎么就搭上了四少,让四少亲自过问白荃英的案子?

  如果不是看在四少在场的份上,他早就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瞧她不拿正眼瞧人没礼貌的样子!

  巡捕房的人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周绅有些不耐烦地问:“白小姐,你有什么高见?”

  白静柔没回答他,直接偏过头,把整个左脸贴到了墙上,直点头,“好,真好。”直起身来还说,“这房子设计得真好。”

  周绅实在不解,问:“请问白小姐,房子设计得好不好和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白静柔这才偏过头,大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周绅,“周探长,您没仔细检查过这房子吧?凶器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哦。”

  周绅一门心思要在皇甫沫华面前表现,以得到他另眼相看,被这么个小姑娘一问,顿时觉得没面子至极,火直往脑门上冲’他忍住气说:“这房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们检查了可不止一遍!凶器的影子都没见到!”话未说完又见白静柔把耳朵贴在了墙上,他忍不住讽刺地说,“难道要我们把房子拆开了一寸寸地查?那凶手杀人之后,把凶器砌到了墙里?”

  白静柔头还是偏着,眼睛忽地睁大,一眨不眨,认真地点头,“你们是应该检查一下墙的。”

  周绅顿时火冒三丈,皇甫沫华只拿出根烟来一下一下地在烟盒上敲,小轲忙上前打圆场,“白小姐,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白静柔说:“这房子外表虽是西洋式的,但内墙可不简单。进来之时,侧旁的小杂房有一处鼓风机,那是夏天用来鼓风用的,这种通风管道,只有南边有,整个管道连接到整座房子。夏天天热之时,下人用鼓风机鼓风,管道连接着房间各处,整座房子都有通风口,到处都凉风习习。更奇怪的是,因照顾到西洋式房子的设计外形,出风口极隐蔽,比如说,这间房子的出风口就在这儿……”

  她指着沙发后,墙上的西洋画布说。

  小轲赶紧走了过去,伸手一探,“真的!这里还真有些风吹了进来。”

  白静柔无视周绅,直接对皇甫沫华说:“四少,那凶器,应该就藏在这通风管道里。”

  周绅那个气啊,他是透明的吗?一个大活人站在两人中间,她仿佛就没看见他?“四少,不可能!那柄刀从伤口看起来可不小,瞧这通风口,可小得很!”周绅挡住她的视线说。

  白静柔收回视线,直走到了墙边,东摸摸,西摸摸,一揭西洋画布,一个方形通风口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哼了一声:“轲探长,凶器就在里面。”

  小轲知道白静柔为什么不搭理周绅,当初在巡捕房坐着时是周绅出主意让流氓调戏她来着。以她耳朵的灵敏程度,这还不被她听了去!这不她什么损失没有,流氓们反而吓得够呛!小轲认为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小气吧啦的!

  他在心里摇头,走至墙边通风口处,挽起袖子伸出手臂掏了起来,掏了半晌,果真掏出一把带血短刀。

  一看这凶器,几人心底同时一阵嘀咕。这短刀特征明显,像截断了的大刀,江湖上有个俗称一一^截刀,这刀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小轲想及皇甫沫华那天晚上说的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却又瞬间拧过头去。周绅顺手拿起张榧氏’隔着榧氏把辦丙刀拿过’仔细看了起来’“这就是凶器?”白静柔此时才算正眼看了他一下,“周探长认出这柄刀的来历了吗?”

  周绅心里有点儿明白了,四少在,看来这案子要反转?他斟酌着说:“这样的刀的确不是个公子哥儿能拿到的。”

  皇甫沫华冷笑,“有钱什么刀不能买到?”

  周绅迷惑了,这到底是要翻案还是不翻案?马上附和着说:“那倒是,光凭一柄凶器确实不能就此判定此案和白荃英无关,这满墙的血手印可都在这儿呢!我们找人对照过,血手印和白荃英的手一模一样。”

  小轲心偏向白静柔这边,可他明白皇甫沫华的心思,只好跟着说:“白小姐,确实如此,这凶杀案的证据,确实对你大哥不利。你瞧,这血手印又怎么解释?”

  白静柔走到墙前,眼睛贴在墙上,一寸一寸地看,拿手掌比了又比,回头说:“轲探长您来,假设您杀了人想要逃跑,惊慌失措,双手沾满了鲜血,不经意间,伸手在墙上一扶,就像这样……”

  小轲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腕一暖,他的手就被白静柔一拉,贴在了墙上,等他反应过来,赶紧先看了一眼皇甫沫华的脸色。四少虽脸上没什么改变,但不知道怎么的,小轲想还是赶紧从白静柔掌心缩回手来好,并怒道:“好好儿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这妹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实际上还有几把子力气!

  白静柔拿大眼睛扫着他,“轲探长,我这是在还原现场!”

  小轲把手背在身后,免得她再动手,说:还原现场?好,你说你说。

  “就像刚才那样,轲探长如果杀了人逃走,惊慌失措,沾满血的手印在了墙上,但在那种情况之下,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完整的血手印。常理之下,只可能是半个手掌,又或是缺少几个手指头,可你们看这墙上,完整的血手印还不少,就好像凶手仔细而小心地一个个印下自己的手掌印,宣告天下,我到此一游!人在惊慌之下,还是在杀了人之后,你们想,这有可能吗?”白静柔说。

  她在几个大男人面前边开合着布袋子的盖子边踱步,“如果要形成这种情况,只

  她的眼神在几人脸上扫过。

  三个大男人顿时感觉此时此刻他们倒有点像被老师考校学问的学生。

  小轲举手插嘴:“我知道了!你是说,有人拿了白荃英的手掌一个个地印下了手掌印?”

  周绅也恍然大悟,合掌说:“对对对,只有这样,手掌印才这么清晰完整。”白静柔点头,毛茸茸的大脑袋上,黑琉璃般的眼珠映出三个人的影子,笑着说:“孺子可教矣……”

  小轲、周绅同时一怔。

  皇甫沫华哼了一声。

  白静柔马上一正脸色,小学生般站得笔直,“当然,这也只是推测而已,要想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最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皇甫沫华扯了扯嘴角,“就算血手印不足以为证,但除了你大哥之外,这栋小楼当晚没人进入。而且有目击证人证明你大哥当晚自后墙爬上了二楼居室。”

  白静柔怔了一会儿,“四少,我能见见那目击证人吗?”

  皇甫沫华拿手指敲墙壁,“你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墙里的暗道的?”

  白静柔大眼珠子自左边滑到右边,低头说:“我,我刚才都说了啊!我看到下面的鼓风机……也看了一些书……推测出来的。”

  皇甫沫华冷笑了一声。

  小轲和周绅面面相觑,周绅就使眼色,“怎么回事?”

  白静柔垂头,双手绞着,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再抬头,扫了皇甫沫华一眼,轻声说:“其实我是听到墙壁里有只老鼠跑过,再联想到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鼓风机,想起上次去老家,看到过这样的通风管道,这才联想起来的。”

  皇甫沫华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别搞这些神神道道之事!”

  白静柔一怔,抬起头来,黑溜溜的大眼睛就成了一条缝,舰着脸说道:“那在别人面前可以吧?我还是觉得这么说上一说,更显得我神秘莫测!”

  那样子,嘴角挂上点口水,就像个偷吃了还不抹嘴却被人逮了个正着,只好嬉皮笑脸想混过去的大头孩董。

  小轲不忍直视,嘴角却无来由地牵出丝微笑来。

  皇甫沫华皱了皱眉。

  周绅看看两人,竖起大拇指夸奖道:“白小姐的耳朵可真灵,虽然是听出来的,但还是找到了凶器,帮了我们巡捕房大忙;再者,墙上的血手印,白小姐分析得也挺有道理的啊!”

  白静柔对他还没消气,冷淡作答:“好说。”

  周绅哪里知道自己早得罪人了,就觉这妹子对他跟别人不同,他又摸不清四少对这妹子的态度,只好使劲儿地想缓和气氛,“白小姐,这目击证人就是这幢楼的邻居,百货公司仓库的。那晚刚好店里来了些新货,那小二哥在店里清点,忙到了深夜,开窗透气,就看见了白荃英从后窗上爬了进去。”

  他吩咐巡警把目击证人带了上来,那是个年轻小伙子,哈着腰点头,看见了白静柔,怔了怔,叫了一声:“白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皆往白静柔那儿看去,却见她脸一下子垮了,几乎有点阴,“怎么是你?”

  小轲问:“你们认识?”

  白静柔像不愿意提起,勉强说:“他是恒庆百货的伙计小林,我以前经常在那儿买东西。”

  小轲和皇甫沫华对望一眼,那是孟家的公司,孟家二公子孟获良就是她那退婚了的未婚夫,难怪乍一见面,她脸都黑了。

  小轲同情心泛滥,同仇敌忾,顿时语气冰冷地道:“说!深更半夜,你偷窥人家家里干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想对赛月季小姐图谋不轨?”

  小林身子直往后缩,面现惊慌,“没,没有,绝对没有……”

  见此情形,周绅明白一切行动紧跟小轲是没错的,也上前附和,趁热打铁,阴阴地笑,“你也对那赛月季有想法?你是不是做假证,因妒成恨,这才诬告白荃英?”

  小林腿一软,跪倒在地。见几个男人对他完全不假辞色,膝行至白静柔面前,“白小姐,白小姐,不是这样的!看在我家少爷的份上,您替我说句话!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看到了,但如果知道是白少爷,我就不应该说!”

  说完,他抽了自己一巴掌。

  白静柔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不知所措,语气也略带点茫然,“你先起来再说。”

  小林被吓得不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白小姐,少爷对您那么好,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小轲气了,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退了婚还是为人家妹子好?上前就踢了他一脚,“叫你起来就起来,号什么号!快把事情说清楚!”

  小林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抹着眼泪说:“我确实偷偷喜欢赛月季,那也是藏在心底的。她出入的时候,咱们店里的伙计,哪一位不偷偷地瞄上两眼?但我心里明白得很,她哪看得上咱们?”

  周绅打断他的话,“别扯些有的没的,说重点!”

  小林忙点头,“就是那天晚上,我一直清点货物到了半夜,偶尔往窗外看去,就看见有个人攀后窗进了小楼里,人虽然没看清,但那身衣服我认出来了,就是在我们百货成衣柜买的,一共才两套。这不,我全告诉这位周大爷了,周大爷一查,就查到了白少爷身上。白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要知道是白少爷,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如果少爷知道了,一定活剐了我不可!”

  白静柔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神情奇怪,倒是没说什么。

  小轲就怒斥:“这和你家少爷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可能,他还真想替白静柔出口气,把那位孟获良也拖下水,让他也成为杀人嫌疑犯,恶心他几天!

  居然退了这妹子的婚!

  小轲觉得像退了自己妹子的婚一样让人不可容忍!

  小林哪里知道小轲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继续抹眼泪,“我家少爷要是知道我这么做害了白家,一定把我赶到乡下去的,呜呜呜……”

  小轲一腔热血正盛,不禁盘算了起来,要怎么引着他把话引到孟获良身上,只要略有牵涉,就可以把孟获良弄到巡捕房来吃两天牢饭,也算为白静柔出了口气。

  “你家少爷那晚来过这里?”小轲试探着问。

  小林茫然摇头,“没,没有啊。这只是个仓库,我家少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小轲倒有点无计可施了。

  他正绞尽脑汁想法子,就听皇甫沫华问:“你家少爷和白荃英熟吗?”

  小林点头,“熟,熟得很!以前经常来往,一起吃饭打牌的。后来嘛,白小姐不高兴,这才没了来往。”

  当然不会来往了,自己妹子被人退了婚!见白静柔垂头站着,小脸皱成一团,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柔弱无助得很,小轲更加同情。

  被皇甫沫华一提醒,小轲豁然开朗,“正因为如此,你是否受了令少爷的指使,这才诬告白荃英?”

  小林愕然抬头,双手直摇,“没,没有的事!哪会有这样的事?”

  他的求饶,当然没有人理了。

  周绅感激地向小轲道谢,“轲探长,你真是目光如炬,此案的确疑点甚多!看来除了白荃英之外,这孟获良也很值得查上一查!”

  小轲说:“剩下来的事,就交给周探长了。”

  周绅兴致勃勃地和几位巡警一起,押了小林出去,顺便请孟获良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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