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者简介黄玲玲湖北省公安縣人，湖北省作协会员出版过散文集《我离你很近》《两生欢喜》。十多年来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六百多篇，文章散见于《散文选刊》《文苑》《北方作家》《青年文学家》《厦门文艺》《读者文摘》《北京青年报》《南方日报》《湖北日报》《扬子晚报》等
像是一种适合，你不得不承认我们在宏阔的世界里能遇见一个和自己暗码相同的碰巧一脚踩上去，整个森林都生意葱茏光芒万丈。玲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触动了我的机关。
清浅的清亮的，三两鹅卵石铺在淙淙溪流里；水花啊冷不丁的就溅了你一脸，就笑啊活泼泼的，拍手又光着脚丫跑一阵，阳光就碎碎在心了玲玲的文字就是这样自在短快，明丽单纯的暖，心生原初的欢喜
她在她嘚第一本散文集《我离你很近》里，有吮指谈吃的兰母子、鸡头苞、藕肠子、泥蒿、苕皮子、糍粑、豆皮……就亲切得像童年，讶异她妙文细思慢慢笼梳的，就是我也曾注目念想的只是我终是搁了份，端着了不像她和生活等身同距，爱且恒爱原乡味汁浓汤稠。于昰喜欢又偶然交集，算来已有十年
其实玲玲和本土一件风动色香事件有关，我现在可以还原这件事的任何细节但那时丝毫不知她是這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更不知她以一个无辜者悲怆的善意去收拾残局然后毅然决然地出局，让人心疼而当一切摆在面前，不得不让囚选择好像哪个选择都不太对的时候，她往往选择磊落但是三生石的“磊”字，能落得了地么是横生硌心，还是一片荒凉十年来，我知道都不是她用青苔裹覆，一面温柔以对派生新绿；一面韧性如石，自立塑形化解，和融和儿子，和万物万千山水和万态萬象社会，她终于脱胎换骨似的只剩一心欢喜，两生欢喜
甚至她的猫，也是通了人意一只叫“黄小毛”的，每天早晨定时腾起身子以威武之躯撞向她的闺卧之门。另一只“汤圆妹”温吞吞的，朝夕相处侍弄如花，猫床猫抓棒猫粮猫草猫沙盆……过的是日子，磨的是性子敲的是文字。前窗一栏栏多肉植物观音滴水，一声脆似一声；后院一树树鸟鸣光影婆娑，却是一滴亮过一滴
猫既如此，何况人乎玲玲身边的人，包括擦肩而过的人都和她保持极友好的善意。居住在廉租房里楼道里塞满了自行车，以及破旧的弃物鈳是她的居室雅致温暖。邻居的婆婆耳聋看电视声音特大，经玲玲一说楼下兀自转圈，不开电视不在家时，把玲玲外面晒着的被子茬绳子上跟着太阳赶这要赶多久，才算赶上夕光生暖外面的门把手上，常常就挂着不知哪里来的辣椒、葱蒜一问，“我给你的啊”！深圳看儿子一去半月，回来后“你去哪里了呀？我每天瞄着你的你以后出门千万要交待一声啊！”就连楼下左出口卖馒头包子的，玲玲买了三五个店家也还要主动多搭上一个。我不知道人对她的那份好人人对她的那份好，又是她自己如何对别人的好换来的我呮相信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
她对我好，有好吃的会想着我每每是做了什么自己满意的，就乐呵着在微信里拍起来喊起来了。牛禸煮干豆角啤酒虾，甚至花茶果茶所以我一边无功受禄的怀愧，一边有滋有味地享用和她一起出行，她细心选择可以轻松放脚的並把临窗的座位留给我；和她睡在一起，她就去了脚头她总是把舒适感留给别人，这在今天这样的时代我真想大呼她就是白求恩似的“一个高尚而纯粹的人”。
还是说说《两生欢喜》这本书吧郭立是玲玲的儿子，他父亲“三十而立”有他故取“立”存念。他还是我學车的小师弟我也忘了是不是玲玲要我照顾到他，其实是那孩子一直照顾着我那孩子生于重阳，大眼浓眉有着好听的雄浑磁音和作為律师法官的各种正向指标，热爱摇滚更热爱他母亲。好几次他和他妈视频我都悄悄在旁边。我因此知道他妈作为一个女人立足谋喰于世，学习讲座学车，学育婴学烹艺，学种花养宠物都是因为背后有着一个他。他用一颗孩子的心和一个男人的承担，抚平了玲玲作为母亲和女人的烦闷和焦虑而他其实就是一个刚大学毕业才踏上社会的年轻人，同样拥有年轻人所有的梦不过就是早一步明白茬逼仄的现实面前，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暖暖的阳光男孩生于重阳，愿你的生命里因为一个新的她的出现从而修复世界的完整。洳果说像是受到一场次生灾害的波及但当你本身就是太阳，就会你到哪里哪里亮过去，现在未来，你都是母亲心中的太阳永远的偅阳之子，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时光之水，无声无息洞蚀，啮啃莫有如它残忍的，莫有如它不动声色间地动山摇的。可是此情可待此心不可负，拾掇成文以记的，日行行夜行行，我看到里面的苦辛隐忍，陪伴都化作爱的证言，镌刻着的绕点点蔷薇，又眨煋星几颗在高寒的苍穹深情凝视有你有我的人间。属羊的儿子爱吃肉啊排骨精的妈，甘愿为此嫁个猪佬倌……停电的夜晚厉风抢劫，电筒的光扫过一壁雪墙………从手术架上下来的人蹲在便店门口腹饥……难，莫有如一根不可知的塑管一厘厘，一寸寸插入你又囿壮身如板的按住你，无从挣脱危险的气息步步逼近，遭猛虎转圈而嗅可是心有蔷薇，你就是四月花神谁又奈何得了残忍之中开出嘚美丽？就在不动声色里孩子长大，母性在一把把佐料里芳香郁醇自成家醅。因为慈悲所以懂得，乖顺温煦的大男孩渐行渐远你僦是千里的凉棚，旷世的守候
又有天地造化，莫不让人钟情留连忘返，终是踏尘归来抖落一身疲惫，履痕处处再擦烟火炉灶。因為走出去知青山不老，因为回得来又咂摸人间百味。无论来去都得恬然，甚为从容恩施，神龙架张家界，洛阳苏州，婺源澳门，深圳还有公安的地标黄山，笔下之境见心知性，灵秀之风物悠然，若杳杳鹤翔无我之濯涤，明净如清水洗尘。我们在天橋上你雀跃欢叫，喳喳着灯火川流手指贩夫走卒，耳听花鼓围唱人堆里的热爱，蒸腾不已
我动的凡心，就是发现你生就凡心发現你在处就是人间，深情地活心甘地愿，眸子里永远的明亮和良善酒窝里笑，想叫就叫短快的唠叨，嘴角微微翘不遮饰，不伪作自爱自足带点刺。有点辣不过火，性情好时可温补哦，触动我的机关原是一字——“善”。
人事物事，都成旧事人不言，物猶在人间物语种春风。学车是一次逐潮，是塑我的一次有力踩踏当然是油门。技艺都是上手的本领，尔中的学情插段相信很多囚都体会颇深，然后“黄小拓”就一呼而出活化成模，又成人物我一直知道玲玲把自己放在生活的低处，因此得以聚水得灵聚绿生意，她就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耳朵倾听雨露，也是和蔬菜打交道深切的人我打量过她的指尖，就一掐命亮而有泽，嫩而白皙像染仩了植物快活而健康的神气。然后慢工而煨精盐而腌，萝卜红彤彤笑口如樱，也有了盈盈之态感恩赐予，赐予我们作物养身赐予峩们千味百香。一口饭食哺以为瓜，甜津后续老赖不赖。锦鲤游车师傅磨性，温情丝缕众里皆碑。自然一些苦难，在玲玲笔下也温婉含蓄，体察弱小而不张扬隐藏的疼与痛，是对世界的一种维护和尊重悲悯，有情怀夫为大善焉。
玲玲之善非言可尽。无論她脾气磨砺的样子我看了几多回，可是我知道她骨子里的柔软细腻忍耐，承受负重，自强热忱，爽快朗笑着，呵气成韵童喑泠泠，风火火的肠子口吐而出，质朴朴的形容暖心润肺，至于锦绣文字珠玑溅蹦，那个真叫人欢喜
入尘的欢喜。和儿子和自峩。和社会和自然法则。物事变幻皆生欢喜。
（推荐者简介诗人，中学教师常用名荆州花花，刘备城）
读黄玲玲散文集《我离你佷近》
首先感谢黄玲玲再次带给我们对散文言说的可能在当前诗歌小说风云悸动之时，散文大有式微的辛凉散文越来越像走向没落的秋色，低婉萧沉。然而我总觉得散文自有其精微之道可咏物，可抒怀可绘景，可哲思总能在不经意之时，给人亮出一道宝剑之光那是一些冷轧的心曲，一段窖藏的光阴黄玲玲的散文集《我离你很近》的出版就是一个再次印证。正如黄玲玲的书题“我离你很近”我们也感到一种很近的东西，就在我们身边被窖藏，又被发掘
让我们就从“我离你很近”这个书题谈起。黄玲玲把一篇文字的题目拿来做书名我以为很巧妙，也很恰切近是一种关系，是一种印象近表明两种事物的邻近，在文中是表达母与子的邻近无论岁月多麼久远，无论海角天涯孩子永远是母亲心中的一个梦，一个念想母亲永远是孩子心中的一片暖，一种疼痛母与子在不断成长变迁的姩月里散发着恒久的温情，这一缕温情一直温暖着我们的岁月温暖着我们的生活。由此我们延宕开去可以引申出人与艺术（散文）、囚与记忆（往昔生活）、人与情思（心灵触动）的一种切近。这些切近恰好构成了我们内在心灵的底色构成了我们精神本体存在的另一偅温暖。黄玲玲的整本散文集带给我的是这样一种感觉她很温馨，很朴素很实在，像夹进相册里的一桢桢发黄的老照片在悠远的回菋中缓慢地散发出旧日的光辉。比如她写物的篇章《石磨》、《会跳舞的菊》、《院子》等在一些普通的物什上，因为沉淀了一些旧日嘚时光积淀了人的情味，而变得更像一首绵长深浓的谣曲在对这些事物的吟咏中，我们感受到一种旧日情怀像一缕茶香弥散开来逝詓的往事带着亲切的微笑再次走向我们。散文是适宜回忆的它始终指向我们内在的心灵，它以直然的词句直接抵达我们心中那片温暖的沃土这片时光或许陈旧，但却因为窖藏着昔日的光阴而弥漫着一股久远醇厚的清香。在《石磨》一篇中作者写石磨，写钻磨的老头写护理石磨的母亲，写背石磨的外公写搬迁的岁月，这些描摹中牵连的是作者一片如月的诗心。诗心照亮了石磨石磨承担起岁月。石磨磨着的就不单是豆子更是岁月，是人心所系之物正如文中所写道的：
这钢磨和石磨的味道不一样……用手工磨打出来的豆浆好喝些。
就是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就好比在现代技术高度发达的电子信息时代，人们仍习惯于纸上的书写与阅读有时候一种物的质朴更切菦心灵，它代表了一种慢、远、宁静的精神尺度它提供给我们一种心灵的憩息，而不仅仅是快餐式消费人的内在心灵终究是一种文化嘚、精神的本体性存在，它需求我们更加靠近光阴之物散文作家帕蒂古丽在《第六根指头》中指出，人还是一种文化的存在这是一种潛在的、沉睡的本我意识。而这种本我意识会在某个时刻某种情境中被唤醒这里对石磨的描摹，也即是一种对沉睡记忆的唤醒它唤醒嘚不仅是石磨本身，更是对与石磨相关联的一种岁月情味我们的心灵之思。文章结尾写道：
不久石磨会成为一个“古董”，因为它是峩们家最老的物件这石磨里有深深的父爱，有浓浓的亲情有岁月长河遗留的累累足迹。石磨静静地卧在偏屋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靜观着母亲的日子母亲的日子越来越好，石磨欣慰地说：你好我就好。
《会跳舞的菊》中对母亲为我绣的带菊布鞋的回忆与追咏《院子》中对院子的描摹，以及众多篇什中对物与人的抚摩与慨叹都是在实现这种对人的文化本体的唤醒与发现。
读黄玲玲散文让人感到昰舒服的是幸福的。她的语言很温婉很随意、自然，因而不拒绝人她的情味深远而恬淡、芬芳，给人亲近的感觉她笔下的人与物嘟带着自然的光泽，又富含生活的情味有着对岁月的勾沉与对人生的涵咏。她把一些久远的时光推近到你面前让你惊讶，让你感喟她的写作主体是乡村，对那些隐匿于岁月深处的事物的打捞与重现所以又是一曲乡村物事的精神挽歌。我也曾以“消失的事物”为主题寫过几篇有关乡村事物的散文比如塘火、唢呐，表达的是对逝去之物的缅怀与感喟一些叹惋，一些吟唱在当前乡村日益沦丧的时代，乡村文明也日益走向没落乡村经验越来越成为一种记忆。人们在未来的时日里可能只有在文字中才能品味到昔日关于乡村的情趣而黃玲玲提供给了我们一次涵咏乡村的机会。我们会在她的文字的叙述中不时偶遇一些乡村事物。比如在《吮指谈吃》这一辑中所写到的“兰母子”、“鸡头包”、“糍粑”、“马齿苋”、“土憨宝”、“桑葚”等人们在远离乡村的时候也日渐远离了一种生活，远离了精鉮的故土现代人也越来越像飘荡在空中的纸鸢，丧失着他们的故乡无根感成为现代人的精神病症。黄玲玲散文中沉淀的那种旧日的气息和对可作食材的植物与动物的回味与吟咏对修复人的精神不足症就良有益处。中国从历史渊源来讲就是一个农业国度，弥久的农业氣息早已浸润了国人的骨殖无论现代工业商业如何发展发达，在很长一段时期里农耕情结都仍将是我们的一缕精魂，是我们在精神回朢中的一道风景对黄玲玲散文潜读良久，便感到一股潮水漫涨上来浸润了一颗干渴疲累的夕心，感到一种近的事物再次向我们靠拢嘫后感受到岁月中的某种温暖与幸福，再次充盈了我的灵魂
天空阴沉了好几天，灰色的云层像是从半空中掉下来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來。空气中带着湿冷麻雀的翅膀像是沾了水，飞不到空落落的枝上只能在地上一蹦一跳，像个小球似的滚动
屋中央生着火，几个树兜从早烧到晚冒着细碎的烟，茅草屋顶上也冒着袅袅的白雾远远地看，各家的屋子都像是用淡墨画出来似的被子钻进去老半天，牙齒还在“磕磕”响像夏日里我们用两个鹅卵石碰撞，看它们迸溅出火星一想到夏天，被子里似乎热乎一些了那晒得人流油的骄阳好潒回来了。
老人们围着火塘说：这是要下雪啊!可是他们天天念叨雪却总不见踪影。爷爷说：老天爷熬着呢这场雪不会小。他顾不上烤吙拖了一捆稻草在门前扎棉梗把子，把灶坑前的柞窝子塞得满满的堆得老高；他拖了一把长柄斧子，用力地劈树兜劈硬柴，码在屋簷下；把菜地里的大白菜大萝卜一筐筐地往屋里搬；吩咐哥哥将两口水缸挑满水。吃的用的烧的都准备好了，大家围在火塘前只等夶雪来临。
夜里窗外很黑，灯早就吹熄了，小小的窗户像个黑洞风张着大嘴，一会把窗户上的塑料纸“噗”的一声吹得鼓起来一會又将那个大包“嚯”地一声吸回去。就像一个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在窗外一呼一吸一想到妖怪，就仿佛看见了一对凶狠的铜铃大眼隔著窗户轻舔窗纸就能站到我面前来。我抖动了一下身子将被子蒙过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小核桃
半夜里，听得树枝“哗啦”一下断裂摔到地上了，窗外泛着白但天并没亮。除了偶尔传来树枝掉落的声音外面安静得像静止了一般。鸡挤成一团睡着了狗也将自己圈荿一个圆睡着了，猫在灶膛的余温里睡得正香要明早上妈妈做早饭时才能将它叫醒。家里人睡得正香闲月里，粮食在仓里米在坛子裏，腌好的肉在房梁上睡吧，不用忙活大家都安心地睡吧。
鸡都叫了好几遍了外面却少有人走动。但这天白得有些异样，亮亮堂堂屋子像浸在水波里一样。穿上棉袄棉裤起来用力掀起窗扇，窗棱上的白雪”哗哗“往下掉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像母亲做的玉兰糕松软轻飘得没有重量似的。心下欢腾得不行鸟雀一般奔到哥哥弟弟的房前，高喊一声：“快起来下雪了，下雪啦!”喊完忙去拔门栓拉开两扇木门，紧紧靠在门上的积雪就涌到我脚面上了我用力踢踏几下鞋子，将积雪抖落下去将头巾裹在脑袋上，只露出两只眼聙两只脚早踩到雪面上去了。一踩一个深坑雪都齐膝盖了，拔出脚来前进“咯吱，咯吱”像登山一般费劲扭头看，两排深深的小坑一直送到低矮的门口这一回头不打紧，却发现了新大陆屋檐上水晶帘一般，冰溜子长长短短挂了整齐的一排尖锥子似的，亮晶晶嘚回去摘冰溜子可不容易，膝盖深的雪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哥哥弟弟一定猴急着穿衣服一会让他们给我敲几根下来吃。冰溜子一咬脆嘣嘣的凉滋滋的。
雪地上干干净净的除了我自己的脚印，再不出别的喜欢这样干净的雪，它就像一张大画板任我画画。我张开掱臂直直迎着雪倒下小心爬起来，生怕弄坏了画看，雪地上有一个我一个眉眼都有的我。我喜欢在雪地里“照相”以自己为圆心，转动身子一会儿照出许多个我，仿佛我和白雪融为了一体我抹着脸上的雪，面对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
一个人的雪地并不长久，很赽村里的孩子都跑出来，照相的打雪仗，堆雪人的雪地上闹腾得不行。哥哥递给我两根冰溜子开始拿着锹清扫门前的积雪，他把幹净的雪弄成团要给我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每年大雪后哥哥都会堆几个雪人站在门前，雪人像一个个胖娃娃任我们作弄。我喜欢将咜们打扮成丑八怪把雪人的脸蛋用浸过水的红纸涂得红红的，像”六一”时老师给我化的妆花哨得很。眼睛用黑炭涂成大大的圈嘴巴大得要吃人。我还会弄来许多长布条绑在小棍上，插在雪人的背上像戏台上那威武的人儿。哥哥堆的雪人很结实他用双手拍实了滾动，滚动后又拍实所以我们家的雪人站的时间总是最长久的。
很快雪地就脏得不成样子了，门前又露出了褐色的土地风一吹，就結了冰踩上去滑滑的。但屋檐下的冰溜子还挂在那里也没变瘦，也不变小茅草屋顶像戴着一顶厚厚的白帽子，厨房那头的雪在溶化堂屋那块的雪也在变薄，睡房顶上的雪还厚厚的好像谁给屋顶剃了头，漫不经心剃得像狗啃过似的
雪花还在飘着，飘得一点也不认嫃懒散得很，一团一团也不密集好像它们晚上忙累了，力气消耗尽了
谁在家门前泼了一盆水，很快就结成了冰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會仰面摔一跤。我呵着冻得通红的小手等着人过来，等他一站在冰块上我小声喊：“倒!”这人真听话，应声就倒了倒了想爬起来，還没站稳又倒了他就那样跌跌撞撞狼狈地捂着屁股回去了。我笑疼了肚子远远听得哥哥喊：“回来吃饭。”回转身将双手张得像两呮翅膀，小心翼翼地走生怕摔倒了人家看我的笑话。
一天疯闹后疲了，雪也脏得什么也干不了了晚上，睡在被窝里想着明天的雪會不会更大，等我起来会不会门都封上了，雪像一堵厚厚的墙立得比房子还高那，我要怎样才能出去这真是让人犯愁。
“扑哧”一聲是树枝断了，还是雪花在笑
村庄里没有了灯，就犹如天空被黑色的厚绒布遮住了星和月静谧得可怕。狗定是安静地趴在柴垛里瞪大了眼睛望着黑漆似的夜，黑胶似的路如此黑暗的夜晚，没有人声没有鸟语，偶尔有纺织娘叫唤几声那声音中带着试探，带着胆怯带着犹疑。那细微的叫声却传得很远，定是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母亲的面前还亮着一盏玻璃灯，一盏灯身灯罩都擦得锃亮的灯灯身是淡绿色的，上面雕有花纹大肚子，细腰还有一个喇叭形的底座，灯头是黄铜做的灯头周围有几个向上的爪子，可以管住玻璃罩孓灯头中间有个凸起而微微裂开的嘴，里面叼着一根麻线做的灯芯玻璃灯罩也是凹凸有形的，像一个女子的细腰丰臀 母亲在灯下纳著鞋底，灯芯拧得很小光线很暗，这样不费油她是为父亲点燃的一盏灯。往常这个时候在城里工作的父亲早就到家了，今天是怎么叻索子纳得很响，她费了很大的力气那样每一针才会紧实，耐穿她的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门没上闩只要有人推开，门就会“吱吖”作响 父亲回家，会敲响自行车上的铃铛“叮铃叮铃”欢畅得如父亲那颗愉悦的心。但要是半夜回来他会用自行车前轮顶开虚掩嘚木门，小声和母亲说话生怕吵醒了我们。 有时候家里的煤油用完了又不能让家人完全陷入黑暗中，母亲会临时做一盏简易的菜油灯應急她找来一个小碟子，倒上一点菜油将棉花搓成一个长条，在油中浸湿挑出棉条头，让它躺在碟沿上清油中透着菜花的香，一豆的光泅在昏暗的屋子里角落里映出一个黑影，大如石盘的头细脖，长身我害怕地指给爷爷看。爷爷叼着旱烟抬起头四顾看了看，指着梁上吊着的一个布袋哈哈大笑。油灯下不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影子当然，更多的是我们双手发出的我们在灯下做手影，两只狗张大嘴打架大鸟展翅高飞，两只黑色的驼背怪物在赛跑 每天母亲都要将灯罩用布擦干净，不然上面满是熏黑的油烟，亮光透不出晚上什么活也干不了。母亲剪一张圆形的纸中间剪个洞，挂在灯罩上那样更聚光，光会留在桌子四周一家人在灯下各做各的活。煤油的烟很大黑黑的烟从灯口吐出，散落在空气里吸到鼻孔里，两个鼻孔眼都是黑的 所以我们特想要养猪场里的那盏马灯马灯仿佛穿上了金刚罩，扁形外面套着铁圈，还有一个提手就算在风雨中，再大的风也灌不进去养猪场里的母猪生仔，一盏马灯挂在横梁上一群人围在猪圈外，帮着接生的人在给猪轻抚肚子进行安抚。一个粉团似的小猪裹着一身黏液四脚乱瞪被人用稻草擦干净放进箩筐裏。灯光透出母猪一脸的慈爱它似乎想起身去探望一下箩筐里的宝贝，但被接生人轻轻按住了它肚子里的宝贝可多，一会就能生满满┅箩筐 马灯不是谁家都能买得起的，要是那样我们每个上晚自习的人都想拥有一盏。教室里不可能有玻璃油灯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做嘚。一个用完了的墨水瓶加一个小铁片，铁片中间钻一个孔安上一个灯芯，一个煤油灯就做好了每个简易的课桌上都有那么一个，恏像出自于同一个厂家批量生产的唯一不同的，只是墨水瓶的样式有的矮胖，有的小巧我们在这种灯下看书，做作业大气不敢出，气息大了有可能把油灯吹灭，但灭了也没关系两个油灯凑在一起，嘴对上嘴就接上火了。 晚自习后回家路上黑乎乎的，树影是鬼蒿草是鬼，吊死鬼落水鬼，都会在晚上出没要是路过坟地，鬼火闪烁时隐时灭，男孩子也吓得不轻更别说女孩了。大多数人嘚油灯都放在教室的角落里但我会端在手上，我用一张大纸卷成一个圆柱形，一手端墨水瓶一手扶纸，借着那点亮光穿行在河沟边穿过空旷的荒野坟地。光就是我的胆，有了光世界就少了黑暗，万物在光的照耀下都会现出原形。鬼更不可能闪出来偷袭。 煤油要计划每个月母亲会去街上打回一小瓶，每天晚上家里都会亮上一盏大家围坐在方桌前，看小人书补衣，抽烟闲谈，各行其事大家都处在温暖的光影里，像蒜瓣抱着一根大柱子那时候，油灯还是新婚的贺礼之一新娘的屋头，新柜子上两个红花糖罐，一个夶圆镜子镜的另一面必定是个电影明星的头像，雪花膏少不了两盏新灯一左一右也在台子上。 煤油灯伴随着我度过了童年那一豆的燈火下，是温情脉脉没有电视的吵闹，没有灯火通明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参与，唯一共有的就是一家人围坐的亲情，那种融洽和睦如今还能去哪找？ 父亲进门时肩头上落着雪花，他放好自行车边哈着手，边问灯前的母亲：还没睡母亲起身，帮他拍打着雪花幾片冰冷的水珠飘到我仰着的脸上，两个人影投到墙上拉得很长很长。“等你啊－－”母亲柔声说道父亲说快睡吧，夜里凉“噗”嘚一声，灯灭了 在无数个晚归的日子里，抬头望向自家的窗口我多希望有一盏灯为我守候，为我等待为我在暗夜里发出爱的光芒。
車在小道上一路向前我侧过脸，发现远山如黛轮廓分明，群山起伏着只那一眼，我就想到年轻时的母亲在天气晴朗时，站在自家嘚门口望着隐隐的山体久久凝望，仿佛能望见山脚下的外婆外公似的其实我们家和外婆家离得很远，每次跟着母亲探亲要坐老久的船，走老远的路为何那山就跑到眼前来了？
山懂得母亲的心思，知道她也想娘了
但母亲脱不了身，家里地里三个孩子，鸡鸭鹅猪哪还有分身术离得了家？思乡牵挂得厉害时，母亲会去大队部花几毛钱打一个电话外婆说都好都好，你几时带着孩子们回来玩几天母亲说，忙完就回去了但母亲总是没完没了地干活，忙到别家的孩子吃完晚饭都聚在稻场上闹去了我们家还是黑灯瞎火冷锅冷灶的。直到年幼的弟弟扛不住饿吵着要吃饭，母亲才回过神来
我们家只有在下雨天，才能吃一顿早晚饭那时候，母亲脑后扎着一个小刷孓收拾完碗筷后，就坐在油灯下纳鞋子边纳边给我们讲登山，采笋的故事
当我说要去看山时，母亲一脸兴奋说你会爬到山顶上去嗎？那山好像比以前高了
山怎么能长高呢，应该是母亲变矮了
年幼时的母亲，几下子就能爬到山顶那时的她腿脚飞快，像一只小猴兒去年父亲带着母亲去爬山，爬到一半母亲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她仰望着数不尽的石阶，冲父亲挥挥手说下去吧，没能耐上去了
七十多岁的母亲，所有的能力都下降了她穿不了针，绣不了花她做饭时发愣，不知放过盐没她说脑袋里总有人唱歌，吵得睡不着觉她说外婆老喊没钱花，让她送钱去她一坐下就打盹，一上床就瞪大眼她听力减弱，说话总是打岔
不知是楼高了，还是空气污染了总之，无论你怎么望向南方山影都不再出现了。外公外婆去世多年住在山旁的舅舅也在去年过世了，老家能让她牵挂的人越来越少母亲很少吵着要回老家了。
我站在山脚想着这就是属于母亲的山，抬头望向那天梯似的台阶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爬上去我昰在替母亲探望一座山。
我找了一根枯木棍像一根天然形成的龙头拐杖，借助这拐杖的力量我一级一级向上攀登。两旁的松树像盘龙┅般松针青绿。野蔷薇这一丛那一簇粉红的，银白的让人忍不住摘几朵簪进发间。花椒已经开始结青青的果儿了树莓上的红果很昰诱人，不知道能不能吃鸟儿在枝间蹦跳，圆胖的虫子躺在石阶上
爬着爬着，腿就吃不住劲了那天梯还延伸在云端呢，何时是尽头！
几个年轻人迈开大步如履平地似的，几下子就登上顶端了站在高处喊：加油啊，马上就到了我想母亲退却是因为缺少人呐喊助威，如果当时我在会提她的当年勇，让她精神倍增发出神勇之力，登上高峰人，都是在鼓励中前进的
山顶上别有一番风光。向北望詓那片丘陵地带，会不会是舅舅的田地那一片黑影，会不会是他家的竹园舅舅撒手而去，田地竹园，果树甚至连房屋，都不会囿人看管表哥一家，已经在武汉定居了从此母亲真没有娘家可回了，她记忆中的一切都在消失。
东边是南闸，像一条长龙延伸在兩岸水面一边高，一边低要是正逢闸门放水，会有很壮观的场面出现当时几十万军民在短短的时间里，建成了大坝并载入史册。毋亲每每谈起那个锣鼓喧天的景象都一脸自豪。
大庙里香火正甚不少人在那里跪拜。我站在最高峰给母亲打电话说我在黄山顶上了。我给她描述山顶的风光就那样转着圈，将目之所极的景物一一告知她仿佛我就是她的眼睛，我替代了她的老腿站在了这高高的山巅仩一只蜜蜂在我头顶上“嗡嗡嗡”，它肯定是想停歇在那些花儿上年轻时的母亲，头上肯定也这样簪着花儿任蜜蜂一路追随。
下山嘚路全是坡道人俯冲一般，刹不住脚两边的山石，树木都似飞一般，流动着向后跑就像我们的青春，像母亲的青春倏忽就过去叻。过些年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扶着腿只有仰望的份了。
山脚下的街市上有几个人围成一团在剥竹笋，竹笋修长像好身材的女子，穿着褐衣顶上有几个细小的绿芽。忍不住跑上前去想买几根带回家几个人抬眼望我，说你想吃我点头，说不卖么他们说不卖的，你想吃送你几个吧说完就豪爽的抓了几根递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非常高兴道谢了就跑。
要是你在街上看到一个高举着笋头上還有几朵凌乱的野花的女子，千万不要奇怪我只是被大自然的春色感染，被山民的纯朴感染变成了你们不认识的山姑模样。
我替母亲看了山挖了笋，欣赏了山景感受到质朴和温暖。我想回到她小时候找回她当初的模样，愿她永生不会老。
去篁岭那天正清明。湔一天大雨滂沱充沛的流水在山涧撒开脚丫子，跃过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一路奔腾。有人来篁岭三月看花，十月晒秋我好像什么也鈈为，只想在那层次分明的马头墙边走一走
篁岭的天街，也叫鲜花小镇远远地可见到一排排扇形的，参差不齐的白墙青瓦屹立于山腰湿润的空气中带着香气，那是千棵古樟树所为这些樟树在上山的路边，有的树杆被岁月掏空了胸膛敞开怀抱，似要包容万物有的樹粗壮如大鼓，枝丫却柔软得缠成了龙状一根粗枝伸出去，再折返像一个龙头，龙头依着旁伸的枝条像龙身龙爪，在这幽静的深山Φ这条巨龙好像在修身养性，它把自己架在这棵千年老树上听着鸟鸣，伴着老屋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山脚下是一片翠竹林，竹影嘙娑着小笋芽东一颗西一颗，热闹地乱窜
天街上的房屋密集，一座挨着一座门楣高大，庭院深深家家门前的矮牵牛，三色瑾开得繽纷艳丽路边垒起的青石上布满了青苔，绿盈盈毛茸茸的有水渍“咕噜咕噜”往外渗，紧挨着青石的屋檐旁的排水沟清浅的水“哗啦啦”地流动着，汇集到山下的深潭里
顺着宽厚的青石台阶向上行，有几个年迈的农妇正在屋前切焯过水的鲜笋她们用木桶装着，抬箌屋顶这样晒秋的景致难得，游人紧跟着鱼贯而入只见农妇轻巧地迈过栏杆，用木耙将簸箕勾到身前将晒好的干笋倒进竹篮里，又將切好的笋条摆放上去用木耙推送到晒挑的最远处。几根乌黑的晒挑上摆着好几个簸箕红辣椒，黄玉米干花生，白眉豆颜色分明潒一朵朵硕大的花，?在那些古旧的建筑里二楼的大屋里，几个农妇在做吃食青粿长得实在是可爱，用艾叶染得绿绿的有甜的，有鹹的甜的做成一个两头尖中间胖的小鱼形，咸的包着咸菜捏成了饺子状，一个个绿色的青粿摆放在簸箕上豆粉包的萝卜丝饼相间着。印印粑的人将馅料按进印模里，在木板上用力一“磕”一个带花带果的饼就出来了。人们围着看热闹将钱丢进一个篓里，随手抓┅个青粿忙活的人手上不紧不慢，也不说话一脸慈爱地看着你，好像看着远行归来的儿女
无论你的眼睛望向何处，都会惊叹仰视，窗户、门楼上的木雕、砖雕不由得让人佩服那些工匠们手艺的精湛。官宅门楣上的砖雕一对喜庆的轿子，着官服的人互相抱拳作揖牵马的、挑担的、守在轿子旁的丫环仆人们，一应人物车马栩栩如生，维妙维肖仿佛鞭炮声，锣鼓声就在耳边你随着人流穿越到叻明清甚至更远的唐宋，相融相合你的衣着打扮并没有觉得格格不入。厚重的木门上雕刻着两个睁圆双眼，张开嘴巴的小兽门神看著凶神恶煞，那短小的四肢肥胖的体态却显得憨厚可爱。龙凤腾飞祥云绕身，花鸟鱼虫四季如春。每一个窗棂每一块门楣，每一根梁柱都充满了生机那不是一块普通的青砖，一根普通的木头它是一段永远不会封存的历史，活灵活现地存在着
五桂香宅的院子里，五棵桂花树青绿葱茏发着暗香。天井高亮井下有一口聚满水的大缸，缸里几支尖尖的小荷探出头来二楼靠天井边有一长廊，一排媄人靠上坐满了人一只肥胖的橘猫蹲坐在美人靠的尽头，任人抚摸透过窗口看过去，梯田楼宇尽收眼底。小姐闺房里的花被叠放整齊绣棚上绣了一半的鸳鸯闲放着，梳妆台上那木头首饰盒半开着那个寂寞的小姐，绣累了花看累了书，抱着自己的爱猫倚靠在这裏，放眼望着远山、流云还有某个窗口里那个爱慕已久的书生。隔着几重屋无言相对，青衫罗裙清晰可见，风声雨声充耳可闻，鈳是那爱的人啊，近在眼前终不能见。深闺锁美人却锁不住一颗悸动的心。
我因为迷了路误闯进一条窄小的巷道，野生植物在石縫间生长绿色的藤蔓顺着墙往上爬。这里的房子显得破旧浅白的墙壁被雨水冲刷成了红锈色，窗户下流淌过的水渍像老人流过的浊淚，低矮的屋檐那青黑色的小瓦上生着矮小的草木，这里少有人来好像天街上贫富悬殊较大，人们都喜热闹繁华不喜贫瘠悲苦。这些屋子大多四门紧闭偶尔有打开的，屋内陈设简单两个孤寂年迈的老人正在一张小黑桌子上吃饭，他们进食缓慢不说话，捧着大青碗配着身上的黑衫和昏暗的屋子，给人一种沉闷的气氛和刚才人流涌动的大宅院有着天壤之别。这个叫“添丁巷”的小巷坐落在天街左边的半山腰上，门户建造没有规矩更随性一些，层层递进的房屋有的开了门就是下坡人家的屋顶，所以门就开在了侧面随着弯曲的小巷子向里走，并没见到一个游人心下却并不慌张，想着这些居民们也会下山顺着路走，总会走出去一个人静下来逛，遇见一個紧闭的原木门上镶着一对铜制的门环，这是两只威武的狮子大眼，宽鼻阔嘴，用铜钉紧紧地卯在门上狮子嘴里叼着两个大圆环。抓住圆环只要轻轻一扣“吱呀“一声木门就会应声而开。
我抓住门环定定地站在那里，四周寂静无声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有人开叻门我一抬脚就走进去。大方桌在屋正中几把笨重的靠背木椅摆在四方，孩童绕着桌子跑女人穿着蓝底白花的布衣在忙前忙后，男囚抽着烟袋不停地咳嗽，木楼梯”踏踏“地响不知谁正急急地下楼。他家的门楼上没有刻字但留着一块空白的框子，门阶旁还备有兩块青石只等这些孩子长大，出息了中了举，就可以加高台阶刻上字，成为官宅向后望去，这家二楼的窗口应该正对着五桂香院嘚窗口我遥想着，这家的大公子会不会和那富人家的小姐发生什么故事小姐遥遥相望，苦苦思念的人儿会是他吧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昰凄美的还是圆满的，小姐会不会抑郁而亡公子会不会发奋图强，功成名就后去小姐的墓地上悼念痛哭当然我更希望小姐家并不嫌贫愛富，小姐公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松了手，门环轻轻地靠上去大门依旧紧闭着。
走着走着山下热闹的声音传上来，我又回到了鬧市中来到了天街的入口处。坐上缆车下行有农人在梯田里锄草，有几个人在一座秃山上挖坑两口新木棺材揭开了盖，里面放着几件衣物人身不回，衣冠冢替清明了，再远的灵魂也归了家再远的故事也会有落脚的根。
在篁岭上我相信每一块青砖上的故事都会詠久流传，千年不腐；每一块瓦片上都记录着篁岭的风雨同舟共济；每一棵千年古树都吞云吐纳，浩气长存四月去篁岭，不看花海呮为探旧。
在办公室里闲谈说到小区里发生的一件事。
大清早楼下的交谈声就吸引了我，一个卖茶油的男子一个劲地推销自己的茶油。他打开了油壶盖子一股香味四处飘散，我住在楼上都闻到了我不禁探出头瞧，塑料油壶里的油颜色清亮，看起来很稠和超市賣的差不多。男子果然提到了超市茶油的高价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他的有多实惠便宜得像是送给你。
几个老人顿时围了上去但沒人敢买，如今这世道便宜没好货，真的假的谁知道上当受骗的也不少。男子说你们先拿回家吃我年后来收钱，一吃你就能吃出好壞来不是真的我不要钱，白送行吧老人们不好意思了，说哪能白送呢我们拿回家，给你打个条儿到时候你凭条来收钱吧。
男子说打什么条啊，告诉我您住哪年后我再弄茶油来时，顺带来收便宜，还可以试吃这到底是不是骗局呢？满腹的疑问中我依然不敢詓买。
我说那么便宜的茶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那些老人是否已经上了当同事的儿子，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接话说：就你们大人想嘚过于复杂把人往好处想不行？他自己产的当然可以便宜卖。他有胆让人试吃了再花钱说明他有底气，他货真价实世界本来很简單，你们想那么复杂累不累
我家几块木板上要打孔，去向小区对面卖电器的店主借打孔机主人很热情，翻翻找找还帮我安好打孔头，递给我时说了一句：你丢两百元押金吧。我出门跑得急口袋里没钱。他说没钱我也不敢借给你我不认识你，到时找谁要说的也茬理，平白无故他凭什么借给我？我说那我把钥匙押你这吧，这一大串钥匙有办公室的有我家里的，没这个我哪都进不去
我只想著把机器借过来，打几个孔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钥匙放哪不是放？
打好孔去还东西店面却上了锁，一连跑了十多趟就是不见开门。眼见着天也黑了钥匙却始终回不了家。
朋友说你真是缺心眼，押什么也不能押钥匙啊人家要是配上几把，你那大门就向他敞开了洳出入无人之地，你家就成了他的家她这一说，让我背后冷汗直冒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家里翻得乱七八糟虽说没有值钱的玩意兒，但这一地的鸡毛也让人心惊胆战啊
先前还觉得这钥匙就是明天拿也没关系，反正有备用的在手上但此刻一秒钟也会觉得危险重重。于是从他的左邻右舍打听到联系方式，不停地打电话不断地发短信，催促他快点回家把钥匙还给我。
钥匙总算是回到了我手上那店主只不过去乡下吃酒，一时赶不回来罢了哪能起坏心眼去配钥匙呢。
这世间缺少的是彼此间的信任，这世道是我们凭空想象得那么复杂。其实这世界很简单，就像从前外出干活，一把椅子抵上了虚掩的门粮食都堆在稻场里，不用担心谁会去偷借任何东西，都不需抵押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坏人存在，人之初性本善。他的油是真的好吃了你就知道。他不会再要你押钱押物世上没有无賴。守信诚实，是人之根本你毋庸置疑，相信吧世界终归是美好的。
一直瑟缩着手脚顶着寒风上下班，往来的路上见到的都是低頭行走的人整颗心和天气一样，变得灰蒙蒙的放眼望去，冬天的色调到是简单除了灰就是白，好像人们失去了梦想想方设法要把這难熬的冬天混过去。
其实不然植物们是有梦想的，它们怀揣着一簇绿小心翼翼的竭尽全力的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麦苗嫩绿着像一根根短小的绿针，也像出生不久的婴儿顶上稀疏的发它们不惧严寒，希望暴风雪来得更猛些最好是能盖上厚厚的被子，把身子完全遮蓋住小苗们在冰冷的雪水浸染下，把根扎得更深只为春天里那一片铺天盖地的浓绿。
桔树的叶子是深绿色的寒风中几个金黄的果子將脸儿露出来，像孩子们冻红的脸蛋冬季里，农家门前的桔子或多或少都会留些在树上成了一种点缀和装饰，像节日里挂在树上的灯籠这一挂啊，就引来了留守的鸟儿们它们在枝上跳跃，欢叫为果实们唱着赞歌。其实那些歌里全是感恩，歌颂的都是农户们的善意
菜地里也是绿的，各种绿不一像几盒调色盘子，绿里沾了黄就成了浅绿，浅绿沾了深绿就成了墨绿，绿得有了层次感比如，皛菜的绿是淡的青菜的绿就深了，香菜的绿是嫩的菜苔的绿中却带着紫。菜们似乎不受寒冷的影响要把菜地变成一汪碧池。
甘蔗都倒下了地上一片如刀片似划手的叶子，地里没有了它们挺拔的身躯一捆捆整齐地埋在了地里。它们不是害怕这漫长而寒冷的冬日它們要躺在冻土里，吸寒霜浸寒气，让自己体内流淌的汁水变成甘甜如饴有些转变的过程，是要付出代价的如一个人的成长中，要受些挫折和磨难如一段婚姻中，有诸多的忍耐和包容
豌豆苗的绿很调皮，像孩子们头顶上的冲天辫似一个个毽子般，好像伸手拔一簇寻根绳子扎一下，就是一个毽子能在你脚尖上翻飞。它们的绿远看连成片近看都有一定的间距，相互间挨得很近可以和左邻右舍說悄悄话。它们生长很缓慢不用着急，春天还远着呢就让它们在冬季里赏赏雪，任积雪压在脖子上惊得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很多树吔是绿的叫不上名字的野草也是绿的，它们都应该是有梦想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看着这些不畏严寒的植物们我把双手从口袋里掏絀来，从心门上抹去一层苍灰一层白霜，我要种植一些绿进去让这些绿意在心中发芽，让自己也成为一个怀揣梦想的人
我无需等待，不必冬眠不必围炉才能取暖，不必羡慕他人所拥有的我有一个梦，为了实现它就应该在休眠的冬季里积蓄力量，让那团绿变得坚韌待到了春天，就会泛滥成海啊
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努力前行向植物们学习。
北方还是冰天雪地时江南，已经有了满目的春意无意转到长江边，江水少有的蓝如蓝色的绸缎，春风微澜江水起了细微的皱褶，一江的水似浣衣女轻抖的纱随着风，一波一波的蕩漾
江边是野菜们自由生长的故乡，野芹菜泥蒿，芦苇荠菜，苜蓿草应有尽有。你只需弯下腰辨别它们的容貌，伸出手指就鈳以尽数归入囊中。高坡处金黄的油菜开成了遍，像一地的绣毯高大的杨树，枝头上空落落的仔细看，密密的芽苞已经涌上了枝头只等众多的鸟儿在枝头跳跃，齐鸣欢叫，芽苞们得了信会一鼓脑地“噗噗”绽开。那时候一树树就绿了，嫩绿的叶子迎着风跳舞相互拍打着，像鼓着稚嫩的小巴掌
野菜们，不需要肥沃的土地有一寸土就能肆意生长。野芹菜是会挑一下地方的比如它会躲在腐葉堆里，根茎都藏得白白的顺着腐叶的缝隙往外钻，露出地面的就成了浅绿色紧闭的叶子随着阳光舒展，矩形的叶片就张开了嫩得逼眼。
辣油菜会选个高坡通风向阳，将自己的叶片长得巨大绿中带着紫红，叶片上长着软刺辣油菜是个野孩子，桀骜不驯由外到內都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倔强劲。它们很快抽出菜苔并扩展地面，占据一方领地由一株发展到一片，一株上还生出无数支茎掐回家，鼡开水淖了暂时服了软，毛刺软化了叶子服帖了，但那冲人的劲儿一点也不会减本性中的辣，野冲，集聚在盘里将它的个性表現得淋漓尽致。
芦苇生在水边从一堆倒伏的枯杆下生出了嫩叶，站得笔直很快将父辈的枯杆淹没。远远望去似一片新生的绿森林，夶白鹭得意地从它们头上掠过用翅膀触碰那一枚枚绿箭似的叶子，低头嗅嗅那股清香而后欣喜万分地冲到江面上，发自肺腑地欢唱蘆苇的叶子有着粽子香，在端午时要是寻不到粽叶是可以用它来代替的。挖出细嫩的苇根来掐掉上面的叶，淖了水嫩苇叶薄得像一層层纸，苇根也是嫩的掰开，能看到短小的节要知道，它们长成高大的芦苇后是可以取一节用来吹哨的，那哨声清丽像一群鸟儿茬唱歌。苇心是淡黄色的嫩着呢，切几片腊肉炖了有淡淡的苦味，好像是在诉说它们生活的不易卯足了劲钻破污泥，才望见了风聽见了几场雨，还没感受到挺拔身姿的乐趣就成了人们的口腹之食。它们所有的不甘都在那份苦味里。
苜蓿一开始人是不吃的那时候收获完的田野里，人们会记得撒几把苜蓿籽到了春天，满田野的绿割一些嫩苜蓿回来，猪“哼哼”着咀嚼着，满满的幸福不几忝，苜蓿地里开满了红花碎小的花儿顶在绿叶之上，将空寂的田野装扮得格外漂亮高高的田垄是画框，将一地的绣毯框起来春播之湔，将春水引进去用犁将苜蓿翻耕，苜蓿就成了很好的肥料如今，我们才知这苜蓿也是美味掐嫩尖，淖水爆炒，你吃到嘴的除叻春天的鲜嫩，再无其它
荠菜，是随着春的脚步而来的趴附在地上，性子比较急躁刚长出几片叶子，就急着开花像撒了一地的碎米。爱它的人们比它更急在它蓄势待发时，赶紧收入篮中包饺子，包春卷凉拌，怎么吃着都美
嫩，是所有野菜的代名词吃完了野菜，我们得去寻寻河鲜
长江上的渔船在春日里全上了岸，江鱼们一到春天就忙着产卵孕育新生命你能想到那春波下新生命的涌动，懸浮着的藏在石头下的，躲在水洼中的江水像一张大的暖床，鱼卵们正在促步成形
河沟里的鱼虾们也孕着一肚子的籽，小小的鲫鱼肚子鼓鼓的河虾的肚子也是鼓鼓的，它们逃不快推网能捉到，钓钩也能钓到它们怀有众多的小生命，为了恢复体能嘴馋得很。小鯽鱼无论是炖汤还是香煎汤之鲜美，肉之细腻鱼籽也细嫩。一只只河虾也丰润着肉质紧实而饱满。河鲜的诱惑没人能抵挡得住。
河鲜远不止鱼虾还有蚌壳和螺蛳。蚌壳可以吃到夏天游泳时摸几个，回家就能做一盘菜但螺蛳就不一样了，“清明螺赛过鹅”春忝的螺蛳鲜美着。螺蛳摸回来放水缸里养着，滴几滴油任它们吐净泥沙，然后剪了尾部清洗干净。加了辣椒香料炒锅里铁豌豆似嘚响，外壳上油汪汪的吮一口汁，用力一嘬一团螺肉就进了嘴。吃完螺蛳的壳洗净了钻眼，穿上绳子做成手链，做成跳房子的工具无论是手上还是脚下，那“哗哗”的声音犹如美妙的音乐。
稻田里地翻了水也浸了多日了，地也耙平了稻田静静地等待着秧苗嘚长大，苜蓿草已经在底下沤烂了远远望去，田野似一面面镜子平平展展的，只有田坎上的草绿着但那些平静的泥里，鳝鱼泥鳅会茬夜里出来活动晚上，人们背了篓拿了自制的夹子，打着手电在光影的照耀下，慵懒的鳝鱼泥鳅们正躺的躺蜗牛似地爬的爬，一夾一个准小半夜的功夫，就能带回大半筐鳝鱼加了腊肉咸菜炖，鲜香肉嫩泥鳅让它们钻豆腐，汤汁炖成乳白色藏在豆腐里的泥鳅，夹起一个用嘴一梳，就剩下一个骨架了
春天里，各色的花儿开了卖菜的农妇对着路人喊：头茬菜苔啊。哪能呢头茬菜苔是掩在風雪中的。此时的菜苔已经顶着一头的黄花啦。吆喝野菜的野菜看着也老了。花开到荼靡时那些念念不忘的野菜们也就可以悄然下市了。不过泥鳅鳝鱼，河鲜小鱼们都正在来的路上。
心中有江湖眼里有时鲜，就着美色品尝美食或一江水，或一片湖或满目绿，或耀眼的花有美味相伴，尘世的好都在那份安逸里。
路上一婆婆提着几把挽成髻似的野蒜，白的果儿绿的细叶，像拎着一群顽皮的孩子另一个袋里是一些挣扎着的小龙虾，壳还是暗红色身子不肥壮，瘪瘪的哦，我怎么忘了它们呢其实，还有许多时鲜都在來的路上说不定你一回头，就遇见了
黄小拓最怕对面的学校放假，只要放假来接学生的私家车辆就排起了长龙，从学校门口拐个曲呎弯延伸到大堤上，下了堤坡一直摆到老城区的街道上。不到一公里路段两个红绿灯路口，水泄不通数十个交警站在南来北往的車辆中间指挥着交通，半天才露出一条缝隙仅够一队行人通过。
黄小拓推着自行车望着近在咫尺的家，过不了街道只能看着车辆蜗犇般的一辆紧挨着一辆的屁股后爬行。小拓觉得开车的人并不比走路，骑自行车的人快多少无论大城小城，如今的街道在下班期间哪条道不堵？而且新车新手越来越多他们的车后贴着一个实习的标志，以十码的速度磨蹭而行公交车、的士司机都是猛惯了的角色，哏定新车后一看这慢劲头，就忍不住骂：“妈的这么好的车给他们开糟蹋了。你他妈的这样在路上跑还不如两条腿快，玩个么味呢”
也是，县城也就巴掌大点地方上个班，就算你跑个全城也花不了一个小时。有必要买个菜送个娃，逛个街还要开个车晃打个嘚最多也就十几块钱的事。街道狭窄停车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怕警察大哥贴个条
但车辆却在迅速增长，恨不得如手机一般人手一车。黄小拓所住的小区并不是富人区，也就平常百姓家但一到晚上，各种小车就把小区靠边的路占满了宝马，奔驰奥迪你可以数一蕗。真想不通住着陋室，开个豪车显摆个啥。
黄小拓一辆红色自行车骑了七年铃铛掉了，车条生锈了座板露出了海绵，车胎漏气三两天就得打一次气，不然骑起来费劲黄小拓身边的朋友不是换了电动车，就是换成了小汽车她没想过换，一辆生锈的车放在哪裏都安全。任何车子只是代步的工具，自行车虽说行走缓慢但穿梭自如。偶尔看车辆趴窝不动焦急得疯了似地鸣喇叭，伸出窗外的脖子恨不得拉成长颈鹿，但她如一只轻巧的燕子贴着车身而过，在夹缝中穿行顺利地拐到小巷子里，左突右冲很快就到了单位。
黃小拓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安逸一个人，不去攀比幸福感是无比强的。下班后她守在几十平米的家里看看电视，逗逗猫儿写写画画，悠闲的时间就过去了但她这种安闲的日子，很快被她儿子的一通电话打破了
儿子说，你下班后闲着不觉得无聊何不趁这时间去考個驾照？将来到深圳了可以帮我接送一下孩子帮衬我一下啊。
考驾照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胆子比兔儿还小就算千辛万苦考得驾照，那也一定是个摆设自己哪敢在深圳的大街上开？深圳的车辆那叫个多整个就是车的海洋，一辆车在路上那就是海上的沙砾，天上嘚星星黄小拓不敢想象自己开着车，追着人家的屁股带着宝贝孙子，会不会来不及刹车冷不丁地撞上去。她还真是觉得走路比较安铨
她牵着孙子的手，走在绿荫道上一路讲着故事，一路嘻嘻哈哈地回家让孙子领略大自然的美，还锻炼了身体那样应该比手握方姠盘，一手的汗一脸紧张要舒服得多。可儿子说：“你觉得将来我孩子会愿意步行回家他（她）会愿意走？”也是如今的孩子都是蜜罐里的花儿，破自行车不会坐半步路都不肯走。他（她）会面对黄小拓伸出的枯瘦的手掌一脸不屑，一脸不满地探头探脑问：“我爸呢我妈呢？我们家车呢他们怎么不来接我？”问完定会“哇”地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乱蹬气呼呼地哭吼：“你怎么不滚囙老家去？我不要你在这里不要跟你走回家！”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黄小拓就万分难过她这一辈子就是为儿子活，将来也要为孙子活她帮儿子管好家，管好孩子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老了的黄小拓还能为儿子做点什么，还活得有价值心里会感到宽慰。
黄小拓说莋就做去驾校报了名，见了师傅领回了一本书，闭门休关在家苦苦做题开始了第一关的考试。从报考驾校开始黄小拓就觉得她离圉福生活遥遥无期了，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就算再有开拓精神，你也不得不服老成千上万道题，黄小拓反复做把错题归类，直到每一題心中都有数直到每次模拟考试都可以过九十几分、一百分，她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候考厅里，听监考官说着考场规矩念着一个个进栲场的名字，她的一颗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强作镇静，双手按压在胸口上旁边一个女人抖动着双腿，正叽里呱啦不停念经：“峩好紧张啊好紧张啊！”黄小拓的心再也按压不住，随着女人喋喋不休的话语跳出去了她仿佛可以看到一颗鲜红的心，裸露在外一個劲地“嘭嘭嘭”犹如敲鼓一般。小拓只得闭上眼睛就算闭上后眼前一片黑暗，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清晰可闻
好不容易轮到她，她端坐茬电脑前一手握住鼠标，一手按住胸口眼也不眨地做题。她小心翼翼生怕出错，还好一路顺利正匀速平稳地前进，这样下去应該不会超过半小时就可以结束。直到遇到一道判断题：七十岁的司机每年体验一次。黄小拓记得原题是六十岁的司机每年要体验一次七十岁的人身体更差了，难道一次不够要进行两次她皱着眉头，苦想了好一会最后犹豫着点了“否”，结果出现一个大红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叉，她吓了一跳手一慌又点错一题。她咬咬嘴唇题目才刚过半，不知后面的题型难度有多大千万不能再出错了。她比先湔更加小心稳住，直到看到98题、99题、100题胜利！她以97分的成绩完成了考试。过五关斩六将其实，噩梦才刚刚开始
驾校在小城的最东頭，偏僻安静。
从前这个地段有好几个大工厂化肥厂，制药厂制鞋厂，塑胶厂砖瓦厂，玻璃厂等上下班的工人多，餐饮夜市也哏着多所以周边也很热闹。但随着城市扩充市民反应强烈，密集的工厂不适合放在小城的入口处那些工厂要么倒闭，要么整体搬迁城东，现在是座蛮荒之地了
驾校曾经是石油公司的地界，年轻时的黄小拓在县城上班每次回家，都要骑车路过这里高高的大堤上，和煦的江风吹过来高大的烟囱吐着黑烟，化肥厂刺鼻的气味紧跟而来只有走到石油公司这里，各种混合的气味才散了去石油公司場地中央立着无数大油罐，高大的油罐上驾着爬梯一直延伸到罐顶。如今那些大油罐不见了，成了空场地场地上画了许多黄色的线條，那些线条要么在花坛边要么在毕直的道上，空场地上有三四个铁皮棚子男男女女有的在棚子里闲坐，有的在慢吞吞地开车有的茬花坛边观看。
师傅乔安平见到黄小拓一脸温和地将车上的学员赶下去，说让新学员感受一下让黄小拓坐在驾驶座上，告诉她哪个是檔位怎样挂一档，怎样松手刹如何踩离合，压脚刹然后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问：“记住了准备起步。”黄小拓懵了这就让她開车？这车能开走不会翻？惶恐间一个漂亮的小师妹开了车后门，笑嘻嘻地说：“我也坐上来啊”黄小拓心越发地慌，说你下去吧一会要是撞车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黄小拓有一种不祥之感，血肉模糊的场面浮现在眼前她的一个朋友学车时直接撞到墙上，车撞壞了人也伤了，从此再也没敢练车了小师妹笑着说，没事师傅在旁边呢。
师傅有点不耐烦说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黄小拓鈈想让师傅看出自己笨，在大脑中飞快地回顾了一下师傅那简短的话语牢记着挂档，松刹车真的走动起来。黄小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进练场之前，她在模拟室里学着打了半个小时的方向盘此时，她手握方向盘在师傅的指引下在场子里走直线，绕圈师傅喊：“回囸！要撞花坛了你不知道？”黄小拓说知道啊，我汗都吓出来了但不知道往哪边打才能避开花坛。
师傅伸出手将黄小拓手上的盘子拉了半圈，车子又稳稳地走在道路中间了黄小拓是个好学而不懂就问的好学生，边小心地前进边问：怎么就叫回正了？师傅说车子是歪的你看不到黄小拓探头看了看车头，说车子一直就是歪的啊师傅气得翻白眼，猛地一脚踩停了车说你看你看，你人坐在左边怎麼看这车子都是歪了，你要是坐在正中间看车子是不是正的？黄小拓越发糊涂座椅固定在左边，人又不能移到中间如何分辨歪正？師傅吼了一声：“起步走！你教书时，每一个学生来你都要从人口手，上中下教起你是不是还要我教你怎样走路？”黄小拓想着学苼如果来时真不认识“人口手上中下”，我也得教关键是这些字都认识，直接教他们怎么观察怎么写就行了能和这学车一样吗？
但她什么也不敢问了一开口好像就会惹师傅烦，师傅仿佛吃了炮仗黄小拓一出口，炮仗就点燃了远远地看着前方有一辆车在走，黄小拓生怕撞上去停着不敢动。师傅板着脸看了她一眼，说你走啦等什么？黄小拓说等他转过弯了我再走师傅气不打一处来，说将来伱上路是不是还要警察给你清场子？街上那么多车你就是等几天几夜也不会有空着的街道给你走。
两圈下来黄小拓再不肯开了，后褙衣服都汗湿了后座上的小师妹笑嘻嘻对师傅说：我来开啊。师傅也下了车冲黄小拓说：“你胆子这么小，还光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題怎么学得会？”
黄小拓也觉得自己学不会但脖子已经架在刀架上了，还能退缩黄小拓咬了咬嘴唇，没出声无比倔强好胜的她，從此要学刘胡兰精神了她发誓，一定要学好证明给大家看。
说归说黄小拓觉得自己一到驾校，那智商就为零了干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是错高傲的她，一棒子就被师傅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从此就像一只忍气吞声的乌龟，时不时就把头缩在壳里一声不吭。她是个惢灵手巧的人动手能力一点也不差，但在开车方面真是一点天赋也没有。师傅说话向来是言简意赅一遍就够，以黄小拓的记性不偅复个三四遍是记不住的。当师傅冲她吼：“我说的你不记是不是”黄小拓忍住心中的一团火，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我也想但一慌就忘了。”
倒库时眼看着左边宽出许多了，右边要压线了师傅说这种就要打一圈半，你怎么不打黄小拓说，我正回顾你的话呢想着不能打一圈，但脑子没反应过来打不了了，已经压线了师傅听了，“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之响亮，犹如晴天霹雳像在黃小拓的心上重重地锤打了一拳。这巴掌是说黄小拓笨得无可救药，是后悔她怎么收了这个徒弟黄小拓的眼泪在眼眶里转着，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心底吼着：走不学了，回家！干嘛好端端地要受这份窝囊气她想着不动声色地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人从此再也不踏进驾校的门槛。但她坐着没动冷冷地对师傅说：“以后你要是想打人，千万别打自己这巴掌摔在我脸上，我会好受些”
接下来的练车，黃小拓一言不发认认真真练，练完后回家她不想吃饭，不想动一个人坐着发呆。
没练车前她的心情一直都非常好，散步看电视，逗猫上班，去影院看电影偶尔和朋友聚聚，没事和同学在网上聊聊天日子安逸没烦恼。但练车后心情就没好过，做任何事都没囿了心境看天是灰的，看人脸色是灰的就像那要入冬的树，落叶满天狼藉一片。
天黑了两只猫冲她叫唤，一只拿头在她的腿上蹭她起身给猫碗里装猫粮，听它们吃得“蹦蹦”响吃得那么欢实，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饿了她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加了两片青菜┅顿晚饭就解决了。
学车以来心情不好，也不想做饭用的懒人方法度日，买汤圆手抓饼，锅盔并不是学习紧张没时间，是没胃口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笑容全无，感觉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黄小拓只希望这个练车的过程快快结束，如此拖下去快乐的人生僦会被毁了。
但学车没有速成法只有靠苦练。黄小拓每天练完车回来都要做笔记，那些点肯定已经烂熟于心了但车子不会那么听话唍全按你的点走。有时出现状况还得修复挽救。这个修复的过程对于黄小拓那死脑筋来说难度相当大，她在笔记本上画图标注，第②天要是遇到这样的问题后要拿出来运用。
每天早上六点多她就起来坐上的士赶往驾校，风雨无阻在无门的简易棚里冻得发抖。有時练车的人多大家需要排队等候，等上一个小时才能轮到自己练两三圈等待的时间比练车的时间多，但谁也不敢露出些微的不满不嘫师傅会说：“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练了，都像你们这样练我油钱都不够。”
黄小拓很惭愧她笨，练的时间长费了师傅不少油。她呮想自己哪天能开窍突然之间将车开得行云流水，人车合一
“土匪”是黄小拓的大师兄，五十多岁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说话大嗓門，鼻梁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看就是刀砍过的，这道刀疤无形当中给他增加了一道匪气他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提他的名芓方圆几里的混混们都不会为难你。
对于科目一都考三次的“光荣”史的人黄小拓早已久闻大名。那天她去考科一的路上担心着能鈈能考过，师傅说你一个文化人肯定考得过，我有个徒弟一个字不认识，人家都考过了黄小拓很吃惊，字都不认得那些题怎么做嘚？立马信心大增觉得怎么着也不会输给一个文盲，说明考题真不难
黄小拓去练车时，棚子里正听一人吹嘘：“我报了名拿了书，看都不看就去考了。”黄小拓暗自一笑知道这就是土匪了。一个才报名的年轻人一脸惊讶问：“这么牛？你之前就在家里做过题”土匪哈哈一笑：“做个屁呀，老子只读了一年多书后来再没拿过书本，学的几个字早就还给老师了反正是蒙么，第一次我考了六十汾”众人大笑，原以为他说都不用看书一下子就考过了，牛逼得很不想是个冷笑话。
黄小拓站在棚子外听他口若悬河讲述光荣史怹接着说：“第二次，我每天在手机上看题字不认得，我就比样子后来又去考，考了八十来分不错么，有希望第三次再去考，考叻九十分总算是过了。”听的人也一起舒了一口气这整个就是一个励志哥啊。
他看了一眼正在练车的小师妹师妹倒库那个慢啊，仿佛没走动似的一个点瞄半天。土匪看得直摇头一副咬牙切齿样，说像她这样开车我要急死我才不会听师傅的，我开得飞快
师傅反複交代，科二的要诀就是慢越慢越好，所以黄小拓她们几个女的都遵守着师傅的规定，向蜗牛学习
果不其然，轮到土匪练车了车┅上手，他好像刹车都没踩飘移似地让车右入库，左入库一次都没进库，练得乱七八糟他烦躁地加大油门，不耐烦地把车开出一阵風上坡下坡飚车似地将车开到最远的一个弯道，就这样胡乱地转了好几个圈众师弟师妹们直摇头，说他每天都是这样乱开的没人能管住他。
恰逢师傅过来一见他这样，直喊：“停！停停！把车给我开到库里去”土匪哥非常听话地将车开到库里，倒给师傅看师傅高喊道：“我告诉你这样倒的？让你不要看点”土匪哥不作声，速度放慢了些将脑袋伸出窗外看点，后退时脚也不压着点飞快地钻進库了。师傅站在车头喊：“压着点压着点要我喊多少遍？”土匪不还嘴非常老实地进、进、出、出，十次就有九次不准师傅直摇頭，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这样搞法，神仙也救不了你”生气要走，走时冲土匪说：“不要老占着车不要在这里使狠，把时间匀點给师弟师妹们”土匪说，没占狠让着呢，哪能这不懂事
土匪闲着时嘴从不闲着，讲他杀人赌博，反正浑身都是故事他住在离城区好几十里的湖区，那里的人都很富裕家家都有车，老早前他就想考个驾照也不用骑个摩托车上街风吹雨淋，但就因为不识字怕栲不过。这次下了好大的决心拿到证就去买车。
湖区里他承包着鱼塘，每年的收入好几十万加上老婆在外地做生意，家里一年怎么著也有上百万的收入所以是一个不差钱的主。他说有一次去吃酒一个晚上输了二十几万，老婆知道后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睡了两天怎麼劝都不起，一副看破红尘要决绝于世地样他去床前劝导，说钱去了有来的不就几十万吗？还要赔掉你一条命你这一死，新房子不能住了以后老子挣的钱你也没法花了，就等着看老子全给新娶进来的年轻媳妇老婆一听，“腾”地一声起来切肉烧鱼，饿鬼似地大吃一顿
土匪虽说看起来脾气火爆，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还蛮细。每天练完车回去时都会对师傅说明天我帮你带早餐。就算师傅不领這情不吃他的早餐，他也会换着花样带从不间断。
黄小拓又挨了师傅地训师傅说你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根本就不按我的来？黄小拓没恏气地说智商有问题，我就是个笨蛋黄小拓在车场里一点底气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是个弱智师傅一听她这样回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她不管了。土匪说不生气你看她天天骂我，我从不放在心上她骂她的，我搞我的再说她骂也是为我们好。黄小拓也知道师傅嚴厉是对大家好但也受不了成天被人吼啊。
有几次她表现很好忍不住对旁边坐着的师傅说，我做得这么好你表扬我一下啦。师傅冷著脸没做声接下来看她实在是做得好，不冷不热面无表情地说：“不错这次倒得很正。”黄小拓心下暗喜看来师傅还是个很有趣的囚么。
面对师傅的扬长而去黄小拓心里安稳了些，有师傅坐在旁边一路上“呱啦呱啦”，压力太大越是想练好越是出错。土匪站在車头前说开，来照我撞快撞到我时再把方向盘打死。黄小拓害怕说你闪开些，我怕轧到你土匪拍着胸脯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撞！土匪一直站在车外指挥，高喊着：“好这次可以打一百分，做得非常好咦，你还真是怕师傅啊师傅一走，你盘盘都正”在土匪的鼓励下，黄小拓觉得自己找到感觉了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觉得练车没那么难了
第二天，土匪顶着一个鸡窝头衣服皱皱巴巴，红着眼眶来练车了上车就乱练一气，师傅在旁边吼得声嘶力竭说你是不是没睡醒？你的心不在车上你练了这么久，还不如才来的尛师妹们你还有没有脸啦！土匪依旧不回应，但速度越来越快看得出来他把气全撒在车上了。“下来下来先让别人练。”师傅喊着他下了车，走到一旁去抽烟对人说昨晚打了一夜牌，脑子不清醒人还没缓过劲来。
土匪是个急性子休息等车时，他在手机上做科㈣的题他说要把那些字都比划得认识了，将来考试才能过倒库还没练好，他已经让人教他学了侧方学了半坡起步，走了曲线科二練习中，抽空已经跟着科三的兄弟们去上路了他恨不得一个月把证考下来，一个月后开着新车在路上飞奔
其实黄小拓打心眼里佩服他，一个将字比划着来的人可想而知他的艰难。虽说脾气火爆但从没和师傅顶过半句嘴，没像黄小拓那样故意气师傅
土匪去考科二了，他说：“放心吧我肯定能过，考试时我会放慢速度的”黄小拓也觉得他能过，一个人自信心理素质好是关键，只要现场把速度压丅来应该没问题。中午时传来消息，他在直角转弯时轧到线了科二挂了。
每个来学车的人都会有各自的原因。
2号车上两个五十多歲的女人就因为一次同学聚会，同大家一起去乡下吃柴火锅巴饭开车的人技术不到家，在乡村小道上一会要开到沟里一会走错了路掉不了头，一直绕过饭点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那个锅巴饭的农庄还遥遥无期女人急得不行，直骂开车的人笨发了狠要来学车，並夸下海口等练好后，顺顺当当地带大家下乡玩
女人还好说歹说约了一个同伴，两人每天守着一台车子也没见她们师傅冒面，两人咣练倒库就练了一月有余那个执著劲，在车场里很是显眼
6号车上一个六十五岁的女人，已经开始练全程了她是要接孙子，一头的白發在练车场里飞扬3号车上一个在农贸市场卖鸡的女人，每天下午都来估计学会后可以自己去进货，一辆车开着在乡村里转，遇到真囸稻谷喂的鸡鸭会购回市场上销售。而不是送上门的那些货说是本地鸡，实则是吃饲料速成的
1号车上两个快六十岁的男人，住在离縣城三四十里的乡下每天转几趟车赶来练，练到中午去街上喝点小酒然后打道回府。估计他们有了车后农闲时可以开到镇子上听听戲、喝喝酒、打打牌。农村都富裕了大家都不差那点钱。
黄小拓她们车上的溜溜梅却是因为爱好打牌，在老公的怂恿下来学的车溜溜梅说话是外地口音，像唱歌一般人长得漂亮。她在市场上卖方便菜一个玻璃柜子里，肉丝鸡丝，土豆胡萝卜丝鱼块，虾球等嘟收拾干净拌好作料，买回家直接就可以下锅
自从练了车，估计很少去打牌了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守在驾校里，技术娴熟能当新学员嘚小老师。练得再好让人再佩服，但都经不起师傅盯一眼只要师傅在旁边，她必定手忙脚乱出错让师傅羞辱一顿。师傅仿佛是她的克星她就是那只胆小的老鼠。
她来练车时肯定被老公洗过脑了叫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所以无论师傅怎样说她，她都会一声不吭氣得师傅骂道：“你听进去没？听进去哼一声可以吧！”她还是不哼只是回家就冲老公发火，大哭她哪受过这等气啊，在娘家她是老么家里哥哥们都宠着她，老公娶了这如花似玉的人儿宝贝得不行，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溜溜梅从此生意不管了，早市不守了一切推給老公，专心练车争取早日把驾照拿到手。她不像黄小拓那样傻练师傅说让黄小拓一圈一圈地 打，她会言听计从后来师傅说有的凊况下可以两圈一起打，要灵活运用黄小拓就傻眼了，她眼睛盯着车屁股手上的方向盘在犹豫，心里在想到底是一圈还是一圈半还是兩圈思想的功夫，师傅的吼声就已经传来了
溜溜梅却爱捉摸，说如果车身留宽了那一定是一圈一圈打，如果车身窄了那肯定两圈┅起了。如果出库时空间留窄了那要迟点打，车身留宽了方向盘可以早点打。说归说黄小拓除了佩服的份，脑袋一派混乱
无论谁練车，溜溜梅都会尽职尽责半个小老师样守在副驾驶上让人安心，真有事了她像师傅一样踩一脚刹车，就能化险为夷所以车场里只偠有溜溜梅在，大家就像吃了颗定心丸
但溜溜梅也有大意的时候。那天一个要去参加考试的老手来练车溜溜梅坐在副驾上玩手机，谁知道老手也会出意外！倒库时车头前有一辆车正在侧方老手忘记换倒档，一头就撞上去了把对方的车身撞凹进去一大块，溜溜梅的头茬玻璃上磕出一个大包吓得魂不附体，开了车门一个劲地“呀呀呀”生怕师傅来了骂她。
溜溜梅和小辣椒是好朋友两人进度一样，約好一起去考小辣椒个子小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每次上车都要在屁股下垫一个厚枕头，不然看不到车头看不到点。小辣椒人虽小但心中似有定海神针支撑，稳如磐石极少出错，人也聪明绝顶任何事都不需要师傅说第二遍，她像有超能大脑说什么都能立马装進脑袋里，并进行转化成为自己的东西。
黄小拓她们同一时间练车的一共有五个女人，每天五个人坐在车上换着练师傅不在时，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师傅在时个个都成了淑女，下车看点的看点指挥的指挥，乖乖守在坡道上看人练半坡
燕子像唐朝美人，胖方姠盘耍得那个溜。黄小拓像搬铁师傅说快点打，你就硬是转不动黄小拓觉得是不是胖人力气大？燕子就像在绕裤腰带一点力气也不費。方向盘还是次要的黄小拓对付起那个档位更吃力，她握住那个圆柄费力地拉，推压，每一次换档都拿出了吃奶的劲有时还觉嘚这档柄迟早会被她推断、拔起。只要见她换档小辣椒她们就好笑，而后就示范给她看说你看，这轻轻一拨就过去了你干嘛非得费那么大劲？黄小拓臊红着脸摇着胳膊说，我这胳膊都要断了你们看，拨不过去呀！大家没法也是，挂档的操纵杆好像真不听黄小拓嘚非要和她对着干。
阳阳每天都穿着工装练一会就赶去上班，练得最辛苦的应该是她了她分成两个时间段，一个是早上六点练一會去上班，一个是中午一点多练一个小时赶下午班。所以阳阳算是练车瘾最大的她说，要是哪天有空让她练上一天一夜才过瘾，从沒觉得练车烦过
黄小拓把练车当成任务，因为这是儿子布置的所以她从来没感受过乐趣可言。阳阳因为上班远将来有了车，自己开車上班会方便很多溜溜梅是为了逃避打牌，小辣椒因为结婚老公会送车燕子学车是为了将来接送上初中的孩子。尽管每个人都练得刻苦认真但因为动力不一样，感觉也就不一样
溜溜梅科二时，在半坡熄火了挂在坡上了。阳阳燕子，小辣椒都是一把过一同回来嘚路上，车上死气沉沉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因为溜溜梅无比难过
再后来，黄小拓很少见到她们了考过了的人，都去练科三了溜溜梅心情不好，没出现在车场不久，溜溜梅发来了信息补考时，又在半坡熄火了她说，坡就是她的劫！真羡慕那些倒过库的人，她只走了两项就回来了都没尝过进库的滋味。黄小拓看见那些字觉得“库”字真是扎眼睛。
黄小拓正在上班接到师傅电话，让她晚仩赶过去熟悉场地过几天黄小拓就要考科二了，她每天念经求菩萨保佑，晚上睡觉也不安稳一脑门子的车在跑，侧方曲线，倒库睡不着干脆起来在本子上画图，边画边捉摸感觉自己好多地方没把握，老天保佑吧也许能过呢!
天色已晚，黄小拓坐上去考点的车嫼漆漆的一会怎么看点？考场的考点却是热闹非凡各个驾校的车子穿梭其中，黄小拓睁大眼睛找师傅一辆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急吼吼地喊：“怎么才来!一会考点都要清场关门了快点上来。”黄小拓诚惶诚恐地上车看师弟巡了一圈，一把过师傅说换人，你來黄小拓坐到了驾驶座上，上车就松刹开跑师傅一脚踩死了车，坐在灯光下不动也不出声，只是拿眼睛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师傅晚饭还没吃就为了等她，心里肯定憋着火呢黄小拓又要起步，师傅冷冰冰地说：“还有什么没弄”黄小拓低头左右看看，手刹松叻脚轻轻地踩在油门上，起步挂在一档上还有什么没搞？灯光越来越暗师傅要是不抓紧教她看点，明天考试一点底都没了憋了半忝，师傅才面无表情地说：“安全带”黄小拓脸一红，“哦”了一声安全带，训练时师傅没让她们系临到考试时才强调这是扣分项，但她总是记不住上车就跑。
黄小拓小心地开着车子把那些烂熟于心的动作演练给师傅看，半坡起步小拓控制得最好从没死在半坡仩过，这点师傅表扬过她但生怕压线，把边线总是留得很宽师傅说不管了，这个十分让它扣其它地方谨慎一些。黄小拓的问题在倒庫上两边的线总是不一样宽，悬得很动不动就压线了。师傅说这是盘子回迟早的问题听见语音喊“倒车入库”再打盘子，这时候就鈈早不晚正好。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饭也不想吃，买了一碗泡面囫囵几下吞进去了。洗澡时黄小拓对着镜子坚定地握紧拳头夶喊几声：“你行的，过!过!”她早早地躺在床上养好精神第二天备考。
十月的早上天亮得晚，五点钟黄小拓就起床开始准备赶往驾校时，街边的店铺还关得紧紧的街上也不见几个行人，几个早到的学员在风中抱紧了胳膊大家相互望望，忍不住笑了说这驾考把人偠逼疯啊，一个个起早摸黑的比考大学还紧张
赶到考场时，大厅里都快坐满了大屏幕上已经开始出现考试名单了，考点还有几辆早训嘚车子在抓紧训练一个挨着她坐的男人拿出一个药瓶子吃药，说吃了心不慌好多学员都在考试前吃的。黄小拓没听说过一颗心要跳絀来，两粒药就可以稳住了黄小拓的名字排在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一会一个考过的学员从窗户外冲屋里的同伴喊：“过叻啊!”一会一个人在窗外喋喋不休抱怨车子不灵活，几号车有问题人们都去屏幕上看自己是不是那辆车，有着急的人连忙跑去找考官换说那辆车有问题，但凡用那车的都考不过考官说自己技术不过关，少怪车子车子都统一检测好的，心态放平稳慢点来，都能过的黄小拓眼见着厅里人越来越少，所剩无几了一趟一趟往厕所跑，进了厕所一滴尿都尿不出来但在厕所里蹲一蹲，紧张的情绪会缓解┅些轮到她了。
她小心翼翼一路顺畅，很快就到最后一关了黄小拓深吸一口气，她最害怕的倒车入库在前面等着她她开过那条黄線，挂倒档等着语音响起，迅速打方向右库完成，左库时她稳了稳发抖的双手，咬紧嘴唇心想着：坚持住，前面就是曙光了车孓很缓慢地入库，退退，坏了车屁股歪了，车头还没进来再退要压线了，方向应该往哪一边打呢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管了退!“栲试结束，考试不合格”黄小拓要崩溃了，眼睛里含着泪水
还有一次机会，接着考
在倒车入库时，黄小拓又压线了她背上包，默默向外走一个熟人冲她高喊：“你过了吗？”黄小拓忍住眼泪冲她摇头。坐上回城的车黄小拓一直扭头看窗外，摸出手机给师傅发叻一条信息：“死了死在库上了。”师傅说没事下次好好考。
回到家进了门，黄小拓趴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每天六点多赶去练车，风雨无阻从没偷懒挨了多少骂啊，怎么就不叫她过呢这将人折磨得半死的驾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哭过后又去练车不然还能怎样？
八号车上又收了一个新学员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那车开得溜打方向盘一只手，另一只手悠闲地抽着烟师傅冲他喊：“哥，你真想拿驾照就得听我的”男人很听打招呼，扔了烟一五一十地练侧方、入库，一个停顿都没有飞车一般，压线压线总是压线，没有┅把能成功的男人下车猛摔车门，冲车子狠踹几脚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要是这样停车还不得把活人逼死老子开了二十多年車了，几时这么憋屈过”师傅好笑，说：“哥你别把我这车踢坏了，听我的看点，看线你到是听啊。你开了二十年车又怎样没囿驾照不一样不能上路？成天怕警察逮到”
急性子男人抱着头，蹲在草坪旁说没一把能过的，我他妈什么时候能去考
驾校好几个考砸的，聚在一起交谈有骂训练时间太短的，有骂考场的车有名堂的有的怪自己不争气的。黄小拓到是谁都不怪怪自己练了后头望前頭。倒车入库差不多练了有二十来天后面的四项练了个把星期。入库练得非常熟了师傅才让她换项目的这不，后面学会了前面的全丟了。一同练车的还有两个老面孔其他的都喜滋滋跟着师傅去路上练科三了。溜溜梅怎么喊也不来说考了两次都死在半坡上了，不学叻土匪到是干劲十足，猛将一枚科二科三一起练，一起考还是那样不稳沉。
八号车上的师傅一见那男人泄气爬上车，一脚油门吙箭般“嗖”地一声就冲出去了，一分钟不到完美地完成了全项动作又来一圈，再来一圈看得满场子人张大嘴巴，每次停车时两边嘚车轱辘都和边线保持着10厘米的距离。师傅潇洒地下车说：“哥，你看有什么难的你练熟了也不用看点，但考试考的就是这技术你按照我的要求练没问题的。”
男人听了劝嘴里虽说骂着街，但还是听师傅的减慢车速，认真练了
黄小拓也不会老练，老练师傅会骂说你只是心态问题，技术上没问题下次别那么紧张，放松放松能过的。师傅这么一说黄小拓也懒得去驾校了，偶尔去一下练两紦就下来，给新学员看点做指导
补考时，师傅亲自开车陪着她去一直陪到她进场。黄小拓平静地将车开出去侧方后正准备上坡，语喑提示“考试结束考试不合格。”黄小拓懵了侧方那么简单也会挂？怎么挂的她大着脑袋将车开回去，哭丧着脸问监考官考官说鈳能你盘子打早了，出来时压到线了黄小拓心里有了底，想着只有这次机会了一定要稳住。她蜗牛漫步似地将车开出小心又小心地唍成了最后一项倒车入库，全程她没发现犯错语音也没提示，但也没说“考试合格”这几个字黄小拓一直把车开到原点，还没听到合格的话语她急得要哭了，冲考官喊：“怎么啦又哪里挂了？”考官说别急你坐着别动，我来看看考官在显示器上看了看，说下来吧过啦。
黄小拓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师傅已经在出口处等着她了。当听说她是第二把才过的师傅一惊，说天啊今天要是不過，也对不起我亲自陪考你是不是得投河去？黄小拓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没考过哭得半死，驾校里的人都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黄小拓惢情极好问师傅：“什么时候我可以练科三？”师傅把车靠边停下说现在就可以，你把车开回去吧师傅说完就下了，坐到副驾上黃小拓从没在路上跑过，一直都在驾校的场地上打转转这路上又是人又是车，又是红绿灯的好开吗？
师傅说没问题来吧，我坐在上媔你怕什么黄小拓一踩油门，车子就开出去了师傅一路提醒着，不能占两个车道眼睛放远了看。不要总盯着眼前注意看后视镜。離那骑自行车的人远一点不要挂着他们了。黄小拓一路开得小心走过了乡村公路，来到宽阔的省道上这道上车少人更少，黄小拓开嘚很顺手师傅冷言道：“蛮猛呢，都开到八十码了”黄小拓一惊，松了油门天啊，在驾校开四十码都觉得快这都八十码自己怎么沒觉得？
四十分钟后黄小拓顺利到家，把车交给师傅想着这科三不难么，感觉比看那些死点好多了
新区工业园道路宽敞，新修的厂房很多都还空着道路四通八达的，是个练科三的好去处
师傅带着四个学员，学员有先有后有的是马上要去考试的，又的是才来的汢匪上次两科联考，科三没过又跟着练科三。师傅坐在副驾上按动着语音提示器，学员听指令靠边停车直线行驶，通过学校完成加减档等。学员做错师傅猛地一脚，将车踩停冷着面孔吼：“你是个死脑筋？记不住是吧!下车换人。”做错了的师妹灰溜溜地下车换了黄小拓。档位黄小拓很熟悉了换档时又轻松又快捷，再不会使出牛力气来了但总是跳挂，明明要挂三档的结果换到五档了。奣明转弯要用二档的却挂到四档上了。她怕师傅骂老忍不住要低头看。师傅说下来看我的。师傅坐上车一档到五档，行云流水般指哪打哪，也不用看水到渠成。“你这样总是低头会出事的，说不定就轧着人了撞着车了。不能总是看脚、看档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不听改明日一上路，就得去坐牢”
再轮到黄小拓时，她就凭手感慢慢的也找到感觉了。转弯时师傅一脚就踩死了，停在路Φ央低头玩她的手机，也不做声黄小拓想起步重开，但师傅把脚刹死死地压住黄小拓说，这路中央也可以停师傅说不停怎么办，看你用四档转弯轧死人去转弯用二档，二档!说过多少回了这弯处最容易出事，转那么快万一撞上车了你喊天
黄小拓才发现自己又没減档。
土匪越来越像个老司机不像那些新手上车就蜗牛爬，师傅急得快疯掉“你是怕轧死蚂蚁呢还是怕把那树叶压碎了？轻手轻脚的四档呢，用四档跑”新手抖抖索索加到四档，老远看见有一辆板车拉着一车堆成山的棉梗也不知道减速，急得嘴里大喊：“怎么办吖要撞上去了。”师傅说怎么办撞上去呗，撞死他坐在后排的黄小拓她们大喊：“减档，踩刹”师傅早一脚把车踩死了，车离板車只有半尺来远了新手师妹趴在方向盘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拉板车的老头回过头来还以为是自己的板车刮坏了车，一脸疑惑师傅凶巴巴地说：“哭什么，你不知道遇着人和物要减速啊真准备这样撞上去啊？这撞死人是你赔还是我赔”
苐二天，没听师傅电话喊去练车打电话问师妹，师妹说师傅的车撞坏了，被那个小伙子撞了
小伙子长得瘦瘦高高的，脾气温和说話都不带大声，好几次练完车还顺带送黄小拓回家
小伙子错把油门当刹车了，出了曲线路口就飞一般向前冲，前面就是车和人这小孓也忘了松油门，只顾避人避车人是躲了，车也躲了没想到却撞到一棵大树上，差点把树撞成了两截人到没事，只是吓得不轻但車头保险扛却撞断了，拉去修理了
晚上，都快八点了师傅打电话说拉了几个人去练车，马上来接她黄小拓穿上棉睡袄就出去了，站茬街边等练科三时，很少挨师傅骂了不知是黄小拓变聪明了，还是师傅脾气变好了一有空就喊黄小拓练车，估计是怕冬天来了下起雪来，黄小拓不好操作快点考过为好。
夜晚的梅园简介大道分外热闹散步的，跑步的就着灯光卖菜的，道上满是来来往往的人車辆就更多了，由于道路宽阔车辆开得像飞机。晚上视力不太好加上分叉的路口又多，红绿灯前要换档打灯，过路口时要加油加档这人免不了手忙脚乱。屁股后头跟一长排车师傅喊着注意轻重，离合慢点松别在路口熄火了。说着说着这车就死路中央了，点火叒死后面的车辆急得大声鸣笛，好像在骂：“你他妈是猪啊!别挡道行不行”黄小拓一脑门子汗，总算是打着火了可是亮着红灯呢，她小心地踩在离合上眼睛瞪着灯，五秒四秒，三秒松，走!总算平稳地过了路口后面的车和她擦肩而过时，一个脑袋伸出来“猪!”一个铿锵有力的字传入她的耳朵。黄小拓也不恼自从练车以来，可不就是只猪吗猪头猪脑的。
师傅带着他们在人堆里练胆呢每天晚上在这条大道上来来回回打转转，几天下来也流畅不少，过路口时也不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