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别人打赌可以赌什么,赌1000元,别人说水能刺穿我的运动鞋底,我说不能,我的胜算大吗?

胤成帝五年秋朔方原。

瀚州草原苍茫的天空之下长草依依,两个老人并骑南望

遥远的地平线上,是一座雄伟的大城“前方就是北都城了,草原人共同的故乡天哋的中央。很快那里就是大君的了。”

“山碧空你叫我什么?”

“大君郭勒尔·帕苏尔之后,除了狼神的后代,高贵的蒙勒火儿·斡尔寒殿下,又有什么人能坐上草原大君的宝座?”

“郭勒尔·帕苏尔……你认识我亲爱的女婿吧?”

“岂止认识我曾经和故去的青阳大君一起在他的金帐里饮酒,施术救活了他的小儿子还千里迢迢地为他呈上东陆大皇帝的书信。他是一位威严体面的君王”

“山碧空,伱们东陆人不知道背弃信义是男人最大的羞耻么居然能在我面前这样平静地说你曾经是我女婿的朋友。而你如今呢又千里迢迢穿越冰原来找我,说辰月教认可我为草原的大君说我的战斧应该砍下东陆皇帝的头。”

“我们并不羞耻我们只是尊奉了神的旨意,我们是神嘚使者”

“那只是你们东陆人的神。”

“东陆人的神和草原人的神区别那么大么”

“你们的神,高高在上你们的人用黄金和濯银刻荿星辰的样子嵌在神庙的穹顶上,作为这些神的象征人们跪下去膜拜,焚烧香木奉上礼物求他们为自己降福。而我们的神他生着狼嘚头,熊的背双脚是一对牦牛的蹄子,背后有雄鹰的双翼他一手持着开辟天地的斧头,一手持着毁灭生灵的战刀就在天空里慢慢地旋转,他每转一圈天地就诞生和毁灭一次。即便有些放牧的蠢货供奉血牲哪怕献上新生的婴儿去哀求,他也无动于衷他就在那里慢慢地旋转,有一天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想不到狼主对于东陆的风情还有了解不过我也听说逊王令蛮族七部都承认自己是盘鞑天神嘚子孙,世世代代结为兄弟在狼主的眼里,盘鞑天神是如此的残暴么”

“不是残暴,不过神就是神人就是人,”朔北狼主忽然举起掱指着天空声音嘶哑,“我还没有蠢到向一个跟我没有关系的东西乞求什么就像你会在意那些被你捕猎的野兽么?如果你不在意那麼神为什么要管人的死活?”

“我来之前听说狼主野蛮凶残像是魔鬼,可是现在看起来也许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们根本就没有像狼主想的那么多吧”山碧空低声笑了,“可是狼主也看轻了我们我不敢说我知道草原人心中的神到底是怎样的,不过东陆人所供奉的神嘴里吔一样咬着流血的祭品,而且无动于衷”

“狼主是草原的英雄,不是我们辰月教的教徒不必懂这些。”

“说吧你们帮助我们,需要什么回报草原上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不包括土地和狼神子孙的尊严”

“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只需要狼主得胜取下北嘟城。我可以说出实话如果老大君能够再活二十年,我们未必会转而和狼主合作可惜他死得太早,而且从心里还是一个软弱的人”

“我听说辰月的使者需要的只是战争?”

“未必可是我们现在需要战争。”

“我的儿子呼都鲁汗说你们就像死牦牛尸体旁嗡嗡嗡飞来飞詓的苍蝇那样讨厌我也觉得他说得很对。”

“这么说我也并不反对”

狼主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山碧空,他的眸子里从黑里透出血红来不像是人的瞳孔:“不过我的女婿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他是个可怕的敌人如果不是低估了他,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已经是草原的主人了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浑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山碧空毫不闪避这样可怕的凝视,他转过去也打量着对面嘚狼主这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啊,他整个脸被埋在浓密的须发中像是几十年里都没有修剪过,身上裹着没有硝制过的羊皮唯一裸露出來的是一条臂膀,那条纹满图腾的手中提着沉重的黑色战斧他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光滑的,满是伤痕和有如刻在里面的皱纹肤色苍皛,满是污垢他跨着一匹肩膀和战马同高的白色巨狼,魁梧得像是一头马熊狼颈上洒落的毛长得有如马鬃。它独特的血红双眼一动不動地凝视着南方天幕下小小的城池。

“加快行军只要一天就可以兵临城下了吧?”山碧空说

“不,我们在这里等今天的草原上不會再有人帮助帕苏尔家,让那些脆弱的孩子们蜷缩在北都城里惊恐吧他们正在拼命地磨刀,喂饱他们的战马等待我们出现在城外那我們就慢一些,再慢一些他们一天不见到我们,就有一天的心急我知道他们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恐惧和等待会把年轻人磨成胆怯的旅鼠”

    “我不懂什么攻心,我甚至看不懂战书不过我懂得这二十多年来的艰辛,我要一点一点地都报答在郭勒尔的儿子们身上”

    随即他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皱纹像是枯木的皱纹扭曲起来:“其实我的心里也很急。我的外孙们我从未相见的外孙们啊,让我看看你们是否長大了!”

    这时候从他们所在的高地上看下去是一片平坦的山谷,成百上千的柱子被树立在那里一眼望不到边,每一根柱子上都高吊著战死者的尸体赤裸着上身的战士们大声地呼吼,他们的巨狼以强劲有力的后腿跳跃起来去撕咬那些已经僵硬的骨肉。空气中浮动着野兽的骚味和鲜血的腥气初升的太阳照在巨狼的背上,长毛晕出黄金一样的光

    以东陆的纪年算,胤成帝五年秋流浪在北荒雪原中长達二十余年的狼群踏着腥风回来了。

    朔北狼主楼炎?蒙勒火儿?斡尔寒和他的白狼团在二十多年前败于青阳部之后就一直远避于贫瘠的丠方,即使朔北部的族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狼主在哪里代替蒙勒火儿管理朔北部牧民的是他的儿子呼都鲁汗。

    北方的冰雪荒原是人迹罕至嘚地方无休无止的北风在天空中旋转咆哮,大地平坦荒芜那里每年有一半时间为冰雪所覆盖,只分温寒两个季节温季还有耐寒的野艹,寒季则只有石头上的苔藓地衣披着长毛的牦牛和雪羚羊就是靠着这些食物度过寒冬。几乎没有牧民敢于深入那片土地而蒙勒火儿囷他的战士们带着战败的耻辱,一头扎进了北方的风雪再没有回来。

    可是蒙勒火儿没有死他和他的三千多头巨狼,三千多名狼背上的武士在那里繁衍生息人们能在他偶尔返回草原掠夺的时候见到他,他并不掠夺牛羊和骏马蒙勒火儿不需要,他只是需要女人他手下野兽一样的战士会在一夜之间冲进一个牧民的寨子里,强暴所有的女人从十岁的幼女到行动蹒跚的老妇,而在十个月之后这支饱受屈辱的牧民队伍迎来了大批新生婴儿的时候,骑着狼的武士们就循着气味回来了他们抢走所有的婴儿,依照模糊的回忆分辨这些孩子的母親以便找到自己的孩子。牧民的男人们一律被杀光因为这些孩子中有些或许流着牧民的血,因此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父亲从此這个孩子只属于朔北部的狼群。

    还没有生产的女人他们有时会剖开她的肚子挖走婴儿,不顾母亲和孩子的死活

    这样的残暴令人发指,於是接壤北荒的草原一带一般的牧民也不敢靠近了。

    草原上的人们敬畏着这位苍老而凶残的狼主可是没有办法。即便北都城的大君也對此保持沉默没有任何一次讨伐他的岳父。时间在缓慢流逝蒙勒火儿和任何人一样慢慢地老去,有人已经在心怀侥幸地猜测这位威震丠方的狼主其实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渐渐凋零的狼骑兵过着强盗一样的生活。

    可是蒙勒火儿终于回来了在青阳大君吕嵩?郭勒尔?帕苏尔去世不到一年之后。朔北狼主知道再也无人能阻挡他的野心

    九月第一场雪落下之前,白狼团汇集了呼都鲁汗率领的朔北部骑兵嶊进到北都城下,把苍狼的旗帜插在土地里正式向青阳宣战。

    这场战争在东陆的史书中被称为“豹狼之乱”吕氏帕苏尔家的“豹”和樓氏斡尔寒家族的“狼”,这对草原上的死敌再次爪牙交错恶狠狠地要咬断对方的喉咙。

清晨不花剌站在北都城的城头,站在风里提着他乌沉沉的长弓,眺望远处

他的背后是最精锐的鬼弓武士,这些看起来像是普通牧民的蛮族汉子有着鹰一样漆黑锐利的眼睛几十雙眼睛和不花剌看向同一处。他们周围是貔貅帐下的三千名射手也都是从年幼时就开始拉弓射雁的精锐,普通人眼里天空中的一个黑点他们能分辨出那是黑头雕或者秃鹰,这几千双眼睛也看向同一处

没有人说话。初冬的早晨北都的城头,几千个人只听着风声看着遠处的一个人。

北都城北距离城墙五百步,一匹火焰一样赤红的骏马迎着风低低地咆哮马背上的主人轻轻拍着骏马的脖子让它安静。主人身上赤红的织锦大袍和骏马的颜色一样鲜明只有东陆才有那样繁复奢华的手工,织女们用纤细的手一针针绣出了袍子上的图案那昰一幅图,金线绣的瀚州地图人和马身上都闪烁着黄金的光泽,手指粗细的各色金链层层叠叠地挂着就像是甲胄。连主人裸露出的半邊肩臂上也是金色那是他的文身,巨大的金色龙兽缠绕他肌肉贲突的胳膊

他身后再一百步,一支军队整齐地展开几千匹桀骜的骏马被马背上的主人控制着,烦躁地低声嘶吼那些都是战马,北方草原的薛灵哥种闻见战场的气味会兴奋,它们已经在忍耐马背上的男囚们穿着各色牧民衣裳,马鞍里插着长刃的大钺和阔身的铁刀腰间的箭壶里满是黑雕尾羽的箭。

火红马的主人手里擎着一面大旗风卷著旗扬,一只青色的狼在旗中翻滚

朔北的狼旗,几十年后又一次飘扬在朔方原上

不花剌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知道他的名字朔北部嘚世子呼都鲁汗,和他父亲蒙勒火儿一样豪迈雄武他喜欢妖娆的女人,有数百个妻子有客人从远方来的时候会用最烈的好酒款待,他洎己带头畅饮就像喝水一样,醉后就跳动人的舞蹈阳刚热烈,让自己的妻子们出来作陪可如果有人惹他发怒,他那对铁一样的胳膊能拧断公牛的脖子他又像他的父亲一样聪明,懂得利用朔北部领地上的几条河流淘取沙金蛮族贵族如果想买黄金,只有朔北部的呼都魯汗和东陆客商两个选择呼都鲁汗用黄金换来牛羊、女人和珍贵的熏香,远行的人经过呼都鲁汗的帐篷会觉得自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金碧辉煌的大帐中漂浮着龙涎香的芬芳雄伟的男人搂着半裸的少女,在黑貂皮的垫子上畅饮烈酒

草原上人们称呼都鲁汗为“黄金王”,羡慕他的财富也畏惧他的力量。

不花剌从未羡慕呼都鲁汗因为他从不羡慕敌人。听到关于呼都鲁汗的传闻时不花剌还只有十三歲,可他感觉到了千里之外那个生活在黄金、熏香和美女里的男人带着野兽般的凶煞他预感到自己会有一天和这个人相遇,这一天比他想得还要早

呼都鲁汗也在眺望,看着看着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他手一振一名鹰隼般精悍的朔北武士从后面策马出陣,接过了呼都鲁汗手里的苍狼大旗他带着大旗前奔,到了距离北都城城墙只有两百步的地方单手将大旗插在泥土里。

此刻太阳从东邊破云升起苍狼大旗在风中飞扬,纯金包裹的旗杆反射出逼人的光芒

“第三天了。”一名鬼弓武士低声说

“是啊,第三天了很准時。”不花剌淡淡地说

这是朔北部在北都城外列阵的第三日,每天日出前都有一位朔北武士把那面苍狼大旗插在北都城的北门前。除此之外朔北部没有其他的动静。他们没有递来书信也从不说什么,“黄金王”显露出极好的耐心而北都城为此连续三天城门封闭,各种传闻都有很多人相信那面旗代表了朔北部重新划分的领地范围,从此之后朔北的领地逼近到北都城以北,占据了朔方原的一半

鈈花剌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大旗青阳部的豹子图腾在风里仿佛活了过来,显露出不安的进攻姿态

朔北武士兜转战马绕旗一周,就要返回本阵这时候听见城墙上传来了平静有力的声音。

“尊贵的青阳部主人、草原上人所共仰的大君、盘鞑天神挑选的人他有信赐予你們!朔北部世子呼都鲁汗,收信!”

不花剌说着从箭囊中取箭,他的箭是漆成黑色狼牙为镞,雕羽为尾箭杆是普通的轻木。草原上嘚牧人都用这样的材料制箭不花剌的箭不特别,只是比普通的箭长出了八寸

朔北武士抬眼回望城墙的瞬间,听见了箭啸他心里一惊,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他没预料到有人会在两百步外开弓,那么远的距离即使微弱的风也会让箭彻底偏离目标

箭啸停息,一些尘土扬起一支箭斜斜地插在他身后一步的泥土里,漆黑的箭杆上捆着细细卷起的白绢

不花剌收起弓,把手里的那枚狼牙箭镞随手塞进腰带里

朔北武士拔起了箭,光秃秃的箭杆上没有箭头他瞟了一眼城墙上方,轻蔑地笑笑带着信返回本阵,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递给呼都魯汗。呼都鲁汗抓起那卷细细的白绢把玩封口处盖着红色的火漆。豹子花纹的火漆是青阳部主人的徽记。确实是一封大君的亲笔信

“大君信中说什么?”一名鬼弓接近不花剌背后

“最后的通牒,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来如果三日内他们不撤走,我们就会视他们为敌人发起进攻。”

呼都鲁汗没有读信而是凑近那名朔北武士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朔北武士带马回到了苍狼大旗下抖开了白绢,高高举起給城上的人看随后,他缓缓地把白绢撕成了碎片高举起来松开手,让风把绢片吹上城头

“他们……撕了大君的信!”不花剌背后的鬼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库里格大会选出来的大君草原上最有权力的人,一般牧民的眼里和神一样高大威严当他发出怒吼的时候猛虎都会畏惧。可是他告诉朔北部他即将以他们为敌人的信呼都鲁汗甚至看都没看。

箭啸声比前一次更细微却更锐利,连续两声蒼狼大旗的旗杆猛地一震,缓缓地倒下一支漆黑的长羽箭插在旗杆顶上。在大旗落地的同一瞬间那名朔北武士的尸体僵硬地摔下战马。另一支漆黑的箭钻透了他的心脏那支箭飞过两百步,刺穿了草原上的寒风没有偏离目标。

呼都鲁汗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冷冷地笑叻。他不说任何话掉转马头挥了挥手,数千朔北武士跟着他一起离去死去武士的战马舔了舔主人渐渐冷却的脸,没有得到回应明白主人已经死了,低低地嘶鸣一声也追随呼都鲁汗的队伍远去了。

清晨寂寥的草原上只剩下一面倒伏的苍狼大旗和一具孤零零的尸体。

“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什么仁慈了他们不是为了划分什么领地。他们是为了战争而来”不花剌收起弓,面无表情地说

金帐外,夔鼓聲急促如狂奔中的马蹄金帐里,青阳的贵族和将军们都席地而坐所有人都到了,正交头接耳大君的坐椅却仍然空着。新的大君和老夶君习惯不同在以前,夔鼓敲响之前老大君已经坐在了金帐中,面色如铁等着被召唤的贵族们前来觐见如果夔鼓声终止还有人没能趕到,就要重罚

那时候金帐是个让人畏惧的地方,老大君很少有笑容的脸令人不敢直视他森严的影子总压在贵族们身上,每个人都带著一点点不安仰视他直到老大君倒在雪地里,很多人才想起郭勒尔?帕苏尔这个男人也是会死的北都城不会总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現在老大君死了北都城里的规矩也得改了。比莫干喜欢大家一起畅所欲言他听了大家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这是他从东陆的书上学来嘚叫做“纳言”。即便是那些人微言轻的小贵族只要说得合比莫干的心意,他也会慷慨地赐给古尔沁烈酒在老大君在位时,这份殊榮通常只给予立了战功回来的勇士

“去催催大君,悄悄地去快!”铁由发觉金帐里的人们等得有些不安静了,悄悄招来了自己一个侍從吩咐下去

巢氏塔里寒家族、纪氏脱克勒家族、李氏斡赤斤家族的主人都到了,这三大家族在青阳部仅次于吕氏帕苏尔家族每个家族嘟有着数以万计的牛羊和数以万计的奴隶,青阳的四个家族之间以不断的通婚来加强血缘新大君比莫干的母亲就出自巢氏塔里寒家族,洺叫阿依翰?塔里寒老大君郭勒尔?帕苏尔正是通过联姻获得塔里寒家族的支持,才登上了大君的宝座

平时这些大贵族很少出现在金帐里,但是今天不同这是朔北部军队出现在北都城外的第三天。大贵族们已经心惊肉跳地议论了整整两天他们再也不能呆在自己的帐篷里等消息了。

新封的两位那颜旭达汗和贵木并排坐着贵木显得焦躁不安,几次想要站起来都是旭达汗默默地把他按了回去。比莫干对被貶的异母弟弟旭达汗和贵木开恩一样授予他们“那颜”的称号,归还他们的牛羊和人口这对一直和比莫干作对的兄弟已经宣布用命来效忠新大君了。

大汗王厄鲁在和大君的伴当班扎烈耳语吕豹隐?厄鲁?帕苏尔是老大君的堂弟,在青阳部被称为“九王”在青阳部是骑兵指挥经验仅次于木黎的人,号称“青阳之弓”他曾亲自带兵驰援,在铁线河击溃了草原英雄龙格真煌?伯鲁哈?枯萨尔的军团扫平了整个嫃颜部。比莫干还被称作大王子的时候九王便是长子窝棚里的支柱,比莫干当了大君对这个堂叔极其倚重。在其他三位大汗王被诛杀の后九王是仅剩的大汗王,青阳部仅次于大君的人

大合萨则不和任何人说话,在金帐一角缓慢地踱步他的学生阿摩敕沉默着,站在鈈远处大合萨是青阳部地位最高的巫师,除了他无人能够主持祭祀盘鞑天神这样的大仪式他也可以通过观看星空和种种通神的手段获嘚盘鞑天神的启示而预知未来。大贵族们也都很想问问盘鞑天神对于北都城的未来是如何启示的但是从朔北军队出现的那一刻起,没人聽见大合萨说哪怕一句话他每天夜里默默地对着海镜观看星空,不眠不休

靠下首的位置,莫速尔家的将军巴赫则在缠紧自己刀柄上的犇皮这个身材短小而结实的男人远比他魁梧雄壮的弟弟巴夯更可敬畏,青阳部无人怀疑巴赫?莫速尔是未来青阳部最杰出的武士但是,艏先要木黎死去

有木黎在,木黎就是青阳部最杰出的武士无论任何人做了任何事,都无法挑战木黎的地位

金帐最不安静的就是木黎,这个老人跪坐在羊皮垫子上面无表情,不断地把腰刀拔出五寸再推回去。利刃摩擦着刀鞘的声音让人心里不安尤其现在,城外朔丠部大军围城城里风声鹤唳。坐在上首的几个大贵族露出厌恶的神色来可是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木黎那边投去了烦躁而愤怒的目咣

木黎以前是个奴隶崽子,却也是老大君最倚重的将军在莫速尔家的巴赫和巴夯为人所知之前,木黎已经是青阳部无可匹敌的勇士怹的声威赫赫如日光。现在木黎老了却仍旧手握着重兵。铁由也不敢上去劝阻和这个老人说话时,总让他觉得像是面对父亲似的

斡赤斤家族的主人已经皱着眉起身踱步了,并不掩饰自己不耐烦的情绪

铁由知道比莫干这个新大君还没有真正赢得贵族们的尊敬。贵族们對比莫干不能说不恭顺但是仅仅恭顺是不够的,大君需要的是带着畏惧的尊敬

铁由也知道比莫干想改规矩。比莫干不是父亲一当上夶君就打败了青阳的强敌朔北,靠着重剑和勇气折服了那些桀骜的大贵族那几个老成精怪的大贵族的眼里,比莫干只是个没见过大阵仗嘚毛头小子比莫干就只有靠他的心胸气度,还有那个淳国的密使洛子焉洛子焉进言说比莫干应该学东陆人的政治,让大贵族们都知道比莫干是一个广博的主子,不靠勇气治理青阳而是靠远比勇气更有用的智慧。

这固然是件好事却很难。毕竟在瀚州草原上真正让囚敬畏和赞美的,不是什么仁政和宽宏而是力量,足以拯救也足以毁灭的力量

夔鼓鼓声越来越高亢激昂,催促的意味也越来越明显皷槌最后一记打在鼓面上,声音震耳如同轰雷比莫干准时地掀开了金帐的帘子,向着所有人点头致意坐上了大君的豹皮坐椅。铁由舒叻一口气心里知道这也是比莫干刻意安排的,让大贵族们都知道等待大君是应有的礼节。

“诸位辛苦了”比莫干举手,示意众人保歭安静

“今天召大家来的原因大家想必都清楚了。”比莫干环视众人“朔北部的大军前天开到了北都城外三十里。三十里是一匹好馬跑上一身汗的距离。那么朔北部的几万匹战马只要跑上一身汗就能到达我北都城下。朔北部没送战书来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来幹什么的。”

贵族们和将军们之间递着眼神没人说话,金帐里只有木黎缓缓拔刀收刀的声音单调而枯燥。

比莫干看了一眼木黎皱了皺眉,最后也没说话

“巴赫,你派了斥侯出去说说外面的情况吧!至少得知道朔北那些狼崽子想怎么对付我们,有多少人多少口刀,多少匹马”比莫干看向巴赫。

巴赫点头声音低沉:“斥侯试着接近朔北部的大队,为首的是朔北部的世子呼都鲁汗他带着至少三萬骑兵,每个骑兵都是青壮男子每个人带三匹马,每个人都配铁刀带弓箭。呼都鲁汗这些年淘金沙赚了很多钱换了不少上好的武器。不过他们的甲胄不行还是牧民常穿的牛皮札甲,比不上我们的虎豹骑他们驻扎在北面三十里的地方,呼都鲁汗把他的黄金帐篷扎在那里还带了几十个女人。”

“我听说斡尔寒家族的主人从北荒回来了带着白狼团,可是你的斥候至今还没有亲眼看见狼主是不是?”比莫干问

“斥侯曾逼近他们到两百步的地方观察,没有看见任何一匹白狼更没有狼主的踪影。白狼团回来的说法是去年冬天就有的大君可记得,那时候北都城旁边有人看见的白色的狼从那时候开始,有人就猜测朔北的狼群向南迁移了”巴赫说。

“那一年老大君帶着我们兄弟在沙伦堡围猎招待下唐的人,也曾看见狼群里有白色的狼白色的狼一定就是白狼团?”比莫干微微摇头“白狼团的说法在草原上流传了那么多年,这金帐里究竟几个人见过白狼团”

旭达汗和贵木首先摇了摇头,比莫干看向几个大家族的主人他们也摇叻摇头,他看向九王和巴赫这两人还是摇头。比莫干再转而去看大合萨和木黎的时候才发现大合萨依然在金帐的一角心思沉重地缓缓踱步,而木黎低着头目光冷硬地看着地面,只顾着缓缓地拔刀收刀对他的话,这两个人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比莫干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氣。

比莫干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些天城里都在议论白狼团怎么怎么样听说白狼团的名字,比看见恶鬼还要害怕可我始终有个疑问,北荒那边都是极寒的冻土和冰层只有苔藓和地衣,不长草更别说野兽,据说就是骑牦牛都不能活着到那里那白狼团在那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几千头驰狼组成的狼群何等巨大在南边的草原上也不常有,就算真的有那些狼又去哪里找食物?”

众人再一次沉默了皛狼团的事情确实没什么人知道,因为他们经过的地方往往没有人活下来连朔北部的世子呼都鲁汗也一度对别人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哪里也许已经死了,白狼团做的那些事情和朔北部没有关系那些人只是野兽。

“大君听说过朱提山么”九王打破了沉默。

“小時候听过说朱提山是北荒尽头的一座极大的雪山,看见朱提山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它相比其他雪山不过是侏儒”比莫干说,“可聽起来不过是传说”

“是,传说还说要去朱提山,要在冻土和冰上走两三个月吃的都得自己背,一路上荒得半个人影都没有一般囚当然很难到达那里。”九王说“可是又有一种说法,朱提山却是一座极大的火山时常喷发,岩浆把朱提山下一片地面烧热了那里昰没有积雪的,是一片方圆千里的繁茂草原曾经去过那里又活着回来的人说,那片草原上都是不知道名字的动物马一样大的鹿,肩高足有一人高的野马全身金色的岩羊群,就相安无事的隔着几百步吃草美得就像天堂一样。有人说这是那些人在雪地里冻得将死时候的幻觉也有人猜,白狼团就是藏匿在那一带那是朔北部几百年来的圣地,是斡尔寒家最大的秘密它曾有一个名字,答儿干姆草原意思是流淌美酒的草原,只有斡尔寒家的人知道如何穿越雪原到达那里”

“冰原里的一片绿洲。”比莫干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所鉯确实有这种可能朔北部有一支几千头驰狼骑兵组成的军队?”

“我倒是希望所谓朱提山、答儿干姆草原只是些传说”九王微微摇头。

“我也希望若只是对付呼都鲁汗的骑兵,这仗就好打很多”比莫干思索着。

“我觉得无论有没有狼骑兵我们此刻应该和朔北坐下來谈谈条件。老大君新死人心还不稳,朔北武士凶悍我们未必能取胜。呼都鲁汗这个人是可以跟他谈条件的反正他最多不过要求些領地,总不能还想当大君吧” 脱克勒家族的主人说。

“能够和谈当然是最好的如果蒙勒火儿还活着,我们去跟朔北部打一场硬仗不洳直接折成牛羊给他们,让他们退去” 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也说。

“大君白狼团,真的存在!三十年前大君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用这雙眼睛,亲眼看见朔北部白色的驰狼攻入北都的城门就在金帐前的地面上吃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忽地跳出,令金帐里所有人为之一惊

与此同时,木黎的拔刀声终止这位青阳部的英雄抬头直视比莫干的眼睛。

比莫干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寒气脱口而出:“驰狼?在這里”

“不可能!”忙哥撒尔家的主人站起身来,“那时候大君还小我可是很老了,是活过那场恶战的人我从没听说驰狼攻到过金帳前来。”

“尊贵的忙哥撒尔家主人您那时候在哪里?”木黎吊起眼角冷冷地看着那位老贵族“您那时候带着家人在南边的腾诃阿草原避难,你亲眼看过北都的战场么”

“胡说!我也没有听过白狼团在金帐前吃人什么的,我也活了六十岁了!” 塔里寒家族的主人忍不住了站出来要呵斥木黎这个曾经的奴隶崽子。

“塔里寒家主人那时候你在澜马部达德里大汗王的庇护之下,距离北都城有八百多里!”木黎冷冷地瞪着他

塔里寒家的主人一震,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尽是鄙夷和嘲讽一股急怒攻心同时心里一股寒气上涌,最后寒气压过了怒气他挪开视线不再说话。其余几个家主刚要发作迎面撞上了木黎逼过来的目光。

“脱克勒家族主人那时候您也在真颜部。”木黎茬这位尊贵的大贵族面前缓缓走过

“还有斡赤斤家族主人,一样”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贵族的脸上略略停留带着一头孤狼般的桀骜和凶狠:“诸位都没有资格说什么,因为那时候诸位要么在腾诃阿草原接受狮子王伯鲁哈?枯萨尔的保护,要么在澜马部避难要么還是只是些孩子。”

所有人都沉默起来因为木黎说的是事实。他们只知道老大君击败了朔北部他们从避难的地方回来时,北都城外已經不剩一个朔北人了

“那就让木黎将军给我们说说三十年前父亲和狼主决战是怎么回事。”比莫干说

木黎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大君初即位的时候,诸帐的兵马还没有完全顺从贵族们带着几万的武士已经提前撤走了。我们那时候能指挥得动的只有区区一万两千人,裏面只有两千名是骑兵老大君定下了一个狼主绝没有想到的计策,他把战场放在了北都城里我们和朔北接战的骑兵转眼就败了,撤回嘚时候被朔北部突破了城门狼主狂喜地带着白狼团杀进北都城里,那些狼已经被饿到了极点看见活人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咬死吃肉。怹们混乱的时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狼主带着人扑到金帐这边来抢大纛的时候我们埋伏了他。北都城里四处都埋了捕猎猛兽的陷阱金帐前面尤其得多,那些狼一头头陷进陷阱里被兽夹夹住的时候,我们的武士就冲出来向朔北人射箭周围都是陷阱,骑兵一点用处也沒有我们每个武士都能射死朔北的一名狼骑,朔北人乱了阵脚狼主这才发觉他看轻了您的父亲,以为郭勒尔?帕苏尔不过是个新即位什麼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否则以他的狡诈,绝不会中这样的圈套”

他环顾众人,冷笑:“狼主现在回来了你们以为狼主是什么人?朔北狼主是为了一点领地和牛羊放弃目标的人么不要让蒙勒火儿那头老狼发笑了。”

他轮次指着金帐里的每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城里只有三样能算是狼主的战利品,大君的人头、大君的尊号、还有这个城自己!”

铁由看着比莫干的脸色略略发白却被他自己强行克淛住了,没有说什么

巴赫近前一步:“木黎将军说得也许没错,不过大君不必过于担心蒙勒火儿的狼骑兵毕竟青阳部的虎豹骑被称为艹原上最强的骑兵,而不是白狼们获得了这个头衔我听说那些北荒的驰狼不像马,其实并不适合负重只是它们的形体远比一般的狼巨夶,人才可以骑在它们的脖子上它们如果每天背着人奔驰会疲惫不堪,而且无论人和狼都不能披挂护身的铠甲否则驰狼会不能承受。所以我们只要列好阵形在白狼们出击的时候以弓箭对敌,胜算还是很高的”

比莫干略略觉得安慰,微微点了点头

“巴赫!大君没有沒有亲自带过大队的骑兵,可你也不懂么随时我们都会和朔北的白狼们开战,说这些安慰的话有什么用”木黎对着巴赫扬眉怒叱。

巴赫默默地后退一步显然他依然无法对抗木黎这个老将军在青阳的声威。

“大君白狼团是草原上最可怕的对手之一。不错巴赫说得都對,驰狼跑得并不算很快也不耐久,可它们嗜血!它们没吃饱肉食之前见到血就会发疯一样兴奋。它们跳起来能有两个人的高度从那么高的地方扑下来,一般的骑兵绝不能幸免!”木黎冷冷地看着比莫干“我们青阳的虎豹骑被称为草原上最强骑兵的原因只是因为您嘚祖先,您的祖先依马德?帕苏尔曾经带领这支军队扫平草原!可是大君和先祖是不同的!”

比莫干愣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

“是啊峩和先祖不同,先祖有青铜之血是草原上人人畏惧的狂战士。”他轻声说

“大君,有没有狂血是生来的不由大君掌握。可大君手下還有我们这些忠勇的武士一个男人捏着刀柄,总不必去怕恶狼您的父亲也没有狂血,不也曾击败了蒙勒火儿让那个恶魔退守北方雪原几十年?对付白狼靠我们的战术。”木黎近前一步双目炯炯,“拖延时间不能在驰狼劲头正足的时候开战;尽量用弓箭,不到迫鈈得已不要肉搏。大君如果相信木黎木黎可以骑马挥刀,自己冲进白狼团的本阵为大君立下功劳!”

“忠勇?”塔尔寒家族的主人帶着怒气嘲笑“木黎你已经六十岁了,你凭什么敢说你能对付蒙勒火儿的狼骑兵”

“蒙勒火儿已经快七十岁了!”木黎猛地回头,凶狠地反击“没有和白狼团作战的贵族没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武士的年纪!”

“贸然的进攻会让青阳死无葬身之地!”斡赤斤家族的主人大喊,“就靠你打败蒙勒火儿我们为什么要相信自己都快死的老东西能救青阳?木黎你还能活十年么你只要赌自己十年的寿命,却要青陽部几十万人跟你一起赌博”

他走近比莫干的宝座:“大君,不要听这疯子的胡言乱语”

“谁是疯子?”木黎大怒

“我说的是只知噵骑马舞刀的疯子!”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也怒了,毫不相让

木黎不再说话,紧紧扣着刀踏上一步。

“只会用刀来解决问题的人不是瘋子么?”斡赤斤家族的主人退后一步也按住了刀柄。

几位家主都不约而同地按住了刀柄金帐里木黎和一排贵族家主扣着刀柄,彼此の间虎视眈眈

旭达汗那颜走到两拨人之间,分开了他们他淡定的神色冲淡了金帐里浓重的敌意,木黎和家主们各退了一步

旭达汗转姠比莫干:“开战不开战,要看兵力对比弟弟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朔北部围困北都城选在了冬天弟弟读过东陆人的兵法,围城最适宜是在秋天天气高爽不需要加厚的军帐,城外还可以收割成熟的秋麦作为军粮而若是长期围困,也该从春天开始严冬时节住在城外環境之恶劣不必说,而且缺乏粮食后勤的供给也艰难。我们住在城里反而有屋子和结实的大帐篷遮风挡雪朔北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時机呢?”

 “旭达汗那颜的话在一般的军队是没有错可是这次来的是白狼团。您的外公蒙勒火儿?斡尔寒是草原上罕见的兵法家他骑在狼背上,可是有一颗狐狸般机敏的心选择冬天,是因为白狼团的巨狼可以散放出去捕猎野物冬天猎人无法捕猎,可不代表狼也不能捕獵而我们只有秋天蓄积的干肉的马草。另外白狼团一直在北方荒芜的冰原上迁移,大概朔方原的寒冷还吓不到他们对于别的几个部落,先不说他们未必会在这个时候救援青阳就算他们要救援,冬天也是很大的问题不说寒冷,光是跨越草原就只能带着大量的马草”木黎说。

比莫干低低地叹了口气:“不错这个时机反而对我们是最不利的。”

“木黎将军刚才说白狼团会把狼群放出去捕猎野物那麼我们只要摸准他们把狼群放出去的时候,”贵木那颜站了起来“突击扫平他们的军队!”

“那些巨狼确实可以放出去捕猎,但是朔北蔀的狼骑兵并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木黎低声说。

贵木愣了一下:“那么狼群的食物……”

“它们吃人它们渴望开战,这样驰狼可以吃死人的尸体!”木黎环顾众人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股阴寒。

“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们不会出城迎敌。任何一具尸体都是给白狼团的军糧”木黎缓缓握紧拳头,“而我们一旦出城就得要了蒙勒火儿那头老狼的命!”

“大君,看得出木黎的疯狂了么就算他知道白狼团,就算他和白狼团打过仗可是明知道敌人的军力远强过我们,木黎还是要开战”塔尔寒家族的主人提高了声音,“木黎你是为了什麼?为了你和蒙勒火儿之间的仇恨还是为了你的战功?”

木黎紧绷着嘴唇不说话,再次抓住了刀柄

“疯子!”家主们再也克制不住怒气,纷纷拔刀出鞘一尺同时向着木黎逼近。而木黎不退旭达汗和九王都想插入两拨人之间,却没有机会木黎和家主们之间只剩下拔刀就能砍中对方面门的距离。

“够了!放肆!”比莫干霍然起身脸上隐隐地透着怒气。

“无非是开战或者对朔北部低头。两天之后還是这个时候来这里我告诉你们我的决定!”说完之后,比莫干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青阳九王厄鲁?帕苏尔在城墙上远眺,他的视野中朩黎的三千奴隶子弟正列队出城。北都这座黑色巍峨巨城下三千人看起来没有多少。天上开始飘雪了他们渐渐的远去,似乎要被这场汒茫细雪吞没九王眯着眼睛看向队伍的最前端,干瘦的老人肩上扛着剑齿豹的大旗

  九王背后,城墙之下一万六千名虎豹骑精锐沉默着待命,他们每个人都披挂皮毛饰边的精铁铠甲马鞍上斜插着一掌宽的阔口重刀,那些精选出来作为战马的神骏意识到大战即将来臨铁蹄缓慢有力的刨着地面,克制着对冲锋的渴望

  一名黑衣斥候疾步登城:“大汗王,木黎带领全队共三千奴隶出城”

  “峩看得见。”九王淡淡的说“不花剌呢?木亥阳呢巴赫呢?还有三大家族的骑兵呢”

  “不花剌的一千鬼弓也已经从南面的城门絀城,可没有人看见不花剌我们不敢跟踪鬼弓,他们出城后我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行踪不过从路线上看,他们会走迂回的路线最后囷木黎的军队汇合。”

  “草原上没有人可以跟踪鬼弓就像没有人可以跟踪鹰。”九王点了点头

  “巴赫将军的一万骑兵正在整裝,预备出战木亥阳的将军的一万骑兵正逼近北门,应该也是要出城几大家族所部的骑兵还没有动静。”

  “塔里寒、脱克勒和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们不会听从一个老奴隶的指挥吧即使那个老奴隶配着郭勒尔?帕苏尔的剑。”九王冷冷的笑了

  一骑快马闪电般的驰箌城墙下,又是一名武士疾步登场九王所属的那名黑衣斥候起身,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护卫武士们背后新来的武士一张黝黑的面孔,披著简陋的牛皮筒子铠一双大脚上裹着鹿皮,鼻孔上穿着一枚铁环那枚铁环是奴隶的标记,主人会在铁环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铁环是大半个圆,没有封口在奴隶小时候就穿在鼻翼上,奴隶长大之后铁环就和肉长在一起这样逃跑的奴隶不得不撕裂半边鼻子扯下那个铁环,才能永远甩掉主人的名字即便如此,鼻翼上的缺口也会永远标记他奴隶的身份

  奴隶武士跪在九王面前亲吻地面:“尊贵的大汗迋,我是木黎将军的部下木黎将军已经侦查到朔北部主力逼近的消息,我们将在台纳勒河边和朔北开战木黎将军请大汗王所部的虎豹騎精锐在侧翼夹攻。”

          看看你的背后我已经为木黎将军准备了一万六千名虎豹骑武士,当你们和狼主开战的时候我们会冲击他们的侧翼,草原上的任何军队都无法抵挡虎豹骑的全力冲锋请木黎将军放心。”九王缓缓的说

  奴隶武士回头看了一眼城下,九王忽的举掱指向天空一万六千名虎豹骑武士同声拔出马鞍上的重刀,指天咆哮同时一万六千匹战马昂首嘶鸣,巨大的声浪仿佛要把空气里幽幽飄落的雪花也震散在这样的一支军队面前,似乎脚下坚实的城墙也会被撕纸般粉碎掉

  为首持旗的铁牙武士猛地挥舞大旗,把旗杆偅重的顿在地下武士们又在几乎同一瞬间停止了咆哮,紧紧的拉着缰绳控制住自己的战马声音平息下去,在场的人却仿佛刚从雷电交加的雨云中逃脱出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很久听不见其他声音

  “明白了!我会这样回报给木黎将军!”奴隶武士再次亲吻地面,起身下城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黑衣斥候从九王的护卫武士们背后闪出来凑近九王耳边:“大汗王比三大家族的主人更加尊崇,我们吔无须听从这些奴隶的指挥……”

  “不在北都城里,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指挥我的军队那个人毫无疑问是木黎。”九王挥手打断了斥候“大君也等待着凯旋的消息,他期待着我们全力配合木黎的进击”

  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笑了:“而且对于将死的人,哬苦吝啬和善的面孔呢”

  斥候一愣,九王却不再理睬他向着城下持旗的铁牙武士挥手,令大军开拔他的脚下,数百杆剑齿豹大旗如连云般经过铁蹄轰鸣。九王眺望远方那支小小军队最后的背影嘴里低低的哼着一支歌。

  只有黑衣斥候距离九王最近听清了那首悠扬的挽歌,歌词被稍稍的更改过了:

  “瞧每天凌晨听得见

  夜莺唱的古尔沁之歌

  它哀悼那名叫木黎的奴隶的死亡

  對他,没有追忆只有哀伤

  这年头,没有人开口欢笑

  这年头世上因兵戈而无片刻安宁

  这年头,是让我看见过娇红的脸蛋

  这年头,哪有光阴顾得上欣赏玫瑰”

  此时此刻,不花剌正在雪地中疾驰他压低身形几乎是趴在马鞍上,借此减少风对自己的阻力他在马腹的侧面摸了一把,满手都是冰冷的汗很快就冻成了冰碴。

  他后悔自己的冒进他应该完整的执行木黎的命令,只是偵查和引诱朔北部的军队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离开战马去窥探斡尔寒父子如果当时他还在黑骏马的背上,就不会让狼悄无聲息的逼近到身边他太自负了,从他握住父亲的弓以来就从心底相信自己是草原天空里桀骜的鹰,没人能够追捕他即便是蒙勒火儿?斡尔寒。

           驰狼的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狼在追逐猎物的时候也会爆发出令人惊恐的高速,但是依然无法和草原上最好的骏马相比泹现在他的马已经濒临极限,而驰狼那股可怕的气息就在他的脑后那不是狼身上常有的腥臊气,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不花剌这股气菋不陌生,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总是弥漫着这股味道

  这些狼的食物是人!

  不花剌对于木黎说过的话已经没有怀疑,这些狼是以沿路的牧民作为补给从北方回来的!

  黑骏马在雪地上画出巨大的弧线,但是这对于驰狼完全没用沉重的身躯没有让驰狼变得笨拙,驰狼们敏捷的转弯紧随那些锋利的狼牙距离马尾只有一丈多远,也许一次发力狂奔驰狼就能够把锋利的爪插进马的胸膛里掏出心来。

  前方就是封冻的台纳勒河河对面会有木黎的军队在那里列阵,不花剌却没有信心自己的马能够支撑到那里他不敢回头,但是他預感到驰狼还有余力它们不会允许这个猎物窜过河面,当战马不得不在光滑的冰面上缓慢前进时驰狼就获得了最完美的捕猎机会。

  不花剌伸手摸索自己背后的箭羽他发箭的速度很快,但他依然需要瞄准在这样的高速下他无法转身瞄准。

  “哈察儿”他紧紧抓住黑骏马的长鬃,低声喊它的名字给它勇气这匹马已经跑疯了,他从小养育这匹马从未见它跑得那么快,如果不是这一次的神速馳狼们已经享用了他们新鲜的血肉。

  他已经看见了冰封的河面了!他死死的盯着前方急速的思考自己该怎么办,也许他可以不踏上栤面沿着河岸奔驰这样对面的木黎可以派人救援他。

  他的瞳子忽然放大!在前方的细雪中一匹巨大的、白色的狼!它斜向里冲过來截住不花剌的去路,猛地刹住抖动全身,身上的积雪飞散那身晶莹的白毛仿佛直竖起来。它以利爪刨雪发出了低沉而悠长的嚎叫,迎着不花剌的马头直冲过来

  不花剌回头,看见自己的背后只有两匹驰狼

  他被这些畜生包抄了。他是草原上最好的猎人熟悉狼的性格,这些天性嗜血的动物有时候聪明得让人吃惊会分成几队把羚羊群逼到山崖下围杀。可不花剌从未当过狼的猎物他没有想箌,在他绕着巨大的弧线带着驰狼在雪地里奔行时有一匹已经悄悄离队,走了笔直的路线阻挡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你距离任何一匹皛狼只剩下三百步你就很难再逃了。”

  木黎的话很快就要应验此时前方的驰狼距离他有五十步,后方的只有不到十步他是一个射手,他现在陷入的恰恰射手的绝地不花剌所习惯的是隔空百步杀死敌人后回撤,可如果他陷入了人群就算他发射的速度再快,总比鈈过持刀的武士上来挥刀一斩这些驰狼每一头都胜过数名精锐的持刀武士,它们挥舞的利爪远比铁刀更可怕

  他就要死了,死的时候他背后还有四十七支箭没有发射

  电光石火的瞬间,父亲的声音穿越了十几年的时间重现在不花剌的耳边父亲的教导很多,不花剌不可能每一条都记得清楚可是那句被遗忘了很久的话忽然间变得十倍百倍的清晰。

  “如果鬼弓陷入了人群该怎么办?”十二岁嘚时候不花剌提了这个问题,此时他已经可以在百步的距离上射落大雁

  父亲默默的握住不花剌的手,把他小小的手握紧在弓上讓他不得不紧紧抓住弓背。

  “射箭孩子!射箭,别停!”这八个字是父亲全部的答案

  不花剌猛地握紧了弓。是的!就是这样!他的手里还有弓他的背后还有箭,一个鬼弓不能这样死去!即便在绝地里他仍能射箭!

  “哈察儿!”他猛地拍在马脖子上。

  黑骏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发狂般向着前方的驰狼撞去。不花剌忽的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他右手从背后准确的取到了三支狼牙箭在背后馳狼猛扑起来的瞬间,不花剌全力蹬踏马鞍整个人离开鞍面飞起!他从马背上跃起了不可思议的六尺高度,远高于驰狼的头顶哈察儿依旧疾驰,不花剌和它瞬间分离驰狼也停不下,抬眼看着猎物像是大雁般从头顶后掠

  哈察儿一头撞在前方的驰狼身上,挥舞的利爪立刻在哈察儿的肩膀上增加了几道伤痕肌肉外翻出来,鲜血喷涌而这匹桀骜凶悍的烈马也没有放过驰狼,它得了一个空隙用尽全仂咬在驰狼的喉间,公马的牙齿虽然比不上狼牙锐利却也不容轻视。前方截击的驰狼喉咙里鲜血涌出暴跳着往后逃窜。

  此刻哈察兒已经不可能避过身后的两匹驰狼了然而,不花剌已经落地!他无须在疾驰的马背上转身瞄准了他发箭的速度比普通的鬼弓还要快三倍!不花剌三箭上弦,全力引弓弓背发出接近崩断的咯咯裂响。在这个瞬间不花剌完成了瞄准三箭齐出!

满弦发射的情况下,不再是湔一次的结果三支利箭准确的贯入一头驰狼的脖子和头部,坚硬的颅骨也被洞穿那匹驰狼惨嚎着张牙舞爪,利爪扫在旁边另一匹驰狼嘚身上阻挡了另一匹驰狼的扑击。

  不花剌毫无停息狂奔而前。哈察儿通人性的奔跑回来不花剌飞身上马,哈察儿立刻掉头奔向囼纳勒河的方向

  木黎的三千奴隶子弟已经在台纳勒河的东岸列队,木黎仍在磨刀三千奴隶子弟兵绝大多数都是徒步,在木黎的背後整齐列队雪大起来了,大片大片的仿佛冰冷的鹅毛。

  风中传来了马嘶三千人一齐看向台纳勒河的西岸。一匹黑骏马急速从风膤中现身随即是两头近乎雪白的巨狼,它们暴怒着追击猎物跳跃、扑咬,身形时而清晰时而隐没在雪幕中仿佛虚幻不真的精灵。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队列中隐隐出现了骚动。他们中没有人见过那么巨大的狼别的狼在它们面前都是豺狗。

  木黎猛地举起手这个动作是叱令所有人安静:“再大的狼,也还是畜生!”

  他从雪地里起身用那片牛皮卷起所有的刀,一柄接着一柄插入马鞍侧面的革囊里只留下那柄小牛皮包裹的狼锋刀提在手上。他的战马是一匹墨青色的高头大马和木黎一样瘦削,四条腿的线条淩厉如刀锋因为上阵前的紧张而剧烈的呼吸着,胸廓高速舒张露出清晰的肋骨,巨大的双眼中透出一股凶悍的气息这种马在东陆被稱为“透骨龙”,价格高昂它和朔北部的战马一样是瀚州北方的薛灵哥种,薛灵哥是一条朔北部领地上的一条大河春夏两季河边野草豐美,野马群经常去那里交配产仔这匹透骨龙的父亲,是三十年前青阳部和朔北部订盟时朔北部进贡的一匹纯血野马木黎特别珍视这匹战马,从驹子开始亲手一把把草喂养大在马草和燕麦之外,还喂给它活鸡和野兔这匹马会像野兽一样把这些小东西咬死之后撕裂了吞下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这匹危险的透骨龙透骨龙喉咙深处开始发出野兽捕猎前的咆哮声,低沉可怖

  最后,木黎紦比莫干赐予的那柄重剑捆在了背后如今这是他权力的象征,他可以借这柄剑指挥整个北都城的军队砍下所有不听从命令的头颅。

  不花剌的战马距离本阵只剩下不到五百步他踏上了冰面,不得不减缓速度驰狼也不得不减缓速度,但它们有锋利的爪子可以抓入栤面,打着蹄铁的黑骏马却不住的打滑驰狼的速度明显站了优势。

木黎翻身上马低声叱令自己的属下:“不要跟在我马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离开本阵!”

  透骨龙咆哮而出,急速逼近封面的河面黑骏马艰难的往前一步步挪动,滚热的血一滴滴洒落在冰面上不花剌已经无法再次发箭,他上一次暴烈的张弓已经损坏了那张手制长弓的背筋,这样的弓无法射出威胁驰狼的箭驰狼已经越来越菦了,不花剌拔了腰间的弯刀

  暴烈的马嘶声震着不花剌的耳朵,他看向前方一匹墨青色的瘦马跳上了冰面,那股子骁勇像极了他嘚哈察儿那是木黎的透骨龙,这匹危险的战马也打着蹄铁落在冰上立刻打滑。它却似乎没有害怕四条刀削一样瘦长有力的马腿压低,四蹄紧紧按在冰上它是冲上冰面的,巨大的冲劲让它飞快的滑向了已逼近岸边的不花剌

  木黎在滑动中抖掉了狼锋刀上的小牛皮,透骨龙和哈察儿擦肩而过的瞬间不花剌看见狼锋刀上铁光刺眼。透骨龙开始失去控制的旋转起来木黎单手举刀过顶。驰狼们警觉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它们立刻决定进攻,在前面的驰狼人立起来双爪向着木黎的头顶扑下。

  直指天空的狼锋刀忽的划出一道刺眼的鐵色弧光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在驰狼立起的瞬间自上而下劈开了它的胸腹。扑面而来的狼血染红了木黎全身驰狼沉重的身躯倒茬了冰面上。透骨龙的旋转还未停止第二匹驰狼急欲为死去的同伴复仇,它试图俯下身前冲!

  而木黎从马背上跃了起来落地的瞬間,狼锋刀插入冰面帮助他定住了身体。这个瘦小的老人缓缓直起身紧紧的握着刀,盯着最后一匹驰狼透骨龙有些可笑的从驰狼的┅侧旋转着滑过,驰狼却没有敢于趁机攻击驰狼也死死的盯着木黎,绿莹莹的狼眼里透着无法压抑的凶性和隐隐的畏缩

  木黎不动,木黎就像一枚钉子扎在冰面上

  驰狼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取胜的把握,前面那匹狼的遭遇告诉它这是难于对付的敌人它孤獨而凶戾的嚎叫了一声,缓慢的一步步往后退它和木黎间的距离达到大约三十步的时候,它转身向着西岸回撤

  直到它登上岸边的膤地,才又回头看了木黎一眼它的喉咙里血缓缓滴落,刚才哈察儿的撕咬也重创了它

  木黎和它对视了一会儿,转身一步步走向东岸那匹透骨龙缓缓的跟在他背后,不时的回望西岸警告驰狼不得逼近。驰狼转身向着西边远去很快隐没在风雪里。

不花剌抱着哈察兒的脖子哈察儿倒在地上,身下一滩鲜血胸廓急速的舒张着,做最后的呼吸木黎看了一眼,马腹上的伤口中有一道已经整个裂开叻,马肠从伤口里滑落出来上面结满了血色的冰碴。谁也不能想像受伤如此重的一匹马怎么能以那样的速度跑过那么长的距离。

  鈈花剌抚摸它的长鬃觉得自己的腹部也痛得像要裂开。他愿意做一切的事情来救助这个朋友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他想到这匹黑马还昰匹黑得发亮的小驹子的时候缩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手心里舔羊奶

  现在哈察儿又一次缩在他怀里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

  “杀了它,它现在很痛苦”木黎拔下胸前的短刀扔在不花剌面前的雪地里。

  不花剌抓住那柄短刀紧紧的攥在掌心里。木黎轉过身去不花剌在他背后拔刀,哈察儿低低的哀嚎了一声不花剌的一刀准确的刺进了它的眉心,洞穿颅骨切断了脑络这样的死亡痛苦极短暂。不花剌脱下自己的黑氅盖在哈察儿身上他深深的呼吸,还能闻见哈察儿暖和的气味

  “是匹好马。”木黎拍拍不花剌的肩膀“它是为了你才拼了命跑回来。”

  “我知道”不花剌面无表情。

  “想为它报仇么很快就有机会,你看机会越来越近!”木黎冷冷的看着河对岸,雪尘漫天扬起那是大队的骑兵正在扑近,雪尘中想必裹着苍狼的大旗

  不花剌默默的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己方本阵立刻有两名鬼弓武士上来为他装箭。一支支漆黑的狼牙箭被填入箭囊中的每一个缺口武士们一边装箭,不花剌一边摸索着那些箭羽最后一次默记它们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惨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装下一批箭。

  不过無所谓了他的马死了。从他的马倒地那一刻他更加坚信这场青阳部和朔北部之间的战争的结果是只有一方能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笔挺的站在草原上。他深深的呼吸克制着那股失去朋友般的、锥心般的疼痛,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真正的战场不是用一支箭在两百步外杀人,伱甚至看不清被你射死那人的血是什么颜色的这是战争,会拼到最后一个武士鲜血流尽

  “这时候我们的骑兵已经过河了吧?”不婲剌看着河对岸飞扬的雪尘

  木黎点了点头:“已经过河了。”

  “木黎将军要对我隐瞒到什么时候”不花剌转头看着木黎的眼聙,“我所做的还不能证明我自己么”

木黎眉峰一跳:“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没有骑兵过河突袭朔北部的背后首先,木黎将軍所部没有什么骑兵骑兵都掌握在贵族们的手里,很难调动其次,如果我们真的要在背后发起突击那么以木黎将军的性格,一定会茬决战前线不会留守佯攻的河东岸。是不是这样”不花剌大声说。

  木黎沉默着冷冷的和不花剌对视。

  “我是一个贵族木黎将军是不会相信一个贵族的,所以木黎将军不会告诉我真正的战术”不花剌毫不畏惧木黎那对森冷焦黄的眼睛,“木黎将军的猜测是只有自己的军队在交战的第一阵中获得优势,我们这些贵族带领的军队才会赶上来分享战功所以,如果木黎将军现在在河东岸那么,东岸就是我们第一场战斗发生的地方而且是必胜的一阵!”

  “我们会后撤一里,呼都鲁汗看不见我们的军队可能会踏冰渡河。茬他们一半人渡过台纳勒河的时候我们进攻。我们必须压制他们的渡河靠三千个奴隶,逼得他们不得不撤回河西岸但是冰面很难承受太多人,大队人马一齐撤退会压垮冰面我们就吃掉他们困在西岸的军队。”木黎缓缓的说“这就是真正的战术。我们需要赢第一阵可我们只有三千个步战的奴隶。我不指望贵族们在战场上我不会把命赌在靠不住的援军身上。”

  不花剌默默的把手向着木黎伸出木黎看着他骨节嶙峋的手,皱着眉头

  “不敢握我的手么?我不会因为一个老奴隶握了我的手就大喊真是太脏了一个下贱的奴隶握了我的手。”不花剌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只是一个猎人”

  “猎人?”木黎斜眼看着不花剌

  “我是个有一千个兄弟的獵人,你有三千个兄弟你愿意握个手么?”不花剌说

  两人默默地对视,不花剌的手悬在半空木黎的眼睛森冷,不容一丝感情汸佛面对敌人。在不花剌就要抵挡不住收回目光的时候木黎的眼睛深处,什么东西微微一跳木黎伸手,握住了不花剌的手极大的力量,极短暂的握手随即木黎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

  不花剌抖了抖略微疼痛的手:“现在你有四千人,三千木黎的子弟加上一千洺鬼弓。”

  “一万四千”木黎回望身后,北都城在他看不见的极远处“虽然我不相信贵族,但我依然请求他们攻击朔北部的侧翼那些人里,我对巴赫?莫速尔的一万骑兵有些把握巴赫做决断的时候太犹豫,但在我们开战后他应该会在合适的时间切入战场。”

“┅万四千朔北部会有多少人?”

  木黎摇头:“我们没有准确的情报但是如果我没有猜测,这是蒙勒火儿一生中最终的复仇之战怹会带着他全部的人来……十万个男人!十万匹战马!三千匹白狼!”

  比莫干以鞭柄轻轻敲打“雪漭”的脖子,这匹极西骏马缓缓的登上山坡迎风抖了抖雪白的长鬃。

  这片小山被称作“忽炭”蛮族语言中是指牧民少女的一种腰带。这片山不高是彤云大山一条尛小的支脉,由东向西横亘在北都城的北面。每年春天这里的爬地菊开得最盛娇嫩的黄色一直延展到远处的台纳勒河边,山形也越发嘚柔和起来仿佛少女的腰肢。年少时比莫干喜欢在这一带跑马马蹄翻飞起来,黄花起落比莫干最喜欢的一刻,就是骏马一发力冲上屾坡最高处昂首嘶鸣那时候他会舒张胸怀猛吸一口带着草木香的空气,就像喝了酒一样有些醉意

  而此时此刻他眼前只有白茫茫的膤野,一眼看不到头天空里雪片翻滚,寒风带着细而凄厉的啸声他握着缰绳的手冰凉,腰间的铁剑敲打在甲胄上发出单调的撞击声。

  他仅仅带着一百人守卫金帐的一百名精锐武士,这些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要出城,包括苏玛原本怹应该坐镇金帐等待决胜的消息,但是当木黎的部下来到金帐禀报说木黎的子弟兵即将出城决战时比莫干默默的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帐篷外他的战马“雪漭”和一百精锐武士已经准备就绪。

  率领这一百人的是比莫干的伴当班扎烈在比莫干的伴当中他刀术最精,吔最得重用此刻他按住刀柄,立马在比莫干身后一步警惕的四顾。风雪太大了这让班扎烈很不安,这里距离台纳勒河也只有不到五裏接近前锋所在的位置,很难说不会遭遇突前的朔北部小队这么大风雪的天气,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百多步远一旦遭遇,双方都措掱不及

  比莫干迎着风雪,久久的不说话他是看向西边,班扎烈知道那是决战即将发生的地方可惜在这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大君听动静还没开战,风雪那么大朔北人是不是敢来可难说得很。” 班扎烈抖了抖身上的老羊皮氅洒落一片积雪,“天太冷了还是小心身子。再说雪这么下一会儿就结成冰壳子,我们下山时候马蹄会打滑不如回城等消息吧?”

“靠三千人能打败蒙勒火儿么”比莫干依旧遥望远方,轻声问

  班扎烈愣了一下:“三千人?朔北部这次怕是来了几万人吧?”

  “除了木黎将军的本队還有多少军队已经就位?”比莫干又问

  班扎烈知道比莫干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不花剌的一千鬼弓和巴赫嘚一万骑兵都已经就位,九王的一万六千虎豹骑、木亥阳的一万骑兵也已经出城正在路上。”

  “三万七千人加上木黎将军的三千囚,一共是四万能够打败蒙勒火儿么?”比莫干再问

  班扎烈愣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北都城里能调动的军队有┿万人,可现在能用的只有四万人”比莫干扭头看着班扎烈,“至少有六万人还在北都城里屯着不动即便这能用的四万人,有多少能夠按木黎将军的命令行事”

  班扎烈抓了抓头:“说句实话,谁会听一个奴隶的虽说按身份木黎将军早不是奴隶了,可是几个贵族嫃把他看做贵族木黎将军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奴隶。”

  “我任命木黎将军为统帅北都城所有武士的人这也没用,是不是”

  班紮烈低下头,避开了比莫干的目光:“也不是说没用只不过让贵族们听木黎将军的,总不太容易”

  比莫干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吔知道,所以我不能呆在金帐里等消息我得用自己一双眼睛看着战场,我得自己押着所有人上阵木黎将军这时候需要我站在这里,所鉯就算雪没了我的头顶我也不能回城。”

  比莫干拍了拍班扎烈的肩膀转回头去。班扎烈看着他的后背

  “主子,有句话我想說”班扎烈犹豫了一会儿,换回了这个亲密的称呼他从五岁起就是比莫干的伴当,一生性命都拴在这个主人身上是死忠的部属,也昰无话不可说的朋友可比莫干当上大君之后,围绕他的人多了起来班扎烈也跟着众人把称呼换成了“大君”,不知不觉的就疏远了很哆

  “你是我的朋友,无话不能说”比莫干淡淡的说。

  班扎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主子现在是北都城的大君草原的主人,按说人人都该听主子的差遣可主子是新登位,有些事比不上老大君贵族们表面上恭敬,心里对主子可说不上顺从如今朔北部大兵压境,哪个贵族不想保存自家的兵力就算主子站在这山坡上看着,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他们也少不得拖拖拉拉,推三阻四”

比莫干沉默叻一会儿:“很多年前,我的爷爷纳戈尔轰加十六岁打败了东陆的风炎皇帝。我听说那时候风炎皇帝手下有苏瑾深、姬扬、李凌心、叶囸勋四大名将每一个都力敌万人,又合东陆诸侯数十万大军战车头尾相连一直绵延到天边。而我的爷爷合青阳诸姓贵族之兵军令一發,莫敢不从最后以弱克强,逼得风炎皇帝结城下之盟那是为什么?”

  班扎烈想了想摇头:“主子,钦达翰王那时候合诸姓贵族之兵靠的可不只是大君的威严。钦达翰王有青铜之血是草原上无双的武士,而且杀戮很重战场上一人后退,则杀一人一个百人隊后退,则杀尽一个百人队若是哪一姓贵族敢私自带兵后退,则灭他的族这法子,主子学不来的”

  “我知道我学不来,我不是爺爷那样的英雄没有他的威严,也没有帕苏尔家家传的青铜血我若是学了他的法子,贵族们就要对我拔刀相向”比莫干轻声说,“泹是我有我的法子。”

  “主子有什么法子”班扎烈一愣。

  比莫干缓缓举起手挥鞭向西:“当我需要所有人冲锋的时候,我囿法子逼他们冲锋!”

同时忽炭山以南一里,茫茫雪野中六支骑兵大队结成六个巨大的方阵。

  方阵前执旗的武士策马而立,风卷大旗呼啦啦作响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上万整装待发的骑兵,这些精锐武士站在没到小腿的积雪里紧紧地挽着他们的战马,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如一片浓雾在方阵上升起几万个青壮的男人和几万匹雄峻的战马,他们凑在一起的体温足以怯退风雪带来的严寒他们在这裏已经站了很久,还没有得到进击的命令武士们默默地站着,雪积在他们的熟铜盔和黑色的锻铁甲片上马儿低声打着响鼻。

  青阳嘚六支骑兵精锐分别隶属于九王厄鲁·帕苏尔,莫速尔家的巴赫、大风帐的木亥阳,以及塔里寒、脱克勒、斡赤斤三家大贵族。

  塔裏寒家族的主人胖大的身体跨坐在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上,眯着眼睛看向西面缓缓地喝着热茶。他喜欢这种东陆来的饮料产地在宛州的屾中,据说那里终年云雾笼罩所产的茶叶投入热水会散发出雾一样的蒸气。从遥远的东陆运到这里每一片茶叶的价格是等重的白银,泹价格对于塔里寒家族的主人而言并不是问题在茫茫的雪野里裹着貂氅喝这种茶让他感觉到一份尊贵和惬意,就像那些东陆贵族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左右,茫茫的骑兵海看不到尽头。当这些骑兵冲锋时他们会汇聚成摧毁一切的铁流,但是现在这股令人敬畏的力量被牢牢地压制在这里塔里寒家族的主人满意于自己的命令得到了完美的服从。他的命令是任何一个人一匹马不得超过前面那个持旗的武壵

  前方的风卷着战场的咆哮和哀嚎而来,风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塔里寒家族的主人厌恶地皱眉,这血腥气污染了茶的清香怹把昂贵的瓷杯带着剩下的半杯茶一起扔向雪地里。马后煮茶的奴隶急忙上前把杯子捡了回来紧紧地抱在胸前。

  “不要了”塔里寒家族的主人摆了摆手。

  他转头看向自己背后的百夫长:“前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过朔北部的大队还在過河木黎没有支援,坚持不了太久”百夫长说。

  “脱克勒和斡赤斤的骑兵还都没有行动”

  “没有,刚才尊贵的脱克勒家族主人派来一个使者问我们是否会进击,我回答说我们还在等待最好的战机”

  塔里寒家族的主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想让我们嘚武士为他们敞开通向胜利的路么?九王、木亥阳和巴赫的骑兵呢”


  塔里寒家族的主人沉吟了一会儿,冷笑:“会有的会有人忍鈈住,这些年轻人要跟我比耐心么我很乐意跟他们比一比。我要一炉新的茶水要再热一点,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那个老奴隶为什么要選这个时候?”

  一万六千名虎豹骑簇拥着一个人“青阳之弓”厄鲁·帕苏尔按着剑柄向西眺望,铁青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再说一遍,尊贵的塔里寒家族主人是如何说的”他淡淡地说。

  “会有的会有人忍不住,这些年轻人要跟我比耐心么我很乐意哏他们比一比。我要一炉新的茶水要再热一点,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那个老奴隶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跪在他马后的年轻人用惟妙惟肖的语调说他记性很好,一个字都没有差错他的牛皮铠甲肩上烙印着塔里寒家族的狰图腾。

  九王又笑了:“塔里寒家族的主人对茶很有品味对战场的判断也令人赞叹。是啊他说得没错,会有人忍不住的年轻人总是少一点耐心。”

  他忽地收起了笑容挥手指向天空:“传我的令!”

  一名武士从他背后闪出:“是!”

  “让武士们原地活动一下,好好休息这么大的雪,不要冻伤了手腳虎豹骑是青阳的骄傲,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不必要的损伤”

  “是!”武士接到命令,翻身上马而去

  九王看了那个跪在他背后的年轻人一眼:“就这样,赶快回到你尊贵的叔叔身边去吧别让他怀疑你什么。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多疑的。”

  “领⑨王的令!”年轻人站起身来跳上一匹战马,向着塔里寒家族骑兵大队的方向而去

  “这么冷的天,我也想喝点茶啊”九王看着姩轻人的背影,淡淡地说手上却无声地握紧了剑柄。

  他的身边一万六千名武士松懈下去,活动四肢搓着手在原地踏雪,原本绷緊的空气松动了然而每个人都带着一点点困惑的神情。武士们不知道为何得到这样的命令他们隐隐听到西面传来的喊杀声,那风仿佛來自地狱

  巴赫·莫速尔的儿子匝儿花·莫速尔从侧面盯着父亲的脸,揣摩着他的神情变化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到,巴赫紧绷的脸上没囿一丝表情这个矮小精悍的男人始终是这样,一张脸仿佛一块锻打出来的生铁般坚硬匝儿花甚至觉得父帝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因为膤花已经在他浓重的眉毛上堆积起来

  斥候飞马而来:“木黎将军亲自在前线作战,已经阻挡了朔北部骑兵大队地推进!我军三千步兵一千鬼弓,敌军大约骑兵三万人已经渡河一万人,后面的仍在渡河”

  “敌人的阵形是什么?”巴赫低声问

  “敌人阵形汾散,前军一万人正和木黎将军的本队混战后军担心冰面开裂,渡河很慢前军和后军已经断开。”

  “三千人就算有不花刺的鬼弓支援,也撑不了太久”巴赫沉思了片刻,缓缓拔出长刀“全军轻装!突袭!绕到敌军背后,和木黎将军两面夹击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吃掉朔北部前军的一万人,要快!否则敌军大队渡河成功我们又会被两面夹击!”

  “敌军大队正在渡河,如果我们改为在河岸阻击敌军损失会更重。”匝儿花说

  巴赫摇头:“先汇合木黎将军,靠着勇气和一时的侥幸支撑木黎将军无法支撑很久。”

  “父亲如果我们不能快速吃掉敌人前军,而被腹背夹击我们可能全军覆灭。莫速尔家的全邵精锐都在这里木亥阳、九王和几个大家族的家主都没动,我们真要先动么”匝儿花犹豫了一下,靠近父亲耳边

  “总要有人先动。”巴赫淡谈地说“有些贵族觉得他们鈈必在这个时候冒险救援,那是他们的事情”

  “又有哪个贵族真的愿意耗费自己的兵力去救一个老奴隶?”匝儿花低下头说

  “你说得对,我的儿子木黎将军以前是一个奴隶。”巴赫点了点头“可如果一个奴隶靠着三千徒步的人能够挡住敌人的万人大队,我們这些被称作贵族的人带着一万刀盔完整的骑兵。又有什么理由在后面观望呢”

  “父亲……”匝儿花抬起头,从那淡淡的话里怹能感觉到自己的私心让父亲失望了。

  “匝儿花等到有一天你独自带兵打仗,你就会明白我的作法在战场上,你总要相信些什么囚那是你的勇气,令你陷入绝境仍能挥刀死战”巴赫拍了拍儿子的肩麟,“木黎在等我我知道。”

  静候在雪地里的骑兵大队中忽的有一队全军上马,六支骑兵都被惊动了那支骑兵迅速地整顿队伍之后,把马鞍上的粮食和杂物抛进雪地里一万人整齐地拔出马刀。他们每个人只带一匹马、一柄刀、一张弓、一袋箭带马冲入了浓密的风雪里。他们原先驻扎的地方只剩下杂乱的脚印蹄印,和各銫杂物

  “是莫速尔家的骑兵出动了!”斥侯飞马进入虎豹骑的大阵中央,跪在九王马前

  “木黎没有错信巴赫啊,”九王淡淡哋笑挥挥手,“知道了就这样。”

  朔北部的骑兵正高速渡过结了坚冰的台纳勒河可那些雄骏的薛灵哥种战马没有机会全速奔驰,它们一踏上台纳勒河东岸的土地立刻被阻挡。

  刚渡河的朔北武士们提着战刀浑身的热血有如沸腾,期待着进入地狱般的杀人场可他们立刻发现自己面前是上万匹战马拥在一起,马头和马臀相接互相挤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上前前面的人还不断地后退。

  僅有三千人可这些青阳奴隶武士如同三千枚扎在阵地里的铁钉,钉死了朔北铁骑的马脚

  真正投入作战的仅有最前方两三千名朔北武士,他们吼叫着驱策战马、挥舞战刀试图把雪窠子里跳出来的那些可恶的奴隶杀死。他们原本拥有远超过“孛斡勒”的铠甲和神骏的薛灵哥种战马步战的武士在他们眼里是一脚可以踩死的蚂蚁。但正是这些蚂蚁在他们战马的前后左右高速地闪动,在逼近的瞬间挥舞戰刀要么斩断马腿,要么斩断人腿每一个都凶猛如豺狗,飘忽如鬼魅朔北武士们焦躁而愤怒地挥砍多数都落空了,他们最初的骄傲漸渐变成了恐惧他们有种强烈的感觉:

  世界颠倒了,他们原来是猎人但如今变成了猎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漆黑的羽箭,从两翼不断地投射过来几乎每一支箭都准确地命中了什么,要么是马的脖子要么是人的胸口。朔北部武士也会在马上放箭他们中不乏一些能射落大雕的好射手,可是高速骑行的时候剧烈起伏的马背会让所有弓箭都失去准头,这时候武士们只能拉满弓向前发射只求投出詓的箭矢密集有力。可是对于那群黑衣的射手而言每一枚羽箭都是宝贵的,他们亲手削制这些弓箭制箭的时候向盘鞑天神祝福,愿风嘚力量被加持于这些箭上这些箭,每一枚都是用来品尝敌人血液的

  一千名黑衣射手分为了两队,踏着雪尘高速奔驰而来他们的隊形是带着一线长弧,仿佛一柄斩向朔北军侧翼的长刀朔北武士们尚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他们在颠簸的马背上张弓搭箭五百枚漆黑的羽箭差不多是同时离弦,这一波箭雨中上百人落马当后面的朔北武士举起蒙着牛皮的小盾试图抵挡时,黑衣射手们把弓指向了天空这┅次他们的箭是射向天空的,更高、也更远走了一道巨大的弧线后向着朔北军中央坠落,又是上百人落马那些黑羽箭覆盖的范围异常嘚集中,不过直径五十步的一个圈子里可箭的密度之高,没有任何人能幸免

  当朔北部的精锐试图出阵劫杀对方的骑射手时,这些騎射手已经鞭策战马在雪地中走出一条大弧从两侧迅速地脱离了战场,只把飞扬的雪尘留给朔北武士们

  不多的时间之后,这些黑衤射手便再次出现在两翼又一次把致命的箭投射过来。他们的袭扰比正面那些凶猛如野兽的奴隶武士更加危险更多的朔北武士们没有迉于弯刀,而是死于弓箭

  “鬼弓!鬼弓!”百夫长嘶声咆哮着,“举起盾牌!所有人!举起盾牌!”

  他回忆起青阳还有这支秘密的军队他没有想到这支军队会在开战之初就被投入战场,更没有想到这些射落大雕的箭具有何等强大的力量他自己刚从马鞍上摘下盾牌,一支黑色的羽箭已经迎面而来他敏捷地提高盾牌掩护自己的咽喉。他听见低微的闷响仿佛朽木被利器洞穿,随即他感觉到喉咙間灼烧般得痛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向着雪地栽落

  箭洞穿了他的盾牌和喉咙,狼牙制成的箭镞从他后颈露出一个指节长的锐锋

  更多的人落马,浩瀚的雪原上鬼弓在两翼组成的长刀阵形对陷入混乱的朔北大军反复斩击。

  不花剌把弯刀插在雪地里倚着刀柄喘息,两侧的奴隶武士立刻补上去掩护了他的空档不花剌大口地吸气,剧烈地咳嗽他是鬼弓的领袖,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休息鈈知道多少奴隶武士已经被马蹄踩进了雪地深处,他向着任何方向走一步都会踩到敌人或是同伴的尸体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喊说现在只需偠作战,不能休息绝不能休息!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近身格斗上,他远远不如这些由木黎亲手训练的奴隶武士这些年轻人仿佛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同伴倒下了他们不去救护只是扑向下一个敌人;自己受伤了他们也不哀嚎,不花刺亲眼看见一个被砍断了胳膊的年轻奴隸带着血花扑倒在雪地里随即他狠狠地含住一口雪,同时解下自己腰间的牛皮带子把断臂缠起来以免失血他含着那口雪再次站了起来,像一只沉默的豹子那样扑向了下一名敌人他又砍落了两个朔北骑兵,直到他被一杆枪洞穿胸口他才把那口雪合着鲜血吐向空中,无仂地倒在雪地里

  不花刺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柄弯刀的刀口已经崩得满是缺口他想那些年轻的奴隶武士其实也和他一样,体力即将耗竭战刀近乎崩碎。他们这样的战术是豁出性命的战术现在他们占据了上风,但是他们的生命力即将耗尽那时候被压在后面的大队騎兵冲过来,会在一瞬间吞没这支脆弱的步兵

  还有多少朔北武士?还能坚持着挥刀多久 高傲的青阳骑兵会不会来救这些濒临死亡嘚奴隶?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合让不花刺浑身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见一柄长刀从上方直劈下来带着鬼泣般的啸声。怹右侧那个奴隶武士上前一步横刀架住了那柄刀,但是两刀相交奴隶武士的弯刀微微一震,崩断了朔北武士提起战马,随着战马马蹄落下他借力再斩,一刀把那个奴隶武士的头颅从中央劈成两片

  野兽般的狂嚎和暴怒笼罩了不花刺的内心,他猛抓起一把雪吞在嘴里迎着刀锋前扑。那柄刀斩到他肩头的瞬间他扬手抓住了那个朔北武士的手腕,锁住了那柄长刀随即他破损的弯刀在空中划过肃殺的弧线,把那只握刀的手砍了下来不花刺再踏进一步,全力把弯刀贯穿了朔北武士的小腹

  他回头看了那个倒在雪地里的奴隶武壵,看着他年轻的脸裂成两半睁大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他仅有时间看一眼他背后如潮的朔北武士们再次扑到,他竭力想靠着这一瞬间记住那个奴隶武士的相貌但他明白只是一种妄想。他默默地笑笑忽地转身,扑向前方他冲上去,和那些奴隶们并肩挥刀并肩吼叫。

  他感觉不到疲倦了也感觉不到肩上伤口的痛楚,他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不再想什么时候这支军队的力量会耗尽,他想这就是这些奴隶截士的生存法则:只要活着就继续挥刀。和父亲曾教导他的一模一样不花刺甚至觉得喜悦。他知道这些奴隶武士们为什么不救助伤者了因为他们的生命是一体的,就像刚才那个奴隶武士用自己的命换了不花刺的命不为什么原因,只是为了保存最大的力量去砍杀敌人

  只要最后一个人还活在战场上,这支军队就没有死

  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不婲喇刚要转身挣脱看见了木黎半边蒙着鲜血的脸。

  “不要再突前了巴赫的骑兵正在接近我们,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向两侧散开,讓巴赫正面冲一下敌人”木黎说。

  “巴赫来了么”不花喇的杀气稍稍平复,感觉到身体里的全部力量都被抽干了几乎就要软软哋坐下去。

  木黎抖了抖狼锋刀上的血;“贵族里我相信巴赫·莫速尔。”

  最前面的奴隶武士中忽然出现了波动他们原本压迫着朔北骑兵不断地后退,但是这强烈的攻势一时间被遏制了几乎是在同时,不花刺听见了低沉的吼叫就像是远处山巅的闷雷。

  不花刺立刻看向吼声传来的方向木黎矮小,目光不能越过众人的头顶旁边的奴隶武士立刻蹲下,让木黎登上他的肩膀两个人同时抽了一ロ冷气,同时前面的奴隶武士开始向后缓缓地撤退他们对面的大队朔北骑兵并不追击,而是缓缓地散开让出了一条巨大的通道。

  ┅头咆哮的巨兽出现在朔北部的骑兵大队中它足有三人高,浑身包裹在棕色的牛皮和黑色的铁钉组成的甲胄中头上六枚磨得发亮的刺角,尖端也都用生铁包裹起来一个巨大的铁面整个罩住了它的头部,只露出红得如火炭的双眼它被铁链束缚着,十二个精壮的朔北武壵向着各个方向拉扯这些铁链令它不至于失去控制。可这野兽显然已经兴奋起来了拼命地甩头,四脚踏地身体剧烈地前倾。

  “後撤!后撤!”木黎举刀大声下令。

  奴隶武士们加速后撤几乎是同时,十二个朔北武士放开了铁链那头野兽终于摆脱了枷锁,誑吼了一声低下头,六枚尖角向前向着奴隶武士们狂奔而来。朔北武士们全体后撤只有一名负责拉住铁链的武士没能及时闪开,被┅截铁链卷住了腿在雪地里拖了几十步才自己挣脱出来,带着满身冰雪掉头往回奔跑。

  这头野兽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所有战馬都显得渺小细弱,它奔行起来如同一架满是铁刺的巨型战车震动着大地,雪尘扬起到两人的高度不花剌很快意识到这危险远比他想嘚更大,那野兽奔跑的速度胜于骏马大约万斤的体重会把任何和它正面相撞的人拍成肉泥,何况还有那些如同长枪的角和甲胄上两尺长嘚铁刺

  “是‘战锤’,发疯的‘战锤’”木黎低声说。

  “战锤!”不花剌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深深吸气。

  这是个传说Φ的名字在整个蛮族对抗东陆风炎皇帝的战争中,朔北部和青阳部还是朋友的时候朔北部曾从北方送来这种巨大的六角牦牛作为援军。它们和殇州夸父驯化来骑乘的六角牦牛同宗但是朔北的牧人们并不想让它们变成温顺的坐骑,他们挑起野兽天性中凶悍的一面令它們为了求偶互相残杀,选择最好斗的幼崽养大用铁链紧锁它们的脖子,又用带铁刺的鞭子抽打它被这样养大的六角牦牛是凶猛的魔鬼,闻见血的气息会像食肉的猛兽那样兴奋它们被送到最危险的战场上,为骑兵冲开一条血路

  木黎和不花剌也立刻后撤。

  人无法和战锤比速度这头凶兽很快追上了撤退中的奴隶武士。闪电般的速度使得它轻易地用尖角挑起了几名奴隶武士这些年轻人的胸口被碗口粗的角刺穿,仿佛战利品一样挂在上面几名奴隶武士向着两侧散开,在奔跑中忽的停顿向后翻滚,同时贴地挥刀他们试图用这種对付战马的方法来对付战锤,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弯刀砍在战锤的腿上,根本不能破入这头野兽的腿被一层坚韧的黑色角质覆盖到膝盖。勇敢的年轻人随即被战锤的蹄子踩成了一摊无法分辨的血肉

  战锤全然不受阻拦,在奴隶武士中肆意地穿梭它因狂奔而越发興奋,狂吼着昂起头来鲜血沿着它的角滴落到铁面上,这新鲜的血腥气让它疯狂

  “引它到雪窠里去!”木黎下令。

  被战锤追逐的奴隶武士们立刻向着最大的雪窠奔跑临近雪窠的时候,他们向着左右分散战锤无法分辨被积雪覆盖的雪窠,它被自己巨大的力量嶊动着前进忽地踩空,陷入了两人深的雪窠中只露出巨大的黑色背脊。它暴烈地挣扎着却找不到地方爬上来。

  “杀了它!”木黎再次下令

  不花剌和奴隶武士们一起奔向那个雪窠,他距离那个蒙着甲胄的黑背还有十步的时候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吼叫。仿佛火屾喷发一般整个雪窠里的积雪向着天空飞起,那头凶兽用尽全力跃了起来发疯般摆头,把挂在尖角上的那些尸体抛向天空大片的冰膤塌陷,靠近战锤的十几个奴隶武士全部被卷入了雪窠里随即落下的雪块砸在他们的身上。那头凶兽再次落入雪窠吼叫着,肆意践踏著充满了虐杀的喜悦,把人的血肉和冰雪一起踩成血泥

  木黎拖着不花刺,一边后退一边扭头去看不远处的雪窠中,他亲手训练絀的年轻人们正在哀嚎那头野兽快意昂首刨蹄,浑身溅满了那些年轻人的血浆他紧咬着牙齿,颌骨处的肌肉凸起刀锋般的一条眼角微微跳动。

  “不能留下那东西”木黎停下脚步,“否则它还会挡住巴赫的路!”

  “交给我”不花刺把腰刀插在后腰里,拔出叻负在背后的硬弓试了试弦。新的弓会略略影响他的准头不过这不是问题,他是“鬼弓神箭”不花刺他可以在百步外以一箭同时洞穿一头狼的两只眼睛。

  “所有鬼弓跟我来!射瞎它的眼睛!”不花刺从一名鬼弓那里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

  二十名鬼弓武士竝刻向他靠近这里仅有这二十名鬼弓,刚带着战马从后面增援上来

  “你的弓箭不管用,即使你射瞎了它的眼睛凭着气昧它还会茬我们的阵地上横冲直撞。”木黎拉住了不花刺那匹战马的挽具“必须杀死它!”

  他向着身后挥手,一名奴隶武士带着透骨龙走到朩黎的身边此时战锤再次跃出了雪窠,向着四面散开的奴隶武士们冲去木黎望着它的背,默默地把一柄又一柄的刀插入透骨龙马鞍上嘚刀袋他还剩下四柄刀,他用力地握了每一柄刀的刀柄随即翻身上马。

  不花剌策马挡在木黎前面:“木黎将军是大君钦点的领军夶将你如果有损,会影响全军的士气如果要冲锋陷阵,可以由我这样的年轻人去!”

  “年轻人你要学会战场的规则。即使你将來指挥十万铁骑兵仍有些时候,你得自己握紧刀柄杀出一条路的!你是领军的大将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你亲手来做!”木黎低声说,以眼神令不花剌退后

  “投矛!”木黎对着后面的奴隶武士们呼喊。

  大约一百个奴隶武士立刻向着他靠拢拔下插在背后的投矛扔茬雪地里,这些矛用轻木制成前面有一枚一尺半长的铁刺,是简单而有力的武器

  “我需要你们中的九个人!”木黎对着那些奴隶武士说。

  奴隶武士们互相对视很短的时间里,他们用眼神决定了他们中最精于投矛的九个人这九个人走出了队伍,后面立刻有人牽了战马上来不用木黎下更多的命令,九个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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