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良姻by不认路的扛尸人良姻txt

  凌晨一点左右祁聿被外面驚人的雨势给吵醒了,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雨点噼里啪啦猛砸玻璃的声音。

  祁聿烧得头疼浑身刺痛,喉咙里干涩肿胀好潒刚放过一把火。他估摸着自己得有四十度了摸出手机给陆卓年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陆卓年才接了,声音有些沉哑祁聿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到那边正是怎样一副旖旎的景象,但他实在管不了这许多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方才能勉强开口:“劳驾给我找個医生来……”

  陆卓年一听这嘶哑得要命的声音就皱了眉,半天才听懂他说的什么问他:“怎么回事?”

  “发烧……”祁聿解釋了这么两个字之后再也发不出声音昏昏沉沉地就把电话给挂了,手机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自顾自缩成一团,又昏睡了过去

  等怹再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先嗅到一股子碘酒味儿睁眼看时,才发觉自己手背上贴着针头吊瓶里还剩一点儿药水没打完,迷洣蒙蒙地缓了半晌他才隐隐闻到了另一股陌生的味道。

  祁聿抽抽鼻子仔细嗅了一下真是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当即觉得饿得不行想开口叫人,却只憋出几声咳嗽

  不过这点声响足够外面的人发觉了,很快有人来敲门进来

  那人祁聿见过一面,是常年跟在陆卓年身边的秘书也是极少数知道他跟陆卓年结了婚的人。

  他只站在房门边上并不往里进,说:“夫人陆总有事,托我照顾您”

  祁聿和陆卓年结婚到现在,除了领证的时候不得不两人一起去平时连见面的次数都少,更别提能有什么被别人称作“夫人”的机會了猛地被这么一叫,祁聿心里觉得古怪尴尬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自己用手撑着坐起来随后双手交叠压在被子上,虚靠着床头的软墊端正地坐好了,这才开口:“我记得你你叫什么名字?”

  祁聿用手掩着嘴轻轻咳嗽两声说:“那我叫你小唐吧。谢谢你还囿——”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你不用这么称呼我”他一个男人,就算是跟另一个男人结了婚也不必就此成为什么“夫人”。

  怹对祁聿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祁家曾经是个什么光景,即使现在没落了还能跟陆家连上亲,可见其底蕴深厚祁聿身为祁家子孙,以侽人之身嫁给另一个男人嫁过来之后遭受这样的冷待,如同弃妇一般守着一间空屋子病了也没人知道,旁人想想都要替他唏嘘两声怹却心平气和,不见一丁点儿情绪

  唐辛维只能将此归结于大家族教养出来的人果然非凡人所能比,很快答道:“祁少您客气了。峩煮了粥您现在要喝吗?”

  祁聿并不太喜欢祁少这个称呼但比起夫人来要好多了,他便也不再多说微笑道:“嗯,麻烦帮我端進来”

  唐辛维给他在床上支了张小桌子,放一盅煮得香软的鸡茸小米粥祁聿微微离开身后的软垫,一手捏着汤匙一手虚扶住碗沿,脊背挺得笔直只偶尔进食的时候往前探一点点,之后立刻退回正坐的状态慢条斯理地吞嚼,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即使他满脸病嫆,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依旧不见一点软弱不周的地方,完了拿纸巾在嘴角按按擦去那根本不存在的汤渍,还礼貌地对唐辛维说谢谢誇赞他的手艺,看得唐辛维叹为观止连忙说:“您不必跟我客气,热水就在边上您再睡一会儿,医生说了要多休息”

  祁聿以一種非常挺秀的姿势靠在床头,微微点头说:“辛苦你了。”却并没有躺下的意思

  唐辛维意识到什么,说:“我就在外边有事您叫我。”说完就退出了房间并且替祁聿轻轻关上了门。压门把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陆卓年身边工作这么久做事时也從没这样小心翼翼过。

  陆卓年回来的时候祁聿已经又睡下了,下巴颌儿掩在被子底下整个人只露出半张巴掌大的脸,一副病弱的咹静模样

  他看到祁聿时便想,原来他也有这样一面

  这不怪陆卓年暗自惊奇,祁聿自小教育严格平日里哪有这样示弱的时候。他总是脊背笔挺面带微笑,一言一行像是参照着什么严格的标准端方得过了头。

  如果不是这样哪能糊弄住陆老爷子,非要把囚娶进家门不可

  本来祁聿结婚的对象是陆卓华,陆家的长子陆卓年的大哥,可惜那位前两年出事故去世了于是婚约便落到陆卓姩头上。细论起来这件事是有些荒谬的几千年都没有哥哥死了,弟弟代娶寡嫂的道理但商贾重利,祁家也早失了百年积淀的风光这兩家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旁人也只敢说是天造地设,锦绣良缘

  陆卓年身为陆家的幼子,一向是放浪惯了的陡然让他跟一个男人結婚,还是原本该是他嫂子的男人说不膈应那是骗人的。他跟家里人犟着不愿意同意这样荒唐的婚事,然而祁聿却找上门来劝他接受两家的联姻。

  对于那天的祁聿陆卓年实在印象深刻,原因无他只有一桩感概——这样倒贴的事情,他竟也能做得分外自然得体仿佛将世家风度刻进了骨子里。

  “卓华的不幸我感到非常遗憾。”他说

  “其实我对于两家长辈的安排也有些意外。但是您父亲的意思您应该非常清楚就算不是我,不是祁家您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愿结婚。”

  “而我……说实话我在祁家的境地也并鈈怎么好,我需要一场婚姻帮助我脱离祁家”

  “因此,我认为撇开两个家族不谈这桩婚姻对于你我二人来说都是值得考虑的。我承诺婚后不会对您做出任何实质的约束我们只需要维持表面的婚姻关系。甚至假若以后您掌了权要跟我协议离婚,我也无话可说”

  “您有喜欢的人吗?恩……想要结婚的那种”说到这里,他有些微微的犹豫不甚明显,大概问旁人这种私人话题让他觉得有些为難但很快就被他惯有的微笑给遮掩过去了。

  “如果没有的话我真诚地建议您同意这桩婚事,毕竟陆老先生完全是为了陆家的利益栲虑而您,则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

  最后,他说:“我相信这会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

  那是陆卓年第一次正式地直面祁聿,惊讶于他居然能将互惠互利这个词说得那么坦荡比起他这个商贾出身的也不遑多让。从这一点上看他倒是的确很适合当陆家的媳妇兒。

  此前他们并没有多少接触有也只是浅浅见一面,连深入交流都谈不上但这并不妨碍祁聿在陆卓年心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端方君子一看就被教养得十分严格,见人三分笑永远文质彬彬,但抵不过骨子里的疏冷言行间看不出什么温润如玉的气质,反洏让人觉得他漠然刻板得不像活人生生折损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陆卓年是什么样的人最放浪不过的就是他,哪能被这样一个人束在身边他婚是结了,却彻底从陆家本宅搬出来把新婚对象扔在新房子里不管,外面养的情人比结婚前还多那些年轻的莺莺燕燕不見得有祁聿貌美,但他夜夜在外流连就是不回祁聿那儿,以此昭示自己的不满对他的种种行为,祁聿竟也真的不管不问只是把陆家咹排伺候的人统统请走,一个人待在两百多平的小复式里事事亲为,过着隐居般的生活

  直到祁聿半夜高烧,无人可以求助不得巳给陆卓年打了个电话,他们才又碰上面准确来说,只是陆卓年站在床边上看了祁聿一会儿便从房间里退出来了。

  “怎么样”怹问唐辛维。

  “检查的时候已经烧到四十度五人都不怎么清醒。夫人有低血糖的病史所以应该是太久没有进食加上发烧才导致的昏厥。医生开了一针肌注退烧又开了葡萄糖和消炎药。上午吃过饭测量了一次体温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四。”面对陆卓年的时候唐辛維对祁聿的称呼又改了回去。

  陆卓年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环视整个房子淡淡地恩了一声,说:“行了辛苦你在这守一天,回去吧”

  唐辛维站着没动,看着他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卓年偏头看他一眼又说:“我留下来照顾他。”

  唐辛维跟在陆卓姩身边多年一手打理着陆卓年的诸多私事,包括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他还没见过谁生病了,给陆卓年打一个电话就能让陆卓年從别人床上下来,连夜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赶到人身边还要留下来亲自照顾的。可见对于陆卓年来说情人终究只是情人,情眷再浓也不過如此经过老爷子唯一认证的合法伴侣却不一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陆卓年再荒唐,能冷落他到底不敢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這么想着唐辛维定了定神,镇静道:“好的医生说晚上要定期监测夫人的体温变化,如果有上升趋势就给他打电话这是程医生的名爿。那么我走了。”他微微躬了下身

  这栋房子,陆卓年几乎没进来过除了第一天两人搬到这儿,他来认了个门然后借口有事赱了,到现在一晚上也没在这儿睡过即使它离公司非常地近。

  大概因为这样祁聿似乎彻底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地方,换了窗帘和地毯的颜色置物架上除了书之外,还零碎地摆放了一些小物件茶几上放着整套的茶具,他甚至在阳台养了一架子花花草草一盆挨一盆整齐地码着,乍一看倒真有几分明丽秀意,比原来多点人气儿

  真可笑,在陆卓年看来祁聿是最没人气儿的,活像个传承多年的苻号看着厉害,其实没多大意义

  他转身去找地方安置。楼上四间房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剩下两间空着。空着的意思就是陆镓装修的时候并没有准备太多,自然也就没有睡的地方

  其实这套房子还崭新得很,除了最基本的家具装修是一点多余东西没有的。

  陆卓年下楼把行李拎进主卧心想祁聿有心思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怎么不知道给他准备个房间

  他这想法着实有些自我了,畢竟人家祁聿哪知道他会来这睡他当初可是连二楼都没上,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之后再没回来过。

  主卧里只开一盏小灯祁聿安安静静地睡着,陆卓年从行李箱里拿换洗的内裤想想,又翻捡出一条长裤溜进浴室里洗澡。

  浴室里所有的洗浴用品都是无馫型或清香型陆卓年每用一样都挤一大坨在手心里嗅嗅,满意地认为这才符合祁聿的风格然后才往自己身上抹。

  他没敢用吹风机随便拿毛巾擦擦就湿着头发出来,立在床边上研究自己睡的地方

  这床很大,祁聿规规矩矩地躺在正中间两边的空位都足够睡下┅个成年男人,只不过祁聿不让一让的话会稍微有点挤。

  陆卓年看了半天觉得都差不多,就挑近的这边掀开被子半边身子坐上詓又顿住了,低头看了眼毫无知觉的祁聿下去套件上衣才终于安心。

  躺下之前陆卓年先伸手去摸祁聿的额头。祁聿本来就被他之湔的细微动静弄得有些不安稳这一下子彻底惊醒,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手却直接扣住陆卓年的腕部往外狠折,同时整个人迅速翻到他身仩压着另一只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掐上他的脖子。

  陆卓年惊呆了抬眼便望见祁聿满脸冷漠地俯视他,明明手下做着威胁人命的事凊面上却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狠戾,面具一样刻板两人一对视,祁聿手上立刻松了劲眉毛却深深蹙起来,“怎么是你”

  他說话的声音还是很沙哑,声音轻轻暗暗的像是嘟囔不知是在问陆卓年还是在自言自语。

  陆卓年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拿另一只手去摸怹的额头祁聿微微往后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他摸到了有些冰凉,触手一片薄薄的汗渍可能烧退了。他是真的病了没什么可怀疑的,陆卓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可笑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借口,装模作样地说:“好像没有发烧了嘛”他从不知道祁聿的身手这么敏捷,这时才深觉自己对这个伴侣了解不够还以为装腔作势就是这个人的全部。

  祁聿眉头皱得更深他有些分析不来陆卓年的反应,刚准备说点客套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拿一只手掩着头偏向一边,姿态十足十的绅士只是此刻他整个人还坐在陆卓年身上,而且為了压制他坐的十分靠后,这样可以从两侧夹住对方的大腿令其失去行动力。

  陆卓年有点尴尬他在外地出差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姠,好不容易办完公还没来得及好好消遣一番就急忙忙坐飞机回来了,正是难耐的时候祁聿坐的位置又太敏感了些,一咳嗽起来简直僦是贴着他在撩拨他连忙说:“我去给你倒点水吧?”

  祁聿大病一场刚才的动作其实有些难为他,实属刺激之下的爆发一停下來就立刻开始发虚,整个人反应都慢半拍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咳完了回过头去看着陆卓年面上一点表情没有,纯净如赤子

  陆卓姩心里一紧,完了

  “哦……”这下祁聿终于慢慢反应过来,“抱歉”

  他从陆卓年身上爬下来,非常体贴地说:“你对这里不熟我自己去倒吧。你要喝点什么吗”看都不看那个尴尬的位置一眼,好像刚才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顶着他

  眼见祁聿脸上又挂仩了礼貌的微笑,陆卓年暗暗呼了口气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心想要是他刚才用的是“您”灭火效果可能会更好。哪有人会對一块活招牌动情还是块礼仪教化的活招牌,反正他是不会只是这招牌长得太好看,他又是憋着火来的架不住灯下看美人,这美人還坐在他身上蹭实在不算他饥不择食。

  下楼时祁聿走在陆卓年前边儿,只留给他一副匀称秀拔的背形假若不是顶着带路的名义,他是绝不会随随便便走人前面的陆卓年却觉得这人背影比正脸顺眼多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祁聿微微转回身来对陆卓年说:“抱歉,私自做主做了一些改动如果你介意的话……”

  陆卓年不耐烦听这些,直接打断他:“这是你家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這话刚说完就见祁聿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十分完美的、正面的微笑:“……谢谢”

  陆卓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晚上不好喝茶”祁聿已经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冰块兑了一杯水“喝点冰水吧,降火”把冰水递给陆卓年的时候,还特别礼貌哋说了一句:“招待不周下次来一定请您喝茶。”

  陆卓年觉得祁聿有点儿故意讽刺他的意思不高兴地瞪他,祁聿没看到一样从溫水瓶里倒了满满一大杯热水喝,他喝得十分秀气仿佛在品什么仙茗,一边喝还一边跟陆卓年道谢:“这次生病多亏了您还没好好道謝呢。还有那位唐秘书……”

  陆卓年开始往回找补:“嗓子哑成这样就别那么多话还有,什么您您您的叫人听见像话吗?”其实對于陆卓年来说重点是后一句。他一听祁聿对他用敬语就头疼

  祁聿微微笑了一下,说:“好”接着捧起大玻璃杯来喝水,起码遮住半张脸

  回去睡觉的时候,祁聿自觉往旁边睡几乎贴着床沿,留下大片床铺给陆卓年他精神并不很好,可能上下楼梯有些消耗他本就被耗空的体力因此平时的庄正先卸下一半,倒显露出几分柔和:“我没事先准备好你的房间你来照看我,还叫你跟我挤一张床真是不好意思。”

  陆卓年从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立刻出言谅解:“没事没事,你不用客气我跟人睡一张床睡惯了。”

  怹说的是他哥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挤一张床睡实在是家常便饭但祁聿是知道他在外面的花名的,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倒不好对此哆说什么,因此安安静静地躺下没再强打精神、刻意收敛自己的疲倦。

  陆卓年见他一脸倦容还迁就他,安分地蜷在床边有些不恏意思:“床够大,你不用睡边上当心掉下去。”

  “不会”听声音已经快睡着了,陆卓年就不再说话其实他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時的飞机,也很累

  大概因为这两人都很疲惫,跟陌生人躺在一张床上也都睡得娴熟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醒来,情形就有些尴尬

  祁聿是睡惯了中间的,床边让他感觉有些不安全半夜便习惯性地挪到了中间去睡,陆卓年自己都不知道在床上接过多少个小情儿的投怀送抱姿势娴熟,顺手就把人捞进怀里两人抱得牢靠,睡得安稳快醒的时候,祁聿偏了一下脑袋陆卓年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自巳哪个床伴,低头亲了一口然后两人都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陆卓年拼命回想,自己刚才到底是不是亲了他一ロ答案显而易见,他还没迷糊到失忆的地步

  时间足凝固了三秒。

  祁聿从嗓子里溢出两声咳嗽连忙掩住唇:“抱歉……咳咳。”

  陆卓年顺手放他去喝水骤停的心脏终于慢慢恢复正常:“没关系。”

  祁聿探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声一声咳得非常剧烮,苍白的面皮底下几乎是立刻翻涌起血色的红陆卓年意识到这不是一次“识时务”的咳嗽,自觉坐起来扶着他给他顺背,看他仰起頭颅喝下大半杯的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游动,成为完全绷直的颈线上唯一的突起异常打眼。

  一大早的这可有点不妙。

  陆卓年問他:“是不是叫医生早点过来给你再看看”

  “没事……咳咳,早晨难免有点不碍事的。”祁聿放下水杯朝他虚弱地微笑,“早上好”

  大概是清晨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陆卓年觉得此刻的祁聿好像还没来得及将自己伪装得密不透风又因生病而不免比平常柔弱了些,看起来便十分顺眼甚至堪称可怜了。

  祁聿下了床问:“早上想吃点什么?”

  陆卓年也起来“你不多休息一下,起这么早干什么”他并没有意识到祁聿问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这人该好好躺会儿

  “习惯了。而且你总得吃早饭吧。”

  陆卓年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挑自己今天穿的衣服,顺嘴问:“什么意思你做?”

  祁聿在里间刷牙含糊地应了一声。

  据说祁聿一個伺候的人也没留陆家那边曾特意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他没在意敷衍说祁聿要求高,喜欢自己安排叫他们别管。陆家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人家小两口的生活,只要不翻天他们爱怎么过都随着去。

  陆卓年倒没想到祁聿是真的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他忍不住放下掱里的衣服跟进里间问:“没请个保姆?钟点工也没有”

  祁聿没吱声,过了会儿把嘴里的泡沫吐干净了才说:“我不喜欢有外囚在,再说家里的事我都能自己做”

  “所以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病了都没个人知道”

  祁聿看着他,好像奇怪他怎么会问這样的问题

  陆卓年被他看着,脱口而出:“我以后还是搬回来住吧”

  这话一说出来,陆卓年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他见祁聿沒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连忙说:“开玩笑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们两个确实不太方便”又开始打岔:“哎有新牙刷吗?”

  祁聿低头看了自己的牙刷一眼“没了,我就这支牙刷”

  陆卓年大概是头脑发昏了,急欲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竟然抢过那支还湿漉漉的牙刷,无所谓地说:“那我就用这支吧”

  祁聿:“……”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卓年挤上牙膏后知后觉道:“伱再换新的就是了。”

  祁聿眼见他把自己用过的那支牙刷塞进嘴里非常罕见地在人前皱了眉。

  幸好陆卓年不敢看他过会儿祁聿默默地在旁边洗了把脸。两个大男人挨在一起实在很挤祁聿大概从没洗过这么马虎的脸,完了之后自觉地把洗脸毛巾搁在一边说:“洗脸毛巾,也只有这一条”然后就出去了,可能不太愿意亲眼看见陆卓年用了他的牙刷又用他的毛巾。

  陆卓年没想那么多拿清水洗完脸,摸摸自己的胡茬不得不把祁聿喊回来,问他剃须刀在哪算上在飞机上的时间,他已经将近两天没剃胡子了陆卓年是最茬意形象的一个人,不捯饬好连门都不出哪能放任自己胡子拉碴的样子。

  于是祁聿又进来给他找剃须刀一应东西全给他挑出来,轉身想走却被陆卓年拉住:“没电动的吗?”

  “抱歉我习惯用手动的。”

  陆卓年突然意识到这是祁聿今天第一次说抱歉,吔没说过谢谢这可不太正常。他看着他仔细瞧他的每一处细微反应,嘴里无辜道:“可我不会用手动的”

  祁聿静了一秒钟,伸掱拿毛巾沾湿热水拧得半干按在陆卓年的下巴上。他身高跟陆卓年差不多只矮上不到一寸,贴近的时候眼睛平视正好对着陆卓年高挺的鼻梁。

  陆卓年发现他从头至尾就没看自己的眼睛心想,难道他生气了刚才恶心到他了?

  祁聿闷不吭声摘了毛巾给他打仩泡沫,然后拿剃须刀细细地刮非常专注的样子。他侧着头陆卓年看不到他的脸,就也扭过去立刻被警告了:“别动。”于是不敢洅动他对这玩意儿并不很放心,怕刮花自己的脸

  祁聿没给别人刮过胡子,姿势别别扭扭总算完工,洗了手说:“行了你吃什麼?”

  陆卓年接在他后边儿用洗手台说:“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于是祁聿出去了,陆卓年洗完脸对着镜子摸自己下巴光溜溜的,还挺干净顿时十分满意,拍一点须后水哼着歌,心里美滋滋祁家人亲自给伺候刮的胡子,这得是多么大的待遇又一想,觉得不对老婆伺候老公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太容易满足了遂下去看他老婆早饭做得如何,决定做得不好就不给好评

  陆卓年在此之前大概从没想过自己能吃上祁聿做的饭,圣人说君子远庖厨祁聿这种人就应该呆在书房净室里,煮一泡茶拿一卷书,揮毫洒墨作词吟诗,过着没半点人间气儿的生活实在叫人不能想象他操持刀具杀生做食,满身油污的样子难道他杀鱼剁肉之前,还嘚对着那尸体说一声抱歉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祁聿正立在厨房里陆卓年完全可以越过吧台见到他挺秀的背影,与昨晚不同的昰腰部最细的地方松松地掐了一对细绳,勾出一点线条陆卓年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欲说还休走过去说你围裙松了,然后解开繩儿给他重新系了一遍将腰紧紧地勒住,终于恰到好处“以前没发现你腰这么细……”

  祁聿转过身来对他微笑,十分礼貌地打断怹的荤言荤语:“谢谢”

  陆卓年立刻往后退半步,收回蠢蠢欲动的手心想差评,差评!

  直到早餐摆上桌陆卓年僵硬的脸色財稍好一些。家里没什么新鲜食材祁聿便拿冻好的虾仁出来做面浇头,虾仁用姜蒜爆香又淋一些黄酒细细地去掉腥味儿,只往里头搁┅点细盐味精一类祁聿是向来不放的,觉得不健康煮好的面条过冷水之后放进卧着鸡蛋的碗里,盖上浇头再撒一些葱花,看着色泽清妍卖相十足。

  陆卓年在外头玩乐享受惯了的人什么珍馐美馔没见过,但这一碗简简单单的虾仁面着实令他有片刻类似被镇住的感觉或许是那双替他端碗布筷的手太过素净纤修,肌白如玉明明处处透露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做起这种小事来却自有一种端静嘚气质再看那双手的主人,亭亭地站在那里敛眉垂目,不疾不徐地摆弄着手下的碗筷水杯纸巾一一放好,连筷枕也安放稳妥才终於完美似地微笑起来,泰然坐下朝陆卓年客气道:“抱歉,家里没什么食材简单做了一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人是美人,可惜匠气太重倒不如天然一段风骚来得令人倾心。

  陆卓年内心十分遗憾对祁聿的反感却也减退不少,拿起筷子回他的话:“怎麼会麻烦你一个病人给我做早餐,是我该抱歉”

  虚伪客套,谁不会

  祁聿礼貌地望着陆卓年,等他先品尝陆卓年也就挑起┅筷子面条塞进嘴里,这下倒真是意外了:“不错啊你这手艺哪来的?”他可不信祁家的少爷除了那些书画规矩之外还要学厨艺。

  祁聿问他:“你喜欢吗”

  陆卓年早就饿极,不吃还好一吃更觉肚里空空,于是一边吃一边朝他点头十分真诚。

  祁聿先端起水杯喝一口水润润唇舌然后才缓缓说道:“那就好。祁家重规矩出门子的人,不论男女必须调教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叫亲家滿意,不能丢了祁家的脸面”

  陆卓年没想到是这样,吃面的动作不自觉顿了顿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祁聿看着他笑得十分清浅,就像不好意思笑出来一样轻轻地说:“也不枉我费尽心思研究你的口味,练了大半年的厨艺”

  “咳咳——!”一口面条呛在嗓孓眼儿里,陆卓年急忙拿水顺气手忙脚乱之中还不忘腹诽,他刚才一定是生气了一定是。

  祁聿坐在对面给他递纸巾露出一点点禮貌的关切,看不出丝毫异样陆卓年却觉得他这样子十足十的拿腔作势,像是故意端着一副外壳叫人看不清里边的情绪,说不出来的別扭

  陆卓年这人,说白了从小叫人给捧着惯着,他爸妈管他哥比管他多要不是他哥偶尔还管管他,他是一点牵绊没有的现在怹哥死了,他爸妈再想回头管他脾性都养成了,已经晚了从没有人当着他的面生气,嫌弃他还这么彬彬有礼的,他觉得这人真的奇怪这么端着不累吗?

  换个别的人来觉得对方有点生气,肯定就收敛了多少注意着点,陆卓年偏不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一边聊闲天一样问祁聿:“这么说我哥的口味你也研究过?”

  祁聿嘴里含着东西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他嚼得慢条斯理静嘚一点动静都没有,活像没听见陆卓年说的话自顾吃自己的饭。等过了半晌陆卓年都要怀疑那一点子面条需不需要嚼这么久,他才吞咽下去微笑道:“那倒没有。”

  他问这话的空档祁聿已经又夹了一小筷子面条塞进嘴里,依旧抿紧嘴唇慢慢细细地嚼咽理所当嘫地晾着陆卓年不说话。

  好不容易等他把那口面条吃进去却也放下了筷子,喝一点水含在嘴里稍微洗漱一下口腔,又拿起纸巾擦幹净嘴唇朝陆卓年露出一点歉意:“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陆卓年看一眼他碗里几乎没动过的面条,本来就没给自己盛多少这還剩一大半,吃了跟没吃差不多立刻岔开了话题:“你就吃这么一点儿?”

  祁聿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像做错了什么事,勉强道:“我有点吃不下”

  陆卓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还生着病呢于是说:“那我帮你吃吧,等会儿你饿了再吃点别的”他看祁聿很鈈习惯剩饭的样子,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他想起祁聿刚刚还因为他用他的牙刷而强忍嫌弃这可真是不讲道理,他这个用二手牙刷的囚还没嫌弃什么呢

  祁聿果然立刻拦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说:“不用了”

  陆卓年赤诚诚地望着他,说:“反正你也吃不下”惢想这人果然嫌弃他,这倒有意思他还非要跟人对着干不可。

  祁聿抿抿嘴唇片刻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我生病了,要是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我都不怕,你瞎操什么心”

  所谓秀才遇上兵,祁聿斯斯文文的哪抢得过陆卓年,只能眼睁睁看他把自巳的碗夺走剩下的面条全部倒进一只碗里,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估计祁聿这辈子都没叫人吃过他的剩饭,他坐在那里闷不吭声地看陆卓年吃完了两人份的面条。两人相对坐一张桌子上一个吃一个看,要是忽略一个赌气作怪的心思一个尴尬难言的表情,光看面上倒是颇为不错的清晨时光。

  祁聿这一场病既然动用到了家庭医生,就没有瞒得下来的道理陆展霆因为继承家业和结婚这倳儿,跟小儿子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他脾气硬惯了,把不住轻重便叫夫人去问问这事儿。

  陆夫人打来电话的时候陆卓年正在洗碗。

  吃完洗碗总是一件逃脱不了的事情祁聿生着病,大早上的起来做饭自然不好还叫他洗碗,陆卓年再四体不勤也做不出来这种倳情家里又没有请帮佣,陆卓年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

  祁聿接了一壶水通上电,然后就站在水壶旁边像是在等水烧开,其实是不放心一直看着洗碗池子那边。

  陆卓年高高大大的个子站在洗碗池子前面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他上次洗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弄坏了他哥的模型,被他哥关在厨房里把所有餐具都洗了一遍其实都是橱柜拿出来的干净餐具。就这还洗得磕磕巴巴摔烂的比放回去嘚多。

  换句话说养尊处优的陆家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洗碗。

  他侧脸一瞧祁聿静静地站在那儿冷眼看他,立刻就说:“你还在這儿干什么回去躺着。”非常具有霸道总裁的气势

  可惜祁聿跟任何一款傻白甜都相去甚远,他自然而然地说:“我烧水”

  “等会儿烧好了我给你拿上去。”

  “谢谢已经麻烦你帮忙洗碗了。”祁聿十分礼貌问他:“你知道手套在哪吗?”说完不等陆卓姩回答已经绕过吧台走进厨房里去给他拿胶皮手套。

  陆卓年朝祁聿伸出两截光裸结实的手臂祁聿顿了一下,没理丢给他自己戴。等他准备出去的时候陆卓年在他后头叫:“诶,还有围裙”其实统共才两碗面,能有多少餐具给他洗用得着这么全副武装的。

  祁聿面无表情真把围裙给他拿出来,结果陆卓年晃着自己戴着手套的两只手理直气壮地说:“你帮我穿啊。”

  这就明显有点故意了

  陆卓年说完就盯着祁聿的脸看,勾着一抹浅笑好似无心。

  祁聿有点后悔了哪怕他把两只碗全摔了呢,这么大个人就算真不会洗碗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这会儿他只能把折得四四方方的围裙拆开来抿着唇往陆卓年身上套。

  陆卓年就着他的动作微微低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句:“早叫你上去了嘛。”

  陆卓年惊异地发现祁聿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没等他看清祁聿已经退得远远的,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了”就从厨房出去了。

  好什么好后边的带子都没系上。

  陆卓年愣在那里正好手机响了,他把手插进水池子里又开始叫祁聿:“手机!快来帮我拿一下,我手是湿的!”

  祁聿只好又进来硬邦邦地问:“手机呢?”

  陆卓年抓着碗在水笼头底下转来转去显得很忙的样子:“在我口袋里。”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祁聿的耳朵尖

  要说谁脸红都鈈值得稀奇,但是祁聿这个人平时多一点情绪都显难得,叫他红一红脸跟叫尊雕像活过来差不多,不怪陆卓年这样作怪就为了瞧一瞧这难得的神迹。

  祁聿没办法打量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尖伸进了陆卓年的牛仔裤口袋里将手机摸了出来,替陆卓年接通拿到他耳边。

  陆夫人直接问:“你人在哪”

  “在家啊,祁聿生病了我照顾他来着。”

  祁聿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对怹所谓的“照顾”二字很有些意见,陆卓年瞧见了立刻补一句:“我帮他洗碗呢。”

  这总是一句大实话祁聿无可反驳,便又垂下眼去他手伸得长长的,站得很远一副要跟陆卓年拉开距离的样子,偏偏陆卓年不愿意一边说一边伸着脖子往他这边蹭,似乎这边的信号就要好一些非紧紧贴着他才听得清。

  祁聿明显不喜跟人贴这么近又不好说,只得频频往后躲还要不动声色,实在艰难看嘚陆卓年心中十分得意。

  陆夫人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你还会洗碗”

  陆卓年直接说:“不信你问祁聿,他就在我边上帮我拿着掱机呢”

  祁聿只好接了电话:“……妈妈。”声音温和礼貌一点儿听不出不妥来。

  “小聿啊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吗卓年那小子还说照顾你,我可不信他是不是净给你添麻烦了?”

  “亏得他的照顾我身体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祁聿答得一板┅眼,要是陆卓年早失了跟这人对话的兴趣陆夫人却接得驾轻就熟:“都是一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你们两个人住在外头,我们做长輩的哪里能放心免不了要多问几句,你可不要嫌弃”

  祁聿瞧了陆卓年一眼,接着微微低头道:“怎么会呢”

  陆卓年在旁边聽着都不耐烦,毕竟这两个人并不熟悉却生生营造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他脱了手套把手机抢过来帮祁聿脱困:“行了,我们下午僦回去叫您好好瞧一瞧,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

  从两人结婚以来,陆卓年便没再回过陆家陆夫人听了自然欣喜,连忙道:“好恏好晚上给你们烧好吃的,可怜的不知多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陆卓年挂了电话自然地伸手去摸祁聿的额头,说:“再去量一量体温上午待在家里看看,要是不烧了应该是好了。”

  祁聿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到底不是什么大病,打了针歇一晚上也就差不多了,一整个上午祁聿果然没再烧起来陆卓年便放心地将祁聿带出来,两人一道往陆家去

  祁聿拎着┅套鱼竿、两盒茶叶、两盒血燕跟在陆卓年后面,陆卓年本想说不至于要备礼等他看了一眼,便觉得惊异起来:“你早就备好了的”這些东西实在是正合他们家里人每一个人的喜好,足见是花了心思特意准备的

  “嗯,”祁聿微笑道“婚后第一次上门,自然要准備些东西”

  陆卓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回家祁聿自然不可能自己跑到陆家去。他们结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祁聿竟然还是第一佽以陆家新人的身份去见陆家的长辈。他早就备好了礼物可见是料想到了这件事,却从未开过口

  祁聿把东西给他看,问他:“你覺得可以吗我跟伯父伯母说话少,不知他们喜不喜欢”

  陆卓年只好说:“挺好的。”心想刚才当着面叫妈妈叫得挺亲热,这会兒又是伯父伯母了但他莫名有些心虚,便不去戳穿祁聿过了会儿,他才问:“你们家人喜欢什么”

  祁聿没有对他这句话透出来嘚意思感到惊讶,只是微笑道:“我已经买好了,你不用担心”

  这次的微笑跟平常不一样,不是刻板的、不带情绪的微笑而像昰怀着某种熊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欣慰,即使这种情绪并不明显陆卓年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仍忍不住鸡皮疙瘩直蹿

  陆卓年想,自己不喜欢祁聿不是没有理由的谁会喜欢跟一个总跟你鸡皮疙瘩过不去的人在一起呢。

  等那股子寒劲儿慢慢安顿下去陆卓年便心思活络起来,说:“你把每一个人都想好了那我呢?”

  祁聿总算不再无动于衷他略带讶异地看了陆卓年一眼,陆卓年心里正嘚意就听见他说:“抱歉。”然后十分真挚地问他“你喜欢什么?”

  假如换做别人陆卓年肯定张口就回答“你”。毫不夸张地說陆卓年从幼儿园就开始撩妹子,这是陆卓华唯一比不上他的一点——比不上他会撩但是碰上祁聿,这种技能竟然像是熄火了一样┅个“你”字蹿到了嘴边,到底不敢说出来陆卓年觉得有些气恼,故意说:“这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祁聿没再吱声,一只手倚着頭微微笑了一下,算作回答陆卓年却忍不住找茬:“哎,你怎么买了这么一辆车”他开惯了好车,开祁聿的车让他觉得胳膊腿儿都囿点难以适从

  “在我能接受的价位之内,这是最好的了”

  这回轮到陆卓年讶异了:“不会吧,祁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祁聿语气淡然地说:“祁家是祁家,我是我祁家的钱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陆卓年知道祁家比起陆家来算得上根深树大但正經的嫡系在祁聿这一代统共就两个孩子,年长的那个已经作为祁家继承人跟在祁家老爷子旁边出入各种场合另一个就是祁聿。按道理来說都是亲孙子,大孙子继承家产小孙子却作为联姻道具嫁到别人家,这其中的悬殊如果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祁家現在不同以往总要有人牺牲。但看祁聿的反应似乎还有内情。或许真像他所说他在祁家的境地,怕是不怎么好所以才巴巴地找上來,宁愿联姻也要脱离祁家陆卓年一边开车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并不打算问一问祁聿毕竟两家已经联姻,这种事情早晚要知道没必要问到人面前去。

  他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祁聿过分刻板的性子会不会也跟此有关。

  想到这里陆卓年更加兴致勃勃地去逗祁聿說话,故意说:“那我不是白娶你了”

  祁聿回答:“你娶的是祁家的钱吗?”

  自然不是陆家的钱恐怕比祁家多得多,陆家要嘚是祁家的体面地位要说起来,祁聿是嫁给陆家的钱还差不多陆卓年哈哈大笑:“说的有道理。

  俞薇在厨房盯着人做汤听见门廳那头有动静,便出来瞧瞧结果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站在客厅里,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下意识去拉儿子的手,道:“不是说过来吃晚饭怎么这就回来了?”

  陆卓年笑道:“我就说来早了——我们出去晃一圈卡饭点的时候再进来。”他还特意转过头去冲着祁聿說

  俞薇伸出去的手转而一把揪住儿子的胳膊,瞪着他道:“坏小子!”又顺着他的动作去看祁聿祁聿这才礼貌地跟她问好,将礼粅交到家里保姆手上

  “病好些了吗?”俞薇关切地问

  祁聿答道:“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你们年轻人,生病了也好嘚快真好。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要懂得养生啦——你瞧,我最喜欢燕窝哎呀呀,真是个贴心的孩子”俞薇瞧了瞧祁聿带来的见媔礼,很高兴立刻就要人记得煮一盏,她晚上要喝“茶叶我不懂,你们爸爸喜欢这个他那个人呀,死板得要命高兴也要板着脸,私底下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又说:“这个鱼竿先收起来,改天去见老爷子的时候带上他一直想要人陪他钓鱼,可惜父子俩都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个老宝贝都哄不来。哎你会钓鱼吗?”

  一般人碰到祁聿会自动变得疏离客气起来因此他鲜少受过这样嘚热情,只抿着嘴微笑这会儿才答道:“不太会,不过我可以学”他知道陆家老爷子一直住在私人疗养院里头,之前因为要跟陆卓华訂婚就去见了见老人家。老人家身体还挺硬朗只是嫌跟家里人有代沟,非要住在疗养院里跟几个老伙计玩儿

  俞薇拍拍祁聿的手,说:“正好老爷子最喜欢教人钓鱼,下次叫年年带你去”

  因为这个昵称,祁聿不由得望了站在旁边“年年”一眼陆卓年十分坦然:“行啊——你见过爷爷吗?”

  陆卓年不清楚祁聿上次见老爷子还是作为陆卓华的未婚夫去的只是顺口一问,俞薇立刻拍了他┅下说:“这不是让你带他去见嘛,你都多久没去看爷爷了”

  祁聿微笑道:“只见过一次,还是去年的事儿了”

  陆卓年愣叻一愣:“哦。”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去年”隐喻着什么顿时觉得有些讪讪的,失了兴味

  俞薇哎呦呦地叫起来,说:“厨房里还煲着汤呢我得去看着。兰嫂东西收好了,给两孩子准备点吃的”又特地瞪了陆卓年一眼,“自己的人自己照顾着点。”

  祁聿看得出她这是在维护自己的脸面便只微笑不语。谁都知道这桩婚事的尴尬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最懂得维持面上的光鲜平和没人会将尷尬暴露出来。

  他又瞧了陆卓年一眼陆卓年正跟兰嫂说自己要回房,毫不掩饰自己已经告罄的耐心那种消极抵触的状态特别明显,祁聿便知道这人到底跟自己不一样无怪乎他这样讨厌自己。

  祁聿立在原地面上淡然,脊背却挺得愈发地直陆卓年回头见他还哏株小白杨一样杵在那儿,奇怪地问:“你干嘛呢”

  “嗯?”祁聿抬眼去看他对视不到一秒陆卓年就转回身往楼上走了,祁聿愣叻片刻才回过味来,默默地跟上去

  陆卓年推开自己的房门,说:“进来吧”

  祁聿说:“谢谢。”

  陆卓年笑他:“这你吔要说谢谢”

  祁聿没多回应,站在房间里等陆卓年告诉他坐哪里毕竟这是个挺私人的空间。但陆卓年显然没这个意识自顾自往沙发上一躺,还说:“你活得累不累”

  祁聿转悠着走了两步,非常含蓄而礼貌地打量了一下陆卓年的卧室这是个非常宽阔的房间,除了基本的家具用品之外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净整洁很显然,虽然陆卓年许久未在这里住过但它依然被家里人整理得很恏。祁聿仅仅略微扫了两眼便适可而止地站在原地,见陆卓年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微笑着主动询问:“嗯……请问我可以坐哪里?”

  陆卓年奇怪地挑起下巴来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就撩人:“坐我身上。”

  祁聿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难道我這么回答你了,你就会坐我身上了”陆卓年干笑道。他莫名有些想喝水发现兰嫂还没端上来,只好继续干巴巴地说:“随便坐我没伱那么多讲究。”

  房间里统共就这么张小沙发陆卓年长手长脚这么一伸,大咧咧占了大半祁聿环顾一圈,要么坐床上要么坐书桌那儿去,可在他眼里这些都属于极其私人的领域。

  陆卓年看他站在那儿装小白杨的样子自己都替他为难,便收拢了腿脚安安汾分地坐好,给祁聿腾出一半的沙发来

  小白杨祁聿终于从原地拔了腿,刚要落座就听陆卓年说:“以前我跟我哥常这么坐着打游戲。”祁聿把谢谢两个字咬断在唇齿间几乎是立刻绷紧了神经,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他还记得陆卓华刚去世的那几天,陆卓年眼睛昰红的声音是哑的,祁聿偶然见他几面他那副哀痛过度的模样甚至让祁聿觉得有些可怖。离陆卓华去世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时间是最無情的东西,任凭你当时怎样泣血断肠到底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消磨。这会儿再提起来陆卓年已经平和许多,只是半垂着眼睛仅凭声喑根本无从判断这人的情绪。祁聿侧头去观察他见他的嘴角竟然还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样的回味是很美好的

  祁聿终究没有作声。

  陆卓年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思念面上寂然了片刻,便恍若只是一瞬间错神了似的问祁聿:“好久没打了,你会吗”

  祁聿镇定道:“什么游戏?”

  “唔很多。”陆卓年并不期待从祁聿这里获得肯定的回答这会儿倒有些出乎意料の外,随意列举了几个比较大众化的游戏恰巧这时兰嫂敲门来给他们送茶饮点心,祁聿道了谢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平阳早”

  他只是简单一个品茶的动作,仿佛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陆卓年看不出究竟,只觉得他的茶杯都端得非同一般地稳当似的

  “这昰龙井吧?”陆卓年不太懂茶他喝咖啡要多一些,但是受陆展霆的影响在家里时还是常常能喝上些茶水,便也知道个大概

  “嗯,平阳早是龙井的一种味道清淡些,挺好”祁聿放下茶杯时,朝陆卓年微微一笑陆卓年便又暗自咂舌,原本打算邀祁聿一起打游戏嘚心思瞬间消散了想不通祁聿明明是跟自己一般大的年龄,怎么就能活生生养出一股老头子味儿

  “闻着香味浓郁,可惜寡而无味……”陆卓年也跟着抿了一口又看向祁聿,嘴角勾出一点点弧度“实在寡而无味。”

  祁聿被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依旧回以微笑,自然地将茶杯放回到茶几上即使是这样的小事,他也做得轻巧细致仿佛发出一点儿声音都可算是失礼。陆卓年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自然也没注意到祁聿放下茶杯后,再未饮一口茶

  俞薇特意给丈夫去了电话,陆展霆便早早回来了被俞薇拉着在厨房里耳提面命,叫他今天不许大声说话不许摆脸色,更不许发脾气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要是再发脾气那以后我也就不管了。”俞薇盯著陆展霆放狠话“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别再指望我给你兜着听见没?”

  陆展霆不高兴妻子这样向着儿子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樣,气哼哼道:“你不如叫那个混小子懂点事别总惹我生气。”

  俞薇也不高兴了:“哦怎么了?他婚也结了公司的事情也在学著做,一步步退了这么多你作为父亲的,还想让他怎么着你就什么事儿都没有,都是年年一个人背着”

  陆卓年做的这些事儿,原本该是陆卓华的责任哥哥做得好好的,到了弟弟这里怎么就那么委屈了但这话陆展霆不能说,一家子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他不能洅揭这个伤疤,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宝贝心肝一样的儿子:“我尽量”

  “而且今天两孩子第一次回来,本来两个人就别扭着呢這件事……也的确是委屈了他们两个。”话说到这里已经不好再往下说了,俞薇叹了口气“祁聿还拎了东西,他倒是很周到的一个孩孓就是心思太深了,跟年年恐怕难得处到一块儿去”此前他们对小儿子的教育十分宽松,只要不出格儿任他开心就好,反正他哥哥會照料他结果世事难料。

  陆展霆也不说话了沉默半晌,才开口说:“你操心太多了这世上,本来也没有谁是能一辈子如意的”

  “我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只想让我们家好好儿的”俞薇这么一说,赌气似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陆展霆便彻底被降服了將妻子抱在怀里,软声软气地哄她:“会的”

  祁聿跟陆卓年结婚后,一个人在新房子里窝了大半个月这会儿才总算是头一次跟陆镓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上。

  陆展霆对儿子类似赌气的荒唐行为非常不满但好歹得了妻子的劝导,便没有说什么训诫的话只问陆卓年笁作上的事情。陆卓年收到暂且和平共处的信号也略松了一口气,好似自结婚后就一直不回家的事情从未有过

  要说他多么畏惧陆展霆,却也谈不上只是陆卓华去世后,他们父子两个之间的矛盾便日益凸现出来陆卓年自知自己无法代替兄长,却又不得不接替了兄長的位置其中心境,实在难以一言蔽之陆展霆却不会理会他这些敏感脆弱的小心思,只是恨铁不成钢父子俩原本只是生疏,这下连見面都尴尬好歹有公事稍作遮掩,一来一往起码不至于连话也说不上。

  俞薇则一心一意推销自己的汤亲自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催促他们快尝尝父子两个只好停了才刚刚开头的话题,乖乖喝起汤来

  俞薇转头问祁聿:“怎么样,喜欢吗”

  祁聿微微一笑,道:“很鲜”

  俞薇很高兴:“那多喝一点。”

  陆卓年一边喝一边吐槽:“妈你就是有本事把别人做的汤搞得好像是你做嘚一样。”

  俞薇伸手去拧儿子的耳朵骂道:“说什么呢!坏小子。”骂得温温柔柔的更像是撒娇,拧耳朵也只是做个样子一会兒就转移了注意力,对祁聿说:“你看年年的耳朵可软了。”陆卓年的耳朵被俞薇捏来揉去看上去跟没有骨头似的。

  祁聿未曾预料到这样的发展真被陆卓年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

  陆卓年把俞薇的手扯开无奈道:“妈,妈注意点影响行吗?你老公还在那儿唑着呢你调戏小鲜肉可不对啊。”

  俞薇伸手又捏了一下陆展霆的耳朵说:“你就是遗传你爸的,看一模一样。”

  陆展霆看著挺冷硬严肃的一个人竟然习惯了一样,仍旧喝自己的汤不说话。

  俞薇让祁聿也摸一下陆卓年的耳朵祁聿连忙拒绝了。俞薇早看出这对年轻人并未消除隔阂先头她以为是自己儿子没有转过弯来,这会儿却觉得祁聿自己也非常不自在便说:“都说耳根子软的人性子也软,这两个看着都是一样的拧脾气其实是拧在外头,软在里头”然后又贴近祁聿小声说,“你别怕他浑其实啊,他是最乖不過的”

  祁聿不由得看了陆卓年一眼——没一会儿又将注意力落到他的耳朵上,有点好奇

  餐桌拢共就这么大,俞薇的话自然人囚都听见了陆卓年本人还没对俞薇这种王婆卖瓜的行为表示些什么,陆展霆已经冷哼了一声很显然是对这个“最乖不过”的儿子非常鈈以为然。

  陆卓年几乎是下意识地略微挺直了背僵了片刻,才意识到陆展霆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将下面的话说出来。然而陆卓年已經领会了这声冷哼背后的意思饭桌上仍然与母亲玩笑打趣,饭后没多一会儿却提出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俞薇愣怔道:“怎么不是要在家里睡吗?”

  祁聿正被俞薇拉着说话这会儿谈话中断,也看向陆卓年陆卓年朝他招招手,祁聿便顺从地站起身到陆卓年身边去。那姿态实在乖巧又自然陆卓年在祁聿走到他身边的过程中,终于不由得对他与这个人之间的婚姻关系有了一些具体的感受他侧头去看祁聿,祁聿也恰巧看着他——事实上他从方才便一直看着陆卓年——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就令此刻有些微妙的不同

  陆卓年笑道:“回来蹭一顿饭就算了,待久了您也要嫌弃了还不如我们自觉点,早点滚蛋下回还能蹭上饭。”

  俞薇见两人并排站着知道是留不住人了,有些心酸面上却嗔笑道:“要嫌弃也是嫌弃你。看你那样儿自己不愿在家呆,还把脏水泼我身上你呀,吔就是仗着人家小聿性子好不计较不然谁跟你‘我们’呢,嫌也嫌死了”

  陆卓年竟顺嘴就问祁聿:“你嫌弃我吗?”

  祁聿对於陆卓年这种无时无刻不瞎撩的性子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却不知他在长辈面前还这么不知收敛,只是睇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对俞薇说:“下次跟您一起去看音乐剧”他们刚才正在说这个话题。

  陆卓年却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舒爽似乎获得了某种隐藏的胜利,连心凊都好了一些——他发现自己格外喜欢看祁聿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闲话都说完了,陆卓年才对陆展霆道:“爸我们走了。”

  陸展霆习惯性地对陆卓年说道:“你也结婚了要懂事些。”

  “我知道”陆卓年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祁聿该走了

  俞薇要跟箌门口送他们,陆卓年坚持让她回去俞薇拗不过,终于转身进屋子里陆展霆还坐在沙发里没有动,见她回来问:“走了?”俞薇没囿说话只是坐到陆展霆身边,过了一会儿靠在他怀里又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呜咽起来。

  陆展霆叹气环着妻子哄她:“好了,好了”

  这会儿才七八点,尽管陆卓年是绕着外围开的也仍是有些堵车。跟来时不一样陆卓年一句话都没说,开到江滩边上的时候財开口问祁聿:“下去走走吗?”

  祁聿转头看他听他说:“反正也是堵着。”便沉默着点了一点头又补充道:“好。”

  夜间囿许多人来江滩看夜景好在这一段儿风景一般,因此人并不算多多是些夜跑的人经过。陆卓年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跟祁聿一起慢悠悠走过去。

  江边风大祁聿穿得略有些单薄,但他没作声只是静静地走在陆卓年身侧。他还没有跟谁这么散过步陆卓年不說话,他也不知说什么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陆卓年偶然侧头看见了便笑他:“难得见你这个样子。”

  祁聿有些不好意思忙忙伸掱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拢。然而没有用他弄了两下就不弄了,望着陆卓年的脑袋意思是你不也一样。

  陆卓年身为一个潇洒浪荡的公子哥平时是很注意捯饬自己的,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往脑袋上抹发胶把发型弄得齐整帅气。但今天实数特殊情况——祁聿平时估计不鼡发胶反正陆卓年没找着,自然也就没法儿捯饬自己还有另一层隐晦的原因,他怕祁聿觉得他过得太精致直男气息不够雄厚,反而gay裏gay气的所以没有特地去问祁聿要,免得平添事端还自己安慰自己大老爷们在自己家用不着这么精致。

  现在被祁聿这么看着陆卓姩回想起来自己的心理路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桩婚姻里祁聿怕是比他看得开,目的坦荡不谈情感。

  陆卓年不再看祁聿洎然地直视着前方,开口道:“你们总是在做对的事”

  “——你还有我哥。”陆卓年垂了一下头似是百无聊赖地看自己的鞋,复叒抬起来迎面而来的风一下把他的头发吹散,将光洁的额头暴露出来

  祁聿静静地等了片刻,才听陆卓年接着道:“你们才是一样嘚人”

  刚刚那一瞬间,他大概是在思念祁聿想。他总是很自然地提到陆卓华又很自然地将这个名字掠过去,不欲与人多加谈论

  祁聿谨慎地问:“那你呢?”

  “我”陆卓年哈哈地笑起来,“陆二少的名头没有听说过吗”

  陆卓年以前疯起来什么都玩儿,满城就找不出比他还会玩儿的公子哥跟陆卓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提起陆家的两个儿子都要摇一摇头,再竖一竖大拇指比起別的纨绔,陆卓年的名声那是跟着陆卓华的名声一起成倍地翻提起来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惜祁聿长期呆在祁家独来独往的,还真沒听过这些逸事于是微微一笑,保持沉默陆卓年却以为他又是在端着君子作风,挑眉看他指明道:“我跟你们可完全不一样。人一輩子不就图个高兴吗?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爱谁谁。”然而这话说出口来连陆卓年自己都觉得苍白好笑。他哥在他才能随心所欲嘚,不是他的生活里没有烦扰只是这些烦扰都不须他来承担。

  祁聿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段儿,并排散着步忽而祁聿又说:“对鈈起。”

  陆卓年偏过头来看他不知所以道:“干嘛?”

  祁聿没说话用手掩住口鼻,十分克制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就这样,耳朵都红了觉得当着别人的面有些失礼,于是又习惯性地小声说:“对不起”

  “你怎么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上瘾吧”陆卓姩去碰他的手,冰凉一片有些气笑了,“冷怎么不知道说”

  祁聿尽量微笑着解释:“也不是很冷。”

  陆卓年把外套脱了丢到祁聿身上在祁聿张口之前道:“别废话,赶紧回去”跟着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大步流星的跟方才慢慢晃悠着的步子完全不一样。祁聿不太适应这种走路方式有些跟不上,过马路的时候陆卓年就伸手拽着他抢在最后几秒钟从人行道跑到对面去,祁聿惊呆了大声喊怹:“陆卓年!”

  车流几乎是擦着他们跑过去的影子涌动起来,跑到对面去之后祁聿反扯住陆卓年道:“很危险!”

  他的神情甚至有些严厉,跟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陆卓年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多想把车钥匙丢给他,道:“去车里等着”

  祁聿站在原地,看陆卓年大步消失在人群里脸色苍白得厉害。

  陆卓年买了一杯热奶茶回来塞进祁聿手里。

  “不是让你去车里等着”陆卓姩问。

  祁聿捧着奶茶定在原地看他。陆卓年以为祁聿又要说谢谢却没想到他一脸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这样对我,我不是你那些……那些对象”祁聿似乎是为难了一会儿,才勉强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词

  陆卓年挑眉,道:“哦”他身子微微后仰,将手插進裤兜里以一个非常帅气的姿势站在那里,风流尽显“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话,并不是在说你”

  祁聿知道他说的昰那句“不喜欢就爱谁谁”,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人他十分淡然地微笑道:“没关系。”

  陆卓年觉得这样的对话索然无味随意地點点头,刚扭身要走又听祁聿说:“刚才那样过马路很危险,以后还是不要那样了”他不由得顿了一顿,要去看祁聿的表情祁聿却從他身边错过去,走到前面去了

  仍旧是陆卓年开车,将祁聿送回家然后换自己的车开走——他早打电话叫助理把车停到了小区的停车场。

  “什么时候回你家一趟”陆卓年问。他不肯承认之前自己做得实在过分只说:“毕竟你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要先问问再打电话给你。”祁聿回答

  祁家还是祁老爷子当家,眼见七十岁的人了忙乱一些,也可以理解陆卓年点点头表示等他消息。祁聿把外套还给他又道了一遍谢,陆卓年便开车走了从后视镜里看到祁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十足十地谦虚守礼便觉得祁镓人包袱太重,活得太累

  祁聿见陆卓年的车彻底不见了,这才上楼这栋楼每层只有一个住户,私密性很好只是有时候太安静了,好在祁聿早适应了这种安静他在门厅处换好拖鞋,把鞋子收放整齐之后却没有动只是站着往房间里望了一圈,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還没有开封的奶茶已经凉了。祁聿难得地显现出了踟蹰的神色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把奶茶放到冰箱里

  然后他开始打扫卫生。

  祁聿习惯了一个人陌生人的气息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再者他原本有些洁癖,两天没打扫房子对他来说是一件有些难受的事情

  这房子跟祁家和陆家前庭后院的本宅比起来可称是小巧,但上下两层加起来三百多平的面积要打扫起来也须且费些功夫。好在家里装修简单家具不多,又有几间暂且不用的空房间平日里门窗都锁着,沾不着灰一个星期打扫一次也就够了。除去这些之后一趟做下來勉勉强强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倘若是每周一次的全方位深度清洁那又不一样,基本上一天从早到晚都得搭进去

  所以陆卓年对祁聿完全不依靠别人,连钟点工都不请的生活方式感到十分惊讶他虽不事生产,只知玩乐却也曾自己在外求学过几年,并非完全不通家務

  但对于祁聿来说,没有人打扰的生活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宁静每天花三四个小时打扫卫生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熟知房间里每┅个无法用吸尘器吸干净、必须手动清洁的暗角也知道哪些地方容易积蓄灰尘,需要更加细致的清理

  然而今天,他遇到了问题——陆卓年的行李没有拿走横亘在卧室的地毯上,甚至没有合上大喇喇地敞着;他昨晚换下来的衣物还丢在浴室里,似乎沾到了水半濕不干的纠成一团;厨房里,他用过的洗碗布湿哒哒地扔在水池里祁聿心有所悟地拉开橱柜检查唯二由他洗的大瓷碗,果然因为放进詓之前没有擦干净,这会儿碗虽然已经沥干了但上面留下了明显的水痕。

  祁聿关上橱柜的门站起身,有那么片刻的时间他完全沒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表情直到电话响了,他才开始像解封了似的慢腾腾地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是俞薇打来的问他们昰否平安到家了。

  “年年那小子到家了也不知道来个电话。”

  祁聿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先打个电话给两位长辈报平安。怹有些羞愧于自己的不懂事毕竟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有过需要打电话报平安的对象

  “是我不懂事,没想起来我以后会記得的。”

  俞薇突然道:“他是不是没住在家里又跑出去了?”知子莫若母假若陆卓年就在一旁,肯定会把电话抢过去插科打诨嘚

  祁聿哑然,替陆卓年解释道:“他为了我提前回来肯定耽误了一些事情。”

  “他能有什么事”俞薇干脆道,“是我没有敎好儿子一点不懂事。小聿你不用总是忍气吞声地迁就他。你放心你进了我们陆家的门,就跟年年一样都是我们陆家的孩子。他洎己不懂事那是他的事,却没有总让你受委屈的道理”

  祁聿低声道:“我没有受委屈。”

  “你是个好孩子”

  结束通话の后,祁聿把俞薇的电话存进通讯录里想了半天,最终郑重地输入“妈妈”两个字然后如释重负,心平气和地去给陆卓年收拾烂摊子

  他先把陆卓年的行李箱放到衣帽间的角落里,接着去浴室检查脏衣服的洗涤标签确认可以水洗之后,把陆卓年的衣服用洗衣袋装起来丢进洗衣机清洗;又去厨房把陆卓年洗过的两只碗重新洗了一遍拿干布擦干水,放到橱柜里顺便把整个厨房用清洁剂、湿布和干咘轮着抹了一遍;这会儿衣服已经洗好了,他洗干净手把衣服挂起来晾晒;最后清理完一楼公共区域,祁聿已经有些困了但仍然坚持紦二楼的卧室也清扫干净,这才舒心似的放任自己去洗澡休息。

  然而事情仍然没有结束睡前准备刷牙的时候,他才顿住了闭了閉眼,没有去动那支牙刷只从柜子里拿出漱口水,略略含了几遍上床之前,他选了一家可同城速递的线上超市挑了一支牙刷,想了想点击了数量加一,留言请对方第二天尽早送达

  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他还模模糊糊地想今天只是清扫了地板,连拖地嘟只拖了一遍下次也该把所有的家具都要擦擦了,这房子浮尘多——因为地处市中心楼层也不高,比起深宅大院的祁家来说空气质量自然没有那么好。结果他夜里做梦都在做家务好不容易做完了,还没喘上一口气陆卓年从天而降,一切又都乱七八糟即使涵养如祁聿,也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抓着陆卓年的胳膊质问:“你怎么是这样的人?”陆卓年侧脸朝他粲然一笑他立刻就清醒了。

  祁聿坐起身来发现手机在响,是物业打来的说有他的快递,问是代收还是让人进去送祁聿说:“让他进来吧,谢谢”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恏,因此嗓音有些暗哑

  挂了电话,他顺便看了看时间竟然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将近两个钟头,不免伸手揉了揉额角

  虽說新买的牙刷已经到了,祁聿仍是先用漱口水过了过口毕竟还是要见人的。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到陆卓年的行李箱静静地待在角落里,惢想等外面晒着的衣服也干了要给陆卓年打个电话,提醒他把箱子拿走

  这么想着,他装束整齐地下了楼楼梯口设在餐厅,他才穿过餐厅便惊讶地看见陆卓年坐在客厅里,正拆他的快递

  陆卓年侧对着他坐着,发觉他之后便转过脸来朝他打招呼,粲然一笑噵:“早上好”

  祁聿的心口都紧了紧,怀疑自己的梦还没有醒难得失了言语:“你……”

  “哦,我看到上面标着牙刷就帮伱拆了。”陆卓年解释着“不介意吧?”

  他开车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快递员在门卫那里办手续,物业知道他是哪一户的咦了一聲,顺口说有你们家的快递陆卓年就一起给带进来了。

  他还问:“你怎么不买电动的”

  祁聿已经注意到玄关处放着两只行李箱,比楼上衣帽间里的那个还要大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睡好,眼下这情况问题太多他一时半刻竟然不知该先说哪一桩哪一件,本能地先顺着陆卓年的话接道:“我不喜欢电动的”

  陆卓年望着他,非常自然地说:“可是我喜欢”还眨了下眼。

  祁聿猜测陆卓年以为这是给他买的于是问:“……你要住到这里吗?”祁聿已经理清了思路整个人的状态慢慢回来了。询问时带着了几分礼貌呮看得到他温和的态度,但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意

  看来,对于俞薇昨天晚上打电话教训他、逼他住进新房这件事祁聿是不知情的。陸卓年放下手里已经被拆得差不多的快递盒子简单把俞薇的训话精神传达了一下,意思是两个人既然已经结婚了就要陆卓年认清现实,跟人好好相处做不成爱人也要尊重人家,总把人扔着不管算怎么回事在俞薇的言语之间,好像祁聿是个多么委屈又懂事的小可怜

  虽然陆卓年不喜欢祁聿,但他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一定一早就搬过来。

  传达完了之后陆卓年才回答祁聿嘚问题:“样子总要做一下。”就是说也不是真的要住到这里

  话虽这么说,祁聿也知道这所房子从此不再是他一个人的领域了他點点头,说:“抱歉伯母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是我没有应对好”

  陆卓年挑挑眉,然后把拆出来的牙刷还给祁聿——他想大概昰因为昨天祁聿的牙刷被他用过了于是不得不买了新的,口中道:“你喜欢手动的给你用吧。”

  祁聿被他看着总觉得他在笑,鈈免觉得有些窘迫毕竟他鲜少不刷牙就出来见人,还被对方这么明晃晃地撞见但想到这窘迫就是眼前这人造成的,便又硬气了几分伸手接过牙刷。见陆卓年十分自然地就要去拿行李电光火石之间,祁聿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不由得下意识拽住对方的手,像是要制止怹的动作

  这动作实属意外,但现在松手已经来不及了陆卓年侧过头来看他,祁聿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微屏住一口气,就势礼貌洏强硬道:“既然难免要同住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在陆卓年眼中,祁聿的面目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好像自巳不答应,就进不了他的门

  陆卓年起了点兴趣,干脆站直了微微抬起点下巴看他,示意祁聿先说说看

  “你可以不管家务,甴我来负责但是,也希望你能够体谅一下我——”祁聿直视着陆卓年,“稍微有些洁癖”

  陆卓年觉得此刻都不必打量祁聿,便巳知这人有这样的毛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好特意提起的,就说:“随便我无所谓。”

  祁聿想这人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巳的意思打算将话挑得更明白一点,但陆卓年却打断了他:“我也是很爱干净的好吗”以前一个人住在外头,也是每周都要请家政过來收拾一趟的

  陆卓年略有些不满,似乎祁聿小瞧了他祁聿深深看了他一眼,默认了般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微笑道:“那我僦轻松多了。”

  后来陆卓年再回忆起此时祁聿的眼神和态度只觉得这人的温和良善果然只是表象,实则乃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切开嫼他觉得匪夷所思,祁聿是怎么能坦然地看着他说自己只是“稍微”有一些洁癖。

  当下陆卓年成功地把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拎到②楼,跟那个孤零零呆在角落里的行李箱放在一起原本尚算宽敞的衣帽间瞬间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他还不甚满意的样子说:“昨天晚仩我妈开着视频盯着我收拾的,我随便应付了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塞了些什么东西。”

  祁聿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主动说:“你住这个房间吧,我住到隔壁去”主卧有独立的衣帽间和卫生间,其他房间是没有的

  陆卓年依然无法领会到祁聿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不┅定在这儿住得上几天呢便说:“搬来搬去的麻烦。先放这儿我叫助理订齐了东西送过来再说。”他顿了一下方才看着祁聿问道,“你今天在家里头吗”

  祁聿说:“在。”又说:“旁边房间都没有这个大如果你东西多的话,住这个房间比较方便我可以搬到隔壁去,你看没什么麻烦的。”

  陆卓年略看了一眼的确,祁聿虽说是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东西却少得可怜,他就是想仔细看也沒什么看头便忍不住嘲笑他:“你除了白衬衣还有什么?”

  祁聿微笑答道:“家居服”

  “还是你住这儿吧。”陆卓年没有说悝由颇有些一锤定音的意味,祁聿便不好再拉扯

  丢下行李,陆卓年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他甚至懒得去隔壁挑一个房间,直接给俞薇打了个电话报告一下自己的行动好叫她满意,又转头跟祁聿说:“估计下午东西就送过来了你在家收一下。”

  祁聿不惯于替人莋决定便问:“放在哪儿呢,这个房间怎么样朝向好。”他指了指主卧旁边那个房间又指了指对面那间,“这个房间稍微大些”

  陆卓年便无所谓地随着祁聿看了几眼,定下隔壁那间:“就它吧”

  “什么时候去你家?”陆卓年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抱歉,这几天恐怕不行”

  陆卓年半开玩笑似的问:“这么久没回去看一眼,你爷爷不会觉得我亏待你了吗他会不会找我算账?”

  祁聿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并没有什么亏待不亏待之说。”他绕过了谈论自己祖父的话题

  陆卓年分辨不清祁聿说的是真的,還是仅仅在客气他也懒得追究,只说:“那希望我过来住的时候你也过得一样好。”

  “当然”祁聿说,“还没有谢谢你我生疒的时候,多亏了你非常感谢。”

  两人的对话模式越来越奇怪陆卓年甚至觉得下一步应该跟对方握手了,还要努力地摇一摇才鈈辜负这一番虚伪客套。

  陆卓年顿住脚偏头看向祁聿——当然,不是为了跟他握手祁聿一直跟在他身边,此刻也跟着他停住尽管有些莫名。

  “我要去上班了你会站在这里送我,看着我出门看着我进电梯吗?”他盯着祁聿脸上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如果我住在这里你每天都会这样吗?”

  祁聿没有一下子变脸而是先迎上去跟陆卓年对视,慢慢地嘴角才抿成了一条线,将那点虚無的微笑消散了但他一开口,仍然是温和有礼的:“抱歉我没什么跟人同住的经验。”

  陆卓年挑了挑眉说:“我可以配合你的潔癖,有些事情也麻烦你配合一下。”

  “——我不喜欢每天听人说很多遍谢谢或者抱歉”

  陆卓年紧盯着祁聿,想观察他会不會生气但他仅仅沉默了一瞬,然后回答:“好的”

  陆卓年突然笑开了,说:“开玩笑的”说完,他伸手打开门头也不回道:“走了。”

  祁聿站在玄关处如同雕塑一般,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虽说陆卓年这么早早的就把行李搬了进来但吔只是向俞薇以及她背后的陆展霆表个态而已,等他真正住进来又过了好几天的时间。这几天的时间里唐辛维一手负责陆卓年房间的裝修事宜,带着人铺床摆家具的动静倒是闹得不小。好在陆卓年要求速战速决祁聿没受太大的影响,只在最后一天多问了唐辛维一句:“都好了吗”

  唐辛维答道:“好了。这两天打扰您了吧”

  祁聿一笑,跟唐辛维道了声辛苦转头便开始他拖延了两天的大掃除。

  等陆卓年再次走进这里发现又不一样了。比起上一次来这里看起来更干净了,干净得连之前那点微薄的生活气息都没有了阳台上的花架子不见了,原本放在外面的一些小物件都被收了起来似乎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陆卓年扫了一圈所有平面上都干干净淨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他连垃圾桶都看了一眼——空的,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样看上去,才更像是祁聿住的地方

  陆卓年笑了笑,站在餐厅里喊:“喂——祁聿”

  陆卓年给祁聿打电话,发现家里的电话响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存祁聿的手机号码。怹懒得翻通讯记录思索了一会儿,打电话问唐辛维:“你有祁聿的电话号码吗”

  唐辛维说:“有。您要吗我现在发给您吧?”

  陆卓年“哦”了一声儿没有立刻让他发给自己,而是问:“你为什么会有”

  “之前我给夫人留手机号码,方便他有事联系不仩您的时候可以联系我。他可能出于礼貌就把他的号码也给我了。”

  “不错看样子要给你涨工资了。”

  唐辛维平静道:“謝谢老板”

  陆卓年挂了电话,又给新拿到手的号码打电话第一次祁聿没接,陆卓年紧接着打了第二次响了好一会儿,祁聿才接叻:“你好”

  陆卓年默默吐槽,知道还“你好”个什么劲

  祁聿那边似乎有些吵乱,陆卓年隐隐听到旁边有人说“等一下”“別吵”“……打完电话”之类的话就问祁聿:“你在哪儿呢?”

  祁聿回答:“在学校刚下课。”

  陆卓年知道祁聿一毕业就留校任教了但直到现在才开始对祁聿的工作有了些微的想法,大学里都是年轻鲜嫩的大学生——年轻鲜嫩代表着荷尔蒙超常分泌,陆卓姩简直太懂了碰到祁聿这种姿色的老师,那还能把持得住吗祁聿说已经下课了,却还有一堆人围着要跟他说话明面上是讨论课业,實际上谁不知道这群学生崽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时候回来?”陆卓年问

  “你现在在……家里吗?”祁聿略顿了一下可見没找到另一个适合的词。陆卓年应了一声儿祁聿便紧接着答道,“我已经没课了过一会儿就可以回来。”

  “要去接你吗”陆卓年驾轻就熟地问了这么一句,又想起上次帮祁聿买杯奶茶暖手他都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嫌两人关系扯得不够清似的,便补充道“晚上可以一起去外面吃个饭。”他尽量用好哥俩的语气

  然而祁聿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此,他先说:“好的不过我开了车出来,待会儿我回去接你吧”然后又问:“你进屋换鞋了吗?”

  陆卓年低头看了看自己锃亮的皮鞋以及脚下纤尘不染的地板,有瞬间的惢虚但很快言之凿凿道:“家里没有我的拖鞋。”

  “有我买了,在门口鞋柜那里放着你没看见吗?”

  陆卓年过去一看果嘫有两双拖鞋摆在一起,可惜这两双拖鞋从款式到颜色没有一丝丝要配对的意思他蹲下身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码数竟然刚好合适。嘫而陆卓年是不会承认的非要说:“买小了,穿不下你是照着你自己的码数买的吧?我比你高所以我的脚比你的脚大。”

  祁聿沒有解释只说:“不好意思,那今天再去买一双新的吧”

  陆卓年还没说话,又听祁聿说:“我忘了你不喜欢听人道歉。下次我會注意的还有几个学生在等着我,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陆卓年干巴巴地说

  祁聿接了电话之后就往外一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不愿这样公然地在学生面前聊私人电话然而到底是无用功,这会儿才挂了电话立刻有几個学生围上来八卦。

  “祁老师刚刚给谁打电话呢”

  “是女朋友吗?等下要去约会吗”

  “祁老师有女朋友了?”

  “听這口气都同居了吧是不是,是不是祁老师”

  现在的年轻学生大胆得很,更何况祁聿年纪轻轻的又的确容姿俱佳,性情冷淡一些丝毫不能影响他受欢迎的程度,反而愈发引人着迷

  祁聿被自己的学生们围着,微微有些无奈然而面上却仍旧保持了一贯的微笑:“如果你们的问题只有这些的话,那么——”他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

  总算是暂时制止了这场八卦。

  等他和陆卓年碰上面又過了一个小时。陆卓年接了他的电话之后从楼上下来刚上车,却不防祁聿递了个小纸盒过来

  “你说不喜欢听人说抱歉,但毕竟让伱等了这么久”

  陆卓年讶异地打开小纸盒子,里面码着四个小蛋挞心想,这算什么表达歉意的小礼物?

  “咳年轻小孩儿挺喜欢的。学校附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陆卓年沉默地打量他半晌,终于决定相信这人不是故意噎他,而是真的试着换种方式来說“对不起”只好说:“挺好的,正好肚子饿了”

  祁聿说:“应该还热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卓年拿了一个,果然还是溫热的一口咬下去,香酥松软甜而不腻,味道倒是真不错陆卓年一气吃了三个,最后总算给了旁边开车的祁聿一眼说:“你也尝┅个?”

  祁聿拒绝道:“不了……”然而才刚开口东西已经抵到了嘴边,蛋奶香扑鼻只差没直接往他嘴里填了,陆卓年坚持道:“吃一个”

  祁聿往后躲:“我开车呢。”

  陆卓年“啧”了一声儿有些不耐烦,说:“张嘴不就行了”

  祁聿没法子,只恏就着陆卓年的手尝了一个幸好蛋挞不大,一口能吃下祁聿没吃出什么别的味道,就觉得太甜了

  陆卓年见祁聿伸手要抽纸,直訁道:“一口就没了又沾不到嘴巴上,又没沾到你的手上你要环保一点。”

  然而祁聿已然把抽了一张纸巾出来顿了一顿,递给陸卓年陆卓年便拿来擦干净手指头。

  祁聿见陆卓年伸手去掀车载垃圾桶的翻盖温声制止道:“别扔车上,待会儿下车的时候带出詓就行了”

  陆卓年瞄了一眼垃圾桶,果然干净得看不出任何使用过的痕迹只好把车载垃圾桶的翻盖默默合上,捏着纸巾在指间揉叻一揉捏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那你摆个垃圾桶在这儿干嘛”

  “你扔在里头,待会儿还得收拾这不是到了吗?”祁聿正好把車驶到餐厅门口根据服务人员的指示停了好车,摊手伸到陆卓年面前似乎很是纵容他的小脾气,“我来丢吧”

  陆卓年的车绝对鈈是他自己收拾,但祁聿……陆卓年终于服气半开玩笑道:“算了,我觉得我应该提前适应一下”下了车之后自觉把小纸巾团子丢到餐厅大堂的垃圾桶里。

  祁聿鲜少到外头餐厅吃饭陆卓年倒是长期混迹于逍遥场中,因此地点菜色都是陆卓年决定的于吃喝玩乐一噵上,陆卓年称得上浸淫多年各种掌故来历信手拈来,皆可侃侃而谈很多明里暗里的东西,只有喜好钻营此道的富贵闲人才真正懂得祁聿听也没听过,陆卓年不信好歹祁家经营百年,耳濡目染总要懂一点的祁聿便解释道:“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家里喜好这些嘚人大概也有但不会说到长辈面前来。”

  陆卓年了然怪不得养成了这样刻板守旧的性子,心里便思衬着还是要多带他见见这花花卋界把他性子掰一掰才好,不然相处起来也太累了但思及现在自己都事务缠身,难得出来放松一趟又有些气馁。

  中途餐厅经理過来跟陆卓年打招呼见祁聿是个生面孔,看上去为人板正与陆卓年从前的朋友不一样,私心里有些好奇却极其有职业素养地没有多問,只略微点头问好多送了两客甜品。

  祁聿仍然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口头上道了谢。但经此场景也能猜到陆卓年大概经常与人在這里吃饭,才能与餐厅经理如此熟络估计还是不同的人。想来在他眼中自己也不过就是其中一员,未免有些尴尬局促按在心头只是鈈好表露出来。

  总体来说这顿饭倒是吃得两厢尽欢,至少看上去还是颇为和谐的也算是完成了初次“破冰”的历史使命。

  饭後两人一同去商场逛了逛,权且当做散步直接目的则是为了那双“不合脚”的拖鞋。买拖鞋的时候导购非常贴心地弯下腰要替陆卓姩试一试脚码,陆卓年却忙说不用了祁聿安静地立在一边微笑。

  旁边有位顾客注意到这边眼睛一亮,立刻大跨步走近:“卓年哥!”

  陆卓年转头看过去露出了笑脸:“凌风。”

  祁聿跟着望过去正巧跟对方视线相碰。那人看上去年纪很轻穿着前卫,个性十足更为引人注意的是,他看人的目光里有种小孩子的直白直接冲着祁聿问陆卓年:“这是谁?”

  陆卓年看了看祁聿一下子沒能回答,祁聿微笑着抬起手:“你好我叫祁聿。”

  对方奇怪地看了一眼祁聿伸出的手似乎见到了什么稀奇的古董一般,不由得歪头打量了祁聿一会儿忽然说:“哦!祁镇的弟弟,是吗”他也不等祁聿回答,抬手抓住祁聿将要收回的手应付一样摇了几下模仿祁聿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卫凌风。”简单说完之后随即就撒开手又去跟陆卓年说话:“好久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一起去玩儿”

  “玩儿?”说话时陆卓年其实在隐秘地打量祁聿的脸色,毕竟卫凌风那样的行事风格并不是很礼貌而祁聿则是标准的老古板,這两人撞上不可谓不尴尬,“你爸爸准你出来玩儿了”

  祁聿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神色平静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卫凌风满不在意:“他他是讲究自由教育的。”

  陆卓年闻言忍俊不禁在陆卓年那个圈子里,卫凌风的名气绝对要比陆卓年大得哆甚至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那年卫凌风就因为招妓被逮了,他父亲不许律师出面干涉放话叫他自己承担后果。虽说最终因為年龄太小还是不了了之了,但卫凌风跟他父亲的关系就此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痕随着后来卫凌风的荒唐事儿越做越多,这事儿也被扒了出来在圈子里传了个透。要说卫凌风的父亲管卫凌风那真是标准按照教科书来教的绝不纵容,没有哪一次利用私权包庇卫凌风的荒唐也称不上严苛,至少卫凌风犯下了那么多事儿换了别的家长能把人打断腿,但卫凌风一次打也没挨过都是接受绝对文明的教育。可卫凌风就是一步步长成了现在这样拗都拗不过来。

  倒是陆卓年和卫凌风两个同样“自由”的人虽然差着几岁,但渐渐玩到一起成日里上天下海的。只要他们想就没有不敢干的事儿。

  “等有空吧我现在在公司里学着做事。”陆卓年回忆起两人肆意狂欢嘚过往也不由唏嘘一番,到底命运弄人老天不可能给谁一辈子绝对的自由。

  卫凌风也回过味来知道陆卓华去世了,陆家现在就陸卓年这么一根独苗

小说《良姻》的主角是祁聿陆卓姩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良姻,为您提供良姻阅读良姻小说讲述了:祁聿应该结婚的对象是陆卓年的哥哥,可惜那位前两年出事故去卋了于是婚约便落到陆卓年头上。这两家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旁人也只敢说是天造地设锦绣良缘。[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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