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般在古装武侠类型电视剧里(经脉)和(筋脉)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很久以前的脑洞,鸽到现在才写出来。结局的时候白大侠跳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本来想写的就是关于谎言的故事,这也是篇名的由来。全文2w左右,一发完。以下避雷预警:

  • 本篇大前提是王画不是简不知,只是简不知制造的杀人傀儡。

  • 因为我看剧的时候很喜欢叶笑笑,所以把本来打算写成单篇的叶笑笑死因也放进来了。

  • 人物或有OOC,欢迎友好交流,但请尊重下冷圈劳动力,先在心里默念哈姆雷特和林黛玉的名字哈。

  • 这之后可能不再更新情节向,再写就是CP小甜文,但本鸽子精也不知道下篇是什么时候。(手动狗头)

  一片浓雾笼罩竹林中。简不知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也辨不清方向,只好奋力地奔跑。

  竹叶从树上簌簌落下,化成极薄极锋利的刀片,飞快从他脸上、胳膊上、腰腿上划过,留下道道鲜红的痕迹。伤痕里的鲜血滴落到土里,一张张带着鬼面具的脸从地底破土而出,张嘴咬住了简不知的衣襟。

  简不知猛地向后挥手,打掉了一张鬼面具,露出白大侠死气沉沉的面容。其余的鬼面具也纷纷崩裂开,藏在背后的都是简不知熟识的人——

  叶笑笑、黑雾娘娘、司马当、宫雀、赵我还、明月,还有他的心上人展姑娘。

  一声惊叫打断了展十七正在宽衣的动作。简不知近来常做噩梦,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从辽北回神机谷半年多以来,这是他第十一次惊醒了。简不知没有透露梦境究竟如何恐怖,她亦没有逼问,只是传书给宫雀要了安神的方子,每隔一段时日要去给他简单行一遍针。当时的方子里附了一张穴位图,宫雀言之凿凿道扎不伤性命,可展十七不放心。偌大的神机谷里,只她和简不知两个人,展十七只好盯着能跑能动的活物练准头。方回谷时圈养起来的那群鸡鸭,乃至于往来传递消息的信鸽都让展十七扎了个遍。确有时运不济成了针下亡魂的,就成了二人盘中餐,简不知一如既往地为展十七烤鸡的手艺叫绝。

  此时,展十七披上外衣,执一盏烛火,敲了敲隔壁厢房的门:“是我。”

  门里人很快应道,声音有些干涩:“进来吧。”

  展十七进去后,发现简不知基本已经穿戴整齐,不禁讶然:“这是做什么?”

  简不知拿过外衣,给展十七也披上,一手拿着黑剑,另一手牵着展十七到了院中。

  月凉如水,清辉满地,只留掌心这一片温热。简不知搂住展十七,掌心的温度蔓延到腰间。几次纵跃之间,两人已经踩上了屋顶。

  简不知将黑剑横在身前,掷出了一段剑身让展十七看:“展姑娘,你知道我武功已经恢复了吧?”

  展十七点点头,想起来回神机谷的途中遇到劫匪,简不知虽未出手但躲闪麻利,分明是有功夫在身的样子。其实她也能猜到,简不知不肯言明、甚至于不对自己解释梦境,是因为担心再起波澜。

  “我为展姑娘舞次剑吧,未能坦诚相待,就当赔罪。”

  简不知点头道:“嗯。如此,我所有的动作都尽收于展姑娘眼底了。”

  说罢跃下庭中,一招一式疏阔又悦目。

  展十七望着简不知,突然福至心灵,朱唇轻启,清歌一曲以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多年行走江湖,展十七也曾在乐坊逗留过一些时日。彼时听姑娘们唱些欢情薄爱、痴男怨女的曲子,说些人月柳梢头的良辰绮事,只觉得吵闹无趣,此时一段旧调子却在脑海中升起来,情不自禁想要分享。

  简不知动作一顿,抬头望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展十七回以微笑,飞身至庭中,搭上简不知的手。

  简不知将黑剑向右后方刺出,借势后退,展十七沉稳向前,步伐也逐渐融入进来。

  邀明月的不是杯中酒,而是手中剑。人影成双,最后一招收势时,剑指九天朗月,剑气和月辉完美相融。

  “展姑娘,就这月亮而言,你是想要看它此时朦朦胧胧的美,还是想要撇开遮蔽的云雾,一观真容?”

  展十七将目光从月亮移到简不知脸上:“我不在乎月亮。”

  这后半夜,简不知睡得安稳了些。第二日一早,两人从神机谷出发,去往黑雾岭。

  简不知对展十七言明要去完成未竟之事——查明叶笑笑之死。这其中有诸多细节需要和黑雾娘娘确认。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坦言乱刀神医似乎和神机谷有某种脱不开的联系。

  两人赶了四五日路程,于某个清晨到达黑雾岭山脚下的镇子,进了悦来客栈歇脚。

  客栈的桌椅上落了一层薄灰,一看便知是鲜有客来,疏于打扫。不过此时,大堂中并非只有简不知和展十七两位新客。其中一位似乎是个经常远游的修道之人,衣服上染了不少风尘的痕迹,身边放着两个小包裹,自坐在一边饮茶。

  小二殷勤地擦完桌凳,又端上茶水,凑过来问贵人到此有何要事,可是要上黑雾岭,需不需避虫丹之类的。

  展十七扔了十两银子才将人打发走。

  从客栈出门,简不知瞧见不远处有个卖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的铺子,便拉着展十七过去挑选,最终选定了四件,当下便将一个成色还不错的玉簪子别到展十七一头如瀑青丝上,余下的三件则打算作为礼物送与黑雾娘娘。他后来听赵我还说起当初求黑雾娘娘救命时,便是首先投其所好,博得了黑雾娘娘一时欢心。

  如今既要掀开别人的旧伤疤,便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简不知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叶笑笑。

  这位神医的一生,是他见到黑雾娘娘后,从对方的回忆中拼凑出来的,每每想到,总是先觉得凄凉,再觉得暖意萦绕、经久不散。

  闵山脚下的叶家村世世代代以屠宰牛羊猪狗等可供人食的动物为生,人称屠户村。村中屠户各个刀法精湛,转瞬之间卸好一头肥猪,肥是肥,瘦是瘦,或者肥瘦相间,对于村中干了几十年这种营生的男男女女们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叶家村每一年都要举办一场大赛,从速度、品相等各方面选出一位佼佼者,封为神屠,可话村中大小事务。

  当然村中人也不至于只做屠宰这一桩营生。村中大多前店后宅,店中又分出一大半区域用作厅堂和厨房,供食客尝鲜。现杀现做也是叶家村的一道风景。

  不过说到底,无论是村里人和食客都相信,这肉入口滋味如何,从最开始那一刀下去便是定了的。因而,除了饱口腹之欲,叶家村村民,但凡成了年,几乎人人都想争抢神屠的名号。

  可总有人例外。叶笑笑就是这个村里的异类。十二岁时,叶笑笑家来了个钱袋被偷了的食客,最终付不了账,只能拿一本据说是绝世的医书抵债。叶笑笑父亲对白纸黑字写的救人之道根本看不上眼,可那书在叶笑笑心里扎了根。家里院中血腥气极重,叶笑笑夜里睡觉便抱着医书,想象着书里的各色药草香入睡,盼望着有一天能有一把书中那样轻薄的刀。

  如此日复一日,整整一年时间,叶笑笑没事就往村里唯一的大夫家里跑,求老头子教自己医术。老头子不但不教,最后还借着不堪其扰的名头将这桩事抖落到了叶笑笑父亲跟前。

  父亲指着叶笑笑的鼻子骂他不争气:“我本指着你好好练练刀法,继承神屠的名号,你看你,没事学什么医术?民以食为天,大夫也要吃饭!再说了,大夫治病,谁没事愿意得病,谁一直待见大夫,还不是到出了问题才像尊佛一样供着!我们不一样,你学会了这门手艺才能长长久久。”

  罚跪在地的叶笑笑非常倔强:“我不。”

  叶笑笑父亲从袖子中掏出一柄短刀,扔在他面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替家里锻屠刀的机会偷偷做了这个!来,你给我解释解释,那些畜生的尸体身上乱七八糟的刀痕是怎么回事?练手么?真是可笑!人和畜生能一样么?”

  叶笑笑的眼泪哗哗低落到地上,融入青砖缝隙里陈旧的血迹中。泪水的湿润让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更加鲜活了一些,叶笑笑无故泛起一阵恶心,憋着一口气顶撞了回去:“谁说人不会和畜生一样?”

  叶笑笑父亲怒极,将刀拍在木桌上,笑了起来:“好,那有本事你用这把刀赢了神屠比赛,我便送你去学医!”

  那一年的神屠比赛,后来成了叶家村的传说。十四岁的少年,站在擂台上,面无表情,拿着一柄短刀,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里将一头猪拆的干干净净,让旁边拿着厚重屠刀的其他参赛者黯然失色。可第二天以后,村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天才少年。

  当天,叶笑笑在神屠受封礼之后才回了家,本想重提学医之事,未曾开口,听到父亲的房里传来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傻小子,还真以为我能送他出去,也不想想,神屠是多大的荣耀。夫人在天之灵,可保佑这个傻小子早日开窍。”

  叶笑笑没有开窍,在叛逆和绝望的驱使下,深夜推开了家里的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夜的月亮很圆,像一颗冷静的宝石独自在黑暗中等着有心人来发掘。月光洒在叶笑笑的衣衫上,洒在小小村落上方,勾出了别无二致的朦胧轮廓。夜风凉凉地吹了起来,叶笑笑抬脚一步一步将自己从黑沉沉不见半点灯火的晦暗中摘了出来。

  叶笑笑担心让人追上,一直挑着小路走了五天。包里的碎银子倒还有点,医书也还在,只是干粮全吃完了。第四天他就开始摘沿途的野果子充饥,第五天傍晚终于看到了远处山上升起了一点炊烟,便往山里走去,想找人家借宿一晚。

  没曾想从边缘看着挺好攀的一座山,路极不好走。叶笑笑转了半天,迷了路不说,还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勉强又支撑了一段时间,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已是身在一处茅庐中。是何处他不知,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离家出走之后,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所以原以为不管飘零到哪儿,大约都是一样的。

  “哎哟,小屁孩醒了啊!”有人推门进来,一阵药香亦步亦趋。来人灰布麻衣,身材高瘦,叫下踏着一双草鞋,要是再扛个锄头绝对更像山中老农。一张脸倒是慈祥,长长的白眉毛垂到了眼角,和一头银发互为映衬,眼眸微闭,遮去了或许本该有的锋芒。

  “你是谁?”叶笑笑撑起身,脊背紧紧顶着床沿。

  “那你是谁?”来人在床边坐下,把药碗在叶笑笑面前一晃。

  “叶笑笑。”反正也没人知道叶笑笑是谁。

  “费好大劲熬的药,喝了。”碗离得越来越近,已经怼到叶笑笑嘴边,就差强灌了。

  叶笑笑扭头。下一秒感觉有清苦的汤药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身体莫名轻松了一些。果然,还是没逃过强灌这一劫。

  老头把药碗一搁,眼睛完全睁开,叶笑笑突然撞进了一双沉静肃穆的瞳孔中,心里一凛。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叶笑笑刚才没说谎,但这次确实抑制不住地说了更多,包括跟父亲决裂等等一切缘由。

  老头一乐:“哟,看来我这知无不言散还有点效果。”

  叶笑笑没控制住自己:“卑鄙!”

  “什么卑鄙?我不过是在药里加了点这个而已。不给你吃这药,你又中了我的机关,还被毒蛇咬了,那条胳膊就废了。”

  “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你是大夫?倒像一天到晚研究毒药的坏老头。”叶笑笑说完赶忙捂嘴。

  “没良心。是药三分毒呢,药毒毒药不分家你知不知道?就这还想学医,哎哟,真是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不剩了。”

  药物的作用下,叶笑笑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就想学医怎么了?那本医书我都看完了。”

  “你看完一本医书就行了?你可知给你书那人,靠的也不只是一本书而已。”

  “外科怪手嘛,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他这人呢,没别的爱好,就一样,喜欢吃吃喝喝,跟小孩子抢糖葫芦这种事偶尔也能干得出来。”

  叶笑笑抬眼看着老头问:“那你呢?”

  “我研究药阿,各种各样的药。比如说你名字中这个笑字,也可以做成药。看见没,那边墙上第三排左边第五个瓶子便是忘忧散。”

  叶笑笑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边的木架上的确摆满了瓶瓶罐罐。

  “你能教我吗?”叶笑笑试探着问。

  “教你什么?医术?那不行,不过我能教你武功。”

  “我学武功干什么?”

  “江湖深浅你都不懂,不保命你拿什么救人?”

  “不过你要是学好了武功,我便带你去拜师。他可厉害着呢,也擅用刀,我看你和刀有缘,跟着他比较合适。”

  “你先练好基本功再说。”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你爹骗你,是要你继承家业,我骗你图什么?我既然问出了真话,看你并无威胁才留你,不然与你费这些口舌?”

  叶笑笑一想,觉得有些道理。

  “你把这个再吃了,这山中颇有些毒虫,这个百退丹可保你平安,十步之内,毒虫绝对近不了身。”

  人生际遇之兜兜转转,往往让人始料不及。叶笑笑没想到离家出走后,能遇到这样一位别具风格的药师。他主动教自己习武,因不授医术,也不让自己叫师父,说自己姓顾,叫老顾或者顾老头就行。每日里顾老头变着法教叶笑笑身法和招数,叶笑笑“顾老头,顾老头”地叫了有快两年,终于小有所成,两人方才出山去寻那传说中用刀极为厉害的人。

  去的地方,在叶笑笑意料之外,是个义庄。

  “如果说医术,那个义庄里的人才算得上是叶笑笑真正的师傅。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避阎罗的名号?”黑雾娘娘没有看着简不知和展十七,将目光投得很远,像是要穿过迷蒙的雾气直接抵达遥远的过往。

  没待二人摇头,黑雾娘娘便自嘲般说道:“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此人。避阎罗原是那一代中极具天赋、名声极盛的游医,种种医术,妇产、缝合、麻醉等,几乎无所不通,悬壶济世。有一年,飞泉山庄少庄主的夫人有喜后,寻了他去把脉,当时他便断言孩子留不住,强留到生产或许会折去两条性命,建议尽早引产。庄主不依,一番好说将避阎罗留在山庄,数月尽心尽力,奈何天命难违,生产之日少庄主的夫人和孩子均没能挺过来。庄主似是走火入魔,四处散布避阎罗心术不正、故意加害的谣言,失了名声又不会武功的避阎罗让人囚在了飞泉山庄好些日子,后趁看守不注意才拼死逃了出来,一路追杀不断,险些丧命之际,遇到了顾药师。顾药师救了他的命,没能救得了他的名声和心病。飞泉山庄放言,江湖上有活人的地方绝对没有避阎罗容身之处。后来飞泉山庄没落了,避阎罗也没有出过义庄一步,再没有出手救过人,也不再提起往事。”

  展十七沉吟道:“顾药师让叶笑笑前辈拜避阎罗为师,也是用心良苦了。”

  黑雾娘娘的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

  叶笑笑生前还说过,他初去拜师时,避阎罗根本不收,他便蹲在义庄门口,夜里半梦半醒间,听见顾药师和避阎罗争执,避阎罗坦白自己多年郁结在心,恐命不久矣,收了徒弟也教不出什么成果来。第二日一早,叶笑笑冲进门里,朝避阎罗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前辈不必担心,能学多少是我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会连同您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如此,叶笑笑才终究打动了避阎罗,每日里对着尸体横切竖割,毫无保留地将人体四处的骨骼脏器琢磨了个一清二楚。

  黑雾娘娘觉得难得可贵的是,叶笑笑在经历至亲的质疑,且得知师父的惨痛过往之后,仍能保持着一颗几乎称得上是纯粹的赤子之心,对待求医的人足够细心照顾,对待如自己一样略显异类的陌生人又足够温和包容。叶笑笑在黑雾岭停留的那段时日,他曾经问过缘由。那时,叶笑笑饮尽杯中酒,指着不远处爬来爬去又不敢近身的蛊虫说:“你看,我其实足够幸运了。离家出走没有死在半路上,喝了口药便这百虫不侵,遇到顾药师非要教我武功,不至于轻易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又学了如何用刀,圆了梦。来此处之前,本以为并不会顺利,没想到能结识你这样一位谈得来的好友。”那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用“朋友”这样的称呼,还冠之以“好”字。

  多年来在心底深处落了灰的言语和画面汇聚成磅礴的洪流,冲刷开落了锁的记忆之门,带着伤带着痛,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幸福,将如今的黑雾娘娘裹挟其中,叫人不忍打扰。

  展十七和简不知沉默了好一会儿,等黑雾娘娘缓过神来,才继续问道:“这么说,当年叶笑笑上黑雾岭,是有求于您?”

  黑雾娘娘点头确认,称叶笑笑当时的病人需用刀切开病灶,但同时又身中蛊毒,要先引出毒蛊,才能动手治本。蛊毒一向被江湖正统人士视为邪门歪道,鲜有人知之甚深,黑雾娘娘名声在外,所以叶笑笑才不得以亲自背着人上山,打算劝黑雾娘娘出手相助。

  “那个病患是……?如今可还能寻来?”简不知刨根问底。

  黑雾摇摇头:“了无音讯。他当年伤刚刚好,便趁我们不注意,自行离开了。”

  “连句谢谢也不留吗?”展十七深感别扭。

  黑雾娘娘正待说话,几人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简不知闻言转过脸。

  千面人顶着故事主人公“叶笑笑”的容貌踏进了院门。

  “是当年叶神医行医途中偶然救下我。我们此前根本没有交集,所以我……”

  在座三人都看得出来,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愧疚自己对于叶笑笑的敬重与信任来的太迟,有些难以面对当时持怀疑态度的自己。

  黑雾娘娘转了话题:“所以你当时不告而别之后,其实并没有走远。难怪你知道叶笑笑说过那些话。”

  千面人流连黑雾岭,见叶笑笑毫无保留地和黑雾讲自己所学,旁观两人交情渐深。那段日子,让他真正为这位神医折服,以至于后来得知叶笑笑死讯时,他大醉了七日,下定决心放弃当前的身份,捡起了医术,锻了大大小小的一套刀具,继续行走江湖。

  简不知理了理脉络,又从中牵出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线索:“飞泉山庄极盛之时,江湖中人有所忌惮不敢议论也就罢了,没落之后为何从来没有被翻旧账?录院……”

  简不知忽的站起身来,往屋中奔去,丢下一句话:“借笔墨一用。”

  展十七望着简不知的背影,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住脸颊:“你怎么来的这么巧?”

  黑雾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大有“既不是问我,我便不替你答”的劲儿。

  千面人瞧了瞧,见此情景,不禁失笑道,“我近日一直在此处啊,方才只是去山中采些草药。”

  简不知转眼又折回来,一只信鸽从他掌中飞起,穿过朦胧的雾气,去往山外的广阔天地。

  千面人掩面轻咳一声,又摸了摸鼻子:“你们,说到了叶神医是如何身故的吗?”

  目光重新聚焦到黑雾娘娘的身上。

  “他如何不在的,我没有办法想起来。”

  “有一种蛊叫做忘忧散,食之,若有心绪起伏过大,或大悲或大喜,全身经络剧痛,会有性命之忧。服蛊之人迫不得已不能想起一些人或事,渐渐也就真的忘了。”

  千面人惊慌失措:“什么?你……不,我替……我们一起替你你逼出来。”

  “不用了。”黑雾娘娘摆摆手,“忘忧散会在人体内自然老死,效力也会逐渐减弱。如今对我已经无甚威胁了。有一段时间,我连叶笑笑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都记不起来,后来才慢慢想起了一些片段。”

  “那最后的记忆呢?”

  “只有他说的一句话。”黑雾娘娘敛起了悲怆的神色,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低声道:“不要记得我怎么死的,忘忧散和……,会助你忘了的。”

  心里的直觉告诉简不知,叶笑笑之死是掀开什么秘密的契机,走到这一步,他自己固然是可以不顾一切,可终究无法铁石心肠到要撕开救命恩人的伤疤。

  “我听赵我还那个傻大个儿说,杜鹃湾他丢了明月送的香囊,你助他回忆起何时何地,最终寻了回来。不如,也试着将这法子用在我身上吧。”

  简不知一步步引导着黑雾娘娘回忆当年的细节,渐渐缩短时间范围,记忆的线头终于牵到了当天。

  黑雾娘娘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我回来收集蛊虫回来的时候,杀手刚走……”

  当年的黑雾发现叶笑笑重伤倒在门前,顾不得将蛊虫好好安置到陶罐中,便要去追黑衣人,与那些人搏命。叶笑笑拼着最后一口气耐心解释,说对方是畏惧他的蛊术、有所忌惮才故意避开,黑雾武功终究不如自己,若要硬拼,怕也会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黑雾侯不依,叶笑笑便又用“来日方长”哄他,劝他留着性命以后替自己报仇。可下一秒,叶笑笑便趁机将忘忧散种进了黑雾身体里。

  黑雾岭的雾气下,偏偏生着树叶最是红火灿烂的凤凰树。片片树叶如九天降下的星火,叶笑笑的眼底也映着一片红色,眼角的一滴泪水随着一片红叶落下:“方才说的报仇倒也不算都是诓你。不过,或许穷你一人之力也是徒劳。既服下忘忧散,都忘了吧。”

  叶笑笑不是死在别处,而是死在黑雾的门前,像是等一晚归人,只是略有些乏了,才倚在门板上小憩一样。黑雾娘娘的忘忧散第一次发作,便是睁眼醒来瞧见叶笑笑时。钻心的剧痛让他无暇他想,迅速将尸体埋去了后山。那块没来得及立碑的地方,等他再想起时,几乎要认不出了。没待简不知提,黑雾娘娘便说,第二日与他们一同去后山查看。

  是夜,黑雾凭栏独坐,山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千面人给他披上外衣,又安抚似地拍了拍肩膀。

  “是啊,真是奇怪。”千面人不发一语,心里却也如此想。

  第二日,几人从神医简陋的墓中发现了小小一块玉佩,落在一腔白骨和黄土中。黑雾娘娘断言自己自与叶笑笑相识从未见过此玉佩,非叶笑笑随身之物。

  简不知以深究细节为由暂时留下了玉佩,手指从玉佩上拂过时,心里有无限感慨和唏嘘。探事人的直觉告诉他,当年叶笑笑没有将它交给黑雾娘娘,隐瞒玉佩的存在,不过是在自己和黑雾之间做了个抉择,舍了虚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明知忘忧散时效,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要逼着他服下,可谓用尽了全力在赌。到辞世之时,叶笑笑所求,大约除了在意之人平安快乐,再无其他。

  简不知和展十七没有在黑雾岭久留,一路快马回程,不料途中还是让人拦下了。

  来人既不谋财,也不害命,为的是寻人探事。

  一路上,来请人的管家絮絮叨叨地说自家老爷离奇暴毙,少爷也不知所踪。简不知也问清楚了,老爷是本地颇有名望的大善人,没结过什么仇;少爷是独子,并无可以为了争夺家产铤而走险的兄弟姊妹。

  老爷的尸身停放在灵堂,守门的小厮十分乖觉,见简不知过来,身边又有管家相陪,早早地把门推开。

  令简不知意外的是,堂中还立着一人。活的。

  此人一袭青衫,手上一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端的是一派温雅的作风,转过身来,挂起一丝浅笑:“简公子,久仰。”

  晦暗的灵堂中,有人对你颇为熟悉,同你亲切地打招呼,饶是简不知见惯了波谲云诡的场面,还是觉得背后一阵寒凉:“我与这位公子,素未谋面,不知……”

  管家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哟,瞧我给忘了,这位也是我给请来的探事人,甄章甄公子。因甄公子所在距离此处稍近,故而到的早了些。”

  这位甄公子折扇一展,幽幽道:“简公子自是不知道我的。我曾在你前往东瀛时拜在简尽欢谷主门下,小学了一段时日。探事的造诣或许不如简公子深厚,还请多多指教。”

  “东瀛”二字如同晴天里的一个霹雳,在简不知心里瞬间撕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此人故意省去了神机谷的腥风血雨,简不知不知对方话中几分真假,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自去查看尸体了。

  不一会儿,展十七找到简不知,附耳说了些什么,两人便出了盛府,在城中逛了逛,最后去了西郊。西郊的一座山上有道观,简不知和展十七便是在此处停下了脚步。

  有一道声音又凉飕飕地从旁边飘过来:“哦,简公子也在这里。”折扇敲得简不知有些头疼。

  “看来这个地方不简单,甄兄如何寻来的?”

  “结合凶手样貌,给城中的乞丐发了些银子。乞丐们不敢靠近这里,杀人潜逃的凶手可是胆大地很,没什么不敢的。”甄章说完又是带着笑将目光从简不知身上掠过,“简兄呢?”

  “他身上的香火味。”根据伤口判断,盛家老爷是让人一剑刺死,除了身上的香火味之外,并无什么可以再推敲的地方。展十七暗中打探了盛家老爷平日惯常的行踪、盛家父子的关系等琐事,其中一条发现便是盛老爷广结善缘,常去各个寺庙和道观拜访。他二人来此之前在城中又问了各家香火铺子各种香品的去处,才寻到此处。

  甄章从凶手撕开了一条口子,简不知从受害者出发抽丝剥茧,倒也殊途同归。

  甄公子点头道:“这道观,简兄可有耳闻?”

  “恶人观”三个字在简不知眼前不断放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湖中名门正派常常谋求行事一致,不那么光明磊落的,自然也会抱团取暖。恶人观做的是什么生意,倒也不难推测。

  说话间,观主一脚踏出门来,灰色道袍上褶皱纵横,下摆拖在门槛上,斜斜觑了三位来客,抬起手正了正衣裳:“各位是想杀人、劫财、劫色,还是……”

  “如此,那便请进。”

  恶人观的后院有大约五六间厢房,全都房门紧闭。观主将三人领去尚且空着的房间,收了银子后,便转身离开,随他们自生自灭了。

  简不知在房中静坐一会后,听见展十七的敲门声,进屋后展十七只说此处很古怪,没有杀气,偏偏又总让人提心吊胆。后半夜两人几乎将观中各个角落摸了个遍,也没发现和盛家老爷有关的任何线索。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探。”

  展十七正待开口,话让人截了去。又是那位甄公子。他大摇大摆地往那边行去,丢下一句:“有劳这位姑娘了。”

  展十七听懂了他的意思,可仍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才迅速窜上观主的屋顶,状似不小心踢下了瓦片。

  直到观主追进林中,简不知和甄章才进入房间。屋中陈设颇为寒酸,很快,两人共同锁定了角落的衣橱。机关响动间,暗室的门缓缓打开。

  简不知和甄章同时看到了里面昏迷过去的年轻男人,对视一眼,又颇为默契地移开。

  “不管你那位红颜知己了?”

  “不劳您费心。”简不知感到自己对这位同行的耐心,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已经所剩无几。

  盛府的管家一见人,便跪在地上大哭,嘴里一会儿喊着“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一会儿又央求两位探事人救人。可惜他二人全无半点医术,只好差人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折腾到破晓,盛少爷才醒转过来,展十七也回来了。几乎整个盛府的人都围在盛少爷床前,由此得知了盛老爷身死背后的隐秘。

  据盛少爷说,恶人观观主看不惯盛老爷的作风,曾找到自己说要助他夺得家产,还能助他练就绝世武功,扬名天下。遭拒后,他便用下作手段让自己服下不知什么邪门的药物,甘愿为人驱使,直到那把剑插入盛老爷的胸口,盛少爷才找回一点自己的意识,奔逃回恶人观之后,便被关在暗室中。

  言罢,盛少爷连连撞向床柱,骂自己是个畜生,挣扎着要去自首。

  丫鬟和小厮议论纷纷,做鸟兽散。

  简不知和展十七双双皱着眉出了门。

  甄章在身后问道:“不知简兄如何看待这位少爷?”

  简不知回头,望进那双仍是笑意盈盈的眼,未能从中觉察出心境的起伏,心里忽然涌上难以言说的感觉。这个人,仿佛像是傀儡戏中让人用丝线牵着的傀儡,用这浮于表面的笑去牵引自己,让人不由自主地要去窥探下一次表演。

  “甄兄有何高见?”

  回答他的仍是沉默的笑容。

  事了后,两人出了城门,展十七停下马,回望着城门,眉头紧锁。

  简不知勒住缰绳,与她并肩而立:“展姑娘,怎么了?”

  “我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展十七望向简不知,“我靠的是直觉。你呢?难道不觉得吗?”

  展十七最终没有直白地抛出来这个疑问,只是调转马头,重新没入城中。

  伞尖抵上脖子时,甄章仍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姑娘这是做什么?寻我何事?”

  “你大约也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我如今可没有金盆洗手。”展十七手上暗自用力,冷铁瞬间划破皮肤,“交代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位公子还没到呢。”

  简不知急急追来,刚一下马,甄公子又挂上了不合时宜的笑。

  “你可知,盛老爷和那观主是一丘之貉,观主才是盛老爷亲生的儿子,如假包换的盛少爷。什么渡人的活菩萨,不过都是靠恶人观衬托罢了!你以为,盛老爷救济的那些人伤的伤,死的死,数目众多,是这人间本就太苦,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你猜恶人观之所以建起来,又是谁暗中授意、资助的呢?你猜那位被你我救出来的盛家少爷,不仅受过了挫皮削骨之痛,失了神智,才冒领来的好身份,又能维持到几时呢?”

  “探事人,真相,可笑,可怜你也身在局中!”

  甄章说的颠三倒四,简不知却听得一清二楚。惊急之下,竟吐出一口血来。展十七连忙扶住,拍着背帮他顺气。

  “快,去救盛少爷,假的那个。”

  可惜还是去晚了一步。

  漫天的火光吞没了盛府,火舌卷着烟尘窜上天空,灼热的空气铺面而来,所有一切陈腐又诡异的算计似乎都付之一炬了。

  展十七一个不防,甄章便已咬舌自尽,傀儡终于断了线,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

  视野中再度出现神机谷大门时,简不知已有隔世之感。明明外出不过短短数十日,竟觉得秋凉已入骨髓,整个人再不会暖和起来。

  正待踏入谷门,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来人一黑一白,正是黑雾娘娘和叶笑笑。未近身侧,黑雾侯便一跃而起,急朝简不知奔去。

  展十七仍下意识地将简不知护在身后,千面人也将黑雾娘娘拉开了一点,劝他慢些。

  “你当时看到玉佩的脸色不太对,此事是否另有隐情?”黑雾娘娘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接近过真相,几乎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简不知从展十七身后转出来,深深地鞠了一躬:“黑雾前辈,叶神医之死或与神机谷有关。我不好在查明之前向您解释,此举实属无奈,您不妨待在神机谷,与我一道探查。”

  黑雾娘娘心下有些不悦,但看在简不知诚恳的份上,仍是松了口:“好。那你先说说,如何与你神机谷有关。”

  玉佩静静躺在简不知伸出来的手中。

  “此物是我爹所有。”

  探事人往往拥有异于常人的直觉和判断力。当初简不知听黑雾娘娘说起叶笑笑的遗言时,便觉得他对自己的死因有所隐瞒,然时过境迁,当年的痕迹大多不可追查。他一开始所做的推测是,一代名医与神机谷主相交甚深,终引来杀身之祸,但是盛府的波折却让人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另外一种可能——动手的是神机谷的人,甚至可能是简尽欢本人。

  那场闹剧式的命案,拖慢了他查证的步伐,让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此时,简不知仍不知道为何玉佩会出现在叶笑笑的墓中。

  不过答案来的很快。

  “谁?”展十七突然转身,将伞掷向屋顶,眨眼间叫人挡了回来。

  来人将折扇从面前缓缓撤下来,露出一双眼睛来。与盛府时那双总是带着飘渺笑意的眼睛不同,他的眸中含着凛冽的敌意,如卷起的寒风,誓要将一切生机催折。等扇子撤到胸前,便露出一张脸来,这才让人瞧见他与甄章、与盛府公子都有些相似的容貌。

  “若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们。”

  “神机谷谷主简尽欢乃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帜操控人心,实则暗中培养势力、铲除异己。叶笑笑不过是偶然救过他,甚至都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便出于防患于未然的心将人除了去。”

  “当初他送我去东瀛学摄魂术,不远万里,为的就是替他去做那些肮脏不堪的事情。我试了好久,才有了你这么个稍微满意些的实验品。可惜啊,还是不中用。”

  “王画,我说的分毫不假,对不对?你们此时不信我是真正的简不知也无妨,那便去神机谷后山的暗室看看吧。我猜,你尚且不知道那里有间暗室吧。”

  “哦,对了,我已知会了大部分江湖门派,不出三日,他们必会再次云集于此。盛景重现,诚邀诸君共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湖中总不乏领袖人物,总有人想做着一统江湖的美梦,奈何成事者寥寥,偌大的天下到如今已经逐渐形成了各方势力鼎立的局面。

  飞泉山庄声望最盛之时,如同让散落天际的众星拱在其中的月亮,庄主自视甚高,其子早亡,故将传承衣钵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少庄主夫人肚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避阎罗断言胎儿保不住时,庄主失望至极,几次吐血,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天不遂人愿,庄主心愿最终落空,气急之下将罪责加到避阎罗身上,将其逼入绝境。此等封魔举动在庄内也曾引起轩然大波,有不忿者纷纷离开,自立门楣,飞泉山庄摇摇欲坠。庄主野心不死,欲扶持新人为自己所用,选中了简尽欢。

  阴阳两极,相辅相成。若要树立形象,必得有心怀不轨的人为祸四方,才能有名门正派登场的机会。

  简尽欢一边以江湖愿景笼络白大侠一干人等,暗中将独子送往东瀛学习摄魂术操控人心,为的就是造出傀儡来为自己所用。八年多前,那场血洗了大半个武林的神机谷血战,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密的算计。

  简尽欢本打算首先借快剑王画之手,斩杀飞泉山庄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众眼线,从此不受辖制,再于局势看似不可控之际,出手力挽狂澜,此后只需在江湖群英会上稍加运作,便可顺利被尊为整个江湖的首领。脱离飞泉山庄掌控的目的自然是达到了,可简尽欢没想到的是,王画在关键时刻失控,连自己的性命也夺了去。

  暗室里,尘封多年的手札再次被翻开,得见内容的人背后都抑制不住得冷汗涔涔。最终,手札从王画手上脱落,掉在地上,细密的灰尘扑腾而起。

  这些手札,真正的简不知也只见过一次,便是在他出发去东瀛之前。东瀛远隔万里,简不知一开始是不情愿的。于是,简尽欢将他领进这间暗室,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苦心布局。这些手札大多是简不知和飞泉山庄庄主来往的密函,是简不知亲手所写;还有一些抄写的名单,乃是简不知娘亲所写。简不知对自己的娘亲没有刻骨铭心的印象,以为她当真是病逝的。那天,简尽欢告诉他,要慢慢斩断和飞泉山庄的联系,所以留不得她了。那一刻简不知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去东瀛,别无选择。

  东瀛的日子,是简不知最不愿意回忆的。随行的书童不久后就病死,摄魂术晦涩诡异,他所收来自中原的信件,皆是询问摄魂术进展。他其实知道王画这个还不算完美的作品并非万无一失,只是若事成,简尽欢会不会看向他的眼中不再只有对工具的利用,会多那么一点他从来求而不得的温情呢;若事败,至亲的阴谋虽然败露,可他远在他乡,大约也能从此撇掉一身前尘,重新开始。

  可事情还是终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王画只是失去了记忆,简尽欢还是世人眼中清风朗月的大侠,八年多东瀛自欺欺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平息简不知心中的愤恨。

  记忆的碎片同样从王画脑海中闪过。暗无天日的水牢里,不知何处传来铃铛脆响,喉头持续不断地涌上血腥味,他手中拿着一柄薄铁剑,身体不受控制地要去突破剑阵,满身的伤痕有的尚且渗着新鲜的血液,有的已经结痂……

  魔头的制造者、真正的简不知,多年隐匿行踪,此刻要卷土重来,究竟只是为了夺回身份,还是想重新控制自己,继续未竟之局?真正的简不知回来了,他又该何去何从呢?这么多年,在慑魂散的影响下,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忘却了身份,只剩下“王画”这么一个名字——江湖人心中快剑杀人狂魔的名字。

  此时身边围着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他们曾经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如今站在这里看着一地狼藉的前尘往事。

  “简公子,简公子……”见简不知起身后,展十七忍不住抓住眼前人的肩膀,却见对方抬头望向自己的眼中满是防备,又向后瑟缩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

  如果没有眼前这群人,他其实不在意自己如何。事到如今,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即将到来的各门各派一个答复,又不忍再将他们拖下水。

  “简不知”将手札交出去,眼见着几个人的眉头越皱越深,缓缓道:“我与简不知之仇,不共戴天,不杀之,难消我心头之恨。待他死后,请各位把我交出去,就说已查明我是王画,特擒之为江湖除害。”

  宫雀瞪大了眼睛,冲他吼道:“你说什么呢?……”她的裙角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污,袖口尚且潮着一块,乃是途中遇上了大雨的缘故。

  司马当按住宫雀的胳膊,摇了摇头,他将记事簿紧紧捏在手中,叹了口气:“简公子……”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劲,改口道:“你大可以直接把简不知交出去,对整个江湖言明来龙去脉,我相信但凡有良知之人,都会对你抱以同情,根本不用你对他动手。”他接到简不知黑雾岭传书后,多方打探得知曾记录飞泉山庄一事的史官皆殁于神机谷一战,特赶来此处。

  “简不知”扯了扯嘴角,暗室里微弱烛火的映照下,那稍纵即逝的笑意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保他们不会迁怒。”他闭了闭眼睛,眼前又浮现了白大侠坠崖的身影,身体也能感受到叶笑笑死前藏下的那枚玉佩的温度,“而且,这样的真相,不是什么好事。”

  黑雾娘娘声音带着点喑哑:“父债子偿,简尽欢既已死,叶笑笑的仇我便姑且算作已经报了。你也是个可怜人。”

  千面人走过来用力拍了拍简不知的肩膀,传来的力道叫人觉得踏实:“别太着急背黑锅。当初险些丧命,也都过去了。”

  若当初没有这两位,简不知早已经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几遭了。

  明月眼中收敛了不谙世事的单纯,多了些凛冽:“十杀门行事好歹也算表里如一,真是想不到,呵。”

  明月实际上是和赵我还一道来此的。赵我还和明月成亲后,一直远游在外,收到简不知散出去的消息后,昼夜不停来到神机谷。方才才到谷口时,正撞上挑衅的罪魁祸首,过了几招后,对方明显招架不住,赵我还独自追去了。

  让人略有些意外的事,赵我还真的提着衣领将简不知带了回来。

  简不知的嘴角尚有血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院中不久前刚打过照面的众人:“未曾想,赵我还你来的这么快,本想三天后利用众人拖住你……”

  明月对此嗤之以鼻:“你本可以等到三天后再现身,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神机谷将事实抖出来,不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可就说错了。我偏要来此又如何?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再看着你垂死挣扎、无可奈何,不是更有意思吗?”

  大笑声在黑剑没入胸膛的那一刹那终止。

  简不知吐出一口鲜血,嘴角的那一抹血迹扩散开去,连绵成一片艳丽的红:“杀了我,也无济于……”

  却说江湖英豪接了无名帖后,都尽数往神机谷赶来。

  来的人大多一头雾水,想要前往事发之地一探究竟。这一头雾水的人中,居心又不尽相同。有的人只想要探得第一手的秘辛,往后好时时与人说道,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有的人则暗自为简尽欢鸣不平,推测幕后黑手定也会到场,打算来谴责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也有人,盼着亲手推倒简尽欢这座高塔,好另外平地起高楼。一时间,时间仿佛真的退回了多年前,神机谷再度成了众矢之的。

  众人以为简不知会严阵以待,或真或假都摆出一副严肃面孔。没成想,在大门处迎客的是赵我还。

  说迎客,到底是礼貌了点。赵我还不过左手扛着一柄大刀,右手举着偌大一只酒坛猛灌,一只脚搁在门外,一只腿直接搁在门槛上。酒水淋到衣襟上也浑不在意,等喝得差不多了,便将坛子一扔。那坛子在青砖地面上磕磕碰碰,应声而碎,好几块碎片就那么囫囵滚到了台阶下站着的众人脚边。

  “哟,没注意你们这么多人来了,对不住阿。”赵我还嘴上很诚恳,身体仿佛是在闹别扭,直起身后改将刀立在身前,连个请人进去的姿势都没摆:“我兄弟病了,我这愁着呢。他是招呼不了你们了,我带你们进来吧。”

  在场的人没几个是赵我还的对手,又不好不问缘由群起而攻之,一时心里没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停在了原地。有个年轻人刚迈上一级台阶,距酒坛碎片就一步之遥,回来看了眼大军未动,又一步撤了回去。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一拱手:“在下恒阳神算子,敢问简少谷主为何突发疾病?我等此前并未听闻。若是一直这般,难免会让人觉得是个托辞。我与简尽欢谷主也算是有过交情,倒不愿意简贤侄让人误会是心虚了。”说完抚着胡须,眯眼望向神机谷大门。

  “老头,你说话可当心点。什么少谷主,明明是魔头王画,从他到简家一老一小,没一个好东西。我仙音教今日就要为江湖除害。”一个清亮的女声驳斥道。赵我还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见一片轻纱遮住了半张脸,说话的人及她附近的弟子,皆是从头到脚一片白捂得严严实实,远远看过去,容易叫人以为好大一团白云降落在此。

  不等赵我还说什么,一位壮汉已是按捺不住:“什么仙音教,不就是整天抚琴弄箫,博贵人一笑罢了,还好给自己贴金。简大侠也是你能比的?我虎煞掌弟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仙音教教主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做惯了走狗,主人都不在了,还这么能吠呢?说我们以色侍人,不知道是谁前年还藏了个嫩的能掐出水的小公子呢。”

  赵我还倚在门边,抱着刀,兀自眼看着两人门都没进就要动起手来。

  “于此争论无益。简公子既是病了,不知可否让在下一看?在下药王谷当家云上月。”

  “对对对,咱们总得听听简公子如何说。至于他是不是王画,当年隐情如何,总不能咱们凭臆断便定下了,到底要给一个分辨的机会。给咱们写无名帖的人也没现身,眼下我们在这里互相指责也只是让人看了笑话。”

  这回说话的人,赵我还看着有些眼熟了。明月曾与他分享过名部潜藏各派的名单和少数核心成员的画像,嘱咐他行走江湖时,若遇险情,可按照口令找他们暂避。这份心意赵我还至今还没机会用上,没想到倒是此时派上了用场。赵我还将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紫衣少妇对上后,不禁朝对方以微微点了点头。紫衣少妇动了动嘴唇,赵我还读出了三个字——少门主。

  要去瞧病人的药王谷当家云先生刚到房门前,和合上房门退出来的宫雀撞上了。

  “刚睡下,不宜见人。”宫雀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朝横梁上瞄了一眼,众人正不知所以,就见司马当翻下来,仿佛没看见乌泱泱一院子的来客:“去吃点东西?”

  宫雀点点头:“行针饿死了。”

  两人便朝后厨走去。

  “这……”云上月存了点仁心,犹豫道:“要不稍等片刻吧。”

  “就看一眼碍什么事。醒了看到我这弑神斧也能再吓晕过去哈哈哈哈哈。走开!”这人穿的衣服,恐怕是在场最少的,上身只披了块粗裁的布料,勉强遮住胸腹,两条纹满了虎豹的胳膊露在外面。

  “吓不吓人另说,反正是真的不养眼。”明月见赵我还回来后,也从偏厅出来,此时正站到了他身边,难得地放下了小姐身段,翻了个显而易见的白眼。

  持着板斧的人莽撞地去开门,不料门自己先开了,脂粉气扑面而来。

  那汉子不禁感叹:“好香。”

  黑雾娘娘一头黑发柔顺地垂着,捻着绣花帕子脚步轻盈地转身,笑吟吟地评价:“鼻子不错,脑子不行。”

  “在屋里我便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群妖魔鬼怪总是要来找茬,眼下算是见着了。真是荣幸阿,看来我黑雾侯还不算是那么出格的。”

  更沉得住气的,本就站在后面,也不觉得这些伤人之语是冲着自己,反倒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起了看戏的心态。

  “你……?与其阴阳怪气,不如与我一战!在下响天鞭传人何振,请赐教。”这人做书生打扮,看似温和,却也是个暴脾气。

  “管你响天鞭还是什么动地锤,使得人没了,我看你还怎么折腾。”黑雾娘娘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极乐蛊,触之便往极乐世界去。各位可愿一试,早登极乐?”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了,他们是这神机谷的不速之客,神机谷也不像上回那般,最后只剩简尽欢一人孤军奋战了。

  既没有人好生招待着,来人就只好三三两两自寻一块地方休息。

  正在此时,有一黑影从赵我还身后急速破窗而入。赵我还失了先机,刀锋刚好擦过对方衣角。黑雾娘娘亦是惊怒万分,转身推开门奔向屋中,顾不得再阻拦谁了。

  随后涌进来的人流填满了整个房间,只见黑影抽出床边的黑剑,直向下砍去。

  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在屋内响起。掀开被子的,不是万众瞩目的神机谷少谷主,而是一个青衣姑娘,持一把伞,正和凶徒过招。

  入口的大门已被堵得水泄不通,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

  “光看着么众位?任由这些人帮着神机谷欺瞒天下?”

  黑衣人的话似是提醒,又似是诱惑,开始有人端着武器,在他周围合拢。

  “你们都无耻!”宫雀去而复返,出手便是好几根银针,射向对方阵营。

  黑衣人得了喘息的机会,笑道:“无耻,要说无耻,怎么比得过简尽欢和王画呢。你们知不知道,他俩害死了多少人。”

  简尽欢欺世盗名、枉为人父的过往又一遍被揭开,比无名帖上写的更详细,却也让人更不敢相信。

  黑衣人自己摘了面具:“如今我的身份不属于我,将我视作棋子的爹在人们心中还是一派朗月清风的形象,叫我怎么能不恨?”

  面具是一张陌生的脸,年轻而沧桑,那双眼睛环顾着身边逐渐后退的追随者,毫不在意地笑了:“有这说话的机会就够了,本也不指望你们能坚定多久。”

  “即便你所说的为真,你也是当年惨案的帮凶!”

  “你又有何凭据?!”

  “凭据?后山暗室里的密函……”

  众人皆不知神机谷后山有暗室,这么一说,明显又有几个人动摇了。

  “看吧。”简不知挥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后山。

  陈年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重见了天日,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不好看。

  着黑衣的简不知道:“各位,如何?”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三三两两的目光投在展十七的身侧,狐疑的、愤怒的、夹杂着杀气的。展十七知道,时机到了。

  果然,身边人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伪造信件,如何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将这些信件放到这暗室中,但是为何不做得更彻底一些?这信件上的字迹,明显和探事手札不一致。你作何解释?”

  “这乃是谷主夫人,我娘亲手所写。”

  “你错了。谷主夫人不是我娘亲。”

  说完这句话后,展十七感到身边人不再那么紧绷了,像是棋手终于找到了落子的感觉,逐渐掌控了整个局面。

  “夫人早逝,并非人为,而是身体不好,相信众位也有所耳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夫人是不能生育的。我,是简尽欢谷主领养的弃婴。当年照看夫人的医生可以作证,原本给我接生、又见我让人遗弃的稳婆,也可以证实此事。”

  “你又如何他们不是你安排的棋子?”

  “你拿这话问我?那倒不如问问你自己,除了这些信函,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人证固然可以操控,但众人到底也得了让他们放手用尽一切手段去查的承诺。反观简不知所说,除了陈年旧信,再无凭据。就是这一点依据,还让身世之谜否定了。

  简不知沉着脸,没有多做解释。

  王画则在赌,赌自己的未来,赌他们如何选择——

  不管前尘如何,他们相信什么,这江湖今后就会是什么样子。

  简不知似是最终接受了大势已去的局面,放出了烟雾。还是赵我还无所顾忌,拽着王画冲进去,最终提着一具尸体扔到了众人面前。

  药王谷谷主蹲下来探了下鼻息,摇摇头。

  三日前,神机谷大厅。

  赵我还横刀在肩:“想我当初认识他时,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后来若不是他将刀法赠与我,可能我现在还一无所成呢。此前的那笔血债,并不是他主动犯下,如果此番众人不肯放过,我便救了他去,此后隐姓埋名,多行善事,就当还债吧。”

  明月坐在赵我还身边,看他一眼:“若真是走投无路,你们可暂去十杀门避一避。我会同各门派的眼线打个招呼的。”

  司马当负手而立:“史官前辈中有人死在他的剑下,可若不是有他,也解不开这真相,就两两相抵了吧。等此间事了,让司马当和王画重新认识下。”

  “不必如此。”院中立着的两人,其中一人是黑雾侯,正是他说的这句话。另一个的容貌则和简不知一模一样。

  剑下亡魂复生,满座皆惊。

  “相由心生,千人千面。各位不必惊慌。”低沉的男声缓缓漾开。

  黑雾娘娘一挥袖子,走进厅中坐下,向众人解释:“我打算助他瞒了这件事。”他指指千面人扮演的简不知,接着道:“届时,简不知仍会现于人前,将事情说出来,只不过怎么说留多少退路,还需再作商议。”

  说着又转向赵我还:“届时你擒住简不知,确保他再死在黑剑下。”

  千面人顶着简不知的脸连连摆手:“当然不是真的杀了我阿,就是寻个时机让众人以为看起来是这样,我寻个地方藏身,再搬出简不知的尸体瞒天过海。”

  宫雀从医者的角度提出质疑:“可是,简不知的尸体早就凉透了,温度和其他特征肯定会不一样的。除非——”她抬头震惊地看着黑雾娘娘。

  黑雾娘娘将右手伸出来,黑色纱衣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圈白色的布条。

  司马当察言观色,问宫雀怎么了。

  “除非用血蛊。”血蛊每日以活人之血喂养,再种入已死之人体内,可令死人仍存有一丝人气。若喂的血越多,则活人之气越盛,甚至触之温软,除去没有呼吸,皆与活人无异。以往有情深者若失心爱之人,则会便寻血蛊,企图让爱侣在身边多留些时日。只是此种方法因损耗活人气息,纵使用蛊之人心甘情愿,也不可能长久。

  “没事,反正也只有这两天,死不了。”

  “还有一事。”明月犹豫道:“他似乎一心求死,不想我们与此事有何瓜葛。”

  众人皆望向赵我还。

  “你们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其实只搬出展姑娘就够了。”

  后来,也的确是因为展十七,王画才答应和大家一起谋划,并且以奇诡的角度设好了暗箭,安排了从来没有的稳婆和医生当戏子,来唱这出戏的尾声。

  不过,一场大戏落幕以后,戏中人总会有些精疲力尽。

  其他门派的人走后,简不知一众顾不得收拾残局,尽数坐在神机谷议事大厅的廊前缓神。月上中天,洒下一片清凉的光辉,落在众人身上,周身的轮廓变得柔和,显得人也朦朦胧胧地不真实起来。

  展十七转到了厨房,拎了几坛酒,分给每人一坛后,率先揭开盖子灌下去。

  烈酒入喉,热血不凉。没有人说话,大约是因为局面转折之剧烈让人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了让尸体连日里保持着正常的体温,好以假乱真,没有黑雾娘娘绝不可能办到。他的脸色还青白一片,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值得的。其一,我得知了真相。况且,真正的简不知也死了。叶……他是那样温柔的人,一定不想整个江湖因为十年前的阴谋再起波澜。”

  千面人不动声色,仰着头喝酒。要说他也是这出戏中极累的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模仿简不知。

  王画看了看两人,先将自己的酒坛递到黑雾娘娘面前,和他的碰了一下:“谢谢您。”

  黑雾娘娘换了个姿势,侧过身来面对着简不知,往后一仰,靠在了千面人左肩上。他的脸上挂了点笑容:“呵,你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我才不帮你。”稍微顿了顿又说:“你可想好了,以后,你就是简不知了。”

  “嗯,我知道。”他垂着眸,很清楚自己从今往后都将顶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容貌和姓名,继续以神机谷少谷主的身份活下去。他对自己是王画时候的过去并不留恋,能做的,或许只是今后堂堂正正、不改本心,就当是为十年前自己犯下的杀孽赎罪。

  “叶前辈,”王画又叫了声,“也谢谢您。”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叫千面人前辈,或许是因为只有他继续扮演叶笑笑,自己才能找到一丝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又或者是因为潜意识里仍然觉得江湖需要一个乱刀神医。

  “简少谷主,不客气。”叶笑笑碰了碰简不知的酒坛,回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白大侠?”

  赵我还点点头:“记得啊,跳崖了不是?”

  “是啊,他早就知道我是王画了。”简不知想起白大侠最后坠崖时的眼神,苦涩地笑了笑。

  “什么?”赵我还一急,差点被酒噎住,咳嗽了两声,明月赶紧拍怕他的背。

  宫雀凝着眉:“那他跳崖不就是为了守住你是王画的秘密?”

  兜兜转转到今天,两代人竟都在做一样的事。此前神机谷精心布局,白大侠以死相瞒,他们如今又唱了一台戏。不过在座的恐怕都更愿意认为自己所行之事和白大侠更为相似。

  展十七站在简不知身后,将手放到他肩上:“所以你在回神机谷后,就给白大侠立下了供奉的排位和衣冠冢。”如此一来,展十七更能理解为何简不知会做噩梦。心里时时刻刻怕辜负别人期望的人,要想睡个好觉哪有那么容易。

  “哎,别丧气嘛,事情都解决了。以后的江湖又是新的江湖喽。”司马当的记事簿和毛笔从怀中各露出一角,神态和众人一对比,显得最为轻松。

  这回轮到宫雀着急了:“这话你也说的出来?你知不知道,瞒下这件事意味着你必须要说谎?!”说谎,做有违事实的记录,是史官的大忌。

  赵我还也回过神来:“对啊,这怎么办?”说罢,又下意识求助好兄弟:“有没有什么办法?”

  “简不知”摇摇头。

  明月开口道:“如实记录就好。”

  除了司马当以外,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司马当摆摆手:“我懂明月姑娘的意思,如实记录,也不是不公开,只是什么时候公开的问题。”

  “那不是要等到我们这一群人都……”等到他们都去世之后,再由下一代人决定要不要守护这个秘密。

  “其实啊,我从辽北的时候就明白了,史官求的是公正,但为人处世,但不可能完全逃过一个情字。”对宫雀心动,无法放任伙伴去赴死,也无法真正释怀多年前自己的前辈集体遭人算计。史官大多来去匆匆,和同僚一起的机会都不多,能有三两好友他司马当很知足了,自然也愿意为之牺牲。

  “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下我能放心把宫雀嫁给你了。”黑雾娘娘笑言。

  “哎,娘娘,你这话说的,问过我意见了没?”宫雀跳到黑雾娘娘旁边,撒娇似的轻轻推了他一下。黑雾娘娘的身体往外一斜,“叶笑笑”眼疾手快放下酒坛,伸出右手挡住了。

  黑雾娘娘顺着“叶笑笑”支撑的力道又靠了回去:“我说的不对吗?我看着你长这么大,还不了解你?”

  “我觉得娘娘说的有道理。”司马当喝完最后一口酒,觉得酣畅淋漓,张开双手,正好宫雀折回来一副要骂他起哄的样子,见状大方将宫雀揽入怀中。宫雀也不再避讳,伸手安抚似的拍拍司马当的背。

  赵我还见状,握紧了明月的手,颇有感慨:“想当初,我出山的时候,是想惩奸除恶来着,现在我觉得根本除不干净。”不仅无法以一己之力铲除天下奸佞,甚至他还娶了世人眼中十恶不赦之人的女儿。

  赵我还不觉得后悔,明月也不觉得后悔,把镯子凑到他眼前晃了晃:“你不出来,我怎么遇到你。”

  或许江湖本就是由善恶织成的巨大网络,每个人都是一根丝线,有的人志存高远,想要一路披荆斩棘,有的人蝇营狗苟从中牟利,而最不受控制的力量,叫做缘分。它推着每个人,不知道去往何方,也不知道江湖最终是个什么模样。



“失血过多,胸骨、四肢多处骨折骨裂,并伤及经脉,背部大面积灼伤,大量碎石借爆炸时产生的冲击力进入体内,期中三粒靠近心脏、四粒靠近肝肺、除了这几粒比较特殊的意外整个背部还有大量的碎石嵌入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取出”

“颈部、腕部、腿部多处动脉被炸伤导致的失血过多,有尝试过给他输血但却发现本该能够容纳所有血型的AB血型却是什么血都输不进去,不管什么血型的血浆都产生了溶血反应所以最后只能挂上了生理盐水跟葡萄糖来维持他体内的血液运作但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这其实就是个死人了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维持着他的最后一点生机,但这样一个也就比尸体多一口气的病人要我们怎么救啊?简直是为难人嘛…………还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几个所谓的专家悠闲的坐在会议室里喝着上好的咖啡豆现磨的咖啡,用叉子吃着从城市另一边买回的刚出炉的精致西点,嘴里时不时的说上一句来证明自己有参加这场会议。

病人的生命每一秒钟都在流逝,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去抢救的意思,在他们眼里那人似乎已经被打上了‘死’字的标签………………

‘嗡………嗡…………’桌上的手机疯狂的震动“喂?”旁边的人接通电话几秒钟之后将电话挂断“我们赶紧离开,上头要派人过来”

“靠!!!!蓝雨跟微草的人在搞什么啊?全都失踪了?”某个形迹可疑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带着帽子、口罩的人一脸沮丧的坐在了某个公安分局门前,这是他跟叶修那家伙得到的最后的一条路,刚下飞机就得知要找的人不在那里,带着满身的怨念他重新买票登机,下了飞机他就想要跟蓝雨或者是自己曾经效命的微草取得联系,但现实简直残酷得就像个刽子手,将他所有的希望全都扼杀在萌芽状态,他手机通讯录里的那些号码全都打不通!!!!

无奈只能再次跟叶不修那不靠谱的指挥官联系,最后付出老多代价之后方才得到蓝雨入驻的分局所在的区域,但等了半天愣是一个出入的人员木有…………

“恩………那啥请问你是等人还是找人,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一个听着跟舒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再好听也不可否认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形迹诡异的可疑份子一脸警惕的回头,一个看着很干净小年轻穿着合身的警服站在他身后。

“搞恩”隔着口罩声音含糊不说这发音问题也挺大………一开口这人自己都愣住了,最后无奈认命的把手机掏出来飞快地敲了几个字之后递了过去。

“找人啊………不知道是找谁?是局里的人么?”

“语………”听了自己的发音那人闭嘴,拿过手机继续敲。

“找喻队啊…………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没来局里了”

看着手机上的字蓝河毫不犹豫的………摇头“我联系不上喻队,但我可以找人帮你联系”

他知道喻文州这空降局长的身份不简单,所以在某些特殊时候他不会去主动联系喻文州,毕竟谁知道那时候喻文州方不方便啊!但好在喻文州他们每次有特殊任务的时候都会把李远或者徐景熙这么个熟知内情的人留在局里,有急事的时候由他们来判断是不是该找上他。

“跟我一起进去吧,有什么事你跟他们说”蓝河也怕误事,二话不说领着人去找留守的人。

经过护工简单清理了一下的张佳乐在挂完一瓶药水之后醒了,看着医院的白墙他知道他得救了,病房是豪华的单间,现在病房里没有医生没有护士没有陪护,啥都没有。

不知道是谁那么有钱啊………还是豪华的单间,不知道妖刀怎么样了?虽然会很严重但………应该还能救回来吧?

‘咔…’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张佳乐抬头,正对上开门进来的孙哲平,孙哲平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看人醒了便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醒啦?刚出锅的青菜粥”

“唔……”几天没喝水,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张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先喝点水”将保温桶放到旁边的床头柜,将床头摇高,从旁边的暖水瓶里倒可杯温水,插上吸管递过去。

匆匆喝了几口,方才感觉喉咙口腔感觉舒服点。

“人呢?”张佳乐目不转睛的盯着孙哲平。

“谁?”这没头没脑的说的谁啊?

“不知道啊…………”人送来,剩下的事归医院管,他怎么知道现在人是在做啥检查啊?那人看着就重伤,要做的检查铁定少不了。

“救………救他?”虽然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他很有钱但真要让他为了个陌生人而花费巨资张佳乐还是有些开不了口,但妖刀一定得救,大不了人醒了让他自己掏钱还了孙哲平就是了,他是一穷二白没啥钱但妖刀可是个土豪,一点也不比孙哲平差的那种。

“当然会救,我跟医院说了尽全力抢救,要不是那人估计你也危险了吧?那人是替你挡了灾对吧?”孙哲平将粥从保温桶里盛出来。

“………………………”在你眼里我就真那么倒霉?这次要不是小爷那家伙要被炸死了好吗!!!!!但………好吧,妖刀身上不少伤确实是因为自己受的倒也没错……………说实话虽然是背着个人往山下跑但其实爆炸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妖刀在他背上………也确实是变相的做了一次肉盾也没错……………不啊!咋这么一算妖刀反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啦?张佳乐在心底默默吐槽…………

“我想去看看他”不扭捏的就着孙哲平的手开始进食,几天水米未进,这滑软细烂的粥进肚子张佳乐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本来就没受啥伤,能看着的几个比较严重的伤口还只是擦伤,已经被护士擦洗干净之后上药贴了药棉,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有点烧,跟被他背着当了次人肉盾牌的妖刀来说他算是毫发无伤…………

“我去推个轮椅过来,顺便问问那人被安排在哪个病房,不过这时候在手术室的可能性比较大”孙哲平笑着将张佳乐一头还没干的半长的头发揉成鸡窝状。满是泥土的两人被从山上运下来的以后已经找了护工帮着做了梳洗,否则绝对搁哪里都是一堆泥。

“我又没残废…………”张佳乐反抗。

“你确定你能走路?”孙哲平敢赌现在张佳乐的俩条腿动一下都够他受。

“呃…………………”娘的不会成残废吧?张佳乐看着还掩在被子下的双腿的位置,想要动一下却怎么都美感觉………似乎……手…………?

“医生说了你的手脚只是现在暂时动不了,过几天就好了”似乎是从张佳乐那一脸的悲痛里看出了他的心声,孙哲平开口解释。

“那我也不要轮椅”张佳乐企图争取个拐杖…………

“那也成,我抱你过去,反正这几天你脚不能落地”孙哲平一脸的坦然。

“…………………………”想咬死他怎么办……………

“你去找轮椅过来”…………吃饱喝足醒过来没多久的张佳乐脑袋往后一靠一副爷累了,不想说了的………放弃治疗的样子…………

推着轮椅出了病房,孙哲平问到了跟张佳乐一起倒霉的人所在的病房,但………越走孙哲平觉得越不对劲,且不说自己安排两人进医院的时候给张佳乐跟那人安排的都是单间,而这里明显是四人间的地方,但就这时候还没进手术室都是个问题好吧……………要知道那人从山里挖出来的时候状态了不好,而这病房也不像是有啥逆天的医疗条件。

孙哲平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走错了还是护士说错了…………

推开那扇门,淡淡的血腥气不由分说的钻入鼻腔。

冰冷的病房里没有半个医护人员,雪白的被子盖在人身上,大半张脸上还糊着泥沙跟血液的混合物,身下的褥子被血染红,满是伤痕的手臂吊在床外,吊瓶中的液体早已流尽,胶管中满是回流的鲜红,人就那样毫无声息的躺着,满室孤寂……………

“孙…哲…平…………?”看着眼前的一幕张佳乐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们是谁啊,别挡路啊”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哲平推着轮椅往旁边挪了两步。

进门的是个护士,只见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病床上躺着的人,例行公事般的将针头拔出,拿着电瓶头都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苍白的手臂垂在床边,鲜红的液体从针孔涌出,滴落在地板上溅成一朵小小的血花。

“我……我去找人来”孙哲平将张佳乐推到床边,伸手将垂在窗边的手臂带回床上,用手压住针孔上的胶带,确定不会再流血之后将那手塞进被子里,冰冷的触感让孙哲平怀疑这是不是一具尸体…………用手探了探,确定呼吸脉搏虽然十分微弱但确实还有之后连忙出了病房。

他根本没想过这些医生竟然敢这样草菅人命。

看着这样虚弱的妖刀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面他占了不少原因…………要不是他妖刀怎么可能会伤到这种程度,他是间接造成了这种结果…………或许当时不是自己来,来得是一枪或者鬼刻他们结果会不一样吧?或许要不是自己自作聪明的打开那个发讯器引来孙哲平也许将我们救出来的回事秋哥的人,那样的话你会在第一时间接受最好的治疗,那样一来或许…………

“徐哥,有人来找喻局,说是有急事”蓝河领着人进办公室,就看到徐景熙正在电脑前嗒嗒嗒嗒的敲着,闻言抬头“谁啊?”

“是我”来人将外衣脱下挂在旁边,虽然长句子说着可能不是太顺溜,但几个词还是能清楚的吐出来,长期在国外中国话都快不会说了………将口罩拿下,来人带着浅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绿色的胸针“微草,防风”

“呃……………”徐景熙认真的看了两眼之后继续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字,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被晾旁边的人脸有些僵了………嘛情况?

喂喂喂喂喂微草的人出来一个,你家有人迷路跑蓝雨这边来了,出来认领,晚了老子一刀剁了他。

谁啊?微草的人这两天不是跟着你们喻队在跑就是留店里照顾队长,再说了都是成年人谁能走丢啊?还跑蓝雨那边去了。

徐景熙抬头看着一脸和煦的人头都不低了,噼里啪啦继续敲。

可是他有你们微草的徽章啊…………说叫防风,听着是你们微草的人

防风?好像听过……………

“他们说不认识你啊…………”徐景熙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面带浅笑的男子。

黑着脸走到徐景熙身后看着电脑屏幕前的聊天群某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叮铃铃,铃铃铃,叮铃铃叮铃…………”一串听着挺欢快的风铃声从旁边的手机里传来。

“喂?”徐景熙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那边信号要好点。

看了眼拿着手机说事的徐景熙来人毫不客气的征用了电脑,重新调出一个登陆界面,输入熟悉的两串数字,登陆。

点开一个很久没说话的聊天群爆着手速噼里啪啦就是一串字,二话不说就先把群里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骂骂上一顿,小兔崽子一个两个长大了就不认识人了?这还得了!

从单方面的谩骂到两遍互喷再到一边不断赔罪,全程不过几分钟,来人一脸得意的看着电脑屏幕等着那边接电话的人过来。

“好的,我马上带人过来”徐景熙挂了电话也不回电脑边了,抓过一旁的外套穿上就要出门…………

“喂………过来啊,我真是微草的人”

“没空管你,出事了,我得先去看看,有空就一起来,没空………既然你真是微草的人你联系他们来接你过去就是了”

…………他不敢“我跟你一起”揣着手一路小跑跟着徐景熙出了办公室,来到停车场。

“不怕我灭口?蓝雨跟微草历来不和”徐景熙一一脚油门踩下警车飚了出去…………

“什………什么意思?”蓝雨微草应该都是‘隐’的人,是一伙的才对啊

“一看就不是微草人”徐景熙不再理会坐在后坐的人。

警车开着鸣笛一路呼啸,十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家当地名气挺大的私人医院。

安静的走廊上没有几个人,在一间病房前却是站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医生,这让徐景熙十分怀疑他们究竟是医生还是打手。

“说吧,怎么样才能让我换医院或者给予病人应有的治疗”这是刚刚打电话给他的声音。

“我们不可能让一个重伤患者就这样离开医院,再者他这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进行手术”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就让病人拖着死在这里?”

“等病人身体情况有所好转我们会立刻安排手术”

“有所好转?靠什么?就靠那瓶葡萄糖?还是就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病房”另一个听着还很虚弱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吼回去,声音有些压抑,显然声音的主人状态也不是太好。

“进了这医院你们老老实实的按医院吩咐交费就是了,剩下的不是你们该管的,总之我们绝对不会同意让这人从医院离开的,我们已经组织了院内众多权威专家在开会,要是现在离开了我们怎么跟那些专家交待?”

“既然如此从我给他办理如愿手续到现在也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不去去问问那些专家讨论出了什么结论如何?”

看着拦在门边的几个人,听着里面的争执徐景熙深吸走上去去,说出自己的来意,遭到拒绝之后徐景熙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比起一家不知底细的私家医院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人。

“我靠,这么暴力?这叫暴力执法吧?”跟着徐景熙一起来的某人一直充当着空气,在看到徐景熙上手的瞬间也懒得多话,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淬了强效麻醉剂的针出来,夹在指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那些人身上拍了几下,麻醉剂发作很快,没过几秒那些人就全都瘫在了地上,身上出了眼珠子啥都动不了。

“什么人在这里喧哗!”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让准备直接踹门的徐景熙停下了动作,十分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证件“xxx分局徐景熙,接到电话说是你们这里蓄意谋害病人性命,特来查看,他们阻拦执法人员我也是自卫”

“孙哲平?”收好银针的某人抬头在病房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老方?”没想到会见到熟人的孙哲平明显一愣“哎哟来的正好,来帮给看看,别让这人出事啊”见来人是熟人,孙哲平二话不多说直接将人拉了进去………

“你是刚刚跟我通话的人是吧?灵魂语者?”孙哲平看旁边还晾着一个也直接将人拽进了病房。

“嗯”徐景熙观察着跟他一起来的那人,熟练的给病床上的人做着检查,没有仪器的辅助全都用双手在进行“他是…………?”

“老方……啊全名叫方士谦,你应该听过,是很权威的,哦对了,他是微草的人,可能你没听过,以前他还在的时候有两个代号,最后冬虫夏草传承了下去,另一个代号被他申请了保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申请退出了那里,出国了,这怎么回来了?”一句话再给徐景熙介绍人的同时也在句末询问来人。

“接到叶队的消息说有事所以就回来了”方士谦站在病床另一边,左手在床上躺着的人的胸前细细的按过肋骨三根骨折,有一根断口近心肺,很危险,左手臂骨脱臼,还有就是失血过多”收手之后将被子重盖回病人身上,“更详细的情况得通过片子来看,我建议尽快手术”

“他身体太虚弱根本不能进行手术!”旁边被无视的医院医生开口。

“但是你们也没给予病人需要的一切,他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死人了吧?趁着一个病人弥留之际尽量多的压榨病人家属”方士谦一脸戏谑“你们也配做医生,也配穿着这身人皮?”

“你少诬陷,我院十几位专家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就是为了找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但距离我们入院已然四五个小时了,没意外的话伤者至今只挂过一瓶葡萄糖,而且挂完之后回血了至少十几毫升,对于他这本就失血过多的伤患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直接在卡里打了十万,别告诉我钱不够这种理由”孙哲平突然有些心疼这个给张佳乐挡灾的人了,没意外的话是因为办理了住院手续交了费之后自己就没理他所以医院的人才敢这么做吧…………

“索克,今天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又处理完一家假日酒店之后秋木苏将装卡的盒子翻了过来,从另一个方面告诉索克萨尔他现在没钱了,没事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去哪?我送你过去”这半天跑下来转换成正式合同的单子也就五六张,但花费掉的金额却一点也不比昨天的少,喻文州觉得有点胃疼了………这还啥事没干呢就先欠了一屁股的债,真不是啥好的开头………

“时间还早,出来了也没必要那么早回去,去xxx私人医院,我让澜在那里等我,等下一起去处理点私事”因为有人插手虽然妖刀跟百花缭乱被挖出来了但却没有跟最初的设定一般被送回他的基地,而是阴差阳错的被送进了这家私人医院,而且还跟见鬼似的又把‘隐’的这伙人卷了进去,秋木苏不禁扶额,这特么啥缘分啊…………心里不断吐槽但………反正眼前这货也别想置身事外!

“嗯?”看着停在路边的警车,熟悉的车牌号让喻文州多了一分在意,有人在这里?

“这就是所谓的专家?”孙哲平觉得还是赶紧把人从这黑诊所弄出去吧,再拖真的会出人命的。

一脚踹开被反锁的门,密封的空间里香甜得奶油味混着咖啡的苦涩,随着被踹开的大门传到几人鼻间,但空荡荡的会议室却没有半个人。

留下方士谦看着那俩病号伤患之后孙哲平拎着徐景熙带着所谓的医生踹开了所谓的会议室的大门“走”没有丝毫的犹豫,孙哲平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反正有个挂名警察做人证,这事闹到哪里他都不理亏。

方士谦再度用银针放倒一个从阳台摸过来的医护人员之后心里烦躁度爆棚,这究竟什么情况!!!把人扔到一旁方士谦真正的打量起了床上躺着的这个呼吸都快停止的人,一张脸已经毁了大半,根本认不出之前是什么样子,从身量体格来看也不过是一个偏瘦的少年人罢了,一身的伤口看着有些狰狞,最大的特殊之处是这么重的伤还活着,除此之外他究竟有啥值得让人来灭口的啊!

“站住,这个病人你们不能带走”上头发话了,这人必须死在这里,虽然他是那个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也不能放过,养虎尚是为患何况是放虎归山。

“你又不给治还不许我们换家医院治病啊?”孙哲平只恨这里不是隔壁市不是自己主场,否则何必这么麻烦啊!

“管他这么多,走!我开路”留下看着病人的时候他已经给人做了更详细的检查,这人到现在能活着都是奇迹,没多过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负担,反正闹事有人担着,身为医者的他现在只想把这医院炸了,草菅人命都是好听的?这直接就是谋杀了。

指间夹着淬了麻药的银针,方士谦也不含糊,一圈放倒身前的人“我说这人跟他们有啥深仇大恨啊?这家医院是真不想开了吧?”国外多年也没落下对身体的锻炼,但看着跟死士似的不断涌上来拦路的医务人员方士谦有种在玩恐怖医院逃生游戏的错觉,身后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的是他们需要互送的任务NPC……………

“门被关了”一个人推着病床徐景熙觉得就他一个人要对抗那惯性简直亚历山大啊…………好几次他感觉都快被病床带着飞了好吗………

“真的不是在玩游戏吗?”他也有种在玩逃生游戏的错觉啊…摔!要是换成平时的状态口袋里摸个炸弹炸翻就是了,奈何手脚现在都动不了的他现在也只有吐槽的能耐,被孙哲平推着他觉得他晕轮椅了…………

“靠!”方士谦悲愤,总算知道为啥过了那个转角就没人来拦了,此路不通啊…………“防弹玻璃啊………”方士谦两步走回徐景熙旁边,手在徐景熙后腰摸了一把,一把造型精巧的手枪被他拿在手里,‘嘭!嘭!嘭嘭!!嘭嘭’五六颗子弹稳稳的射在锁上,直接将锁头给废了…………

一脚把门踹开方士谦毫不客气的把枪揣自己口袋里“快走”一边退回来帮着徐景熙推床,这时候只能庆幸还好是在一楼,要是在个三四楼…………估计这人还没出医院就能被折腾挂了。

“枪声”秋木苏脑袋微抬看着医院的一边。

“我去看看”喻文州不知道现场什么情况,但如果是徐景熙他们出任务而且还是需要用枪的情况下他觉得或许不该带秋木苏过去。

“去吧,他们在这里呢”秋木苏将手捂进衣服里,看着旁边跟着跑了一天的几个人秋木苏连姓名都没记住。

“听声音似乎跟你们带身上的是同一种型号”看着喻文州将身上的斗篷摘掉,拿掉脸上的黑色面具,几秒钟完成了从贼到官兵的转变……后就往之前发出枪声的方向奔去…………

“又是兵又是贼的双重身份不累么?”秋木苏带着些许戏谑的调侃。

“呃…………………”跟着跑了一上午的郑轩落下满头黑线。

“秋哥!”澜一路小跑从对街跑了过来“来……来晚了”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人……人我都……都带……带山上去了”

“别装了,今一早他们就上前去了,这小半天去哪里野了?”秋木苏伸手往澜凑上来的脑袋上揉,好在本次就是头短发,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哎呀看破不说破你还是我哥”

“说破就不认我了?”秋木苏放下手,看着身边一脸阳光的少年眼底却涌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忧伤,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小橙现在怎么样了……………

“秋哥,你手好凉”澜用手在秋木苏的手上来回摩擦。

“暖不起来我也没办法啊…………”秋木苏看着抓着自己左手的澜,本来就不是真的肢体,根本不可能有人的体温…………

什么情况………看到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一身凌乱的人跑在前头,一副拼命的架势,后边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推着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半长的人,再后边就是认识的了,徐景熙一个人扒着一架医院专用的带轮子的床跑出来,一边努力要加速,一边还得不让病床从手里飞出去,………再后边………尼玛恐怖医院逃生实录?一群人高马大穿着医生白大褂的人追了出来………究竟啥情况啊………

“靠!怎么前边还有?还是个便装?”手里银针已经不多了,之前为了阻拦很多直接当暗器扔了出去,现在手里没几根了啊………

“啊?”徐景熙一个变向拦住几乎脱轨的病床,抬头看到自家老大一脸茫然站在前边,跟自己暂时是一伙的某人已经以一副拼命的架势扑了上去…………“我勒个去,老方等等自己人啊!!!!!”自家老大什么情况他还能不清楚?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很多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但身体反应能力跟不上脑袋转啊………这一路逃难跑下来对于方士谦的攻击方式徐景熙敢保证自家老大绝对躲不开………

“啊?”硬生生收住即将打到人肩头的拳头,方士谦改揍为抓,一把捉住喻文州的胳膊带着一起跑路…………

“澜……”听着杂乱的脚步声秋木苏推了推脚边还在试图给他暖手的澜。

“这家医院是‘蓝狐’的,从那山上下来的人他们都会尽力杀掉的,现在医院里的人应该都被换了”澜有些不满的说。

“那可真是麻烦了”秋木苏转过头,看着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不知道是谁的几人“你们老大可能有麻烦,不去帮忙?嗯………过来了”

亲眼看着刚刚过去不久的人被另一个人抓着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推着轮椅,一个推着病床上,再后边………那就是致使他们拼命奔跑的原因吧?

‘砰砰砰…………’澜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从秋木苏轮椅的靠背里掏了一对左轮,双枪其开,子弹出膛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就跟装了消音器差不多,十几岁的孩子眼都不眨的将一颗颗子弹射出。

“你们只会跑么?”澜冷静的收起双枪,看着旁边喘着粗气的几人“孙总,我要的东西可收齐了?”澜将目光定在孙哲平身上。

“啊?”孙哲平抬头,见是之前山上的那个少年“嗯,能收集到的都收集起来了,我一起带了过来,不过后来你留的那个东西发现附近还有人被埋了所以我让他们继续挖掘,我跟另外的几个人一起先把他俩送进城找医院,谁知道……………”看着身边的人一身的狼狈,看着身后倒了满地的‘医生’张佳乐这货真是霉星高照啊…………突然觉得好对不起另外这个不知道叫啥的小兄弟啊…………

“是蓝狐的人”澜走到倒在旁边的一个人身边,将他颈后的衣服拉开,一直蓝色的狐狸纹身格外醒目。

“蓝狐是谁?”喻文州对这事当真是一头雾水………

“妖刀给你赢来那么多产业不是让你用来赚钱的,既然接手了就好好利用起来”秋木苏冷声说道。

“我会努力去熟悉他们的”听到妖刀的名字,喻文州承认自己心有些乱了,那个人本来不该被卷进来的,更不该用那种近乎憋屈的理由去赴死………

“走吧,蓝狐的人快来了”秋木苏自己转动轮椅调转方向。

“秋哥我们回去吧…………”他知道那个人是妖刀,看着那样的前辈再不走………他怕他会忍不住…………

“我们怎么办?”装了半天的背景的刘小别打破了沉默。

“离开这里”喻文州知道这里不能久留。

“哎………这位就是蓝雨现任队长喻文州喻队长对吧?”方士谦走到喻文州身前,“方士谦,前微草队员,听老叶说你们在找我?”

“我们找的是一个王队见了面就会杀的人,难道是你?”喻文州仔细打量眼前的人,不像是欠扁的人啊……………

“呃……………是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小队长当初确实是见了他就想杀他来着“听说杰…小队长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所以要找我?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只是说要找你,找你做什么我们不知道………”几个人缩在一边,等待着局里的人来车来拉人,没办法,病床上躺的那个他们根本不敢乱动。

“谁说要找我的?他怎么知道当初小队长想杀我的?”事关小队长别怪他啰嗦……

“呃………刚刚坐轮椅的那人说的,他说应该有这么个人所以我们才找叶队帮忙找你的,但要怎么做我们不知道”

“杰…小队长现在怎么样?”

“昏迷了,还没醒,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王杰希昏迷………是他敲的,但之后引起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预料………………

“我靠………”方士谦郁闷了,方士谦悲愤了,方士谦啥都不管的跑了出去,站在医院门口郁闷了………左还是右啊…………

“明天他还会来找我们的”听说是前辈刘小别主动上前招呼。

“怎么回事?”喻文州看着几个当事人中唯一的一个熟人——徐景熙。

“我也一头懵…………”徐景熙将目光投向孙哲平,他才是直接关系人。

“同盟(懵)”孙哲平望天,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啊…………

很快便有人开了货车过来,放下一块长长的木板搭了个斜梯,将病床推了上去。

“送xxxx医院”交待完之后剩下的一群人或是挤徐景熙开来的警车或是去拦了出租。

张佳乐被孙哲平抱上了警车后座,轮椅被扔在了医院门口,方士谦仗着自己跟孙哲平认识又借口说帮张佳乐做检查一起挤了上去,前边徐景熙开车,喻文州上了副驾驶。

孙哲平上车之前将一个黑色的皮箱交到了喻文州手里“你们认识今天那小子吧?这是他让我帮他找的,刚刚忘了给他了,啥时候见到帮我交给他”

“我说他到底怎么回事?明明看着啥事都没有啊”孙哲平看着挤在他跟方士谦中间的张佳乐。

“真要我说我只能说他估计把这医院的人得罪狠了”方士谦努力让自己往边上靠,不去挤到中间的人。

“四肢被注射了大量的肌肉松弛剂以及手术用的局部麻醉针剂,这几天你就把他当个高位截瘫看好了”检查他早就做了,只是不想去跟那些不认识的人挤所以才来跟这边的熟人挤罢了。

“…………你丫才高位截瘫”张佳乐只恨自己现在这情况连小手指都动不了,否则绝对抽死他丫的。

方士谦跟没听到似的专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小队长这几年还好吧?”

“王杰希?”喻文州接话。

“是啊………我是微草老一批的组员,那时候正赶上联盟换血嘛…………所以我叫他一声小队长没错”

“还好吧…………”对于王杰希他并不想多说什么“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啊?”看着怀里抱着的皮箱喻文州扭头问。

“一些破碎的衣服布料,我叫孙哲平,这是我朋友张佳乐,霉星高照下他被活埋了,刚挖出来,那边那个张口闭口小队长的叫方士谦”孙哲平笑着介绍。

“你才霉星高照!”张佳乐再一次对自己的现状表示不满。

“我福星高照,否则怎么运气那么好过来就遇到那孩子正指挥人挖山救人通路呢?要不是这样你估计还得再被埋些时候”

‘咔…’一声轻响,没有上锁的皮箱被打开,一股很淡的血腥味再车里散开,皮箱里空荡荡的就放了几片破碎的布料,还有一块变形的银色金属“这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些碎布还有一块银色的金属,那孩子让我留意见到就收起来,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是………妖刀…………”喻文州有些无力的将箱子关上,他们终究欠了妖刀太多………那个感情纯粹的杀手…………他们能够不再奔波劳碌疲于奔命是因为妖刀跟他们联手,直接捣毁了他们的对头组织‘戮’,之后他一个人镇压了这片混乱的灰色地带,他们没能按照组织预期的轨迹成功掌控这里,所以老叶联系这个退隐的杀手,让他重新出山,直到最后他依旧是帮着他们,最后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他们的发展的时间…………然而这之后他们竟然连去给他收殓尸骨都忘了………他们们……………

喻文州无力的将头靠在椅背上,车里没有人开口,有的只是车子行驶时的声音跟车外的喧嚣。

东西孙哲平留给了喻文州,让他带给澜。

亲眼看着医护人员将病床上的人移到担架上,送上各种检查的仪器,喻文州只觉得心里很累,没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些事,跟徐景熙说了一声之后就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手术需要尽快安排,其中病人的血无法跟医院血浆相融的问题被提了出来,但时间紧迫根本没时间去解决…………

简单清理过身上的脏污之后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伤患跟他们所有人都没什么关系,所以在看到这里之后徐景熙方士谦也相继离开,孙哲平则是因为张佳乐不愿意离开而他又不愿意放个高位截瘫在这里无奈的留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永远那么漫长……………

等到手术室的灯灭了的时候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张佳乐双眼布满了血丝,坐在这家医院租出来的轮椅上强打着精神,看到手术室灯灭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之后就啥都不知道了…………

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亦是满脸的疲惫,见伤患‘家属’还在也是例行公事般的过来交待情况“病人拖的时间有些久,而且无法进行血浆的输入,我们已经尽力了,好在也没有出现大出血的情况,剩下的就只能看伤患自身的恢复了,人年轻说起来应该不会太慢,但伤患之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身体十分虚弱,老实说说现在他还活着我们都觉得是个奇迹”

“老秋,他的命保住了,从今往后我可不欠你什么了”某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操刀医生换上一身便服之后有气无力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欠的从来都不是我,你欠的是他的”

“都成,欠谁都一样,反正还清了”看着抽屉里早就准备好的辞呈,男子打着呵欠将办公桌整理好,将属于自己的几个小东西装包里,将辞呈揣口袋里出了门。

一大早来警局安排事务的喻文州呗身后这有力的声音吓了一跳,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喻文州回头,看到了同样一脸疲惫的方士谦。

“是你啊”昨天他一直在想妖刀的事,想的越多越睡不着,最后几乎就是瞪着眼睛到的天亮…………

“我去………你昨晚干嘛去啦”被喻文州这状态吓了一跳的方士谦上下仔细的打量起了喻文州来。

“想点事情,这么早过来有事?”本来是打算早点过来先把局里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再去中草堂等秋木苏的,但眼下………

“昨天我跟小别他们去了中草堂”

“然后小队长起身了…………”

“没醒,就是起来了,给我种跟尸变差不多的感觉,呸呸呸………什么变啊,反正我接近小队长大概十米左右的时候小队长就起来了,然后追着我跑了五六个小时……………”

“啥?”人都没醒的情况下追着另一个大活人跑了五六个小时?

“嗯…………跑了一晚上…………”方士谦苦着张脸看着喻文州“所以你们找我回来究竟是为了啥啊………”难道他被小队长弄死就成了?

“我也不知道啊,等会秋前辈来了问问他好了”喻文州摊手,他哪懂那么多啊。

“我先把局里的事处理一下,等会去中草堂等秋前辈,你呢?”

“借我个屋子,我躺会”昨天他大半夜才做好心里建设准备去看看王杰希,谁知道那就是场马拉松开幕啊………人正面都没见着就在逃命…………

上午十点,喻文州放下手里的东西给旁边的李远交代了几句之后叫上睡得正香的方士谦带着孙哲平留下的箱子一起去了中草堂。

在距离中草堂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车子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他们正准备去等的秋木苏。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可就麻烦了”秋木苏若有所指的看了眼方士谦。

“今天有几件事来告诉你们,第一就是今天不能陪你们继续跑了,这两天我手里能调度的资金基本都投进去了,我手底下的产业还需要资金周转,所以……不好意思了”秋木苏无奈的摊手。

“倒是我忘了,我会尽快筹钱还给秋前辈的”秋木苏不说喻文州都快忘了这几天去转化那些合同用的都是秋木苏的钱啊…………尼玛这两天就见他银行卡刷刷刷的排着队的出去,都快忘了那银行卡其实代表的都是钱啊…………大概想了想这两天出去的钱……喻文州发现把他们似乎好像大概这债………太多了点……………

“这事不急,当务之急是尽快让王不留行醒过来,毕竟…………快乱起来了…………”这个政府都当烫手山药的灰色地带能有如今的平静哪是那么容易的?全都是因为妖刀入驻了这里将这里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黑色组织强行镇压的结果,如今过了这么多天妖刀已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了,这样一来…………呵呵…自作孽不可活。

“妖刀已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了,这几天的时间是缓冲,我估计明天开始这里就会真正的乱起来,所以我打算带着我手下的人先避避风头,风头过了我再出来”秋木苏毫不掩饰自己要先藏起来避难的意思。

“什么意思,死了一个人这里就要乱起来?有没有这么扯的?”方士谦反问。

“有没有这么扯明天就知道了,反正后边的事跟我无关。我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罢了”秋木苏浅浅的笑着。

“你说罢,找我回来做什么?”方士谦心思三秒飞回他小队长身上。

“首先需要确定一点,王不留行是不是真的见到你就要杀你”秋木苏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

“准确的说是没见着我都要杀,昨天我都没见着他的面就被他撵着跑了大半天”

“看样子妖刀说的没错,不过真能找到你我挺意外的,索克萨尔你去王杰希那里将那天我拿出来的那盒线香拿过来,这位朋友不方便接近那里”说着秋木苏转着轮椅到路旁。

喻文州很快就回来了,现在王杰希被安置在距离中草堂不远的公寓里,昏迷了几天的他看着脸色不是太好,泛着病态的苍白,柳飞袁柏清几人轮流照看着他,葡萄糖、生理盐水、营养液更是定时挂上。

知道喻文州来意之后他们从王杰希枕边拿出了那个装着线香的木盒。

“自己动手吧”秋木苏将木盒打开,不大的盒子里满满的装了一盒子的线香,线香很细,大概只有寻常线香二分之一左右,所以显得它数量更为可观。

“动什么手?”乳白色的线香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挺好闻的。

“开始之前我需要说明一点,那就是王不留行那问题我没法根治,用这法子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保证每天醒来的是他本人而非那层次生人格”秋木苏认真的跟对面坐的两人说着。

“为什么不能根治?”方士谦问。

“我没那个能力,明知不可及的事我不会去尝试”秋木苏略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等等,你说的次生人格是什么意思?”王杰希又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次生人格一般不是出现在双重人格患者身上么?

“王不留行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些特殊的事情,大概是催眠一类的,用的是你的血做的引子,在你接近他的时候那重人格会被诱发,因为你死了就永远没人能压制消灭他了”秋木苏双手握上刚刚端上来的热奶茶。

“催眠能让人产生双重人格?”方士谦有些怀疑。

“不是催眠产生的,当年的催眠应该是种下了一道意识,那时候要是有人发现的话很轻松就能消灭,但没人发现,然后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成长了起来,甚至……能够跟他的人体意识一争高下”秋木苏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端上桌上的被子浅浅的喝了一口“再过些日子搞不好还会反过来吞噬主人格呢…………”

“那………那该怎么办…………”方士谦无法想象,要是那个人消失会怎么样…………这些年虽然离开但他至少还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但若真如眼前人所说……到时候他还活着,但……活着的却不是他………

“我没办法”秋木苏无奈的耸肩

“谁可以”那个人消失……他无法想象。

“妖刀”秋木苏吐出的两个字方士谦还在想妖刀是谁,喻文州却是瞳孔一缩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抬头看向秋木苏。

“妖刀是谁?”对于妖刀这个名号方士谦有听过,毕竟妖刀犯事杀人不仅是在中国,而是全球性的,但………说的不是那个妖刀,对吧?

“大概……是个已死之人吧”秋木苏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悲痛。

“你耍我…………”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气愤,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呃………委屈…………?方士谦转变的十分迅速。

“实话实说罢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个王不留行出来为何第一时间就要除掉妖刀?因为他知道妖刀很危险,是一个可以越过他本体意识除掉他这个副人格的人”秋木苏看着方士谦“他用他的死为你们换来一线机会,你们只要在这盒香焚尽之前再找一个精神力足够强大的人就能除掉那个副人格了,前提……你们能够找到”

“那我要怎么做?这些香不是直接烧就行的吧?”看着桌上的木盒方士谦伸手过去将盒子盖上,翻过来,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安魂香。

“既然当初是用你的血做引子那么现在自然也需要你的血,用你的血浸透它,晾干,每日他睡的时候在他枕边焚香一支就能保证他主意识能暂时压制住副人格,至于香烧完之后………那就听天由命好了,反正………自作孽,不可活”

“呃…………用血浸透晾干就行?有没有啥要求?”

“首先血必须是直接从你身体里流出来的最新鲜的,其次晾的时候不能接触高温、不能被阳光直射,我建议找个通风良好的小屋子,放上俩功率最小的风扇慢慢吹”

“我知道了”方士谦小心翼翼的将木盒装到贴身的口袋里“你所说的精神力足够强大的人是以什么为判别标准?”方士谦可不觉得随便来个人就能成。

“精神力是种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它怎么判别啊………”秋木苏翻了个白眼“你们可以慢慢去找,但……提醒一句,这个城市从明天午夜开始就会开始乱了,你们………要早做准备呢”

“能具体点么?”喻文州觉得这个烂摊子他一点都不想接手!!!!

“我也不知道,毕竟……要乱的又不是我的人”秋木苏放下被子,挪动轮椅“澜,带上东西,我们该走了”

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的澜从喻文州旁边拿过皮箱,推起秋木苏的轮椅连话都不说转身就走了……………

“呃…………我………先……去了?”方士谦说完就跑了………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东西,一路跑得非常的小心。

一个低头的功夫对面没人了,本来三人围坐的小桌空了下来。喻文州本打算结账走人的却见对面来了一个人,紧身的皮衣皮裤更加凸显女子玲珑的身段,头上戴着头盔,一个名字很自然的进去了喻文州脑中。

但喻文州没有主动去打招呼,甚至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索克萨尔”女子的声音清脆,一口就道破了喻文州的身份,但………喻文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戴面具啊…………澜将一些粗浅的易容手段教给了徐景熙跟袁柏清,现在他一般情况都没戴面具,只有每天跟着秋木苏到处跑的时候才会戴上,这样一来………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妖刀一开始就让他们佩戴面具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时时刻刻处于高危状态,但…………

“酒歌?”被认出来喻文州也不扭捏,重新坐回椅子上,十分自然,就好像刚刚起身要离开的人不是他。

“还记得我”对面的女子将头盔摘下,一头金色的卷发倾斜而出,酒歌自来熟的坐到了喻文州对面,拿起单子点了杯咖啡。

“自然”才见过面没多久他又不是健忘“找我有事?”

“自然啊,这里就快出事了你们却啥准备都没有,我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提前跑路的”

“你们都说这里要乱,但……是怎么回事?”喻文州没有过多的纠结酒歌是怎么认出他的,他更好奇为什么都在提醒他这里要乱………

“你真该好好去了解下妖刀给准备的产业的”酒歌叹了口气认命般的从手包里掏出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A4纸“好好看看吧,然后自己去寻找想要的答案,今天下午六点我就走,这里………终是不适合我了”酒歌起身毫不留念的离开了小店,在酒歌离开之后她点的咖啡被端了上来。侍者也没多话,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暗语:一克紫金峰顶的五花茶。

暗语:一杯加料血腥玛丽。

几张白纸记录的却是妖刀给他们赢回来的那些商铺的涉及范围,或是情报买卖或是人命买卖,或是特殊人员的训练培养…………确实很秋木苏说的一样,好好经营这些产业、暗业他们确实能够在这里站稳脚跟………但…难道他一开始…………不敢想不愿想,有的事情真的不愿意去碰触,似乎这样一来就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大概将几页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喻文州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叠好,收到上衣口袋,结账之后往中草堂走去。

重新将易容面具戴上,喻文州披着长长的兜帽斗篷去往距离这里最近的‘紫府’,那里负责情报贩售,也已经被收在手里,要了解这地界的最新情况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在真正了解了现在的局面之后喻文州不得不说妖刀真的是个鬼才,因为这里的大小势力真的混乱到了一定程度,而且………也正如秋木苏跟酒歌说的,他们大多数都有准备在明天动手,有妖刀的‘卖身契’在,他们不能直接对付微草名下的产业,但……妖刀帮他们弄回来的产业他们还没能尽数回收,也就是说那些产业现在属于是三不管的,旧的管理者跟新的管理者还没完成交接,他们的目标就是那八家还未收回来的产业………

王杰希还在昏迷,指望不上,最终喻文州无奈只能向组织总部求助,因为这一场他们必须赢下来,而且必须赢得漂亮,否则………以后他们有什么一个去指挥手下的人?

妖刀给他们留下的东西里有很多,情报、财产、训练基地,但却唯独没有留下能用的人手,他们能够调度那些产业里的人,但………他们能信么?

在这和平年代还能如此混乱的地方也只有这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了,在喻文州的消息发出去之后叶修很快做出决定,这里是他们决定涉黑打入内部的主要区域,放弃是不可能的,所以叶修决定将国内闲着的‘隐’的组织成员全数调度过去,反正都是一群看戏不嫌事大,演戏怕冷清的主。

一堆人不管是去帮忙还是去看戏通通都简单收拾之后离得近的直接开车前往远的订最快的机票前往这混乱的中心地带。

“沐橙,公费旅游去么?”叼着支烟叶修看着电脑边嗑瓜子看剧的人有些无奈,咋不小心就把人妹子养成了个宅女呢?

“去哪里?干什么?”苏沐橙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伸手结果旁边人递过来的一小把去壳的松子满意的一颗颗往嘴里送。

“大眼文州那边出事了,发消息来寻求帮助,说是人手不够,我群里通告了,想去的都去”看着旁边给苏沐橙剥核桃的少年在看看吃得开心的少女………………沐秋啊你妹子我好像还是没守住啊……………我对不住你啊……………

“秀秀要去么?”苏沐橙暂停了电视剧拉出一个聊天窗口。

“不知道…………”叶修扶额,这妹子还有得救吗?

“小莫要去吗?”苏沐橙偏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安静的少年。

“你……”少年嘴唇动了动最后带着犹豫吐出一个字。

“秀秀去我就去”一边说着苏沐橙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敲字。

“楚队,我们要去么?”将手里刚泡好的茶放到女子桌上。

“去啊,公费旅游啊,难得老叶愿意大出血,你去问问还有谁要去,报名字交身份证,我订票”楚云秀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准备订票。

“新杰要去?”看着张新杰手机屏幕上的订票页面韩文清看着一脸专注的人。

“王队长昏迷,说是要找精神力比较强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是一定得去的,队长要去么?”张新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一脸认真的看着身后的人。

“这里还有事,留给那群兔崽子,就当是锻炼了”

理由各式各样,但不管什么理由总是脱不开:痛宰老叶跟公费旅游两个词……………

“表哥………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卢瀚文的声音带着重重地鼻音里还有掩藏不住的兴奋,一听就是……感冒了…………

“谁啊”带着蓝牙耳机喻文州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着手里从‘紫府’那里拿回来的消息。

“是少天哥哥,我刚刚看到少天哥哥了,表哥啊找到少天哥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少………少天?”手里的文件不知何时从手里滑落,雪白的纸片铺满了脚边…………

“啊?文州哥哥你………不知道么?”电话那头卢瀚文似乎听出了这边表哥的不对劲。

“你………在哪里见到少天了…………”自黄少天落水之后他一直有派人沿河寻找,但始终没有消息,之后又因为妖刀的事给耽搁了,虽然一直有托人继续寻找但………

“xxxx医院啊,今天感冒了,我妈带我来挂水,路过病房的时候看到的,为了确定我还特地回去看过哦………但………少天哥哥现在好瘦哦………一定饿坏了…………”

听到这里喻文州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xxxx医院,昨天……他去过那里啊…………胡乱的将地上的东西扫成一堆捡起来,随手从旁边拿了个包塞进去,鼓鼓囊囊的包包看着还有那么几分喜感…………

将东西塞包里,喻文州拿着包就要往外跑,差点跟迎面来的郑轩装个正着。

“喻队这是要出去?”郑轩看着一脸焦急的喻文州表示这样的队长他没见过。

“去机场还是车站还是火车站?”刚刚陆陆续续有人往他、往宋晓、往徐景熙手机上打电话,都说是让他们去接人/带路,他正准备来找喻文州商量呢。

“医院”喻文州不懂为啥要去机场火车站车站。

“啊?队长生病了?”也是这几天队长都在忙,都是王杰希那不中用的让队长一人干着俩人的活。

“瀚文说………见到少天了…………”从黄少天失踪他开始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他没事,他还活着,但一天天下来却毫无消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少天就在昨天他去过的地方………

“呃………队长你去吧,我跟宋晓他们分头去接人”郑轩也知道这时候还拦着喻文州不让他去的话也太不近人情了。

“打电话让微草的人来帮忙”留下一句话之后喻文州就带着那鼓鼓囊囊的包离开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卢瀚文正坐在医院一口大厅正对大门的椅子上,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球。小家伙一下低头看手机,一下抬头看大门,见喻文州来了立刻兴奋的朝喻文州挥手。

“表哥!”卢瀚文放下手里的手机就往喻文州怀里扑了过来“我带你过去,少天哥哥好可怜哦………一个人再病房里都没人看着,刚刚还是我按铃叫的医生,否则血绝对会回流的”卢瀚文邀功似的说着,拉着喻文州往电梯走去。

纯白的病房里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挂着一瓶淡黄色的药水,鼻间是氧气管,一个年轻的护士正给他测脉搏。听见有人进来慌慌张张的回头“哎呀吓死我了,小弟弟啊今天不小心睡着了差点出大事,谢你了啊!!还有今天的是别说出去啊我这现在还是实习呢”护士见进来的是之前按铃叫她过来的小孩一下子更紧张了,特别是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呜呜呜…………人家真不是故意滴啊……………

夜…………夜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看着这个瘦到脱形的人这一个瞬间喻文州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当年的那个人………定下心神再看的时候却又发现那只是黄少天,虽然瘦到脱形但那眉眼确实是之前跟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少年。

真的是魔怔了啊…………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多,真的是不经意间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啊…………

“行了,别吵了,那边还躺着一个呢”小护士说话又急又密,喻文州只觉得脑门生疼………………

闻言小护士立马闭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几步跑回之前的位置一手拿着表,一手抓着黄少天的手腕测着脉搏。

等护士做完之后又检查了下药水的流速,确定不会给病人造成过大的负担之后方才回身,之前跟男孩一起来的男子不见了小孩在旁边坐着手指不停的在手机上划拉着,见她回头男孩伸手指了指门外。

想到今天因为自己的缘故差点出事小护士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

失踪多日的黄少天究竟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幅模样………是谁将他送进医院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盘旋在脑中,病房外喻文州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但………究竟是什么……………

“今天………我很抱歉”

是那个护士…………喻文州转过身,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人摇了摇头“里面那人是谁你知道么?是谁送进医院的?”

“不知道他是谁,谁送他进来的我也不知道,但住院、手术的单子签字的是一个叫孙哲平的人,跟他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一个病人,在楼上的这间病房里,送他进来的那人应该在那里”小护士也知道今天做错了事,当真是知无不言了。

“孙哲平?人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难道………

“是昨天下午送进来的,因为伤情很严重所以手术室还特地将几个不是太重要的手术压后,给他提前做了手术,但因为伤情太严重过半个月左右估计还得进行二次手术,那个………呃你认识病人?”小护士有些心不在焉跟背书似的讲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孙哲平…………昨天下午…………喻文州眼前闪过那张被泥沙血污糊了一脸的人………那个被好多的伪装医务人员追杀的人…………

为什么………昨天会没……认出来………为什么…………

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喻文州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推着张佳乐过来的孙哲平。

“孙前辈”喻文州强撑起一张笑脸走上前去。

“你是昨天那个”张佳乐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就是他吧?妖刀就是因为他?也没啥特别的啊…………

“喻文州”喻文州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

“张佳乐,大孙的朋友”张佳乐扬起笑容。

“老大,从昨天开始从那山里救出来的十三名遇难者已经解决了十一个”

“是,最早被救出来的两个人”

“为何不一起处理掉?”

“那两个人一个身材跟妖刀不符,一个已是强弩之末,况且已经证实那人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被从学校里赶出来几个月的大学生,跟……跟本地一公安分局的分局长关系暧昧”

“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送他们上路,希望你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看着昨天晚上的对话,周泽楷有点纠结,该怎么开口啊?

“小周啊………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看着难得跟了自己超过半年的人江波涛有些心酸,要不是他自己就被淹死在江里了吧?

“挺好”放下手机周泽楷有些纠结的看着对面的人,怎么开口呢?违约金他可以出啊,秋哥难得联系自己一定是有事,但……周泽楷又一次被自己这语死早的问题难住了。

“小周啊………我有事要离开几天,你…………”江波涛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有木有………看着对面的人一双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盯着自己,感觉下一秒就能流出水来,江波涛有种自己是个负心汉的错觉…………

当然啦江波涛他自己不知道,周泽楷那不是伤心不是不高兴,而是………太高兴了,然后不小心咬到了一块切的很细碎的辣椒然后…………辣出眼泪来了有木有!!!

“去哪?”周泽楷脑袋里摆出地图,他想看看江走了以后自己去秋哥那里的话会不会被她知道,能不能在他回来之前回来。

“隔壁市,xx市”江波涛默默得看了眼旁边的手机,他也不想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啊,这家伙不是哑巴却胜似哑巴的交际能力以及温吞的性子……会不会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啊…………

“一起”周泽楷强压下心里的喜悦,尽力用平淡的语气说话“违约…………我付”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黑眸,江波涛感觉自己就是个渣男………………

“算了,带你一起去,别说啥违约金了,是我要走,付也是我付”江波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果断的打电话告诉那个找他们来拍宣传照的人。

昏暗的酒吧里一个穿着一袭酒红长裙的女子在唱完之后踩着高跟鞋走下舞台“经理,我走咯,嗯……大概不会回来了”女子用手勾了勾耳旁的卷发。

“小羽啊……有空来玩,全场半价”看着眼前的‘女子’身穿西装的人也知道留不住他,既然如此倒不如好聚好散。

“有空会回来的”女子潇洒的转身,迈着步子从酒吧的侧门离开。

出了酒吧,女子转了几个弯之后进了附近一栋公寓楼。

重新打开门的时候一身酒红色的长裙被换了下来,一条黑色的短裙勾勒出女子完美的身材。

来到一家造型店,女子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着别人的服务。

“吴姐,今天想做个什么头发?”店里的王牌造型师熟练的走过来。

第二天周边全国各地一些特殊人群都汇聚到了这座混乱的城市………………

“小周啊……别乱跑,好好呆在这里,事情处理完我来找你成不?”自家五星级的豪华套房里江波涛耐心的跟周泽楷说,真的不敢放他去乱跑啊………就这张脸出门绝对是交通堵塞的源头,车祸的导火索。

“出去…………逛逛?”周泽楷皱眉,来都来了还不去问问秋哥什么事真的不好啊,周泽楷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行李箱里套出口罩、墨镜往自己脸上招呼。

“出去可以,但记得保持通讯畅通,手机没电记得充,要是忘了路就打车,说不出来就把这个给他们看”江波涛看了眼时间,不由分说掏出纸笔刷刷刷的将酒店的名字地址写到一张便签纸上,塞到周泽楷的贴身口袋里,又将的三个高容量的充电宝、两根数据线放包里,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掏了十几张红票子一起放到背包的夹层里,想了一遍没啥漏的之后将东西交给周泽楷“我先出去了,有事记得打电话”说罢一步三回头出门………

我真的不是智障好么…………周泽楷无奈的看着手里的男士背包。

“嗨!老韩你也来啦!”叶修半躺在沙发上抬手跟人打招呼。

半个眼神都没给他,韩文清带着张新杰在旁边坐下。

“这么久都没个人来招呼一下,真是太没规矩了”叶修掏出根烟点上。

“来来来,这边,叶队跟韩队已经来了”楼下传来刘小别的声音,不一会就见刘小别领着三个靓丽的女子走上楼来。

“你们先聊,肖队长的车好像快来了,我先去了”脚不沾地,将楚云秀跟舒家姐妹带上楼之后刘小别立刻转身离开。

“嗨!”楚云秀抬手跟屋里的人打招呼“沐橙哪里去了?没来么?”

“带着她那小男友买东西去了,说是先去放松一下”叶修无力的抬头看天花板。沐秋啊哥对不起你,你妹子还是被野小子拐走了………特么还是哥引狼入室………

“麻烦,找沐雨橙风”一头柔顺的黑发及腰,女子纤白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的敲击着。

柜台后的忍似乎被交待过抬眼看了一眼后,抬手招了一个服务员过来“带这位贵客去雅馨苑”

“请跟我来”服务员恭敬的在前边带路。

“呀,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呢”看着屋里木然对坐的两人吴羽策觉得………挺喜感的…………

“来了啊”坐在左边的秋木苏抬手示意来人坐下。

“难得秋哥下召集令,当然得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啦”女子俏皮的眨眨眼“唔………我来得算晚的,这样的话………秋哥是只叫了我跟小周?”

“之前还联系了百花”秋木苏揉了揉眉头“本以为在他专业上他有能力将妖刀从那漩涡里带出来,没想到他运气…………不仅妖刀没捞出来,还把自己弄进去了”或许当初联系他就是个错…………

“你真有勇气”沉默良久吴羽策憋出这么句话来。

“说倒霉也倒霉说好运也有那么两分,我本就打算趁着这个时候………把妖刀放到台前”在知道妖刀跟索克萨尔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就知道,妖刀在犹豫什么,也知道若是这样顺其发展,最后的结局里伤得最深的绝对还是妖刀,所以他给百花缭乱留了字条,让他在找到妖刀之后先将妖刀身上的伪装易容什么的全都去掉就连那身衣服也都给换了,换成一套被他改造过后能最大程度解释妖刀那身伤口的堪比乞丐服的警服,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百花这次行动也算成功,因为这本就是他计划好的第二条路。

“唔………这些秋哥你安排就好,我们不擅长,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安排就好”吴羽策笑着,端上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

“妖刀现在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据我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会有人对妖刀下手,我们需要去把妖刀救下,我可不希望妖刀就真的一觉睡过去”

“那些人知道谁是妖刀?”吴羽策挑眉,妖刀能纵横黑道这么些年很大原因是因为根本没人知道那层面具伪装下的他长的什么样,但……现在………

“不知道,但有句话叫宁可错杀三千不了放过一个,而现在他们锁定了十三个人,其中就有妖刀,十几个人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当然要是妖刀没有身受重伤的话他们同样不敢妄动,但现在………

“要我们怎么做?直接出手去把妖刀带出来?”吴羽策问。

“不用,保护妖刀我们不方便出手”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打架、杀人,做你们最擅长的事就好”秋木苏将旁边的电脑打开,拿着鼠标在上边嗒嗒的点了几下“他们倒是将这附近能调集的主力全都调过来了”看着从各处传回来的资料秋木苏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两人。

“也就是说………妖刀他…………”叶修难得正了一下态度,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给他们讲解阶段时间发生的事的宋晓。

“嗯………虽然没有落实,但那座山连续的炸了三天,这是事实,而那之前妖刀确实是被他们带走的”宋晓低下了头。

“是老王?”张新杰抬眼,看向宋晓,不放过他脚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其实………当时我没跟他们一起,这些都是喻队跟我们说的………”宋晓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对了,这么半天了怎么都没见到喻文州啊?那小子跑哪里去了?”叶修觉得还是问一下当事人比较好。

“喻队……去医院了”宋晓默默的将头低下。

“医院?喻文州生病了?”叶修皱眉,这都什么事啊?王杰希出事了昏迷了,喻文州也进医院了?

“应该没有”宋晓翻着眼睛想了想还是没觉得喻文州像生病了……

“那他去医院干啥?”叶修懒懒得往后倒,正主一个都不在这闹的哪样啊?

“找人”宋晓无奈叹气。

“找谁啊?”这种时候……是谁让喻文州把他们一堆人抛下了去医院找他啊?

“喻队去找黄少了”说到这里宋晓竟然还有些欣慰,不管什么情况至少黄少有消息了不是?而且应该没有假,否则队长早回来了。

“黄少?谁啊?”楚云秀难得来了精神。女性天生对八卦感兴趣。

“嗯………呃…………啊………唔………”宋晓张嘴吐出一堆的语气词,愣是没说出半个有用的字词………

“什么情况?”有这么难以形容么?叶修觉得有点意思。

“黄少……是个辍学的大学生”

“然后?”这不是他们关心的地方好伐?楚云秀翻了个白眼。

“唔………是被喻队连累的………”宋晓表情有些古怪。

“唔………………”宋晓一副苦思的表情但就是不说话………

“你倒是快说啊!”楚云秀一拍茶几恶狠狠的瞪着一脸为难的宋晓。

不得不说跟之前的‘正事’相比八卦什么的更能引起楚云秀的注意,更何况现在这个八卦的中心可是组织里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喻文州啊………看宋晓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是让楚云秀火大啊!

“我们该过去了”秋木苏关上电脑。

“去哪里?”吴羽策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准备帮秋木苏推轮椅,却有另一双手抢先一步推着轮椅往门外去。

“我让澜开了车在街口”

“澜还是未成年吧?有驾照吗?”吴羽策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追在后边,

“在这里没人敢拦下我的车”’在这个地方,交警?有!但每一个交警在这里上班之前都会收到一张写了十几个车牌号的A4纸,并告诫他们这些事绝对不能惹绝对不能拦的,记住了,你上岗,记不住?抱歉。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还有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地界现在还真就有那么一个新来的没经过‘岗前培训’空降下来的新任交警,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呼………呼…………呼…………”李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于这辆废了他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拦下来的车他怨气很大,这不气还没喘匀呢就上去敲车窗,他觉得他有必要给他们科普科普市中心飙车带来的危害!!!没见这特么都交通瘫痪了吗!!!!

“有事?”驾驶室的车窗从里面摇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坐在里面黑着张脸。

“呼……驾……驾照拿出来!”李轩努力的深呼吸,抬头看见开车的是个半大的孩子更是火大,这半大孩子还没成年好吧?你一未成年市区飙车要不要这么牛啊!

“没有”说完男孩手脚齐动却是一副打算继续开车走人的样子…………

“停下,无照驾驶、市区飙车……………”来人巴拉巴拉开始背诵交通法…………完全没看到驾驶室里澜越来越黑的脸色………

后座周泽楷极其无辜的看了旁边的秋木苏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遇到了个二愣子…………”这人是谁他当然知道,一个空降人员,背景还不错,从那个地方来的,估计也是为了预防妖刀才调过来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的就给他撞上了………

副驾驶席上一直被无视的吴羽策打开车门,蹬蹬蹬的踩着高跟鞋从车里走了出去,几步来到了李轩身边,抬臂挥手,企图直接将人直接敲晕。

“哎我说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真的好吗?偷袭也别把我当聋子啊”李轩侧身避开女子那力道十足的掌刀回身就是一拳,毫不意外的打空了,李轩这才有时间去看偷袭他的人,精致的五官配上及腰的黑发,古典韵味十足,一击不中女子也没继续出手,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什么意思?还没想清楚的李轩却是突觉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不知何时下车的周泽楷有些嫌弃的提着被自己敲晕的人的领子,一点也没注意到被他打晕的人脸色正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澜将后备箱打开,周泽楷眼都不眨直接将人扔了进去…………

“咚………轰…………嘭!!!”听着后备箱传来的声音澜略微皱了一下眉,然后利索的关了后备箱,驱车往医院走,因为接到消息说喻文州现在还在医院那边,而无论是吴羽策还是周泽楷也都想见见那个人,所以就让澜直接把车往医院开了。

当街上药了一出袭警+绑架,但周围所有人却都跟没事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不得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这里的人本性就是薄凉…………

吞吞吐吐将黄少天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宋晓这才发现原来黄少已经在他们的生活里就下了那么重那么浓的痕迹…………

“掉下去了然后呢?”楚云秀抱着苏沐橙带回来的瓜子用听评书的架势催促那边的‘评书先生’

“掉下去了………然后就没了,叶队发了任务,我们这边就开始忙活了,虽然也有派人去找但…………”说着宋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找不到啊……………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先去找喻队看看情况?”江波涛举爪子,来了半天啥情况都不知道,就听了半天喻文州跟他同性爱人不得不说的过去,江波涛觉得………胃疼…………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啊?先把正事处理了再来八卦比较好吧?

“也是,正事重要,宋晓,你知道喻文州现在在哪家医院吧?带路”楚云秀直接拍板,咱不听八卦,咱要去看八卦!!!

“怎么了?”叶修一个激灵,一脸茫然的看向楚云秀。

“我们要去医院,叶队一起?”楚云秀翻白眼,她觉得刚刚叶修这家伙绝对又走神了,绝对的!!!

“好啊,一起去”叶修点头,一路机械的跟着大部队,心里却一直再想事,黄少天出现的时间、失踪的时间、还有他跟妖刀联系的时间等等如果全都串联起来的话实在是不容他不去多想………但………不会真那么巧吧?

打开热水,为病床上的人净身,喻文州做得细心又小心,那人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有的只是那淡之又淡浅之又浅的呼吸,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重新换了盆热水回来,喻文州发现病房里多了四个人……除了秋木苏跟澜以外还有一男一女,他知道,是秋木苏带来的人。

“秋前辈”喻文州放下手里的东西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女子坐在窗户上,用一种打量着货物的眼神将喻文州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遍的同时也接受了喻文州的审视。

在周泽楷把人敲晕之后吴羽策也觉得那身行头不是太适合后面的行动,所以他重新去置办了一身,嗯……还是女装,一套从古装影楼高价买来的红底金纹的斜襟汉服。

“我此行两个目的”秋木苏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互相打量。

“秋前辈………能换个地方么?”喻文州将东西放下,有些犹豫的看着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的黄少天。

“没必要”秋木苏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心中满是无奈,一个一心求死的他能说啥………“今天我来有两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喻文州在旁边坐下。

“第一跟他有关,或者说跟被从那座山里救出来的十几个人有关”

“怎么回事?”喻文州握住了黄少天冰冷的手。

“有人怀疑该死之人未死”

“妖刀?”回想了下那天晚上的情况,除了妖刀他想不出还有谁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秋木苏还有继续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妖刀还活着?”喻文州仔细的盯着秋木苏的脸,观察着他的每一丝的表情的变化。

“我不知道”秋木苏只是浅笑看着喻文州“当然就算知道我也…………”

是啊………就算知道又为啥告诉他啊?严格说起来妖刀是为了他们的任务才‘死’的,是真死还是假死有什么区别,反正他就是‘死了’,就算他只是死遁脱身那又如何?他已经为了他们死了一次了难道在发现人只是假死还能把人找回来继续让他为了一帮陌生人卖命?喻文州不由得想起了在山上的时候妖刀离开的情景,哪怕是那种时候也没忘掉他跟让他陷入绝地的王杰希,防身用的枪、离开用的车……………

“我会联系隔壁市的人,让他们注意”对于妖刀他印象很好,若不是王杰希突然发疯他觉得他们会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没必要了,我收到消息昨天夜里有家属的他们所处的医院已经给他们的家属下达了死亡通知,没找到家属的也都送到了停尸房”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秋木苏抬头,合上了双眼“现在他跟另外那人是那些人最后的目标”

“他们不敢放过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妖刀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刃,稍有动作就有可能被割开咽喉,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彻底除掉妖刀的机会?妖刀若处于全省时期借他们三豹胆他们都不敢。

“别说妖刀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秋木苏在喻文州看不到的角度拉了拉周泽楷的风衣下摆,示意他收敛点。

周泽楷走到窗边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杀意,他知道这个人他不能动,因为那样前辈会生气…………

“我…………”喻文州这才想起来他将事情都交给了宋晓他们,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来了些什么人…‘嗡……嗡………’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闷闷的声响“我接个电话”喻文州有些尴尬的出了病房。

“秋哥,确定要帮他们么?”吴羽策从窗户上跳下,布底的绣花鞋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帮,当然要帮,就算只是为了妖刀也必须帮”秋木苏伸出左手,轻轻的搭在病床上的人的手腕上。

白皙的左手苍白得不真实。

秋木苏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周泽楷,见一直只是冷着脸站在一旁的周泽楷点了下头之后才定下心来,自左手衣袖中摸出一根注射器,眼都不眨的将针头扎进那泛青的血管里。

五毫升的暗红色液体被缓缓注入,抽针、按压止血一气呵成。将一切做完之后秋木苏重新拿过被子盖住了那只毫无温度的手。

‘嗒嗒……嗒嗒………啪啪………啪啪’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下一刻病房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喻文州率先进来“就是这里了”

在喻文州身后还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单人的病房空间很大,一窝蜂涌进来这么多人也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进门首先让人看到的并不是病床上躺着的病人,而是窗边一身古装的女子,一身大红色的汉服让她显得格外的醒目,然后是旁边靠墙而立的男子,简单的站着却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轮椅上的男子毫不起眼,带着浅笑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人。

“沐……沐秋?”打着呵欠拖着脚的人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那个轮椅上一脸浅笑的人,像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叶修十分戏剧化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见那个身影还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叶修反而有些不淡定了“沐橙!快过来!!!”

“嗯?”这个声音……?秋木苏抬头,跟进门来的人视线撞上…………

“什么事啊?”本来走在后头的苏沐橙听从队长的紧急召唤走到前边,但在看到窗边轮椅上的人的时候却是直接愣住了,洋溢在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眼里却控制不住的流下了透明的液体“哥………哥哥?”

秋木苏看着分离多年的妹妹心中说不出是啥感觉,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上演八点狗血剧的时候“是……你们啊………”秋木苏叹了口气,手上转动轮椅“澜,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控制着轮椅往门口走去,秋木苏抬头看着还处于震惊中的两人“我们出去说吧,别在这里……碍事”

堵在门口的人纷纷或进或出将门给空了出来,当秋木苏轮椅经过叶修身旁的时候叶修却是一把握住轮椅的推手推着人离开,留下一句“老韩,这里你做主”………随之一起离开的还有眼泛泪光的苏沐橙自己一直沉默不语默默跟着苏沐橙来的莫凡。

剩下的人逐渐将目光聚在了喻文州身上,喻文州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澜的身上。

所有人目光跟着喻文州一起转,最终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澜的身上。

“出去换个地方说吧………”澜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两个并不是很熟的同伴。

“出去说吧”吴羽策挥手,扬起大片红色的衣袖。

“走”旁边周泽楷有些愣神的看着对面人里的一个人,想过跟他一起出去谈但最终却只能放弃,他不是秋哥,而且就算一起出去谈他………动了动嘴他只能放弃………

跟在澜的身后,吴羽策红衣飞扬凌厉逼人,周泽楷低头不语,默默跟随。

在从那人身前走过的时候那人毫无反应,就跟他们只是陌生人一般…………

“哥……哥哥………真的………是你么?”出了电梯,几次转弯之后来到了这家医院一处极为偏僻的场所,周围满是绿化用的灌木,四周墙壁围墙上满是爬山虎,苏沐橙宛如失去了最后的支撑,整个人几乎扑在了秋木苏怀里“我………我真的以为…………哥…………”

“别……别……哭啊……”秋木苏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纸巾,看着哭得毫无形象的妹妹他也只能一边说着苍白的语言一边用纸巾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活的……这真的是哥哥……有这个认知之后苏沐橙哭得更是毫无顾忌………若不是这一次喻文州这里出了事让他在组织里寻求帮助,若不是这一次她来了……那她是不是会永远的跟哥哥错过………还好,她来了……还好…她没有错过她的哥哥………

一个哭的尽兴一个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她……需要发泄………

“别哭了………沐橙…………橙橙…………”右手抚着妹妹柔顺的长发,秋木苏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怀里的妹妹。右眼不自禁的流下了无色的液体,秋木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徒劳的动作以及话语。

“橙橙……对不起………对不起…………”一张本来柔和俊秀的脸现在看着有些诡异,脸上的表情似悲伤,似难过,似心痛,毫无违和感,诡异的是那双眼睛,右眼哭泣流泪,满眼湿润,透明的眼泪顺着白净的脸颊、下颌滴滴落下,而左眼………左眼却是依旧干爽,清明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样的一只眼睛若是平时配上些许浅笑或许能给人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此刻………

叶修想或许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本来十拿九稳的一件事会让他跟苏沐秋都深陷重围以至于最后让他拼死方才为自己博出那一线生机…………为何他明明活了下来却这么多年都未曾跟自己联系过………太多的事情都想不通,太多的事情都毫无头绪,叶修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同样想要冲上去保住他哭一场或者将他揍一顿的冲动,大力的吸着手中的香烟,一根又一根,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他……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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