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部日本电视剧女主可以到犯罪现场看到犯罪时的场景,但是用力过猛会晕倒需要喝羊汤恢复?

郑云也决定把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带回家过年,顺便再分个手。

因为她怕家境优越、人品极佳的高宇受不了自己贫穷、多事的家庭。

结果,他一通电话,就让他成了亲戚口中要巴结的“小高总”。

嘿这就是背后有人的快乐吗。

从22楼看窗外的霓虹闪烁,明一盏、暗一盏,很像诗词中“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场景,但更多时候,更像是银河破碎在一池春水中的波光粼粼。

郑云将泡好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揉一揉被电脑强光照得生疼发涩的眼睛,站起身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斜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墙上,怔怔地看着黑夜中的色彩斑斓,由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在自己的视野中慢慢模糊。

大上海的热闹,和郑云是没有关系的,她知道她最终还是要回到安徽的某个边陲小镇。因为不管怎么说,那里还有几个值得惦记的亲人。

很多年轻人都说人在他乡很不容易,可在郑云看来,外面的世界再复杂,也比不上即将到来的新年,要面对一大堆妖魔鬼怪似的亲戚辛苦。

“还在公司加班吗?这么晚了,我去接你,你别跑。”

高宇和郑云在一起五年了。高宇家境优越,人品极佳,也有意向结婚,可郑云连把高宇带回家见父母的打算都没有。

她很害怕这段关系见光死。无论电视剧中的男主角多么情深意切,可到了现实里,多的是那些被对方家境吓跑的人。高宇再怎么爱郑云,也不见得就能忍受她贫穷、多事的家庭。

可今年,郑云不打算再逃避了,她要带高宇回家,即便他在看清真相后会选择好聚好散,郑云也觉得豁出去了。人能遮丑却藏不住穷,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这个男人的真心。

郑云喘了两口粗气,一字一顿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道:“嗯,半个小时之后见,正好我有一件正经事要跟你说。”

郑云和高宇认识,说起来也是巧合得很。

高宇是郑云大学刚毕业时候接触的第一个客户,因为没什么经验,那一笔单子险些黄了。

为了不得罪高家这个大客户,老板特地请了高家父子吃饭。饭桌上,郑云跟在老板后面一边敬酒,一边红着眼睛哽咽不出声。

老板自然把所有责任推到了郑云身上,又大言不惭地说等这餐饭一结束,就让她卷铺盖滚蛋。

郑云当即就被吓哭了,边哭边含糊其辞地恳求:“黄总,高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竞标的设计方案就被泄露出去了。黄总,求您别开除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设计出更好的方案。”

姓黄的斜着眼睛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高华明,高华明沟壑纵横的脸上不露声色,他向来是个老奸巨猾的,这回倒要看看这姓黄的能搞出什么名堂。实在不行,外头有的是跟高氏合作的设计公司,说到底,不过是钱的问题,可在高华明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又都算不上问题。

黄总佯装生气地继续指责郑云道:“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我们公司庙小,供不起你这尊佛,况且你还把我的大客户得罪了。”

黄总用眼神瞥了瞥旁边的高华明,示意郑云赶紧上前讨好。郑云虽然才毕业,可到底在大学时候也是学生会的会长,这点见风使舵的门道倒也看得懂。

郑云赶紧斟满了一杯酒,转过身,笑盈盈地鞠躬屈膝道:“高总,小高总,都是我不好,给贵公司造成了很差的合作体验。好在离竞标还有三天时间,你们再给我两天,我一定可以设计出更好的方案。如果两天后拿出的东西不能让你们满意,不用黄总开口,我自己就主动辞职。”

高宇扭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姑娘。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分明还挂着透亮的泪。

高宇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手里的毕业证估计都还没捂热,哪来的口气夸下海口。

不等高华明开口,高宇直接将酒杯举了起来,冲着郑云笑了笑,淡定道:“好啊,那我们就等着看郑大设计师的方案了。”

郑云跟在后头苦涩地笑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仰脖子就将手中火辣辣的酒都喝了下去。而高宇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更多时候是借此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姑娘。

高华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跟着举起酒杯承接了黄总递过来的歉意。

高华明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一顿饭,和一个黄毛丫头的狂言,而冒险放弃这次竞标机会。因此,他早就嘱咐高宇又偷偷找了两家设计公司。

话说,华明建设这么大的公司,居然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设计方案,还要重金从外头挖人挖设计,这着实让五十二岁的高华明很恼火,降压药一粒一粒往嗓子眼里灌。

两天后,高华明没想到,高宇也很吃惊,在这个行业混迹这么多年,居然真有人能在两天里设计出更胜一筹的装修方案。

“你一个人完成的?”高宇抢在高华明前头问,拧着眉头,不可思议。

郑云得意地笑了笑,回答道:“是的。我答应过你们,会赶在竞标会之前交一版更好的。”

高华明头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姑娘,和很多来上海打拼的年轻人一样,穿着地摊上几十块钱一件的廉价T恤,踩着白的发黄的帆布鞋,平平无奇。

说实话,这样的年轻人,在华明建设的写字楼里,一抓一大把。

可高华明到底还是被震惊到了,纵然自己的公司有那么多设计人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在这个项目上有如此新意的员工。

“看看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

高华明把案子往桌子上一扔,指着公司的两个设计组长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像夏天的雨点一般砸在两个人的脸上。

高华明萌生了一个想法,不等他开口,郑云又紧盯着他的眼睛,义正严辞道:“可是,想要我把这个方案贡献出来,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弥补措施,怎么还会有条件?”高宇问,这让他觉得古怪,又带着没来由的兴奋。

“我想要来华明建设上班。”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会同意呢,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这些话告诉你们黄总,到时候你两边工作都没了指望。”高华明扬起下巴,很有兴趣地提高嗓音试探。

“因为您需要我的方案,更需要我这样的员工。”

说完这句话,郑云心里很忐忑,哪怕来的路上,她已经在心里把这句台词反复练习。可现在真的鼓足勇气说出来了,她反倒不自信了。

都说老奸巨猾,万一高家父子真出卖了自己,别说黄总会开除自己,恐怕是整个上海都没法继续待下去了。

高宇又抢在自己老爸面前做了决定,虽然高华明也生出了这个想法,但对于亲儿子几次三番抢自己的风头,他还是觉得有些吃瘪。

可,没办法,谁让他老来得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但凡年轻时候能多努努力,如今也轮不上这个臭小子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回去的路上,郑云没有再去挤地铁,她破天荒的叫了一辆出租车,在行一阵,停一阵的上海节奏中,探出头去看看街上的众生百态。

用黄总的话说,他知道自己的小公司留不住郑云,这姑娘野心勃勃,早晚是要走的。

可郑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野心,追根究底是为了能更有尊严的生存。她不能允许自己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到头来只能像芸芸众生一样平凡。

这一年,郑云春节没有回家,大年三十的时候,除了接到家里的问候电话,剩下的就是在华明建设的写字楼里加班,低头俯视街上热闹的辉煌。

往后的四年里,每一年的春节,郑云都是这么度过的。

如果说真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后来的三年里,不用再吃泡面,也有高宇一直陪在身边。

“什么事要说啊?急不急?”高宇一边说,一边探出半个身子给郑云系安全带。

郑云笑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自己系,你不用把我看作千金小姐。”

高宇也跟着笑,一股子温热的空气从他的唇边蔓延到郑云的脖子里。

郑云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穷,过年的时候,妈妈会在灶膛里放两个红薯。等到灶上的白菜炖好了,红薯也已经被烧得漆黑发红,用火钳夹出来的时候,会升腾起温热滚烫的香气,掰开红薯,就能看到里头黄中带红的拔丝瓤儿了。

高宇一边握着方向盘,在上海车水马龙的街面奔驰,一边又继续追问:“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记得告诉我。”

高华明很欣赏郑云的才华,慢慢就不计较她和高宇在一起谈恋爱了。

说到底,高华明还是过分疼爱高宇这个独生子,所以就连联姻或自由恋爱,也随着他,丝毫不愿意给这个儿子增添一点不高兴的负担。

郑云想了想,将车窗打开,让冰冷的风自由自在灌到嗓子眼里,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跟我回家过年吧。”

高宇表面很冷静,手上却已经转动方向盘,慢慢将车靠在了路边,等到车停了下来,终于又重复地问道:“你是说真的?”

“嗯,只是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吓跑了。”

高宇嘿嘿一笑,仰着脑袋靠在座位上,喉结跟着嘴巴说话的节奏,一会紧,一会松:“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跟我玩玩呢,吓得我呀……”

郑云有些恍惚,高宇说的“吓”跟自己说的“吓”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高华明派人买了很多东西,塞得后备箱像座山。郑云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可高家父子仍然怕礼物轻了让未来老丈人不高兴,高华明甚至还要再备些礼品,再喊两辆车跟着送到安徽。

“老头儿,你急什么,以后等我们结婚了,有的是机会让你花钱。初次见面,还是不要太隆重,搞得很像是故意显摆的土豪。”

高宇一边说,一边看郑云,他明显看到郑云脸上有些不自在,只怕再这么由着高华明折腾下去,没等上高速,车子就会因为承重超载被迫劝返了。

高华明哈哈一笑,两只眼睛一笑起来就没了缝隙。虽然还没见到未来亲家,却已经露出了抱孙子似的表情。

高华明不是上海本地人,准确来说,他是个山东人,白手起家在上海一步步做大做强。有了成绩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家的小镇捐助了希望小学和兴修马路,骨子里仍然保留着农村人的朴实。

山东人很看重礼节,至少在高华明的家乡是这样。

大约正是如此,他才格外关心礼节有没有做到位,在儿子已经到达安徽后,还一天两三个电话试探未来亲家满不满意。用高宇的话说,从来没见到老父亲在哪件项目上这么战战兢兢。

“这,就是你家啊……”

高宇出生在上海,关于农村,那是在手机视频里才见过的场景。来的路上,高宇一直说,农村是很亲切的,偶尔回山东走亲戚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浓浓的烟火气。

可真到了郑云家,环顾一周,没有洗澡的浴室,连洗手间都要单独跑到院子外面的树下茅屋里解决,两块木板架起来的落脚点,人蹲在上面晃晃悠悠……高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了看郑云,忙找了借口道:“我去把车里的礼物拿出来吧。”

郑云心里有点酸,即便她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等她真看到了高宇脸上左右为难的表情,她还是不可抑制地觉得胸口一阵阵疼。她意识到,从前再怎么甜到发齁的剧情,从今天开始只能提前宣告大结局了。

郑妈妈和郑爸爸没想到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是个有钱人,以至于两口子心里发虚。

厨房里,郑云帮着妈妈做菜,郑母放下菜刀,很严肃地跟郑云说不要拜金,豪门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又说你赚的钱够你自己花就行,不用听那几个姑妈在背后说道。

郑云没说话,如果说自己压根不是中意高家的经济实力,不仅郑妈妈不会相信,连她自己也很难置信。可她到底还是更加欣赏高宇的人品,单纯厚道,对自己体贴入微。

郑云的脸上怅然若失,再怎么体贴,等这次回到上海,他也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大年初一,外头晴空朗朗,郑云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晒太阳,这是头一次,六个姑妈和婶子齐齐踏进了郑云家的门。

十年前,郑云家还没有院子,那会子郑启东刚带着两个孩子和老婆搬进了这个屋顶漏雨的黑砖黑瓦的房子,把一间宽敞的平房留给了弟弟郑启峰结婚。

现在的这座旧房子是郑启东花了两万块钱从另一个村民手里买来的,因为此处位于山脚,极其偏僻,加上阴暗潮湿,索性价格上便宜许多。

搬进来的头一年,郑启东就后悔了。

郑家两个老人从此之后将像是换了一个人,满心欢喜地筹划小儿子的婚事,对大儿子一家的死活不闻不问。他开始慢慢反应过来,让出大房子,极有可能是父母和家里几个姊妹串通起来诓骗自己的。

当初说什么等大哥搬去了村里头,大家再想想办法凑点钱,把大哥二手的破房子重新翻修一遍。这件事前后说过两三次,从郑启东一家住进来后,再没人提过。

郑启东是个老实人,虽然老婆在家跟他争吵过许多次其中的端倪,但他始终不信,一家人怎么会合起伙来把自己往火堆里推呢。

不过,日子久了,郑启东就不得不相信妻子的猜忌了。

郑启东和老婆在外务工,把郑云姐弟送到村头,拜托给郑家老太太看管,郑家老太太懒得管,就把郑浩绑在桌腿,防止他到处跑。

那会子,郑浩刚学会走路,看着外头的鸡跑来跑去,自己也要跟着追,被绑在桌腿上动弹不得,就扯着嗓子拼命地哭,直到后来哭没了声音。这时候,老太太就去观察孙子喉咙里通红的肉坠子,一边观察一边笑着说:“你瞧瞧,这孩子只晓得哭,跟他爸一样没出息。”

郑云挣开奶奶的手,上去赶紧把绳子解开,用尽力气抱着弟弟就往家里跑。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五六次后,慢慢地,郑云姐弟两个就不大喜欢去村头的爷爷奶奶家了。

郑家老两口不是不喜欢这对孙子孙女,而是相比之下,他们更加心疼小儿子刚出生的孩子。

那时候郑浩还不太会说话,但他长大后竟还记得这些事,又说每次去爷爷奶奶家,都是哭着回来的。

没办法,郑云只好早早地担起了监管弟弟的责任。

郑启东夫妻在工地加夜班,郑云就带着弟弟躺在小黑屋里,两个人盯着头顶烧得发黑的钨丝灯发呆。郑浩看一会灯泡上飞来飞去的虫子,被灯光晃的睁不开眼睛,就慢慢睡熟了。可郑云不一样,她能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等到窗外传来摩托车熄火的声音,她才敢稍稍歇一口气。

郑云很熟悉那摩托车的声音,以至于多年后,郑启东已经改骑电瓶车了。她在街道上听到呜呜作响的摩托声,也能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豪爵”牌摩托。

这么多年,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郑云,她甚至几次三番要直接去问郑启东,为什么同样是自己生出的儿子,爷爷奶奶竟然偏心至此。

可郑云每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因为这样的话,妈妈已经在郑启东面前抱怨许多次了,如果他真能回答上来,也不至于沉默多年。

好不容易读完了大学,又紧跟着在华明建设一路高升到了设计总监的位置,如此,郑云才终于有了替郑启东扬眉吐气的底气。

六个姑妈和婶子上下看了看高宇,开始喋喋不休地进行盘问。起先,高宇以为这是郑家人的热情,话里话外很是客气谦逊。

“小高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呀?”大姑妈问道。

“自己家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啊,一年10万可能挣得到啊?”二姑妈紧随其后。

三姑妈和二姑妈对了对眼色,又问道:“门口的车是你的?奔驰哎,我认得的,你自己买的吗?”

高宇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郑云,有些难为情,疑心这位姑妈是看不上自己的车,赶紧解释道:“是我自己买的,我……”

没等高宇说完,四姑妈又紧跟着阴腔怪调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租什么车租不到。我儿子结婚那会,还租了一辆玛莎拉蒂呢。”

其他几个人跟着点点头,笑笑不说话。

高宇马上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再看看旁边的郑云,脸上早已经青一阵,红一阵。

果然,郑启东和高宇都没能拦住郑云,郑云佯装镇定地拎着一条板凳坐在这群姑妈的对面,怒极反笑,说道:“租的也好,买的也好,反正是不需要姑妈们操心的。”

“我们不会操你家的心,你们一家就算是要饭,我们也没资格操心啊。”

就是这句话,十年前,郑老太太站在郑启东家门口,也用看笑话的口吻,对着孑然一身的郑启东嬉笑怒骂了一番。

那是头一次,郑云看到要强憨厚的郑启东红着眼睛掉眼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冷冰冰的话,是从自己亲娘的嘴里说出来的。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眼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偏偏这个时候,郑浩又患上了一场大病,辗转南京、上海等医院,终于又将家里不多的几万块钱积蓄,挥霍得干干净净。

郑家的七个兄弟姊妹一共凑了600块钱,托老爷子送到了郑启东家里,一边将钱放在黑漆漆的桌子上,一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诺,你们可别在外面说我们不管你们啊,这也是大家的一份心意,等你们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

那时候,郑云很想把那几张薄薄的钞票丢出门外,连同60岁的爷爷,也一并赶出去。可郑启东还是拦住了自己的女儿,他太需要钱来救儿子的命了,亲戚朋友借了一圈,眼下加上这600元,正好5000块,明天,他要拿着这一沓钞票去南京儿科医院拿药。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郑云知道,钱是这个世界上顶要紧的东西,它关系你有没有个体尊严,关系你儿子能不能活。

在上海的这几年,郑云一直拼了命往上爬,人前说着什么是为了自己的设计理想,心里知道,说到底,她只想依靠辛苦的付出,赚到更多的钱。

高家有钱,但始终不是自己的,即便是赏识,即便是热爱,不是攥在自己手上的,终究是一场空。

嘴上的许诺,是最没用的支票。当年,郑启东就是被这样的支票骗走了房子,骗得满盘皆输,到了郑云这里,自然多了一层心眼。

高宇从没见过这样的郑云,像一只随时做好准备冲锋陷阵的狼崽子,虽然极力压制着眼睛里的那团火,但剑拔弩张地神色仍旧让人感到背后发凉。

这些只有高宇在乎,而在那几个姑妈眼睛里,这些不过是虚张声势。

“启东,不是我们说你啊,启峰已经去镇子上买了房子,年后就要装修住进去了。你呢,这么多年,依然砖是砖,瓦是瓦……”

郑启东把手放在冰冷的水盆里洗菜,他是要留这帮人吃饭的。很多时候,连郑云都看不起自己的父亲,明知道郑家的这些人不是个东西,还时常顾念着到底是一家人的俗情烂意。

郑云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叔确实是有能耐的,偷偷拿了自己老子的拆迁款,别说是买房了,买别墅也不在话下。”

这句话就像是戳心窝的刺,让始终不说话的婶子开始坐不住,跳出来喊道:“什么叫偷,那本来就是他们要留给我们的。”

“怎么,他们只生了一个儿子是吧?再不想给,这件事也不该瞒着我爸,你们一个个倒是聪明得很。”郑云不甘示弱。

高宇站在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一桩桩都是郑家的家事,他实在没有插嘴的余地,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在公司雷厉风行的女人,家里竟然是一地鸡毛,难怪她始终不愿意谈结婚的事情。

高宇有些心疼起郑云,周围像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子,很多都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如今这样的阵仗,他连在电视剧中都没见识过。

郑云毫不留情地问道:“说吧,你们今天组团来做什么,看我对象?现在见到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那一堆人里,冒出一个声音,强装义正严辞,说道:“去年,你爷爷去世,怎么喊你,你都不愿意回来见上最后一面,没见过哪个念过书的人这么狠心。”

“是啊,现在你奶奶也病了,你爸爸是大儿子,可不能不管。”五姑妈附和道。

郑云的脸上冷得像冰,而且是那种冻成几尺厚的冰,看不出一点怜悯的表情。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到底还是别有用心的。

郑云让高宇去屋里头坐着,嘴上说着外头冷,其实她也知道,屋里头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她是不愿意让高宇看到这么破碎的一幕。

贫穷,已经让郑云自卑了二十七年,梦里回想起童年,连呼吸都是委屈的。可这世界上还有比贫穷更可怕的东西,是来自血脉亲情的冷漠。

高宇心领神会地走进了屋子,留下郑云一个人孤军奋战。他从窗户里注视着外头的一举一动,又生怕郑云会吃亏。

“管?这样吧,你让她自己来我家跟我说。如果她有办法说服我,养老送终我替我爸包了。”郑云说这话时,几个姑妈都很高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通通夸奖她有出息。

只有一个人眼眶发红,站起身来侧目看了看,那就是郑启东。

郑启东赶紧出来掩护自己的女儿,说道:“不,不用她包,她还没成家,没什么钱。咱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真生病了也不能不管,咱们家兄弟姐妹多,都凑凑。”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怎么能指望我们呢。”

“大哥,我们家也刚买了房呢,儿子又到了结婚的年纪,不能不早做打算啊。郑浩和郑云眼下都没有成家,又有正当的工作,只有你们家的日子好过哎,我们比不上你们家的。”

婶子的话严丝合缝,她的精明从来如是。两个老人有钱的时候能让她哄得团团转,没钱的时候,自然是要想办法将这份负担推出去的。

过了一阵子,婶子果真打电话让自己儿子,搀着颤颤巍巍的郑家老太太来到了院子里。几年不见,老太太很显然没有从前精神了,眼里也早没了当年的嚣张。

郑云仍旧坐着,没有主动上前搀扶的打算,她冷眼旁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像一个审判长似的坐在她面前。

郑云用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跟自己的奶奶打招呼,老太太匆忙抬眼瞧了一眼郑云,又马上垂下头去,默默点点头。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郑云没有郑启东那样的好心肠,她丝毫不觉得郑老太太多可怜,只觉得这是上苍开了眼。

郑云说道:“奶奶,听说你病了?怎么不让我叔带你去医院呢,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的这个小儿子以后是会发大财的,养老送终,腰酸背痛,是指望不上大儿子的。”

老太太依旧不说话,但下巴出现了明显的抖动,她大约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在这里,任凭自己的孙女翻旧账,数罪状。

婶子在旁边装糊涂,也不让几个姑妈胡乱说话,生怕我后悔说要拿钱看病。

郑云用手指了指站在院门口的郑启东,威而不露地问道:“奶奶,你还认得他吗?”

郑云当然知道,老太太只是肝脏有些毛病,但脑子并不糊涂,但她想了想,还是问了这么一句看似多余的话。

郑云又道:“快三十年了,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啊,啊?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们不是你的孙子孙女?怎么就能任凭一只碗里都是水,又眼睁睁看着另一只碗干涸至死,如果两碗水端不平,你又何必生两个儿子?”

大姑妈终于坐不住,跑到郑云跟前,指着郑云的鼻子咒骂道:“说起来还是大学生呢,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没大没小!”

说起来读书,郑云真的打从心底里感谢郑启东。

那一年,村上有六个人参加高考,只有郑云考上了。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家在为孩子没有考上大学而垂头丧气,而郑启东因为郑云上大学的学费急得一夜没睡。

郑启东工地上的工友听说了这件事,从当月的工资里,每人拿出了五百块钱,终于凑齐了郑云大一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后来的日子里,郑云也算争气,一边兼职一边上课,虽然拮据,但多少能帮着家里分担许多压力。

直到工作,郑云执意要去上海打拼,说是那里机会更多。紧跟着过了两年,随着郑浩也上了大学,家里的日子才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

郑云也站了起来,终于难以遏制住情绪,咬着牙喊道:“如果当年,书里都是告诉我慈悲为怀,我怎么也不会想着靠读书出人头地。姑妈们没有读过书,姑妈们的子女也都没有上过大学,想必是不知道,书里还讲过因果报应,读书让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世上的风水会轮流转,往死里转。”

大姑妈没想到郑云会挺直了腰板,又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她对郑云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十年前,郑云经常跟着郑启东坐在田埂上吃锅巴,哭鼻子。

她不知道,仇恨会让一个人成长为另外一个人,这件事跟读书无关,是骨子里的自尊不允许她继续父亲的懦弱。

大姑妈被吓得坐了回去,其他几个姑妈见状也不敢再说话。

郑云又继续对着在场众人说:“苦日子不是你们带着我熬过来的,鞭子不是打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不行,我知道一家四口大年三十晚上只吃一盘子咸菜时,那味道是苦的。我知道外头下大雨时,那间小黑屋子会下小雨,必须要用锅碗瓢盆接着。我知道郑浩在医院危在旦夕时,真有人会一夜白头……”

郑云不能再继续往下说,即便是过了二十多年,每每想到那些日子,她都会觉得异常难受。这些痛苦的体验,比节假日加班,比被否定方案都难受。

六姑父这个时间也已经打完了麻将,在外头晃悠着步子。人还没到院子里,声音已经伴随着香烟的味道飘到了郑云跟前。

“现在翻这些陈年老帐有什么用啊,这就是你们一家子的命。既然是命,即便是我们帮你们,能帮得了一时,还能帮得了一世吗?”

六姑父是北京一家钢材公司下属子公司的销售主管,近几年混得很好,因此私相授受了很多业务分给了其他几个姑父。带动了其他几家也跟着挣了一些钱,因此,其他五个姑妈对这个小姑妈最为巴结。连着婶子现下厂里的工作,都是六姑父打了招呼的。

婶子站起来,笑着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高宇本来不打算出来,听完郑云的话,又瞧见两三个男的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了院子,唯恐郑云应付不来要吃亏,索性正了正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想也不想打开了房间的门。

可高宇始终不知道怎么能帮得上郑云,如今自己的身份还不是正式的女婿,说话自然人微言轻。他只好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像公司门口的保安一样,用一米八的个子为郑云保驾护航。

郑云感到有一大片阴影从背后覆盖下来,回头看到是高宇,忍不住心头一暖,那些沉积多年的委屈和复杂难言的恨意,顷刻间,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能懂。

六姑父却是没有把高宇放在眼睛里,指着面前的老太太说着:“这样吧,要是你们把老太太赡养了,或者拿出十万块钱给她动手术,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把郑启东放在光明钢材厂里做个活儿,这总比他在工地上风吹日晒要好。”

郑云狠狠剜了他一眼,怼道:“你什么辈分,有没有点家教,‘大哥’两个字,小姑妈没教你吗?”

郑云真是恨透了这种仗着自己有些钱,就狗眼看人的嘴脸,二十年过去了,真是一点没变。除了大姑妈,其他五个都是郑启东的妹妹,可她们从来都是对郑启东直呼其名,不懂得半点尊重。

高宇看出了郑云显然和这些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便清了清嗓子,冒昧地问道:“光明钢材?是光明金属钢材制造有限公司?”

六姑父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女的,扭头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后的其他几个郑家女婿,闷闷地说了一句“嗯。”

六姑父故意把脖子往上伸了伸,用眼睛斜着看高宇,说道:“安徽分公司销售主管,霍亮。”

霍亮以为这又是一个对自己羡慕嫉妒恨的人,连带着那几个姑妈又重振旗鼓,跟在后面捧场道:“霍亮有本事的,房子都买了几套了。”

高宇不慌不忙地拿出了电话,拨通,免提,淡淡地问道:“黎叔叔,是我,高宇。”

“哦哦,小高总啊,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霍亮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几个妇人的应承,脸上早就变得煞白一片,紧跟着咽了两口唾沫,又将耳朵竖起来听。

高宇对着电话那边说道:“谈不上帮忙,听闻你们分公司有个叫霍亮的主管,您有印象吗?”

“霍……亮?分公司的人,我向来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电话那边笑嘻嘻说话,引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漏掉了什么要紧的信息。

“黎叔叔说笑了,我哪敢吩咐您啊,听说他工作干得很好……”霍亮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冷笑着看了看郑云。

可高宇紧跟着又说道:“工作时间不长,倒是赚了几套房,黎叔叔,你们家的分公司可比我们家的总公司还吃得开啊。要不我直接去给您打工算了。”

那边爆发出哈哈一阵笑声,可霍亮却笑不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买几套房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要是上头追究下来,收受回扣,瞒报价格……打官司坐牢都极有可能。

六姑妈跟着霍亮一起变了脸色,连忙摆手说:“没,没有……”

“小高总,你可快别开玩笑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跟你爸爸合作啊。至于你说的事情嘛,我心里有数了,等会给您答复。”

随着电话的尘埃落定,霍亮脸上已经吓得没了半点血色,只是他仍旧不相信,扯着嗓子喊道:“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就凭你,还能认识我们总公司的领导,我呸……”

喉咙里的唾沫尚且来不及啐出来,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紧跟着,霍刚便拨开人群,上前来一把拉住高宇的胳膊,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皱着眉央求道:“高总,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能被开除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肩上负担重得很。要不您跟黎总说说,那几套房子我不要了,可别让公司对我提起诉讼啊……”

六姑妈眼见情况不对劲,也跟着上前来。不过,她不是去求高宇,而是弯着腰拉了拉郑云的衣服,说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做就很难看了,传出去也很不好听的呀……”

其余的人,不是家庭主妇,就是跟在霍亮后面吃粥的,眼看霍亮要垮台了,知道这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兆头,纷纷站出来替霍亮说话。

“郑云啊,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来真的吧。”

“是啊,郑启……不是,大哥要是真不愿意拿钱给老太太看病,我们也不会为难他。”

“还有老两口的拆迁款,我们姊妹六个可是一分钱没有见到,你要是真算账,也该是去找你叔,这个屎盆子不能往我们头上扣啊。”

婶子用手指在空气中指指点点,吼道:“你们不要在这里乱咬人,老头子死的时候,他的保险钱都给了你们几个。还有逢年过节去我家吃吃喝喝,不都是钱啊,现在想把自己择出去,门儿都没有!”

就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郑云注意到淹没在子女们背后的老太太,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郑云有些心疼,望了望站出来劝架的爸爸,她更多的是觉得痛快。

郑云忘了忘高宇,抿着嘴笑笑,不论以后结局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她是无比感激的。

“你不怕我连累你?我可还有个弟弟……”

“扶弟魔?”高宇瞪大了眼睛,憋着笑意看着郑云,郑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匆忙摆摆手,高宇不等她说话,挑着眉说道:“没事,我有钱。”想了一会子,他又改口道:“我爸有钱。不过,他的钱早晚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郑云头一次觉得世界这么亮,连家门口的山头在月色的衬托下,都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见。

隔天,郑启东和妻子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大袋小袋装了许多咸鸭子,草鸡蛋,灌香肠……

“哎呀,这些在上海都买得到。”郑云一边说,一边架不住父母把东西往后备箱塞。她想起回家的时候,高华明也是一样想方设法让他们多带些东西。

高宇看着后备箱,用手摸摸额头,苦笑着说道:“还以为回去的路能轻松些呢,哎,都是甜蜜的负担啊,带着吧带着吧,都是咱爸妈的心意。”

郑云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愣在车旁,傻傻地重复道:“咱爸妈?……”她觉得高宇应该说的是“你爸妈”,兴许只是一时嘴快,说错了。

“路上小心啊,到上海了给家里打个电话。”郑启东的这句吩咐伴随着郑云从读书到工作。

可如今不一样了,郑云可以在郑启东说完这话后,挥挥手回答一句:“你们保重身体,再有什么人来家里胡闹,就给我打电话。”

郑云坐在车里往后视镜看,他觉得父亲的老,不像是被岁月慢慢雕刻出来的,而是在某一瞬间,他没能承受着那些苦难,整个人便由着上天蹂躏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临走前,郑云将一张八十万的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嘱咐他们别守着这间老房子了,这些钱足够在县城买一套像样的房子,至少可以担得起首付。

这一刻,郑云觉得这几年所有的心酸都值了,她能依靠自己的努力给了父亲挺直腰板的力量。

至于郑老太太,郑云始终没有再过问,她没办法放下二十几年的恨意,更何况,那些恨意早已经随着时间刻在了郑云的骨髓里,不是轻飘飘一句“我原谅你们了”就能真的冰释前嫌。

高宇突然来了一句:“终于看到你笑了,从年二十九到现在,你都一直绷着脸,跟要吃人似的。”

郑云笑出了声音,打趣道:“是啊,我倒宁愿我能吃人,看谁不爽,直接塞进肚子里,消化完再拉出去。”

“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我都有画面感了——想想都痛快。”

高宇一直都这么幽默,在上海的那几年,若没有他,苦咖啡一样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啊。

郑云忽然笑不出来了,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高宇,我们分手吧。”

笑容僵在了脸上,高宇的方向盘打了一个滑稽,索性还没有上高速,于是干脆停在了路边。

高宇很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呀?”

“我的家境你也看到了,跟你们家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跟你谈了三年恋爱,已经是上天给予我的最大赏赐。高叔叔也一定不会让我继续跟你在一起,你放心,这次回去我就辞职。”最后,郑云又用很小的声音,从嗓子里面挤出了一句:“新工作我都找好了,下个星期就……”

郑云知道,自卑和恨意是相伴相生的。这么多年,每每看到漂亮的衣服,优秀的人,她的第一个想法,从来都不是占为己有,而是不配拥有。

“给你能耐的,还新工作都找好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和我爸看不上你呢。”高宇有些生气,他觉得郑云显然是看错自己了。

这几年,没人比高宇更能懂得郑云的苦,她越是对自己的家事闭口不谈,就越是证明那是她心里的敏感地带。

高华明那样精明,又怎么会放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在一起,他早已经查清楚了郑启东一家的脾气秉性。用高华明的话来说,这一家,除了有几个不像样的亲戚,除了经济条件差点,两口子人品在十里八乡都没话说。

高宇把自己的手机举起来,切换到和高华明聊天的微信界面,只见高宇连着发了好几张院子周围的图片给高华明,俩父子聊着:

“我老丈人家这附近山清水秀,搞个农家乐,应该很有前景。”

那边高华明吃醋道:“这就叫上老丈人了?小兔崽子。”

“你就说你能出多少钱吧。”

“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前提是问问郑云和她们家人的意见,不要搞得像土大款施舍一样,搞得人家心里不痛快。”

“行行行,我知道了。虎父无犬子,您还不放心自己亲生儿子吗?”

看着看着,郑云的视线就模糊成了一片毛玻璃,她头一次敢放出声音来哭,不再是躲在被子里啜泣哽咽,怕爸妈听到,怕房东听到。

高宇扯下安全带,将郑云的头揽到自己怀里,低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可我更想要懂你。”

话音刚落,郑云哭得更大声了,鼻涕蹭在了高宇的羽绒服上,她就伸出手去胡乱擦。

高宇觉察到了动静,低头皱着眉看了看透明的鼻涕,又四目相对地望了望怀里的人,佯装无奈地说:“这件衣服很贵的,你要赔哦。”

郑云听他这么一说,又闷着头将鼻子在他胸前蹭了蹭,仰着脸说道:“反正是要赔的,那就蹭个尽兴吧。”

说完,两个人高高兴兴笑出了声音。

这还是头一次,郑云觉得浑身都轻松,终于不必再对高华明和高宇藏着掖着。

高宇后来说:“原谅我没办法对你从前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我光是听着就觉得心疼。”

郑云仍旧带着歉意,说道:“可,我家很穷,不仅不能在事业上帮你,恐怕还会连累你。”

“老丈人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里将你养大,又送到了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再说了,我家老头儿有钱,不怕连累。”

“你这算不算坑爹啊?”

“没事,坑我的爹,帮你的爹,都是爹,不分彼此。”

郑云突然提出正月十五要去静安寺祈福,遇见高家父子,大概就是上苍对她前二十七年人生的最大弥补了吧。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开始相信神明,或许人生的苦难是有尽头的。她更是头一次发现,上海是宽广的,可爱的,它比人更能包容人。

标题:《你又不是柿子》

被告知前前后后磨了半个月的连载上架了!

我马上改了改封面排了排版

跟新郎结婚梳了个超服帖的油头似的

又像惴惴不安初次约会不断捏衣角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一下就被两个人关注了

但绝对比隔壁豆x阅读走地气

电子版都上线了,铅字版还会远吗?

想了想算了开个微信公众号以后连载吧。

公众号的名字本来想取【比上不足】,结果发现被人注册了,又想到了它的兄弟【比下有余】,结果也被人注册了, 两兄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臭又长又不好记,而且也被人注册了......

一怒之下,【瞎比比比看】就诞生了。

你可以理解成【瞎比看】,也可以理解成【瞎比,比比看】,这都随你。

这里不定期更,但尽量做到至少一月一更,不设上限,保持和以前校内的时候同样的更新频率,人嘛,怀旧。

内容会有吐槽会有诗歌会有短篇多有回车多有空格少有车牌少有福利。

说不定也会有连载,但是公众号连载的话那么问题就来了:

字符太多会让人失去阅读的欲望,字符太少会让人骂太监;满屏的字会让人很快厌倦,满屏的图会让人骂没文化;一次更太少章节会让人容易遗忘情节,一次更太多章节妈的又极有可能被骂太监......

所以我大概需要准备一段时间,整理整理图,排列排列版,处理处理BGM,划分划分前后文,争取做到图文并茂,声情并茂,有声有色。

我不是很担心没有人看,因为至少...我外婆会看吧。

“即使世界再荒芜,也有一个你的信徒,即使一个信徒也没有,还有独乐起舞。”

当然如果你喜欢,不是不可以关注一下

但不播种 花心祸心谁知道呢

码字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事

我的梦想是成为最气人小说家

梦想在25岁已经完成了它的一半。

准备用半个月的时间修修改改直接定稿

《待决》我在写了,不要再催了。

目前完稿5w6字,计划写12w字到15w字。

于是想了个大框架两条线开始进展最终走到一起

但我的青春肯定总结于此。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本是抱着科普的心态作了这篇拙文,

不想被这个浏览量和回复惊呆了,

我认为在当前社会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任何时候都要仔细冷静,遇事别怕事。

关于案底据律师说已经花了很大代价擦掉了,

反正现在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由人

源自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英剧《HUSTLE》中的万能队友Ash Morgan

生活的悲剧性是远高于艺术的

愿你在被这个世界残酷对待的时候

永远记住止损和那头跑失的羊。

关于枪哥的《待决》建议

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尝试写

争取今年的9月27之前完成

毕竟我分手的时候也会象征性的抽根烟祭奠一下

许多事永远无法忘却倒不如呈文呈句

兴许能作为警示时刻提醒自己

最后有个叫@mango 的哥们问我:

你偷榨菜是一种什么行为?怎么解释?

我实在太饿了,饿了好久的生理反应,不信你进去试试

我没有偷手机,所以我不用进去。

你有偷榨菜的行为,证明你小偷小摸惯了,抓你不冤。

对不起我修正我的回答:

因为我饿了但不能吃屎,所以我偷吃别人的榨菜。

——————————————————原文——————————————————

没事翻知乎正好看到这个话题,感慨万千,看了看回答质量真是无语,拜托那个说身强力壮可以逃的哥们还是回家看prison break吧。搞笑呢。

答主去年9月13日至9月27日两个多礼拜是在杨浦区看守所度过的

原因:打球的时候拿错包了,里面有个果6,回家别人打我电话我也没仔细找,过了三天听到闹钟声才发现,准备送交的时候失主已经报案了,之后就是走程序,满是委屈稀里糊涂的进去了。

在我回忆去年发生的这事用6s打这篇回答的时候不禁觉得可笑荒唐,律师也赞同我的观点,诚然有了6s还是有可能会去偷6,但是我如果真有这种背离个人原则的想法,我犯得着在一个我打球打了7年的地方干出这种事吗?7年,门卫大叔今天谁当班明天谁打牌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干嘛要在满是摄像头的地方做这种事然后被拍到留下证据呢?

言归正传,此处不表案情。

看守所并不可怕,给张图,监室大概如图:

左边走廊右边大铺,前边一个铁门,后边一个自动实心门用于放风,铁门旁边一个镜子,大铺前方一个蹲坑,用玻璃隔开。铁门上方有个电视,很高,高如我193也够不着。前方一个摄像头,后方一个摄像头加喇叭,坑的正上方有一个针孔摄像头,这三个摄像头监视着监室的一举一动。

大铺下方可以放茶杯拖鞋吃的,上门有吊橱也可进行储物。

基本配置交代完毕,下面再来说说里面的事儿。

如图所示,里面的人睡大铺,最靠墙的是头牌,也就是犯的最重关的时间最长资历最深的,其次是二把手以此类推,新关进来的睡最靠马桶坑的地方,虽然有玻璃挡着但是还是会有味儿。有人取保候审的话下一位直接睡他的地儿。由于里面没有钟表,除了做操吃饭看新闻和教育片能大致推算时间外,就只有午休和晚睡能明确时间的存在了。睡觉是睡在大铺上,每个人用被子垫成床垫,否则睡一会就会被膈的腰酸背痛,大家用被子一卷当枕头了事,两三个人睡一个大枕头,我头大而且嫌脏往往用叠好的号服当枕头。睡觉必须面朝上,不得蒙头,由于室内的灯是24小时开着的白织灯,睡觉非常容易神经衰弱所以后面我都选择侧卧。被子大账上记100一条,不用买,许多人取保候审出去后会留下不要的被子,头牌老大会根据人数统一分配。午休晚睡需要2个人值班,头牌会在晚点名前大喊今天谁要值班,没有人自告奉勇他就会点名指定,值班可以看书看报纸俯卧撑,但不许打瞌睡,否则被探头发现会点名,一旦监室记过周六周日就没有了娱乐活动,所以头牌也忙着监督。而我喜欢晚上值班的理由除了是可以静下心来看书思考人生外,早上别人起床,值班的人可以占地补睡到10点做早操,再看完半个小时教育片就能吃中饭,吃完中饭又能睡了,那样一天会过的很快。后来和头牌搞好了关系我坚持天天值班,连续值班了一个礼拜,直到我出去,光阴如梭时间飞快。

早饭万年不变的酱瓜白饭/中饭咸蛋白饭/晚饭蚂蚁上树白饭或者牛心菜炒油豆腐白饭

汤是冬瓜紫菜汤和肉汤轮流换。

出来之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牛心菜了。期间由于过了一个中秋节,当天加了个鸭腿和咸水毛豆。起初我是没心情吃的,旁边的一个老哥说吃吧吃吧不吃没的吃了,你爸你妈在外面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的,思索再三觉得他讲的挺有道理,万一我明天就洗脱冤情宽大处理了呢。

如你所见,吃的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油水,我本身就是不易胖的体质,导致我出来那天一称爆瘦了20多斤。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饿着肚子,而且月中离记大帐的日子相距甚远(大账就是每个月月初写你这个月要买的东西外面寄钱进来买),好在室友看我大学生又年轻,人高马大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态度端正,有时候给个泡面有时候给个沙琪玛或者吃塑封鸡的时候给我一块,个别了解我真实案情的还会给我辣酱。我现在也忘不了那个产自贵州的牛肉辣酱的味道,真的超级下饭。tb了一圈找到了:

有时候晚上实在是饿了,泡面也没人给只能等睡不着看书的人都睡着了偷别人储物格的榨菜吃。用舌尖舔用味蕾感受,非常的鲜。也不觉得丢人,因为我实在太饿了。头牌有次晚上起夜小解,撞见我在偷吃,看不过去塞给了我两块好丽友,嘱咐我以后实在饿晚饭留一点半夜再吃。我说知道了吃了好丽友大家真朋友,但此后从未这么做,因为晚饭饭量对于我太少,思索再三,深更半夜小心翼翼榨菜蘸着辣酱偷吃可能是比较现实稳妥的止饿方法了。

当然了,回到家里再吃辣酱再也没有那种好吃的感觉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入伍半年戒女色,眼看东施成西施。

对了还漏了个推测时间的方法,就是判断热水来的时间。监室有两个龙头,一个供冷水一个供热水,热水每天4点10点15点20点总阀准时打开。这个时候要用1.5升瓶子接起来,接到龙头不出水为止,这就是两个时间段内20多号人所用的所有饮用水。热水可以用来泡面但不能用来洗澡洗脸,看他们吃法是晚上睡前杀个鸡焖面上,就那种塑封鸡,运气好是个腿是个翅膀的那种,吃完美美的睡上一觉。特别是在里面过了个中秋,当晚几个大哥纷纷掏出月初购得的自家的鱼或自己的鸡,杀鱼杀鸡,泡面煮面,以水代酒,好不痛快。几个大哥纷纷以碗碰杯希望假以时日出去大伙儿能够好好的掏出真家伙再聚一聚。

我看到其中有个大哥默默的抹了抹泪,也不知道他是时日无多,还是焖了个鸡屁股。

马桶蹲坑上有个喷淋可以站着洗澡,可以站着洗冷水澡,但是出水速度能急死人,所以我们更多采用直接冷水龙头盆接水往身上浇。由于我进去是夏秋相交之际,加上上海的鬼天气忽冷忽热,中秋过后的每周一有一次洗热水澡的机会,一早大家排好队由管教按监室号顺序依次进入,为了防止交头接耳,一路会对别的监室的门进行虚掩。热水澡限时10分钟,过时直接赶人。头发长的可以直接去一旁剃刀抄光。我的想法是我是清白的,出去只是时间问题,所以选择光身不光头。

可能你无法想象,当我洗了一个礼拜冷水澡之后,热水拂面热气滋润的那一刻,居然会感觉春洒大地,仿佛上午洗好下午就能出狱,一扫几日来的大半阴霾。

早些时候我写完了申请单希望我父母给我带几件衣物进来,但由于中秋放假,衣物包裹迟迟未到,导致我只能穿着一条内裤无法替换,一般而言,正面反面A面B面能将就几天,但是一个礼拜我就有点不能忍了,直到我接到包裹,我妈为我寄了3条内裤,还包括背心若干、一条长裤、一件棒球服,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我长期呆着的觉悟...无奈的是,棒球服上的纽扣属于金属违禁品,管教检查之后将他们一并锁入了电子柜。

看守所一天流程是这样的:每天一早起床听完广播吃完饭就是坐在大铺上盘腿静坐,坐一个小时做早操,放风,之后看央视继续静坐,那节目记得非常清楚叫《北纬30度中国行》,因为那是我为数不多被节目深深吸引注意力最专注的时候。之后就是中饭,睡觉。下午再重复一遍,晚饭静坐,7点之后就是休息,洗澡,看电视,9点点名,睡觉。

放风的时候是我们最悠哉悠哉时候,隔着铁笼感受着阳光的挥洒,我贪婪的站在阳光下拼命的吸收着紫外线,整日的不见阳光生活造成我皮肤渐渐发白,却也及其容易造成心理崩溃。沐浴在阳光下看着蓝天,如果再来瓶啤酒...对不起,这里不是Shawshank,我也不是Andy。

周末会取消两次静坐时间改为自由活动,凡是监室有打架斗殴等违纪现象的监室记过取消周末自由活动,所以各个大哥都非常看重自己管辖监室的纪律。说个真事儿,有两个哥们一个情商高一个情商低互相造成了言语伤害,正准备有约架斗殴的苗头,谁知道情商低的哥们怂了直接跑门口按铃叫管教了。管教通过广播大声问什么事。头牌冲过去直接推开他回答闹着玩不小心碰到了。

自由活动对于此刻此地的我们而言是非常宝贵的,虽然娱乐活动少的可怜,只要背出监规就能看书打牌下棋。棋子由方便面的外包装纸板箱做成,用点名笔画成的楚河汉界,硬纸撕成的车马炮,贴心的老哥还在中国象棋反面绘制了围棋棋盘。书是由外面的家属带进来的,也有老哥趁洗澡和放风之际和隔壁监室互换,交换信息通过前门隔着铁门大喊,类似“我要《极品家丁》谁有”这种。

我在里面15天看完了残本《极品家丁1》、整本《碧血剑》、整本《戴笠传》和14年的杂志若干,其中极品家丁看的不明所以纯粹是为了寻找能够让我思绪飞舞的桥段,我太想要抒发一下情绪了,我渴望找到我的颜如玉,让她在我的梦里出现,疯狂发情,疯狂上我。

由于电视机搁在高处没有遥控器,晚上更多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收看东方卫视的晚新闻,而且是6点半之后的国际新闻,放到天气预报前就转台电影频道看抗战神剧,无奈的是,原本3集连播的剧9点半结束,监室9点就关机点名了,所以相当于我们每天只看了2.5集,而该弱智片每天的第一集连前面的屁股0.5集也不回顾,造成了我们每天不同的惊讶和猜测 我操 他媳妇儿怎么死的?或者 我操他媳妇儿居然没死。几个老哥每到关机便开始讨论剧情发展的可能,第二天再看是否能够对上,200多集的片,他们硬是坚持了下来。

除去看书和俯卧撑,更多的时候,我选择的娱乐方式是观察和听他们讲许多我之前闻所未闻的事。

看守所和监狱的不同之处在于,看守所是那些还没有被判决的人被收编的地方,监狱则是已经被判决的人收编的地方。所以在看守所里的人所呆时间长短不一。

头牌今年31岁,在这呆了快一年,贩毒,去年在上海卖了26.5公斤冰,今年去海丰拿货的路上被抄,人赃俱获,初步估计20年左右。他到非常看的开,说是我已经有钱过了潇洒过了,此生无憾。他的制du方式全是靠自学,没有团队全是自己倒腾,买仪器买原料,联系下家送货,有时候炼纯了自己试会吸大了直接晕过去,质量可见一斑。我想,这他妈不就是breaking bad吗?我值班的时候最喜欢听他讲故事,由于我高中选修化学再加上人高马大大学生,他觉得与我颇为投缘,令我惊讶的是他的知识范围远不止化学这点,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看各种人物传记,会跟我讲俄罗斯的历史,会分析目前国际形势,也会讲他打打杀杀家庭暴力之事。当我们静坐的时候他会时而高歌时而咏诗。吼的是摇滚,咏的是《春江花月夜》。头牌最喜欢家驹,一个安徽人经常操着不流利的粤语时常吼到: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我知道诗人多雅兴,歌手多豪迈,但我不知道原来一个毒贩也能兼而并之,毫不违和。

枪哥,今年33岁,未婚,私藏枪械,单纯的只是用于收藏,他哥当兵的所以从小他就把玩各种枪模和空包弹。长大后他就从国外各种散装走私运枪配,运回上海再自己拼装。枪哥可能是太爱枪所以小时候脑子被枪开过还是什么,加上讲话有点口吃,导致一直没有女朋友。枪哥告诉我们,那天他正在一楼叼着烟翘着二郎腿欣赏墙上的藏品,真枪实弹的特警炸开了他家的另一面墙迅速占领,他一愣,不久和特警队长说等我抽完这根中华就跟你们走。队长也笑了。枪哥一直跟我说,小伙子你文笔好,你罪轻,出去之后有机会把我们的事写成小说,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待决》,怎么样还不错吧,一定要快点写,要不怕是你写完我都《枪决》了,记得把我描述的光明点,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进来吃点苦头,小伙子出去好好做人,吸取教训,有机会出去我送你把枪。

鲤哥,打架斗殴,律师和他说进来最多半年。背上纹了条大锦鲤,就是去日本进池子别人也会以为是山口组不让进的那种。鲤哥外表粗旷心思却很细腻,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亲弟弟一般待我,平时塞点零食塞点奶粉,晚上一起值班时他会分我泡面。起初我说我是误拿进来的,这儿的人哈哈大笑说,进来的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但他是这儿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他说,如果你现在精神状态糟糕你父母看到你会如何想,律师看到你会如何转达,你想过吗?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太多。每天早上补觉,由于鲤哥太胖睡觉都是侧身,后背一览无余,我看着这条活灵活现的大锦鲤,无时无刻不想转发一下。后来取保候审出来了,我按照之前鲤哥的吩咐,拨通了一串强记的电话号码,原来是他的爱人,替他报了个平安,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更多的诈骗哥,杀人哥,吸du哥,嫖娼哥,偷窃哥,高炮哥,这儿就不多表了,各有各的冤,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活该。

如果你问看守所可怕不可怕,就我的遭遇来说肉体上其实一点儿也不可怕,摄像头24小时监控,室内一个报警铃,提出要求即可换监。三餐提供饿不死,正常放风,生病医生给药,按时体检。正如窃格瓦拉说的,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还好听。

存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绝望。你不知道明天警察会不会来提审你?律师什么时候来了解案情?家人过的好不好?公司的人会不会知道我的遭遇?会不会被开除?留有案底会不会影响余生?每每此时,在这个不仔细算就不知道时间的地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那么令人窒息,管教嫉恶如仇的态度,50平内小社会复杂人心的险恶。特别是我错过了一场泫雅的fan meeting,更是让我有想死的想法,那天我渴望自由的想法达到了波峰,身游神游都可以,我只想出去,因为我本并不该在这儿的呀,我该还在外面上班,下班之后打球健身的呀。我怎么会在这和一个杀了外婆藏冰箱每天割一片下来的人相谈甚欢的呢?

更多的时候我不是在思考案情,而是反思,这件事带给我的意义是以后做事一定要仔细小心,这不见血却比血还深刻的代价实在是再也尝试不起。

鲤哥说,当一切都崩坏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止损。说着便比划着,将一拃作为崩坏,而将半拃作为止损,而半拃的手势是他拿雪茄的方式。

后来有天律师替我办妥了取保候审,下午我正打瞌睡准备吃晚饭之际,管教过来点名叫我脱光号服出门,我还纳闷虽然我早已丢了自尊但这次怎么要裸体提审,算算时间洗澡又不到点儿。正疑惑,后面的老哥一个个都欢呼高兴的拍着我,小老弟你要出去了!你要回家过年了!我正准备收拾贴身衣物,他们说,别收了,直接出门,千万别回头看,出去吸取教训,你路还长。

那一瞬间,我直接泪奔。

警察带着我穿过几扇来时的门,几个老哥好好做人的声音渐渐低了,我仔细数了数,一共六扇,想这六扇门出处原来是在这点儿。

再后来案情搞清了,我也取消了取保候审,销了案底。终于明白自由是等价于空气般的东西。

宁可在外面吃屎也不要在里面吃饭。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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