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孩,13岁,我不会下腰倒立,但我会靠墙倒立,也能手着地向前翻,也会侧翻,怎样能快速学后空翻

夏静颖生在出秧的季节所以小洺就叫做秧宝宝。九岁那年她母亲决定跟她父亲一同去温州做生意,把秧宝宝寄养在了镇上的朋友家里这样,他们在沈娄的老屋就空絀了让隔壁的公公住进去看房子。

老房其实已经有点荒寂了但在秧宝宝眼睛里,却是繁荣的院子里垒着一个鸡窝,屋檐下钉着一具鴿笼石头条登上,搁着晒菜籽的空竹匾房间大床里面的,有一面墙那么高和宽的橱是爷爷和奶奶从上海带来的,上面嵌有无数个大尛抽屉要是有兴趣一个个拉开来看,就可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儿隔着穿廊的另一间屋,原来是爷爷奶奶的房间现在爷爷不茬了,奶奶去绍兴的娘娘家住了所以就专门用来放东西。爸爸妈妈的旧自行车旧缝纫机,旧的采菱用的长园形大木贫米桶,舂米的舂子一架破纺车,还有一套柳桉木的家具坯子没有上漆,摞起来顶到梁下面了。然后从东西房中间的穿廊走过去就到了灶间。这裏的光线比较暗加上墙壁被柴火熏黑了,就显得更暗但这却是老屋里头最兴旺的一处。黑黢黢的木梁上七高八低悬了至少有十二只竹篮,底下一眼大柴片社熏黄的灶身上隐约可见粉红粉绿的莲花。灶上嵌着生了黄锈的大铁锅直径快有一米的木锅盖戗在一边。灶旁邊是液化气钢瓶和液化气灶的铁架再旁边是一口大菜橱,装着纱窗纱门也熏得变了颜色,里面放着碗盘,勺筷,油盐酱醋锅是掛在墙上的,大大小小有两排。从厨房的门口过去就是后院了。

后院里一地的南瓜藤,丝瓜藤葫芦藤。架子散了藤蔓就在地面仩错乱地爬着。南瓜叶子里伸出几株月季花,到了季节自顾自地一期期开花。在厨房的后窗下用水泥砌了一方小池塘,专接雨水茬落叶底下,水还是很清的旁边呢,还有一眼井这是家里的“冰箱”,夏天里有怕馊的剩饭菜,就盛一只碗碗装在桶里,放下井詓用绳子吊着。还有西瓜汽水,也都吊着冰在井水里。在院子底的角落里有一棵香椿树,树冠很大罩了一片阴地儿。树底下埋着爷爷的骨灰,还有上海的曾祖父曾祖母,又有一个早逝的姑婆他们的遗骨和骨灰也都埋在这里。所以在一片的南瓜藤蔓,便微微起伏着照理说,这后院是有些阴气重但因为他们都是亲人,院子又不大花木藤叶挤挤挨挨的,倒很热闹秧宝宝在南瓜藤叶里翻,有时候就会翻出一个金黄色的小南瓜纽是自己落籽长的。她把小南瓜纽很珍贵地放在屋檐下的空鸽笼里然后就忘掉了。

在老屋的前後村民们都盖了二层或者三屋的新楼,水泥梁水泥板。在水泥的房檐底下竟也筑了燕子窝。并且还是旧年的燕子。并且谁家的燕子还是谁家的燕子,一点不曾出过错这都是几十代的燕子了。傍晚老燕子领了小燕子学飞,漫漫的一片从老屋的顶上过去。村民們都说夏介民一家是要走的。夏介民是秧宝宝的父亲他做轻纺生产。开始在柯桥轻纺城替人看摊位后来有了本钱,就自己做了沈婁有不少壮年人出去做工业和做生产,做大了就不回来了。人们常常问秧宝宝:秧宝什么时候走啊?秧宝宝就站住脚斜着眼,不怀恏意地笑着:下半天走走哪里去?人们再问走太平洋去!秧宝宝收起笑容,给个白眼走开了。

这地方的女孩子多是略有些两头尖嘚鹅蛋脸,小小的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俏一些的呢就有些吊梢,鼻梁紧窄一些嘴再尖一些。秧宝宝还没长开看不出来俏还是丑。而且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皮色很黄五官就像生气似的蹙着。神情确实也有些忧郁但秧宝宝还是有她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嘚头发她的头发又厚又密,和她这个年纪很不相符地黑亮着。因为怕热妈妈就将它们高高地拢在头顶,盘个髻系一圈尼龙丝带。洇为头发扎得紧将她的眼睛吊了起来,真有些吊梢了看起来,就像个古代的小姐人们看见了,都会说:这孩子的头发实在好但也囿那么几个老婆婆什么的,却说:这小孩头发这么多心思不晓得有多少。

将秧宝宝送到镇上朋友家的一日妈妈舀了后院池塘里的天落沝,烧热了替她洗了头发,自己也洗了秧宝宝的头发原来是随她妈妈,她妈妈就是这样一头厚发放下来,满满一脸盆母女俩洗好頭发,就坐在前院里的石条登上晾头发看隔壁公公蹲在院子地上,拣菜籽一边和他说话。公公是个耳背的人问三句,回答一句还昰答错的。妈妈问:准备下什么菜籽公公不响。妈妈又问:时间对不对了公公不响。妈妈再问:院子里原先的南瓜葫芦,还能不能活公公说:阿仁家昨晚捉住一只黄鼠狼。秧宝宝说:公公养不养鸡鸭呢,养不养还有,白狗养一只不是好看家吗养不养?“白狗”就是鹅公公也是不响,最后才说一声:今早来不及去周家桥吃茶了他们两下里就这么自顾自说着,一点对不上茬可是,公公在竹匾里拣着拣着,忽然间嘟了一句:房子要是无人住立时三刻塌。这好像和她们的问题有关系了都是对这老屋的关心。

妈妈将手伸进秧宝宝的头发里试了试凉阴阴的,还要再晾会儿公公拣完菜籽,将竹匾拖到太阳地儿里转身进到房间,抱出他刚搬来的衣物走到她们跟前,示意她们让开将衣物摊在石条登上,吹吹风这母女俩,一人披一头黑发站在院子边上,看公公忙碌安顿他的新家。

公公的儿子一个在绍兴,一个在杭州又有一个,过继给别人了在上海。前两个来接过公公,公公都不肯去后一个,则提议一起出錢帮公公翻房子公公的房子实在太小太破了,眼看着趴到地面上公公也不肯,说他是要死的人要造就造阴穴。现在秧宝宝家请他來看房子,倒很好公公不必离开沈娄,又有房子祝他的那间屋入夏后头一场雨,就下成了一张筛子

时候不早了,公公到灶间里忙中飯去了公公早年在一间中学里,给先生们烧过饭厨上的事会一点,就比较讲究吃了不一时,灶间里钻出一股草木烟很汹涌的,呛囷母女俩在院子里乱跑公公是在烧那口大灶了。烟囱也不晓得通不通呢!柴草也是湿的妈妈拉着秧宝宝跑出院子,站在院墙外边的的沝杉树底下给秧宝宝梳头。水杉也是秧宝宝家的围了院墙一周,太阳渐高投下一团团的影。前边的空地上一只白狗很骄傲地踱着步子,秧宝宝喊它:鹅娘鹅娘!它眼也不斜一下,往娄那边走去了从两排楼房中间的土路望过去,看得见前面河上头白花花的一片煷,是河里边的塑料泡沫块在太阳下反射光线。人们买来彩电音响,冰箱还有各种各样新式的灶具,用品拆开纸板箱,将东西搬進新房纸板箱或者装东西,或者叠起来卖钱那些撑箱的塑料泡沫块,就没用了丢在河边,叫水带走一直带到娄底,堆积起来

妈媽替秧宝宝梳了一个双髻,各在耳朵稍后的上方系上粉红色的尼龙丝带。这样就变成了一个古代的丫环。今天秧宝宝穿了一件新连衤裙,白色的裙摆上缀着粉红的荷叶边,领口袖口上也缀了花边脚上是最新的白色皮凉鞋,是出客的装扮然后,妈妈回到院子里嶊出自行车,忍着咳呛对着后面的灶间喊一声:公公,我们走了!晓得他听不见就不等他答应,带上秧宝宝走了走出一截,坐在后架上的秧宝宝回头却见公公正在老屋门口跳脚手里挥着一包什么东西。秧宝宝就喊妈妈停车妈妈骑着车绕回去,绕到公公跟前公公將手里的东西往车前铁丝筐一放,回进去了一看,是一块火腿妈妈感叹道:公公多讲礼数!再将车掉了头,骑过去上了小石桥。这時候老屋顶上的烟囱出烟了,白色的一缕升到顶上,轻轻地绽开一朵花花瓣垂下来,谢落了然后,新的花又绽开了

秧宝宝抱着書包坐在车后架上,她的换洗衣服毛巾脚布,漱口杯早两天已经送过去了。走在路上不时遇到人,招呼说:走啊有妈妈应着,就輪不到她说话等那人走过来,朝她笑她便横过眼睛,给那人一个白眼那人还是笑,一边笑一边点头好象终于被他说中的样子。秧寶宝气狠狠地但心底里,还是快乐的到底是出门。总有些新鲜的人和事在等着她她直起腰坐得更端正些。这姿势很配她这身裙子囿着淑女的仪态。麦子熟了麦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风吹过来麦穗摇摆着,麦芒的光亮就错乱着擦出小小的金星。麦田里这一边,那一边矗立着水泥墙水泥顶的厂房。隆隆的机器声从这边那边传过来交汇在一起。燕子就在机器声中沉默地飞翔着

这些厂房大多佷简陋,单薄又粗劣的水泥预制板搭起来再围一个院子,石棉瓦拼几间工棚车间的水泥地上立着机器,机器也多是旧的从山东,或鍺东北那些破产的国营厂低价拉来。工人呢是从四川,安徽河南甚至广西招来的。他们停人不停机一天两班倒着做。这些厂大哆是布厂,从杭州湾的上海石化厂买来尼龙丝什么的织成化纤制品,交货给温州杭州,甚至上海广东的布商这是大的批发买卖。另外还有无数小的零售商他们云集在柯桥的轻纺城里,租一间门面辛苦勤勉地做,也能做大秧宝宝的爸爸夏介民,就是其中的一个

怹们将要去的一家人家是在华舍镇上,是夏介民在轻纺城交上的一个朋友的老师家老师姓李,已经退休小孩子寄在那里,不仅有吃有住还有人辅导功课。秧宝宝读书的小学就在镇口上。所以样样事情都很方便。

沈娄到华舍镇本来只有三四里路,现在镇扩大了┅出沈娄的村道,就上了新街在水网密集的江南,新街显得不恰当的宽阔平展的水泥路面,白森森的没有一点遮阴,两边的房屋也洇此变得低矮了车辆轰隆隆地从新街驶过,车尾卷起一怪层灰尘新街上的空气是干燥的,“实是灰天灰地”人们从新街走,就这么說新街边上,有一些厂房气派可是要比田间的那些大得多。厂名刻在花岗石的墙壁上涂上金,门是那种自动伸缩的铁栅栏门门卫穿着保安的制服。厂房的外墙都贴着白色的马赛克,连体的铝合金大玻璃窗三层或者四层。切莫以为那是什么大老板的厂也都是些②三十岁的小老板,和秧宝宝的父亲一样高中毕业,先是给人找工然后自己做。会做加上运气好,就做大了所以,镇上有的是大尛老板人们称呼那些壮年的男性,不是称“先生”不是称“师傅”,更不是称“阿叔”而是叫“老板”。

这一条新街从西直向东去从老街边上擦过,经过一领水泥桥就到了镇东边的口子上,李老师的家就住在路南边的教工宿舍楼里。楼下是一片建材商店旁边┅扇小门进去,向右手一拐就看到了楼梯。李老师家住在二楼

李老师的家是个大家,李老师李老师的丈夫,也是老师―顾老师李咾师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还有一个四岁的外孙,现在又加上了秧宝宝

李老师因为是双职工,然后自己又出些钱所以就得到两套室两室户,从阳台这边打通虽然是新楼,还是老派的实惠的风格没有厅,也没有转弯抹角的花巧面积都在房间里,而且四面都朝喃一排展天花板,所以就有些像学校的教室厨房,厕所再有个小小的门厅,是趄北开一扇门,通楼梯现在,其中西边一套房子嘚门封起来了进出全在东边那一扇门里,再从阳台的门互相真诚通西边的一套房间里去,就要穿过东边的大房间走到阳台上,再从覀边的阳台门进去

东边的大房间,因为进出全在这一套的门里所以,这个房间就等于是敞开式的像弄堂一样,权作客堂间吃饭,會客看电视,都在这里伙仓也开在这边的厨房里,那边的厨房则堆东西米,煤球干菜,杂七杂八一时用不着,却又不敢扔的东覀两对小夫妻分别住两套里面积略小一点但却比较封闭安静的一间,那一间大的呢也要供走路的,就住李老师和顾老师他们的大床嘚横头,依墙新搭起一张钢丝床就是秧宝宝的地方了。

这一家人七八口,老的小的,进进出出杂沓而热闹。尤其是那两对小夫妻四个年轻人,虽然不是太大的个子可血气旺盛,很占地方就更显得逼仄了。秧宝宝跟了妈妈一进去就觉得家里穿来穿去的都是人。来不及看清楚面容一晃就过去了。只有无数张笑脸在面前闪着。耳朵里声音很多大人小孩的说话声,还有电视机里播放着的电视劇人物的讲话桌上的菜碗也是多的,一直铺在桌沿都放不下饭碗。为秧宝宝来李老师家特地杀了一只鸭子,拆了骨头蒸熟,纯精嘚鸭肉也只有一碗,放在了客人面前其他的菜有河虾,干菜肉炒南瓜。茄子豇豆,百叶切成小方块蒸熟,浇上豆腐乳汁霉渍嘚苋菜梗,小包装的奶黄包豆沙包,店里买来的熟食:火腿肠熏鱼,牛百叶什么的反正,家常人家的下饭菜都堆拢到这里来了。

來的时候秧宝宝是觉得肚饥的,此时却吃不下了。饭锅盖揭起来那米饭的微酸的蒸汽,竟有些叫她反胃正午的烘热里,夹了些潮氣也叫人没胃口。秧宝宝低了头筷子尖数着饭米粒,碗面上早叫各种菜堆满了听大人们说:刚来,陌生明天就吃得下了。也不以為是在说自己她变得有些木呢!终于吃完饭,妈妈将她领到李老师的房间替她换下新裙子,只穿短裤和圆领汗衫看着妈妈将她的新裙子挂在衣架上,衣架又持在墙上一颗钉上就好像看着别人的新裙子。妈妈让她躺下搭上一条毛巾毯,然后凑得很近地看着她的脸。因为离得太近妈妈的脸变得不像,还变得模糊妈妈的头发是束在背后的一把。因为刚洗过头鬓角这里蓬松着,里面藏了两个金耳墜垂得长长的,在秧宝宝眼睛里打秋千那金的颜色很灿烂,把妈妈还很年轻的脸衬得黑黄而且干枯了。

宝宝你没有哭吧?妈妈小聲说李老师很慈祥的,家里也很热闹过几天,妈妈会来看你妈妈接着说。

秧宝宝并不想哭好像是没有哭的心情。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睡过一觉了房间里光线很强烈,空气亦是烘热的却有风,指在身上凉丝丝的。李老师家里这时很安静窗外的蝉鸣便涌了进来。这里的蝉鸣也很沈娄的不一样:嚓啷嚓啷,有一种金属声爆得很。沈娄的蝉鸣不是那么响亮却绵密和悠长。秧宝宝的床是朝了阳台门,顺墙放的阳台的纱门,在光线的照射下布着无数个细密的光亮的小孔。透过紗门可看见阳台的水泥护栏,那上面的光耀眼得很,雪亮的一道仔细地看去,那雪亮的一道不是静止的,而是缓缓地在游动越过詓可看见一点点屋顶,是路对面的房顶隐约的一道线,亮得要弱一些看久了,也是游动的纱门的旁边,放了一张书桌那种黄漆媔,学校里是老师用的办公桌上面一盏纱罩台灯。纱罩原先大约是粉红的现在地变黄了。灯下有一摞书一瓶墨水,一个竹节笔筒還有一个小孩子的吃饭碗,塑料的上面印着鲜艳的卡通狗,里面搁着一把勺子好象是吃饭吃到一半,随便往上一放人就走了。书桌仩方是一扇纱窗纱窗和纱门之间的一条墙上,挂着一幅挂历挂历上画着水墨山水。雪白的亮光纸在房间里充沛的光线下,反着光紙面就显得不那么平整,起伏着不晓得哪里来的风,吹着挂历轻微地一翕一开,一翕一开

那样的静,可是周围都是人书桌前面的哋上,有一双塑料拖鞋亦已经穿久了,鞋上有着一个脚掌的印子是汗渍和磨擦形成的。这是李老师拖鞋书桌前面的大床上,李老师吔在睡午觉人们在各自的房间里睡午觉,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秧宝宝想,明天要上学她想着学校里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可是学校卻变得陌生了秧宝宝坐了起来,双臂环了耸起的膝盖抵着下巴。这样她就看得见对面的房屋,隔着一条宽阔的路那是几间二层和彡层的水泥楼房,其中一间装着霓虹灯的铁架和灯管。房顶上竖着几杆电视天线。她甚至能看见更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琉璃瓦尖顶,是哪个老板的房子即便是透过纱窗,天还是那么蓝而且足够明亮,有一些小黑点在下下飞舞是田野上的燕子。现在连燕孓也是遥远的了。

有一个声音在耳畔轻轻地说:睡觉啊回头一看,李老师正伏身在她跟前她也压低了声音:睡过了。李老师又说:起來做功课啊她就下了床,让李老师引她到书桌前坐在一把藤圈椅里,打开书包她轻着手脚,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吵醒了家里的什么囚。其实功课早已经做好了,可她还能做什么别的呢李老师不再睡了,走来走去做着什么拖鞋底轻轻地擦着地面。最后她走到阳囼上,从书桌前的窗外走过去进了那一套房间。

这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秧宝宝很庆幸李老师引自己坐进这张藤圈椅里这张藤圈椅将她藏得很好,从后面完全看不见她房间里渐渐有了些声音,阳台上有些人影晃动着有人穿过她身边,走到后边厨房取东西又走叻出来,没有打扰她她呢?把自己缩得很小悬着脚,坐在藤椅的深处举着一本语文书看着。藤圈椅也是旧的颜色磨得又黄又亮,扶手上的藤条已经散了又续上尼龙丝缠起来。房间里的光线柔和了一些秧宝宝心里的孤寂,也柔和了一些家里的人,都聚在那边的愙堂里叽里呱啦地说话。李老师过来看了她一回问她去不去那边看电视,她小声说不去。中间那小孩子也过来一回,来拿他的小碗他踮着脚,扒着桌沿秧宝宝再将碗朝他跟前推推,才够着拿到就跑了。有一刻秧宝宝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感到了肚饥可还遠不到吃饭的时间。等来叫她吃饭了肚子又饱了。她穿着短裤汗衫头上还梳着双髻,低头跟了来叫她的人走过阳台上午那穿了新裙孓的淑女,此时换了一个人太阳已经下到路的尽西边,热气蒸发了风是凉爽的。

这一顿饭秧宝宝不再是客人了,所以人们就随便嘚多了。说随便不是说饭菜上有什么疏漏,其实也还是中午的那桌菜但是,吃饭的规矩却散漫了后来,又住了几天秧宝宝就知道李老师家吃饭就是这样,不等人的谁先到了,就坐在桌边去吃吃完了,拿开自己的碗放在水斗里就走开了。第二个人到了再坐下來吃。但无论谁先谁后总是李老师压阵收尾,最后一个吃这时候,是李老师的女儿拿着小孩子的塑料碗,站在桌边挑挑拣拣地搛菜。搛好了将小孩子领到一边去,喂他吃其余的人,有要看电视新闻的有要洗澡的,李老师又要最后一个吃结果只有秧宝宝,李咾师的媳妇还有顾老师三个人在桌边吃。不晓得谁的筷子往她的碗里搛菜。勉强吃了半碗就停下来了。人们劝她再吃说:你不是來作客人的啊!秧宝宝摇摇头,走出房间听见身后有尖脆的声音说:不要劝她,饿了自然要吃了!那是李老师女儿的声音秧宝宝的眼聙就潮了。她低下头快步走过阳台进到房间,重新坐回到藤圈椅里再拿起语文书,一个字也看不清了

秧宝宝悄悄地哭着,心里倒轻松了一些这时,有人从那边房间过来了走进门,看了一眼秧宝宝吃惊地叫道:你哭了?又是李老师的女儿她托起秧宝宝低下去的丅巴,秧宝宝看见了她的眼睛大,而且圆讥诮地看着她。秧宝宝挣了一下她松开了秧宝宝的下巴,却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了出去,直拖到那边客堂里对大家说:小人儿一个,在那里落泪扮林黛玉呢!大家笑了。秧宝宝的眼泪干了她拼命挣出手,返身跑过阳台回到房间,一下子坐进藤圈椅里这一次,她是直直地坐着腰背挺着,双手紧紧握着椅把手眼睛瞪着前方,微微气喘着心里说:怕你!

这一天最后的一点时间,在对李老师女儿的仇恨中过去了

李老师的女儿叫闪闪,出生时天上正打着雷闪。她的脾气也像闪电ゑ,快暴,但转瞬即逝又云开日出。她长了一张略方的圆脸中间有些凹,就显得比较历害她笑起来,嘴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叒变得快活和爽朗了她长得不是顶好看,但却和本地人带着些乡气的脸相是另一路的而且,皮肤很白所以,从小人们就叫她“上海人”,尽管她们家和上海,可说是一点瓜葛也没有她从绍兴的一所幼师毕业后,先是在华舍镇政府幼儿园工作年前应聘到柯桥新辦的“小世界”幼儿园。那是一所“贵族”幼儿园位置在华舍镇和柯桥之间,占地很大像美国“迪斯尼”乐园似的,一座童话宫殿還没走近去,已是彩旗飘舞一条条横幅上写:小世界欢迎你。它高薪招聘教师和保育员绍兴,杭州甚至上海的幼教人员都有来应聘嘚。收费自然很高可如今不是老板多吗?还不是一般的老板你信不信,柯桥楼层最高的宾馆“鱼得水”就是私人老板开的。所以“尛世界”的生源不成问题当然,“鱼得水”的小孩子不会来“小世界”他们是要到上海买蓝印户口的,再次一等的则是到杭州买户ロ。

闪闪在家里很受宠凡事与哥哥起了争执,大人就说:亮亮你让让她,她校其实亮亮只不过大她一岁长此以往,闪闪就有些娇惯但是,同时也养成了比较进取的性格她很拿主意,免不了有些独断专行可到底是有脑子的,不瞎来家里有许多大事情,都要听她意见她也就自觉是有些责任的。比如哥哥的对象陆国慎,就是她找的是她中学里的同学,平时并不是最要好的因为不能像仆人那麼跟随着骄傲的闪闪。但其实闪闪却不欣赏性格懦弱的人,她暗地里有一点服贴班长陆国慎。

陆国慎的长相比较贴近本地人长圆脸,黑一点细长眼睛,但到底还是有着自己特征她的眉毛比较浓,嘴唇略厚一些这就使她稍稍出了那么一点格,有了一些异域的色彩好像马来人。不过因为她的朴素和老实,看上去依然是一个典型的本地姑娘。一个大方的本地姑娘聪明和才智都是藏在肚里,外表总是安静与温和的下乡学农的时候,班上负责几个猪圈轮流打扫起圈。镇上的生活其实和乡下差不多班上还有些家在农户的同学。闪闪在班上是个尖子就有人自愿代她的班,陆国慎却不让对那些要代她的人说:你能代她一次,还能代她一世闪闪说:听你说话,好像是我老娘陆国慎不理她,扔给她一把铁锹就走了闪闪虽然娇,但是个硬气的人她一左一右甩了鞋,放手干了起来干完以后,回到宿舍却见陆国慎替她藏了一木桶的热水,让她洗了一个澡高中毕业以后,她俩一个上了幼师另一个到杭州读公安学校的委培癍。临去上学的时候闪闪骑着车找到陆国慎家,直逼逼地问道能不能和她哥哥谈对象。镇上的婚姻都是宜早不宜晚同时也是自由开放的。有些孩子高中时就谈了对象,叫虽叫早恋可却是认真订终身的。这时陆国慎也会调皮,说:做你的阿嫂可不可怜?闪闪认嫃地说:我哥哥没主意你给他撑腰,我给你撑腰陆国慎这才红了脸。

这就是李老师家两个主要成员的情况

礼拜一的早晨,照例是紧張和忙乱的大的要上班,小的闪闪的孩子,要跟了妈妈一起走路上把他放到他的幼儿园。因为路远这一对母子是最早出门的。闪閃戴了草编宽沿的遮阳帽无袖连衣裙外边系了一条白纱披风,盖住裸露的手臂小孩子呢?穿了有吊带的西装短裤齐膝的白长统袜。鼻子上架了一幅墨镜。看上去好像外国来的一对母子。然后由闪闪的丈夫小季将自行车扛下楼,扶一大一小前后上车虽然早,可蕗上已经铺过来一层热烘烘的光闪闪驮着儿子,拉长贴地的影子驶远了。小季是这家的杂役送秧宝宝上学的事情,也落在了他身上他也是做教师的,原本是顾老师斑上的学生闪闪会帮哥哥找对象,但自己的婚姻大事倒是听父母安排的。这就是闪闪的过人之处曉得世人都难免事中迷,也晓得大人一定是为自己好的小季上班的中学,与秧宝宝的学校是一个方向朝西,还不到那么西而是在镇嘚中心。可是不要紧他们可以早些出门,送秧宝宝到了校再折回头。所以他们是第二离家的。第三是陆国慎在镇南派出所,骑自荇车十分钟就到了第四,顾老师就在楼论著下的华舍中学,听见预备铃响跑去都来得及最后,是李老师洗碗,扫地然后锁门,詓菜市场买菜回来时,从华舍中学门房走一走拿了当日的报纸,回家看报

秧宝宝又穿上了白色底,粉红荷叶边的新裙子昨天才穿叻半天,折痕都没压平呢!可她去没有了前一日淑女的仪态商讨她低了头,含着胸头上的盘髻打散了,由李老师做主编了一根紧紧的辮子垂在后颈上。于是被头发牵起的吊梢眼也下来了,微微倒挂着带着些受气的样子。就这么让小季拎了书包,饭盒水瓶,走丅楼去

楼下,建材店哗啷啷地收着卷帘门门里飘出来木材的树脂味。秧宝宝已经上了小季的车后架忽听有人叫她:夏静颖!不由一驚,心想这里有谁认得她回过头去,却见卷帘门下面走出一个人,竟是班上的蒋芽儿蒋芽儿说:夏静颖,你怎么在这里秧宝宝说:蒋芽儿,你也在这里蒋芽儿就说:我们搭伴走吧!秧宝宝立刻从自行车后架上滑下来,蒋芽儿呢也迎上去,勾住秧宝宝的脖颈一哃走了。小季骑车跟了一截喊她上车,她也不应好像不认识一样。倒是蒋芽儿应了他说;小毛爸爸,你管自去好了小季只得自己詓了。蒋芽儿和秧宝福原不很接近的她是沈娄边上的张墅人,后来她父亲为了做生意方便搬到了镇上,不想就是在李老师的楼下。這时候她们两人,就好像他乡遇故知一般倍感亲切。尤其是秧宝宝在这陌生环境里遇到了第一个熟人,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她们叽嘰喳喳地说着话走路,太阳已经从她们的背后升出地面她们的影子在地上,斜斜长长的有一些倩影的意思了。宽阔的水泥路两边有些稀朗的店铺,两三家建材两三家摩托车修理,都开了门门里也进了些太阳。有手扶拖拉机轰隆隆地过来上桥去,车斗里装着南山挖来的石头造房子用的。她们也上了水泥桥桥下路南边是菜市场,嘴北通老街就有人声漫过来,气象蒸腾起来蒋芽儿告诉着秧宝寶一些镇上的人和事:那间五金铺子是谁人开的,卖的全是假货;这边巷子里头一幢五层楼的大房子住着一个全国十佳青年企业家,开咘厂发的;又指着迎面来的一个黑衣青年说你知道他靠什么吃饭?专门抄报纸上的文章四处寄出去,赚稿费

人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洎行车铃声丁零零地响着推上桥,再丁零当啷下桥桥洞下,不时钻出一条船船上放着出空的菜筐,立着一把油布伞上了岁数的舟公用脚推着橹,一步一步划出去了等她俩进校门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起来于是,两人一同惊呼一声手拉手跑了起来。前脚跑进教室后脚老师就进来,叫“同学们好“同学们一起站起回应“老师好”,她们可说不出声来只顾大口大口地喘气,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就有一种默契生出来。从这一刻起她们成了好朋友。

同秧宝宝原先要好的是张柔桑也是沈娄边上的张墅人,同进同出现在,下课時去上厕所,到走廊里谈心就是三个人了。女同学总是敏感的因为要好,又分外有心一天下来,就觉出了端倪放学时,推不同蕗的理由张柔桑很自尊地独自走了,将秧宝宝留给了她的新朋友要放在过去,秧宝宝就会在意了可是这一天,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她也有些变了。她与蒋芽儿手挽着手慢慢往回走。走到近老街的路口蒋芽儿站住脚,说: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秧宝宝说去!两囚就转个身走上一领小石洞桥,下了桥就是老街。

和所有的水乡镇子一样街市本是沿水而设。现在镇区扩大了,新房子和新街快速铺陈开来几乎将旧时的镇制格局掩埋。只有老街破烂,朽败又所剩无几,则隐约流露出原先的依水生存的面目走进老街,眼前僦换了画面许多颜色都褪去了,褪成黑白两色笔触呢,变得细和碎而且曲折。下午三是许的光线因是夏天,还是硬的吃不进去,就在黑色的瓦楞上滚来滚去,檐下的粉墙墙下街面的石板,亦反射着耀眼的白光所以,还不能像中国画那样静和柔倒有些像木刻,或者西洋的钢笔画风格比较泼辣。

两个孩子走在老街脚步在石板路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老街此时还没从午后的酣睡中完全醒过來人很少。几片米店虽然敞着门却没有人。堆尖的米粒在布袋口亮亮闪闪的,次一成的就略暗些一等二等的,都不是新米倘是噺米,也是暗但暗中有光,玉一样的润光剃头师傅自己坐在椅上打瞌睡,苍蝇在店堂里唱着嗡嗡歌她们又走上一领桥,这领桥比较高大站在顶上,可看见四面敌房子后面的楼房,工厂还有老街尽头,河国寂的一片豇豆架她们慢悠悠地走过桥,桥下是黄绿色发絀腥臭味的水这股腥臭从河水里源起,渐渐弥漫了整个镇子的天空外面的人走进来,立即会感到空气的不同本地人习惯了,并不怎麼觉得但是,河里的水他们却早已经不吃不用了。太多的纺织厂印染厂,污染了河水

她们从浑浊的水上慢悠悠走过,走进两座山牆之间山墙上长着绿苔,是有年头的老房子阳光掩进来一个斜角,于是两面山墙,一面亮一面暗。因为光照少地面石板缝里也長着绿苔。蒋芽儿拉着秧宝宝的手转过山墙。拐进一条巷子巷子里都是光,长长的一巷巷子里的门大多闭着,有一两扇开着她们囸要探头朝里看,立刻就走出一个女人挡住她们的视线,说:小伢儿做什么那女人的脸相挺凶,秧宝宝就有些怯蒋芽儿却不管,还從女人的身边往里看女人身子一挪,堵住她:看什么看蒋芽儿说:有什么录像好看?女人侧转身把门一带:娘死匹个录像!再走过幾扇门,忽有一扇开了走出三个男青年,外乡打工仔的样子茫然地眨着眼睛,是从暗地里猛然走进强光下什么也看不见地从两个孩孓身边擦了过去。这时她们看见门里,房间深处的一角撩起半幅布帘,布帘后有一个电视机屏幕上是空屏的彩条。再过去门就都關着了,有两扇门里传出来激烈的格斗打杀的音乐声。这条巷子里大都是开录像厅的营生。

她们走出巷子从另两座山墙之间出来,叒回到河边这两座山墙相当高大,她俩站在底下只是小小的两个人儿。太阳这会儿疲软了一些光转成姜黄的,老街就变得鲜艳起来像一幅油画。这两个小人儿漂亮的衣裙使得这幅画面活泼了她们站在高大的山墙底下,商量下面去什么地方在她俩商量事的时候,咾街的西头河道稍微开阔一些的地方,停了一艘大船大船靠了岸,伸几块跳板跳板搁上河岸时发出“嘭嘭”的响声。然后就有人担叻桶踏上跳板,一左一右从船舱里舀了水再挑走。挑水的人渐渐多起来络绎不绝,从她俩跟前过去互相吆喝着:鉴湖水来了!

此時的老街喧嚷起来,人们从几领桥上过往着店铺里也略有生意了。河边石阶上有人蹲着涮洗拖把,鸡笼抹布,水被搅得哗哗作响洗东西的人隔了河说话,为使对方听见声音放得很大,可还是河面上漂散了

两个孩子说了会儿事,走上另一领小桥从两个杂货铺间穿出老街。因为跑得太快将其中一家铺子上一双下秧田的水靴碰落下地,老板就叫:当心魂灵跑落!太阳又向西移过一步在她们身后,老街褪去姜黄的底色还原了黑和白,真正成了一幅中国水墨画所有的细部都平面地,清晰地细致地呈现出来,沿了河慢慢地展开畫卷

老街外面的新街,这会儿可热闹了菜市场又开张了,那些打工仔打工妹们买了菜有的乘了三轮车往回走。所以三轮车也熙攘起来。另外呢路边的树底下,架起了几处锅灶老板弯腰在方桌案上切菜配菜,洗鱼的水连同鱼肚肠一起泼出去路就变得滑腻腻的。柯桥的矿泉水车也来了停要路边,两块钱一塑料桶路南边,离菜市场一百米有一片空地,种了十数棵桑树树底下,摆了落袋桌(囼球桌)几个外乡人,赤了膊在打落袋她们两人,在落袋桌边停了一会儿看他们击球。其中一个颈上系着红丝线,挂着沉甸甸的┅块玉回过头看她们一眼,脸上是有些凶恶的表情这一加,连蒋芽儿都害怕了两人返身离开了球旧,上了水泥桥走过一段,蒋芽兒伏在秧宝宝耳边说:他们在赌博!

她们看见了教工宿舍楼一起快步向前跑去。天边上升起了红云渐渐铺开,铺开铺展了天空。很遠的地方有一群燕子在飞,上上下下滑翔着。秧宝宝钻进门洞上了二楼,用李老师配给她的钥匙开了门李老师家的人都聚在客堂裏,闪闪在电视机前放张木盆给小毛洗澡,一边看电视里的卡通片桌上的饭菜也放齐了,顾老师和女婿小季喝着啤酒只少了一个,煷亮他早上回杭州的大学了,他正在那里读研究生此时呢?正打电话来陆国慎就在与他通话。电话正巧在电视机旁边的小柜上所鉯陆国慎就不时要将电视的音量调校闪闪呢,再把音量调大嘴里说:十八相送才唱过,就唱楼台会陆国慎不理睬,再将音量调校李老師听见门响回头看是秧宝宝,就说:秧宝这么晚回来,做什么去了家里人急煞。秧宝宝自知是晚了低了头在门边换鞋,不说话閃闪代她回答道:做什么?做嬉客!做嬉客就是玩耍的意思秧宝宝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头颈硬硬地从人丛里穿过去走出阳台门,向那邊房间走去将书包往自己床上一放,坐在床沿上房间里略有些暗,床边墙角的暗里,有几个蚊子嗡嗡地飞窗下的书桌上晾着一幅呎方,上面写着一个“鹅”字墨迹已经半干,未干的那一点微弱地起着反光

有人影从纱窗上掠过,门开了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拎起她的书包解下系在书包带上的纱布袋,里面装着吃空的饭盒菜盒,还有水瓶秧宝宝有一时恍惚,以为是妈妈可却是陆国慎。陆国慎朝她笑笑一手提着饭袋,一手拉住她的手秧宝宝乖乖地站起来,随便她走了出去

吃过饭,洗过澡换了短裤圆领汗衫,辫子盘在頭顶横插一根织毛衣的竹针,颈后散落着一些碎发李老师将方桌上的东西搬开,铺上一张报纸让秧宝宝在吊扇下做功课。方桌的一半都叫闪闪占去了摆着五颜六色的教具,苹果样的算盘珠什么的正在备课。在秧宝宝和闪闪之间的那一边挤着陆国慎,填一张报表这家的男眷,则各归各房间去了李老师凑得很近地看电视,电视机的音量调得极劲几乎听不出来,是为了不要妨碍她们秧宝宝将洎己的书本往边上挪挪,示意陆国慎可以坐宽舒一些陆国慎很感激地点点头,动了动身子却并不挪过去。两人之间就有了些友情就茬这时,阳台下面响起了蒋芽儿的声音:夏静颖!

秧宝宝抬起头正好对了闪闪的眼睛。闪闪蹙着眉好像在说:还出去!秧宝宝刷地站嫃情烟为起来得太猛,将椅子推得“砰”的一声响转身到门口,一左一右换了鞋也不系扣,就这么跑出去了

楼下的蒋芽儿,也是这樣洗好澡的一身装扮手里还拿了一把细木镂空折扇,对着秧宝宝的鼻子扇了扇:香不香檀香。只闻见一股很古怪的香气木头和某种馫精混合起来的味道。蒋芽儿说:在房间里热不热乘风凉去啊!两个就过到路北边。

路的北边斜过去一些,做成凉亭样式的镇碑高絀地面几级台阶,有里外两围水泥护栏暗暗的,没有灯却看得见那里已经坐了一些乘凉的人。镇碑面南而立东面延向柯华公路,南丠向往柯桥,绍兴和杭州从镇碑再斜过去的对面,也就是和教工楼一边再要往东,有一幢两层的水泥楼四四方方,也和那些纺织廠的车间差不多的格式但是呢,门的上方却架着霓虹灯这会儿,红的绿的,还有一种幽暗的紫都亮了起来,亮出五个字:华舍大酒店二楼一行铝合金窗户里面,隐约着有暗红与暗绿的光四周是空旷的,那一点儿光也并不显得亮和热闹反而,有一种寂寥似的

這是镇子的入口,在水泥路的两边稀疏的几幢房子之间,是还未平整完的稻田田中间,有人在乘凉听着半导体收音机,顺耳传过来┅些杂音这儿果真凉快。风细溜溜地溜过来。白日里的拖拉机三轮车,这时也都走净了耳根子便静下来。月亮还未升起来星星卻已经出来了。趁着星光依稀可见稻田里乘凉的那个人,坐一把破藤椅碑上的刻字也显出来一半,但依然辨不清只看得出些横竖笔畫。人们在凉爽的细风里说着闲话。

乘凉的人多是镇上工厂里的外乡人打工仔和打工妹说着四川话,安徽话各路乡音。说着说着漸渐就让路给几个本镇人。那几个本镇人也是青年牛皮烘烘的,争相说着故事比试谁的故事惊人。他们的声音高起来就将人们的耳朵吊了过去。大概因为是徐文长的家乡此地人都会说故事,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听的人一多就越发起劲,说得详细第一个青年说嘚故事是关于房子。

有一个老板造了一幢五层楼的房子。大理石铺地坪单是厅中央一块牡丹花,就要两万元楼梯是木扶手,铁镂花大转角的楼梯,也是大理石的梯级每层楼有一个洗澡间,各不相同有莲花样的澡盆,冲击按摩式;有冲淋房;甚至还有桑拿。每個洗澡间都有电视机泡澡时可以看。电话是当然有的就不消说了。这五层楼是这么分配的:底层是门厅不派什么用场;二层才是客廳,饭厅;三层是卧房卧房的地板是红木地板,皮鞋踩上去当当响,不像木头倒像铜;四层是游戏室,有卡拉OK有落袋桌(台浗桌),有麻将桌有健身器,带桑拿的浴间就在这一层上;五层呢是客房,就像旅馆一样楼梯口放个柜台,往里去走廊两边各是房间,每个房间都是标准间的样式五层上面,其实还有个顶楼尖顶,堆东西用这些楼层除去方才说的楼梯外,另有一加三菱电梯上丅这样大的房子,老板家有几口人呢三口。而且因为老板很忙老板的朋友也都是忙人,四层的游戏室是很少光顾的。再有了老板所在既是个偏僻的地方,又不够偏僻因为离柯桥,绍兴甚至杭州,都是不远的所以也很少有客人要在他这里留宿。因此他们家實际上使用的,只是底下的三层上面三层都关煞,电梯也关煞此地的电压又不稳,点个电灯泡还要时时闪呢!电梯要是行到一半停止怎么办?就这样老板一家三口在这大房子的三层楼里生活着。到了年底老板的娘子要扫尘,就扫到上面几层去了这时候,她竟然發现顶楼上住了一个人,在杂物中间辟出一块地方架了床板,甚至还生了一只煤油炉炉上炖着鸭汤。你们说奇不奇

人们唏嘘感慨┅番后,再接着听第二个故事第二个故事也是关于房子。

有一个老板有一个娘子,种田的发迹以后,老板又讨了一个小的当然没囿叫大的知道。在柯桥买了一栋小楼养着。老板越做越大厂开一片,又开了一片娘子也讨了一个,又讨了一个每讨一个,老板就偠买一栋房子养起来。房子是买在不同的地方:兰亭柯岩,鉴湖萧山,绍兴所以,大家除了晓得老板有糟糠之妻其余统不知道。而那糟糠之妻依然在乡下,住一栋二层水泥预制板旧房带两个小孩,劳动生活老板每月回来一次,住两天留下五百元钱做家用,便离开了所以,她们母子三人过得虽然不很宽裕可也决不拮据。日子本来是一日一日往下过着很好。可是不是有话道:天有不測风去吗?有一天老板在宴席上,正喝酒吃菜猜拳行令,忽然间滚到桌底下死了。终究不知是什么病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所以僦没有任何准备老板没有留下一句话。老板生前给那许多小娘子买的房子产证都写他自己的名字。婚姻法开国以来就写明一夫一妻制禁止纳妾,所以那些娘子法律统不承认没有继承权。所有的房子里面的家具,铺盖陈设,都归了乡下娘子你们道,她总共收归叻几幢房子九幢!现在,老板乡下的娘子带了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第三个故事。第三个故事就是关于女人的了

有一个奻人……说故事人停了停,将脸转向东朝路对过的大酒店翘翘下巴,意即故事要从那里说起大家随了都把脸转向那边,忽然就有人惊叫道:这里有两个小伢儿不给她们听,叫她们走!人们这才发现人堆里扎了两个小姑娘,听得眼睛都发直了于是便纷纷嚷道:叫她們走,叫她们走!蒋芽儿同他们吵:要走你们走又不是你们家地盘,怕你!但到底架不住轰她们的人多还有用手推她们的。两人手拉掱跳下台阶一边跑,一边回头骂:嚼烂舌根去吧!

这时候月亮升起了,将这两个小人影儿薄薄地映在地上像电视里的动画似的活动。左边那个头顶上盘个髻髻上横插一根针的,高一些右边的梳一条老鼠尾巴似的细辫子,手里拿把折扇的则矮一些。两人都只穿了短裤短衫那月光透得很,几乎要将那衫裤上的印花都映在影子里了两个精致的小人儿,翩翩地掠过宽阔平展的路面路面现在很安宁,没有车也很少人,倒有几只萤火虫错了路,从田里漫飞上来

沿街的楼房,多已暗了灯有几扇窗亮着,因隔了帘子纱门也幽静嘚。两人在楼上道了别蒋芽儿家建材店的卷帘门下了大半,蒋芽儿人小一猫腰,从底下钻进去里面的双开门是开着的。然后就听“嘩啷”一声卷帘门放到论著,双开门也上了个闩只剩秧宝宝一个人了。眼前却还留着蒋芽儿猫下腰又回头朝她望一眼的样子。

蒋芽兒是个丑人胳臂和腿都细得像筷子一样,还略有些鸡胸头颈又软,小小的脑袋便总向后仰着与她孱弱的身体相反,她精力格外旺盛她的一对绿豆眼里,时常放射出狂热的光芒这使她变得有些怪异,有一点像动物一种天生弱小,因此格外警觉的动物外界稍有刺噭,立即做出反应这种不安的性格影响了她的学习,因为她无法集中注意听讲静不下心来抄写生字,算术呢也缺乏耐心进行演算和褙诵口诀。所以她总是拖欠作业,考试错得不像样老师只有向家长诉苦。建材店老板终日忙生意也还忙不过来他女人却是个吃斋拜佛的人,凡事都托给菩萨蒋芽儿便被放任自流了。由于学习成绩不好又时常让老师叫起来训责,蒋芽儿在班上是个遭人看不起的角色虽然是小学生,其实也是一个小社会根据他们的标准,渐渐就分出了阶层蒋芽儿就是那最底层的人,可像方才说的她是一种动物,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着她自己的内心活动,别人的白眼并不能影响她什么所以,她整日都是兴兴头头快快活活的

秧宝宝站在放到底的卷帘门外,面前是寂静的新街街角镇碑下,远远还聚着一圈人黑压压的一团。碑顶矗在田野的背景前轮廓十分清晰。路对媔的房子也暗了灯是店铺的,则下了卷帘门这样看过去,街显得更空旷了,而且森然。秧宝宝退进门洞她的小人影就跳进了天囲。天井一面是楼,三面是墙天的一角让楼占去了,天空就狭了许多她踏上楼梯,于是那小人影儿就不见了。

在这小镇子的日子開了头一日一日过着。早晨由陆国慎替她装菜盒,量好米再量好水。小学生蒸饭都要带自家的水如今,华舍人吝惜水比吝惜油还甚陆国慎将这些东西一一装进饭袋,交到秧宝宝手里让她上学去。这家中秧宝宝只认陆国慎。当然她对李老师也说不上来什么,鈳一来是敬畏二来,李老师到底是闪闪的母亲这就足够叫她心生芥蒂了。而陆国慎秧宝宝只以为是和她一样,是这家的外人看见她受闪闪冲,并回嘴光是笑,便当是怕她更觉得同病相怜,心里就与她近了陆国慎将秧宝宝送到门口,秧宝宝回转身手在胸前,幅度很小地朝她摇了摇不让外人看见,好像是她俩这间的小秘密这样道了再见,她便出门径直下楼。蒋芽儿早就在楼下等着她了

蔣芽儿带着秧宝宝,已经逛遍了这镇子的角角落落每天下午三点半,老街新街就像燕子一样,飞着两个小姑娘的身影现在秧宝宝也開始同蒋芽儿一样拖欠作业了。即便按时交上去也潦草得可以。老师说了她几次头两次还管用,后来就皮了老师让她家长来,家长洎然是叫不来一个班上几十个学生,老师哪能个个紧盯着盯了几回,也就把心转移开了但秧宝宝自此就被归到比较差的那一类里去叻。而且她的形象,也明显地流露出松懈的状态头发总是乱蓬蓬的,既然梳不通就也不去梳了,马马虎虎扒几下编一根毛辫子。裙子呢洗好叠好的衣服,胡乱往归她用的柜子里一塞抽出来穿时便皱成一团。凉皮鞋既不洗也不上油白鞋成了灰鞋。书包也蒙上一層灰倘若此时,沈娄的人再碰见她都要认不出来了。可是沈娄是多么久的事情了啊!在一个小孩子的心里,时间是放得很大的要鈈是这天早晨,公公突然出现秧宝宝怕是想不起沈娄,还有沈娄的老屋来了

这天早晨,秧宝宝睁开眼睛看见李老师站在床边,手里拿了个青绿绿的葫芦朝她面前摆摆:一个老公公送了给秧宝宝吃的。什么老公公秧宝宝心想着。李老师又说:秧宝宝屋里结出的第一個葫芦秧宝宝腾地跳起来,推开李老师冲到阳台上往下看,只看得见一个背影背上挎一只竹篮,篮上搭一件蓝布衫朝西走去,已經走近水泥桥了秧宝宝沿了阳台跑进东边屋里,都党政军没起来客堂里空着,桌上放一锅烧滚的泡饭揭了锅盖在散热。秧宝宝来不忣换鞋穿了拖鞋,撞开门跑了下去到底人小脚轻,公公上到桥顶时候她就追上了。公公!她喊公公听不见。她再喊公公还是听鈈见。她就紧跑几步跑到公公面前,截住公公公公看见秧宝宝,并没有流露喜欢的表情而是很平淡,甚至有些不认识的样子他看著秧宝宝,等她说出什么来秧宝宝倒也想不出要说什么。于是公公就又开步往前走了。秧宝宝便在后边跟着她头发蓬得不成样子,穿了短裤背心脚上是一双拖鞋。而公公今天却穿得很正经一件对襟立领衫,排纽真扣到颈脖根裤子也是干净的,一双圆口布鞋还穿了白纱袜,是做客的打扮两人相跟着走了一段,走到菜市场跟前人略多了些,但因为早还不算多。公公朝北一转走上一领桥,姠老街去了跟到此,秧宝宝也觉着了无趣停住脚步,看公公下桥再一转,不见了

秧宝宝一个人拖着脚往回走,多起来的人从她身边过去,她也没有心思打量拖拉机轰隆隆对面过来,到南山上去拉石头她也不晓得让一让。幸亏路面宽拖拉机走了一个弯儿,过詓了走到楼底下,建材店老板正拉起卷帘门蒋芽儿从门里探出头说:看菩萨戏去不去?秧宝宝懒懒地摇摇头进门洞去了。这才想起今天是礼拜。怪不得李老师的儿子昨晚回来了陆国慎也不太理自己了。进到二楼推开门,小毛大叫一声:秧宝宝来了!

她下到楼底走到建材店门前,往里探店里边堆着方子,机制板直堆到屋顶,将店堂遮得很黑没有人。她叫了一声蒋芽儿也没有人应。正犹豫着从店堂后边转一个人,很高大粗壮的是蒋芽儿的父亲,建材店老板当年曾经做过李老师的学生。他认得秧宝宝朝她一挥手:進去吧!潮湿的木材发出浓郁的酸涩气,壅塞在店堂里转过一垛到顶的方子,眼前便亮了一扇后门,门外是一方天井天井里搭了一間平房,摆了桌椅床柜是老板一家起居的地方,蒋芽儿在里面秧宝宝又叫了一声,蒋芽儿回转身来看见是她,很欢喜地朝她招手讓她进去。

跑进去才看见,蒋芽儿的妈妈也在坐在方桌边,正在梳头面前支着一个三屉的梳妆盒,盒盖里是一面镜子她梳着一个渏怪的发型,将细而长的头发梳顺偏在一边,松松地绞几道挽上去,在头顶一侧用发卡别住再挽回来,别住形成两个向下垂的发環。余下的发梢则用一朵水钻的珠花别在发环根部底下是一排刘海。于是蒋芽儿的妈妈就变成了仙女。梳好头接下来是扑粉。蜜粉佷仔细地盖住了她的三角脸上一些褐斑和细皱变得光滑,细腻并且透着红晕。眉画得黑漆漆的眉梢一直长到鬓角里。对那鬓角是刨花水(头油)调黏了,贴上去的眼睛画得更大了,看起来幽深得很甚至有些吓人。蒋芽儿妈妈的嘴本来就小这时就小得更加醒目叻,鲜红的一点完事了,合上梳妆镜站起身来,这样就看见原来蒋芽儿的妈妈身上穿的是一件彩衣。粉色的连肩宽袖,领是马蹄領镶着宽边。袖口也镶宽边腰里系一条带子,在一侧挽一个结垂挂下来。彩衣齐到膝裤子是平时的裤子,脚下则是一双绣花鞋軟底的。蒋芽儿悄声对秧宝宝说:我妈妈扮的是何仙姑蒋芽儿的妈妈收拾了一个篮子,篮里放着香烛火柴,手帕几封云片糕,三个桃子一瓶水。蒋芽儿走过去很殷勤地替她妈妈递东西,一边说:秧宝宝也去她妈妈不说话。自从梳头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说话,好潒做了仙女便不可同凡间搭话了。

一切停当蒋芽儿妈妈最后再在头上罩了块尼龙绸的方巾,挽到颈后打个结以免风吹乱了发髻。然後蒋芽儿跟在她妈妈后面,秧宝宝跟在蒋芽儿后面三个人鱼贯出了门。此时太阳已经高了。因是礼拜路上没有那么多忙着上班上學的人,自然寂静些织布厂是停人不停机的,所以田野里,远远近近的还是传来机器的轰隆声。但这机器声在空旷的天地间也显嘚很寂静。

她们越到路对面从镇碑跟前走过。这时候镇碑底下一个人也没有,孤单地矗在那里花岗岩的碑面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绕過镇碑向北走去,走过一个塘塘边有女人淘米洗衣服,叫叫嚷嚷说今早的自来水里有绿藻,不能用只好到这里来淘洗东西。走过塘向东转进一条宽巷。宽巷里有一处凹进去原来是一所院子。院子里有太湖石石登石桌,碎花石子路通向高台阶一幢五层高,马賽克墙面琉璃瓦顶的楼,矗立在台阶上听见人经过,就有两条大狼狗吠起来此起彼伏,久不停息走出宽巷,上了一领水泥板桥丅桥再沿了河向东径直走。河边多是旧厂房国营厂早已关门停产。一间传达室里聚了人在打扑克。尚了河走着走着,就走到田埂上一方整好的秧板,一个农人卷了裤腿正在落谷。一把谷种放手出去好像一张雾,落下再一扬手,又是一张雾走过田埂,路就坡仩去了延进一间山墙下边。山墙的对面是一领木廊桥,木头廊柱木头护栏,木板地面稻草盖顶。再走过去下来,便是一个娄蔣芽儿的妈妈停住了脚。

娄就是断头河,或者说河流的底水流将秽物带到这里,就无处可去于是,便积起来无非是塑料袋与泡沫塊,已是污黑的了却还是烂不到泥里去。还有油污亦是溶解不了的,浮在娄面上柏油似的反光。水草上缠裹着灰色的絮状的积垢物铺了小半个娄。气味可是不好闻不是臭,是怪异起初是闷着,随后再一点一点烘上来热呼呼的。娄底的埠头几级石阶上,已经候了三两人了一个是男的,琴师提着琵琶。两个是老婆婆一个梳了头,抹了胭脂穿着彩衣,当然颜色要素一些另一个是平常样孓,怀里抱着一大篮馒头蒋芽儿的妈妈看见他们,表情活跃起来开口说话了。那管馒头的女人问是你的囡?她就指指蒋芽儿说是。于是老婆婆就拿了一个馒头塞到蒋芽儿手里,蒋芽儿分了半个给秧宝宝两人一边吃馒头,一边等着蒋芽儿告诉秧宝宝,等会儿船來接大家到张娄,张娄有个庙庙主是个尼姑,人们都叫她“爷爷”庙前有个戏台,就在上面演菩萨戏等了会儿,又陆续来了几个囚也妆扮过了。其中还有一个小孩只五六岁,梳了一个朝天灯头顶心红头绳扎一个小辫,把眼睛都吊了起来敞了襟的短衫里,贴身一系一个红肚兜显然是演哪吒。仗着自己是个角色很傲慢地,谁也不理径直到老婆婆篮里抓馒头吃。接着船就来了。

小乌篷缓緩地划进灰浆般的娄底很勉强地掉了个头,停在埠头前先是上东西:馒头,香烛乐器,还有一张红漆桌子东西上完,就只剩半船哋方了那扮哪吒的率先跳上船去,接着是两个琴师然后是那最早等着的妆扮的老婆婆,招呼蒋芽儿的妈妈一同上船蒋芽儿的妈妈则姠后一伸手,拉上蒋芽儿蒋芽儿再要拉秧宝宝,却没有拉到身后一个跟一个挤上人来。船明显吃水深了船老大叫嚷着:不能上了!鈳比不上怎么行?好歹都上完了只剩一个秧宝宝。船比来时笨重多了一浆一浆离了码头,出得娄去蒋芽儿挤在大人的缝里,完全看鈈见了太阳近午了,这僻静的娄底没有人来。对面娄边山墙上的后窗静静的也没有人影。娄面的污水就像板结了,纹丝不动秧寶宝站在太阳地里,地上洒了些馒头渣有一只小虫子在里面爬着觅食。她转过身子走上木廊桥,木廊桥里是阴凉的好象是表示无所謂,秧宝宝脱下腕上的小塑料包拿在手里抡圆圈,有一点放浪形骸的样子朽烂与松动的桥板在她脚下发出空洞的声音,给这背静的角落制造出一些响动

秧宝宝抡着小包上楼,推门走进房间。客堂里的人不说话,看着她她也不理他们,背过身去墙根换了鞋转回來,抡着包走过房间走到阳台门口,却被抓了手臂她挣了几下,挣不脱被抓回到房间中央,按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然后,一只手将她的辫子打散一把梳子从额前向后梳去。哪里梳得动梳子的齿早叫乱发缠住了,不得不手下加了力气梳子下那人便发出一声锐叫。那简直不叫梳头而是叫犁地。齿子扎下去一股劲地往下拉。头发的主人完全由不得自己,被两个大人一个按住身子,一个按住头叫了两声,便哭嚎起来一面是为头皮痛,一面是为这一早上的失意这哭声非常的哀伤,是受到一世界的委屈叫听的人都难过起来。陆国慎和闪闪不禁手软了一下面面相觑。趁这手软秧宝宝却一跃而起,将板凳带翻砸到陆国慎脚背上,陆国慎不禁“哎哟”一声闪闪手快,一把扭住秧宝宝秧宝宝忽然变得力大无穷,死命抵着闪闪辖制不住她,就叫陆国慎来帮忙陆国慎走到跟前,又叫她不偠来因为陆国慎已经有了喜,怕叫秧宝宝踢着陆国慎不帮忙,她又弄不过秧宝宝一时急得眼泪也下来了。两人正扭到阳台李老师聽到动静往这边来了,喝道:鸡飞狗跳乱成什么样了!

听到李老师说话,这边歇下手了秧宝宝到底是怕李老师的,闪闪则流着泪说:嘟是你纵容她跟蒋芽儿一起混心都野了!李老师斥道:你少说几句!将秧宝宝推回客堂,令她坐下又嘱陆国慎端来一盆热水,一按秧寶宝的头将头发全翻倒进水里。秧宝宝虽然止了嚎哭却一直嘤嘤地啜泣着,眼睛滚滚落进脸盆小毛站在一边,目睹这一激烈场面震惊得发不出声来,这时候方才“嗷”一下哭起来。

这一个礼拜日的上午便在大大小小的哭泣中过去了。

这一件事过后秧宝宝连陆國慎也不理睬了。早上依然是陆国慎替她装米,装水装菜盒,但再没有出门时小小地一挥手的一幕了而且,为了闪闪反对她与蒋芽兒在一起的一句话她跟蒋芽儿更接近了。但有一件事她却不得不让步那就是由李老师替她梳头。每天早上秧宝宝伏在桌上吃泡饭,李老师就在身后替她梳头吃好了,头也梳好了李老师替秧宝宝梳的头,比较简洁将头发全向脑后梳拢,用红弹力绳紧紧地扎起来嘫后再编辫子。编到梢上系牢。最后用彩色发卡沿了脑门两边,将碎发卡起来秧宝宝的眼睛又被吊了起来,但却不像小姐和丫环洏是像村姑。经历了这件事李老师也有了改变,她对秧宝宝加了管束每天检查她的作业,看有没有拖欠但她管不住秧宝宝下了课不囙家,也管不住秧宝宝和蒋芽儿在一起

每天下午,放学的秧宝宝和蒋芽儿在街上逛着逛着,忽想起要向李老师交差立地摊开作业本寫起来。有时是在河边拴船的石墩子上有时在菜场里摆摊的案子上,有时在桥栏杆上抑或在没有生意的落袋桌(台球桌)上,某家店鋪的柜台上甚至直接铺在地上,趴下身子写所以,秧宝宝的作业本就散发着各式各样的气味鱼虾的腥气,烂菜皮的腐味鸡鸭的屎菋,泥气味水气味,尘土气味杂货店的蚊香味,烟味零食上的甘草味。书包打开一股杂七杂八的气味朴鼻而来,呛人得很但作業全写好了,李老师无话可说要是说:秧宝宝,这字怎么写得这样草秧宝宝并不分辩,垂手立着李老师就无奈了。

天气一日一日热起来未到端午,却热得像伏天人们都说是水泥路的关系,不像石板路吸热倒是将热气烘出来。还有水泥楼房尤其是那些马赛克的貼面,更是不吸热而琉璃瓦的尖顶则像小太阳,光芒四射于是,季候就好像早了一个时令每天晚上,吃罢饭洗完澡,秧宝宝盘起來的发辫上横插一根竹针手里也拿了一柄镂空雕花的香水扇,是蒋芽儿带她到桥头小小影楼买的然后,她们两个一人持一柄折扇小姐样的,却穿了短衫短裤到镇碑那里乘凉去了。

到镇碑下乘凉的其实基本是固定的一些人,多是打工的外乡人有安徽宣城的两个打笁妹,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头发,要不是脸形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了。两人都不爱说话睁着眼睛听人家说,又听不慬人家笑的时候,她们严肃着而人家不那么好笑时,她们却咯咯地笑起来打工仔里,以江西人为多似乎有些结帮的意思。他们分別在不同的厂找工最热心的话题就是骂各自的老板,比较各厂的条件商量要不要跳槽。其中有一个带着老婆一个身材苗条,眉眼很幹净的女孩头发在颈后用一方手帕束起,颊边垂着一双长长的坠子走起路来,就有些钗环叮当袅袅婷婷。她很乖巧地隐在她男人身後边从来不插嘴。她男人是个身子瘦小但脸相有几分精明的人显然,他是这群江西人的中心他一旦说话,人们就静下来而他呢,吔将声音放得很低说的又是江西萍乡的口音,就一点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了这时候气氛就比较沉默。田里的蛙声忽然变得十分喧哗盖住了江西首脑的声音。他们都将身体聚拢起来形成一团黑影。安徽的姐妹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笑声相当刺耳,将人惊了一下

因为工廠都是两头倒的,所以在另一些日子里来镇碑乘凉的就是另一批人了。这时则是河南人的天下。他们比较聒噪一些说着家乡话。虽嘫他们来自河南不同的地方但在本地人耳朵里,那语音差不多是一致的也接近北方语系的官话。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有二三对夫妻,這里的老板有些是提供夫妻房的,这样别的待遇差一些,也有人愿意留下了河南人似乎比较思乡,他们喜欢谈家乡的人和事口音叒好懂。所以秧宝宝和蒋芽儿就更乐意同他们搭话,搀和在里面问这问那。那几个年轻的妻子也许是想起了留在老家的小孩,所以吔对她们很和善借他们的扇子看看,又将自己的戒指项链让她们欣赏还打散了她们的头发,替她们重新编辫子此外,还有一些时来時走的人一对真正的贵州兄弟,三五个四川人安徽颍上的一对男女,等等记不住他们的脸,却也面熟有个大致印象。

这一日镇碑底下,来了一个新人她渐渐地从夜色中走过来,人们便知道这是一个新人因为暗,看不见她的面容只看见她从容的步态,很闲散哋一步一步。她个子不高略有些腿短,但却是蜂腰于是,腰和髋之间的曲线夸张了走路就有些扭。她的衣裤都要比她的身量紧一碼布质又薄,于是便裹在了身上,丰腴的身体一目了然她的头发好像是烫过又剪短,在脑后扎一个结在方才升起的月亮下,四周嘚卷曲碎发勾出一圈花边本来在说话的人们都安静下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走上台阶,在一个空位上坐下不说话。这时她的脸迎着月光了,显出了轮廓她的脸颊有一个弧度,渐渐收住在颏部再形成一个曲度,勾出小巧饱满的下颌从她脸部的阴影可见她挺秀嘚鼻梁,微翘的人中以及鲜明的唇形。她的一只眼睛在暗影里发亮另一只眼睛在光里,却幽深得很

人们停了一会儿,再接着说话卻忘了原先的话题了。而且一时也找不到新的话题。东一句西一句,很勉强地维持了一时又停了下来。镇碑后边的稻田里蛙声又起来了。稻田里那个乘凉的老伯伯身下的竹躺椅的嘎吱声,还有半导体收音机调不准频道的沙沙声也清晰入耳。路对面华舍大酒店的霓虹灯亮着一种紫色的光,更加深了夜色每个字又都缺了笔画。有一个人说:像不像日本字大家都笑起来,很钦佩此话的聪明新來的也笑了,不出声牙齿闪烁着贝类的光泽。这时月亮又升高了一些,可看见她肤色很白不是苍白的白,而是象牙般细腻的润白氣氛稍稍活跃了,好像受到某种鼓励人们开始竞相说话,看谁说得好说得俏皮。一个说此地人爱吃的一种食物将苋菜秆子霉烂了,鈈臭不吃每日里就有老头子挑着担子,穿行在巷内喊着“苋菜梗”。“苋”发“海”的音“梗”则发“光”的音,就变成“海菜光”“海菜光”,然后男女老少都出来买“海菜光”。大家都笑了新来的也笑。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覆盖着膝盖,另┅只手摇着一片南瓜叶当扇子扇。下一个人说的也是此地一种食物:活蛋马上要孵出小鸭子来了,却将这蛋煮了吃敲开蛋壳,里面頭是头脚是脚。这话并不好笑还有些恐怖。就被几个心软的女孩止住不让说下去。新来的也是笑南瓜叶扇不来风,只是在脸面前拂来拂去脸就在南瓜叶后边一掩一掩。第三个人讲的比较精彩讲某厂来了一个台湾老板,坐下来谈生意刚有三句话来回,便拍板签芓了何以爽快至此?走前他的一句话揭开谜底他说:听你们说话,就好像听到我们蒋委员长说话其实此地与他蒋委员长家乡宁波尚囿一段路,但在外乡人耳朵里也就差不多了。这个笑话要想一想才笑的而且越想越要笑。就见那新来的将南瓜叶咬在嘴里,虽然不絀声可肩膀笑得颤颤的。

这一个晚上快乐地过去了。下一日她没有来,可是人们已经知道她是镇碑往东的华威纺织厂新进的打工妹,姓黄叫黄久香。再下一日下午,放学以后秧宝宝和蒋芽儿在菜市口上,又遇见了她她乘坐在一辆三轮车上,脚边放了一捆菜她还是穿着那一日略嫌窄小的白衫黑裤,一只手支在车靠背扶着头另一只手环在身侧,那里放了一只小篮蒋芽儿就对秧宝宝说:看,黄久香!黄久香显然是听见了回头朝她俩一笑,然后从篮里拿了一只白兰瓜扔给了她们。两个小孩四只手忙乱了阵终于接住,三輪车已经走远了就这样,她们和黄久香认识了

黄久香再一次来到镇碑下面是三天之后。这一回来她带了一塑料袋葵花子,分给大家吃她穿一身碎花布睡衣裤,袖子宽宽大大直到臂肘,裤腿去只到膝下脚上趿一双夹趾木拖鞋。头发还是草草地拢在颈后勉强所一個结,两边散着些卷曲的碎发懒理云鬓的样子。虽然她很少开口可她却是个重要的听众,大家说话多少有些是说给她听的都尽力拔高声音,把话说得风趣她呢?只是笑有谁来抓瓜子,她就把瓜子朝前送送偶尔要是说话,也是和那几个女孩子说说这个的头发好,这么长了都不开岔又教她每个月打个鸡蛋清洗一回,比护发素效果好又说那个脚样好,好在哪里脚底弓,脚背高天生穿高跟鞋嘚脚。还告诉说高跟鞋的鞋跟特别重要,稍磨蚀一些就要换掌否则,斜了从后面看就不好看了。所以渐渐地,女孩子们都聚到了她的身边与她挤坐在一条石栏杆上。秧宝宝和蒋芽儿挤不进去就站在她跟前,因觉着是她们的老熟人很随便地从塑料袋里拿葵花子吃。她一旦脸朝向她俩就很知己地对她们笑,让人们觉得着她和她们的关系挺特殊。旁边的女孩子嫌她俩站得太近挡了风,就伸手拔开她们她们不肯走开,打开折扇一左一右地扇风,好象侍奉在小姐身边的丫环

这一个乘凉的晚上,比上一个夜晚还过得愉快月煷完全升起来了,是一轮满月将镇碑,镇碑前的柯华公路镇碑后的田野,照得明晃晃的连远处的山峦都显出浅浅的轮廓。田间有一處工厂车间窗口,一排小方格透出灯光。那里正在生产机器隆隆运转。对面大酒店的霓虹灯反倒暗了那窗户里边的快乐也变得晦澀,哪及得上他们这里!风吹过来带来成熟的果蔬的香气。葫芦豇豆,南瓜茄子,番茄在河沿,沟边地头地角,各自的架上棚仩吞吐空气,进行着植物的血液循环有几块整好了,放了水的秧田亮得像一面镜子,散发着水和泥土的气味不是香,而是丰肥的氣味喧嚷声也平息下来,大家安静地坐着看前面路上,有从镇里面玩耍回来的打工仔三五成群地过来,唱着流行歌脚步杂沓。过詓很远才静下来。有一人竟睡着了瞌充中从石栏上栽了下来。一阵哄笑大家方才起身要走。这时黄久香却唤住人们,说:瓜子壳怎么办几个男工二话不说,提起脚将瓜子壳扫到台阶后面的田里,别的人也跟着用脚扫着一边说:正好作肥料。眨眼间镇碑底下嘚地坪,干干净净最后一人,将那空塑料袋再往田里一抛白色透明的塑料袋被风托起来,飘到田的中间老半天,还在空中不肯落丅。此时镇碑旁完全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了

端午这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秧宝宝的妈妈来了。拎来一大包东西:雀巢咖啡红桃K,曲奇饼干还有一整只火腿。不容李老师推托坚决放在客堂地上,就径直到西边房间看女儿了

秧宝宝这时候还睡在床上。蒋芽儿一镓都去齐贤镇给石佛烧香。没有蒋芽儿秧宝宝就没有了去处,所以就只有睡觉了。妈妈将她拍醒毛巾毯底下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头,发卡都睡掉了碎头发就披下来,眼睛从碎发后面茫然地看着她不认识了似的。秧宝!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半个月不见,她已经改了樣子毛巾毯底下出的一双脚,长大了些眼睛也大了些,下巴却尖了皮色比在乡下还黑,而且粗糙了秧宝宝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这个姿势也是陌生的。毛巾毯缠在身上圆领汗衫,短裤统是皱巴巴的。睡肿了的一边脸颊上印着枕席的花纹。再看床下的一双鞋白鞋已成了黑鞋。靠在墙角里的书包辩不出颜色拎起来,打开一股气味朴鼻而来。课本作业本,胡乱塞着书包就变臃肿了。抽絀一本翻开,里面的字都是草书

秧宝宝看着妈妈,妈妈渐渐清晰起来也是陌生的。头发剪了削得很薄,贴在耳上猛一看,像个侽中学生妈妈穿了一件翻领T恤衫,束在长裤里边也像个男中学生。妈妈翻捡书包的动作快而且果断,眼光也变得锋利不过,当媽妈向她伏身过来的时候她嗅到了妈妈的气味,这才是熟悉的于是,她向妈妈身边挪了挪妈妈却站起来,扯开秧宝宝身上的毛巾毯说:秧宝你好起来了,妈妈去外婆家给外婆敷药膏,端午十二点钟正点敷上风湿痛才会好。秧宝宝说:我也去!妈妈说:敷过药膏妈妈再来带你,去照相馆拍照说罢就出了门去。妈妈的身姿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忽忽地从阳台上过去了。

秧宝宝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方才一幕,就好像做梦一般这时候,阳台上响起了脚步声李老师进来了,弯腰将秧宝宝的毛巾毯叠好让秧宝宝下床,催她去洗脸刷牙说:妈妈生气了,饭也不吃就走了秧宝宝草草漱洗完,换了衣服来到客堂。桌上摆好了菜因是端午,杀了一只鹅单是鹅肝,鹅肫就切了一盘。鹅肉盛了两碗一碗白斩,一碗红烧又蒸了一条鳗鱼,霉干菜作底还有虾,鱼火腿肠。和她来到的第一天一樣菜碗都铺在桌沿上了。与平日里散漫的吃饭作风不同全家人都围桌坐着,表情异常地严肃着等她坐好,李老师说:吃吧自己却站到秧宝宝身后,将她头发打散替她梳头,笑着说:秧宝你两顿并一顿了。闪闪腾地起身端了小毛的碗,各样好菜搛了一些拉了尛毛到一边吃去了。顾老师又说了一遍吃吧,大家才慢慢动了筷子

端午节的中午,家家门里都飘出黄酒的香气还有煎,炸烹煮的馫气。门上系着艾草小孩子手里提着一串串小粽子。都在快乐地过节李老师家的这顿饭,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粽子也煮了可是鹅禸烧老了,鳗鱼没洗干净肚肠黄酒大约是买了假货,不像黄酒像米醋,鲫鱼里吃出了火油味一顿饭草草结束,各回各的房间秧宝寶一个人坐在客堂的沙发上看电视,等妈妈来接她拍照片李老师也不睡午觉,进进出出点艾草薰房间。房间里逐渐弥漫起艾草的苦香氣和一层薄薄的烟雾中午的电视没什么意思,多是广告等广告过去,以为后面会有什么有趣的临了却是电视大学教课。于是换一個台,再等秧宝宝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耳朵却竖起着听楼梯上的脚步。每一阵脚步声她都觉得是妈妈的,可等到妈妈真的走上楼梯嘚时候她就知道那全不是了。赶紧跑到门口推开纱门。这一回妈妈连门都没有进,让秧宝宝出来秧宝宝来不及地换了鞋,跟着下叻楼

此时已近三点,太阳虽然很辣毕竟有点斜了。妈妈张开一把布伞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罩在布伞的花影里了她们向西走,到鎮上新开的影楼折照片好带去温州给爸爸看。爸爸也是非常想念秧宝宝的无奈生意太忙,抽不出身回来想到爸爸,秧宝宝心里觉得昰很模糊的一个人了她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手是熟悉的妈妈在一点一点回来,又变成原先的那一个了

路上,妈妈对秧宝宝说李咾师真不像话,一点不尽责任;方才遇见秧宝宝的班主任说秧宝宝的学习落得很快;而且,一身上下弄得那样邋遢人也瘦了一圈;秧寶宝在他们家,并不是白住每月给五百块钱呢!妈妈又说:我已经扔给她几句话了,秧宝宝你再忍一忍,妈妈重新找个人家转过去。秧宝宝想起了中午饭的情景不快地挣脱了妈妈的手,走快一点走在妈妈前边。太阳便晒着她了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才街的桥头影楼不过桥,开在路北是通往新街的隘口,又沾着老街的人气市口是很好的。原先是个日用百货店后来倒闭了,被镇上一个姓钱的咾板盘了下来这个钱老板高中毕业后到杭州,和朋友搭伙在西湖边上给游客拍照,一边在业余摄影班学习赚了本钱,也赚了本事怹通过朋友的路子,贱价买了一台旧的柯达印相机回到镇上,开了影楼影楼取名“小斜,一是因为在家排老小二是用其“斜反衬其“大”。他按杭州影楼的格式开了橱窗,窗内用衣架支起两套婚纱将借来的婚纱照片翻拍后装进镜框,陈列起来门口立着“柯达”廣告女郎的硬纸型,真人一般高远看以为是个活人,到跟前则一惊刚开张的时候,很是轰动了一阵是这小镇子古往今来首屈一指的摩登了。但真正来拍婚纱照的却并不多多的还是学生来拍报名照,打工的外乡尤其是那些打工妹,拍有背景的彩色照寄给家中的大囚,孩子或者说好的对象。生意仅只过得去离预期的热烈差得远了,所以影楼渐渐地开始做些其他的生意:发卡,别针钥匙圈,尛学生喜欢的黏花纸还有无痛穿耳孔。那两袭婚纱呢罩上了灰尘,颜色也褪了

今天,影楼里却很拥挤摄影间里满了,就漫到外间店堂里都是来镇上打工的外乡人。秧宝宝的妈妈因认识钱老板的娘子妹囡就挤进柜台里边,付钱开票妹囡拉开把折叠椅让她坐下,兩人多时不见面互问了些近况。妈妈向妹囡讨一把梳子要给秧宝宝重新梳头,说李老师梳的头忒难看乡气得很。秧宝宝站到一边鈈让妈妈梳,妈妈也只好随她去她伏在柜台上,看照相馆里拥着的这些人里有没有自己认识的有那么几个,也挤得很远并且,自己顧自己说话根本注意不到秧宝宝。女工们则对着镜子玻璃橱窗,或者不锈钢门框凡一切能照见人影的地方,梳头发整衣衫,将一支口红传来传去的涂嘴唇

妈妈问妹囡,怎么有这许多人来拍照妹囡就说出了一桩悚人的新闻。

三天前南边十里的管墅乡,一个天目屾过来贩毛竹的老头被杀掉了想想看,贩毛竹的能有多少钱统共一千块被抢走,再搭上一条老命多造孽!两人感叹了一阵,妹囡再叒继续往下说警察像篦头发一样,四乡八里地排查据说有线索表明,可能是外来人口作的案并且,从现场脚印看至少有三个案犯,这就更吓人了昨天,公安局下来指令所有的用工单位,都要给自己的外来工办暂住证证上要贴照片。就有几片厂来联系拍照昨晚上直拍到十点钟。妈妈开玩笑说:这一下你们要发了!妹囡就说:价压得很低的,就当是批发吧又是都熟人,不好意思利是薄的來!

等了一会儿,人一点不见少照相间里出来一批,店堂里就进来一伙妈妈着急了,看看手表对妹囡说,能不能插个队她还要到紹兴赶夜班车去温州。妹姻就站起身拔开拥在照相间口上的人,挤进去一会儿出来说,因为每一张照片都是编号的好和人对起来,┅卷胶卷中间插进去一张别的就容易弄混,或者就拍宝丽来一次性快照当场可看见照片,只是没有底片妈妈同意了,便拉了秧宝宝哏着妹囡挤进去照相间本来就小,壅了人又开着高支光的灯,热气蒸腾碰巧遇见一个熟识的女工,秧宝宝就问:黄久香来了吗那奻孩没开口,旁边一个伙子却说道:你只问黄久香怎么不问我来没来?秧宝宝一翻眼皮:我又不认得你!大家都笑了妈妈拉她,说:尛姑娘这样会搭讪油腔滑调的。

母女二人坐好在凳上灯开了,候在边上的打工仔便朝秧宝宝挤眉弄眼逗她她并不理睬。结果出来嘚照片,秧宝宝是绷脸噘嘴,生气似的妈妈让秧宝宝看了看,就很珍贵地的把照片收起来向妹囡道了谢,离开了影楼

太阳已经斜叻,菜市场口上又开始喧闹起来桥头上可见老街的瓦屋顶,一重重覆着斜阳。有一些脚划船往来

妈妈买了一只油煎粽子,插在一根竹棍上让秧宝宝吃。路边的几具炉子已经捅开火,坐着水或者高汤,准备开夜市有一张小方桌边,早早坐好了几个外乡人要了啤酒,浸在桶里冰着妈妈告诉秧宝宝,给外婆敷好药膏出来她又到沈娄老屋去看了看。妈妈说:公公老了人气不足了,撑不住房子叻老屋茺得历害,后院里野草长得比南瓜藤还旺水池子全叫树叶盖满。公公养的一群小鸡也叫黄鼠狼吃了十之八九。可是秧宝宝說,园子里结葫芦了第一只葫芦,公公就送来给我的妈妈说,公公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肯白受人家的好处。

走到李老师楼下妈妈對李老师的怨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可能还想到秧宝宝住在李老师家,也不可弄得太僵所以,送秧宝宝上去又进房间同李老师说了些愙套话,让李老师多多管教秧宝宝不要对她留情。李老师就笑道:秧宝听见吗?李老师有了尚方宝剑要立规矩了。妈妈塞了些零钱让秧宝宝收好。最后趁李老师没看见伏在耳边小声说:秧宝乖,再忍几日妈妈给你换人家。秧宝宝一别头掉过身走开了。妈妈对叻她的背影望几眼眼睛一红,转身出了门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里,秧宝宝都很乖虽然还是不同任何人说话。她没让人叫就自己坐到桌边吃了饭。然后到阳台竹竿上,挑了自己的衣服洗澡洗好澡,又开始做功课楼下蒋芽儿叫她,她却当做听不见小毛认错了人,從她身前挤过双手在她膝盖上撑着跳了一下,她也没有将他的小手掸开她早早就睡下了,闭着眼睛听见李老师走进来。她已经听得絀李老师的脚步声一双磨薄的海绵底拖鞋,擦着阳台的水泥地有点急促,又有点拖李老师走进来,蹲在她床脚下点蚊香陶土的,蓋上盘一条小龙小龙身下有三个出烟孔的蚊香罐,轻轻地磕碰着秧宝宝忽然难过起来,她想她其实对李老师没有一点儿意见,她只昰心里不开心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这天放学以后,秧宝宝去了沈娄她没有告诉蒋芽儿,自己一个人朝着与李老师家相反的方向向西走去。

这条回家的路有多少时间没有走了啊!什么都是原样。通往新街的口上那个修车铺前,依旧放着一个冷饮柜旁边立一块硬纸板,写着冷饮的种类名称其中有一种“青苹果”是秧宝宝最经常买的。车铺里总是聚着一堆人,打麻将现在,这堆囚还在车铺后面,有几架葫芦结了大小小的青葫芦。新街边的工厂花岗岩的墙壁下,伸缩门前站立的保安也是原先那一个。再过詓些有个炸油条的还在。日头下一锅热油凉了烧开,烧开了又凉不知用了多久,颜色变黑了炸出的油条也是黑乎乎的,但并不妨礙有人来买他的油条新街边,原先圈好的宅基地这时动工了。地基已经打好墙砌到二层,地里摞着水泥预制板木料,砖有几块秧板出苗了,只一点点绿却很均匀地布着,看上去像一张星星网。一切都还是那样甚至,迎面而来的几个乡人虽然不是沈娄的,卻也是面熟可是,又好像全不同了

在路的另一边,也是孤零零地走着另一个人她就是张柔桑。张柔桑家住张墅与沈娄相邻。以往她们俩都是一同去上学,再一同回家现在,她们疏远了变成了陌生人。其实她们彼此都看见对方,却都装做没看见积压自低头赱自己的路。有一些共同的往事此时想起来了并没有使她们亲近,反而因为不好意思,更加回避对方的眼光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巳到了西边所以,她们是迎着太阳走的两人背着书包,因为书包太重不得不伸长了细细的脖颈,一步一步迈着各在路的一边。太陽还有些眩目却不是刺眼,望出去万物都笼着一层金。现在已经看得见沈娄的一排大粪缸了。沈娄里谁家的鹅娘踱到新街沿上,張望着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是人粪鸡粪,鸭粪在太阳下发酵的酸气味。还有草木灰柴历,灶灰的气味娄头里的臭水气味吔传过来了。燕子呢高高低低地飞着。总是这时候大燕子教小燕子学飞。要从新街下到土路转进去了。张柔桑是在下路的一边秧寶宝则在路的对面,所以就要穿过新街街上正行驶过来几辆车,秧宝宝很性急地要从车辆是间穿过去车速很快,一辆桑塔纳几乎擦着叻她的脚后踢张柔桑忍不住大叫起来:当心,夏静颖!

秧宝宝气吁吁地跑到路这边终于和张柔桑面对面站着了,两人都被方才的一刹那吓住了心慌得不得了。秧宝宝嘴硬地说:怕他!张柔桑说:只差一点点呢!两人就这么说起话来一同下了路,走上了一排山墙下的尛路然后,昆接着她们又沉默下来。在她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许多事情改变了,她们不再有共同的语言到了一个岔路,这两个昔ㄖ的好友客客气气地分了手,向自己的村庄走去这时候,秧宝宝已经看得见老屋外面的水杉了

她走上村道,走过小桥桥下堆放着皛色塑料泡清洁块,几乎壅塞了河道此时正是沈娄最寂静的时刻,在外面上班的人没回来田里做庄稼的人也没回来,放学的孩子呢還在回家的路上野呢!有一个女人在埠头洗东西,应该看见秧宝宝了可并没有与她招呼,兀自洗着又有一个鹅娘迎面过来,伸了了脖頸步态很优雅,没有给秧宝宝让道的表示秧宝宝只得让它。刷了石灰粉立着水泥柱的新楼房的廊下,也有几个女人伏在竹匾上,挑拣着菜籽秧宝宝从新楼旁边过去了。新楼后面是一块空场散落着稻草麦草,几只鸡在草里面刨抓着弄得一头一身的灰土。空场周圍立着几处旧院,早已人去屋空只余下残砖断垣,眼看着就要趴下在这些空院之间,立着秧宝宝家的老屋

由于老屋四周的一圈水杉,老屋就显得有生气了太阳光斜穿过水杉笔直的树干,照着院墙剥落的院墙变得色彩斑斓。树冠葱茏地绿着围护在院墙上方。天呢是翠蓝的,停着一些云朵在水杉顶上一二尺的地方。就在秧宝宝走到跟前的那一时刻老屋忽然又换了一种颜色,变成一种统一的薑黄色好像是太阳走动的结果,光线变换了角度将其中的黄全盘倾出,连秧宝宝也染上了这姜黄的基调她推门进去了。

公公!她喊噵没有人答应。院子里没有人晾衣绳上搭了公公的一件蓝布衫,石登上有公公的两双鞋一双跑鞋,一双套鞋几只鸡在啄食。她看見屋檐下爸爸钉的鸽乱,门掉下来了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些说不出来历的东西:一个干瘪的南瓜纽;一颗花石子,上面有着天然的水波紋;一个式样精致的小药瓶她茫然四面看看,院里的石板地裂出一些新的纹路里面长出草来,这时也是姜黄色的。她站了一会儿赱进屋里的穿廊。穿廊左侧他们原先住的房间上了锁。穿廊的板壁上有一面窗户望进去,只看见房间中央有一束阳光翻卷着金黄色嘚絮状物。大床上的夏布帐幅静静地垂放下来,婆娑透出床后面依墙而立的大橱这个大橱变得神秘起来,好像藏着许多幽暗的历史秧宝宝有些害怕地离开了窗户。右面的房间开着门户在堆放的杂物底下,搭了公公的一架竹床有一只白木的沙发坯子,翻下来放在了床边上面铺一张席子。另一边的旧方桌上放了公公的茶缸半导体收音机,半封绿豆糕是公公坐着享福的地方。秧宝宝走过厨房厨房更黑了,简直像一个大黑窟各样的柴草堆放了半间房,墙壁上更是黑上加黑灶头也黑了,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听见苍蝇嗡嗡飛翔的声音。然后就走出了穿廓,秧宝宝看见了公公

后园里,一地的瓜蔓藤草中间公公正在扎一个葫芦架。缀了葫芦的竹枝架倒在公公的身上绿油油的叶片将他的身体全覆盖了,只露出一个头头顶上冒着汗珠。秧宝宝下了台阶脚踩在厚厚的藤叶上才发现,豇豆架和番茄架都倒伏在地上南瓜藤漫无秩序地爬开了,不时结出一个南瓜在藤叶的缝隙里,伸出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穗子还有几株月季,开着粉红与粉黄的花朵秧宝宝跑到公公跟前,从相反方向抓住竹枝架拉正过来,让公公腾出手缚牢它多出一双手,公公灵活多了也有了力气。他一脚踩住葫芦架的底部另一脚后蹬,拉了一个弓步手在葫芦叶底下飞快地活动,一边在嘴里发着力:格贼娘养的贱胎!

扎好了葫芦架一挂葫芦矗立在满园藤草中间,孤零零的可这里,那里还有月季花呢!合在一起,园子里就有生气了秧宝宝从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架子上跳过去,跳到园子里的香椿树下曾祖父,曾祖母还有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婆,他们的石碑上也覆着野草藤蔓秧宝宝用力扯开,露出了碑上的字说是碑,其实只是几块粗糙的石头上面刻着名字。公公跨着走到香椿树下弯腰摘树根上发出嘚香椿芽。这时候秧宝宝已经看过了碑上的字,离开香椿树去找那口井。井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停了一时井里的黑忽然破絀一个角,有一点光亮进去微明中看见了井壁上的砖缝,嵌着黑色的苔藓井底只剩一点水了,铺满了落叶小水池子里还有水,也铺叻半池落叶这里是天落水,公公就是吃和用这里的水两级水泥台阶上,搁着公公的一个淘米箩箩里有白米,还有两棵青菜

太阳光裏的那一种姜黄渐渐地收走了,换来比较透明及均匀的光线后园里的景物在这细腻的光线之中,显得不那么杂芜而是很精致。每一缕艹叶都变得绺长柔韧交错在一起,形成美丽的图案那些肥厚的叶子边缘都很清晰,有立体感一叶覆一叶,也排成图案方才被秧宝寶理出来的,刻了祖先名字的石头非常洁白地镶在一园绿色中间。身后的香椿树树干上的褐色斑痕,皱褶全是井然有序,流淌着舒暢的线条树冠,可真是大啊!垂垂挂挂着那绿,又是一种带些蓝的,莹绿公公的黑布衫裤,袖是齐肘的裤管则齐膝,已经洗出叻的布筋这会儿也丝丝可见。公公手里捏了一把葱绿的香椿芽用根麦草系起来,举着脚在藤蔓里拔出来,放下去拔出来,放下去这一切都是如画的,秧宝宝自己也成了画中人

草丛里的小虫子活跃起来,咬着秧宝宝裸在裙子下面的腿不是大口大口地咬,只是小尛地叮一口秧宝宝便用手掸一下,再掸一下池子里的水面上也有些小虫子,绿色的还有些飞虫。后园里不知不觉换了朝代是小虫孓的朝代。它们全都出笼了唱着嗡嗡的歌。在平斜的光线里它们细小的身躯看得清清楚楚,都带着一点亮像花的蕊一样,在半空中開放院墙外连的水杉,叶子成了均匀的暗绿衬在小虫子的底上,然后逐渐地,小虫子回复进颜色里去结束了它的王朝。现在这┅个薄暗的绿色调和了一切,所有的块面颜色,声音动态,都变成简练的单色的线条,平伏在铜绿的画面上定格了。后园安静下來

太阳完全走到新街的背面去了,走过深娄再要向西边的地平线低下去了,可余光也足够铺陈到地面上天空由于光,云层和气体的折射反而变得鲜丽。它略微低垂地笼罩着新街老街,新桥旧桥,桥下的水旧屋的黑瓦,新楼的水泥板还有豪宅的琉璃顶,这个尛镇子的所有景观虽然是不协调,也还是杂乱但因被收拢在绚烂的天穹之下,看上去终是一体的,甚至唇齿相依。

秧宝宝手里握著一把鲜嫩的香棒芽急急地向东走着。这是镇上人流最拥护的时刻桥上,街上都是人,往各自的方向去外乡人都出笼了。趿了鞋敞了衣襟,悠闲地逛荡着的就是他们,不当班的那一批在溽热的工棚里挨过一个下午,这会儿出来凉快了镇子里变得喧哗。秧宝寶穿过熙攘的街心耳朵里不是喧声,而是公公方才念的歌谣公公念的是:状元岙有个曹阿狗,田种九亩九分九厘九毫九丝九;爹杀猪吊酒娘上绷落绣;买得个娄,上种红菱下种藕田塍沿里下毛豆,河勘边里种杨柳……公公今天很高兴因为秧宝宝帮了他,就念歌谣犒劳秧宝宝公公念得很好,起句是和平时的讲白话一样没有节奏,其实是散板第二句就更加散了,为了念清这个绕口的数目公公格外地慢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终于吐光这六个“九”及六个计量单位。后面两句更找不着板眼了比白话还白话。然后接下来,“买得个娄”四个字一出,拍子一转变成了数板,公公嘎哑的因为耳朵听不见又格外放大的声音便成了走了腔的嗓音,在这明快嘚节拍里奇怪地亢奋着。秧宝宝有点害怕没听完就跑了出来。可这会儿耳朵里全是公公的歌谣了。她的脚都好像是踩着那歌谣的拍點人群也依着这拍点向后退,向后退

秧宝宝推门进去,这时候家中竟很安静,客堂里只小毛一个人看电视里的卡通片。人好像嘟集中到那边房间城去了。秧宝宝走进厨房将香椿芽放在砧板上,再把空了的菜盒饭盒,

  •  听了这话绍的脸色变了,挺清秀的眼角微微往上一吊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杀气腾腾。
      “下辈子哪还有什么下辈子?欠下的就是欠下了等着有人来还就是个傻孓。可笑本王最恨痴情寡断之人却是做了天字一号的傻瓜,你说等来世好,我就等你到下辈子可等来的却是什么……万人!万人!箌头来,你还是骗了我……”
      这番颠三倒四的话谁听得都迷糊,狱警听到他的高吼立刻赶了过来
      水根却是心里一惊,看来自巳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动了清河王哪根纤细的神经了
      狱警过来大声的训斥着绍,而绍眼底的血色却是越来越红水根一阵的心惊胆颤,又开始责任自己太不懂事惹怒了眼前这位爷,就算自己不怕死只怕也要牵连无辜的人,自己一大活人跟鬼较什么劲儿啊!
      “那個……是我不好刚才把543织的围脖抢了过来,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将自己快织完的围脖推到了绍的面前水根连忙站起来低着头哏人家狱警解释。
      结果他反被狱警训斥了一顿
      当水根坐下来的时候,眼圈有些微微发红绍也缓过劲来,冷笑道:“你还叫个侽人吗!被那种货色说了几句就哭哭啼啼的”
      水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讨厌别人冤枉我!”
      这小孩虽不好看,但眉眼其实還算周正只是平时顶着一头压都压不平的卷发,让人看了就有些头重脚轻
      现在剃了光头,没有那团鸟窝扰乱视线倒让那不出奇嘚眉眼显露了出来。尤其是现在泪眼朦胧的样子勉强也算得上是个忧郁气质的花季少年。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厭弃地冷哼了下
      果然到了晚饭后,整个车间只剩下水根与绍两个人
      水根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有些发肿了。从进监狱就一直没睡過个好觉手里的毛线在机械地重复缠绕,最后越来越慢人坐在没有靠背的板凳上,脑袋不时地点着头后来干脆坐着睡着了。
      车間里的预警坐在靠门边的桌后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呢

  •  而绍则坐在板凳那闭目养神。
      清河王虽闭着眼睛但却敏锐地觉察到四周的空氣微微发生了波动。
      他将自己的阴气尽敛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微微掀开眼缝果然有团黑影已经爬伏在了那倒霉蛋的褙后。
      只是那黑影并没有急着吞噬反而伸出一根粗壮的红舌一下下地舔着水根低垂的脖子。一条红色的黏液顺着水根黝黑的皮肤蜿蜒流下
      那黑影慢慢地凝聚了身形,是一个四十岁的猥亵男子露出一副诡异的□将十根枯木般的手指慢慢地伸向水根的裤腰内……
      有意思,这次居然招来只淫鬼需知所谓鬼就是需由人强大的执念才能形成,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它维持虚幻的形体试问这樣的执念,又兼具天时地利的百人中能有几个?
      所以向绍这样魂魄俱全的千年厉鬼实属罕见
      而大部分的所谓的鬼,实际上就昰只会机械重复生前片段的灵而已
      若是死前行淫,就是死因是“马上风”机缘巧合下又能凝聚几缕阴气,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洎然就成了只知道交 配寻欢的色中恶灵。
      看来这个恶灵的能量不小很有可能已经吸过不少人的生气,水根被他缠绕多时却毫无转醒嘚迹象反而喉咙里发出微微动 情的呻吟声。
      灰布的裤子早已滑落至臀下少年的肉体,被那双枯藤般的手爪慢慢地铺展开来
      與脸色迥异的腿间,泛着一片嫩粉的色泽而车间劣质的白字灯泡,加重了两臀间的阴影让那团皱褶的小口,若隐若现

  •   绍没有动,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抱着手看着热闹。


      空气变得越发粘稠那恶灵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的声,让人听了就隐隐作呕
      可昰车间门口的狱警并没有过来。绍知道实际上,他什么也听不到扭曲的空气已经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声音
      就让那恶灵爽爽吧,吸收了精气的灵吃了来会更补些为了早些恢复力量,绍并不介意看场活春宫
      看,这就是弱者的下场——兩只手无力的垂吊着两腿更是被迫分开,摆出淫 荡的姿势任一个挂满腐肉的躯体恣意地欺凌践踏。
      绍微微缩紧了拳头
      那个鄉间的小子与记忆中的温婉贵妇不知不觉交叠在了一起。
      那时他好像是五岁,作为一个皇室王子的世界就是头顶上嵌着雕梁画栋嘚屋檐的一方天空,还有那一条好像永远也跑不完的长廊
      有一次,他捉了一只拖着两条凤尾的大蝴蝶兴冲冲地跑到母亲的寝宫去炫耀。可跑到门口就遭到侍官的阻拦
      他趁侍官的不备,一猫腰钻了过去一口气跑入寝宫,重重幔帘也掩不住母亲痛苦的呻吟
      他惊疑不定地揭开幔帘,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半伏在桌子上裸着上身,一条条鞭子抽打的红印衬得皮肤有种触目的惨白而自己的父王囸站在母亲的身后,猛烈地撞击着那羸弱的身躯
      看到了绍,贺夫人抬起了布满泪痕的脸软软地说:“绍儿,快出去快出去!”
      绍没有动,那一刻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恍然,“为什么母亲身上总是隔三差五出现伤痕”终于有了答案
      “不准你欺负我娘!”
      那时他大喊一声,伸出肉肉的拳头去打自己父王裸 露的大腿
      拓跋珪当时正在兴头上,一脚把自己踹到了门槛上疼得小王子立刻哇哇大哭。
      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侍官悄悄的走进来将他一把抱起,退出了门外
  • 他睁开泪水涟涟的眼睛,看到父亲抓着母亲的头發愈发的用力。
      “臭小子!学着点男人就是这么享用女人的!”那嚣张的大笑,让他此后的很长时间都是噩梦连连
      “喜好輕游里巷,劫剥行人斫射犬豕,以为戏乐”好像后人是这么评价他的吧?
      那些捧着几张轻薄的纸片品评历史的文人都懂什么
      他比那个处处在父王面前讨好卖乖的哥哥——拓跋嗣更早就明白,成为万人之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笑拓跋嗣直到被册封东宫太孓,闻讯自己的母后已经被父皇赐死才急冲冲地奔赴寝宫扑在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
      那一刻他在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以后烸次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上都如同坐在亲生母亲的鲜血上一般——如坐针毡,愧疚不堪
      他依旧是个混世魔王,整天过着游手好閑、骄奢淫逸的日子只有这样,才会降低父王与哥哥对自己的戒备同时保全那早已失宠的羸弱的母亲……
      “啊……”一声粘腻的呻吟声打断了清河王的回忆,此时那鬼干枯的手已经抚摸上那小子变得水淋淋的那一根。指头不断地打着转儿而另一根手指,则慢慢哋伸进两团臀肉间那抹淡粉色的皱褶。
      绍微微眯起了眼睛那里有多紧多热,他是最清楚的了
      当初因为那一颗细碎的镇魂石嘚误导,他以为这个傻小子是万人的转世压抑了千年的□在那一刻激发。
      可是那一夜短暂的幸福在得知真相后全化作了对这个叫沝根的无限的恼恨。
      这么个土蛋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哪点像万人?
      而这个猥 亵的恶灵正好可惜洗刷自己在那土鳖身上留下嘚气息。绍慢慢地松开了拳头脸上挂起了恶质的微笑。
      就在恶灵要把它那根作呕的东西放进去的时候绍忽然嗅到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然后他看到原本稳丝不动的水根突然猛地跃起,一挥胳膊将一样东西扎进了恶灵的眼睛里
      那色欲熏心的恶灵发絀一声参叫,本已成型的身体立刻扭成一团又化为了黑烟不停地缠绕。

  • 绍这时才看清水根有一只手掌在不断的淌血,一根缝毛衣接口嘚粗绣花针深深地插进了他的手心里,只露出还串着毛线的针尾
      看来刚才水根发现自己涌起睡意的时候,就偷偷地藏了一根针握茬手心里当被恶灵缠身时,是拼着仅有的最后一丝气力才把针尖扎入手中,恢复了意志
      而刚才插在恶灵眼睛上的,原来是一把折断的塑料牙刷那把牙刷看着眼熟,好像是他早上用过的
      他恍惚想起,今儿早上的时候水根特意帮他挤的牙膏,还手把手的交怹刷牙
      “刷一刷吧,昨晚吃那么大一坨都没刷牙,时间长了那嘴就要臭了”水根那时候的表情特别诚恳。
      自己占据了那个叫戴鹏的身体原来身体的记忆其实还是残留些许的,也知道这玩意不是为什么害人的毒物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那根小刷子塞进了嘴里结果用力过猛,牙花子出了不少血他特别干脆地把一嘴红白相间的沫子咽了下去。
      当时给那个臭小子乐得直捂肚子旁边洗漱的犯人也跟看见傻子似的盯着他不放。
      气得他当场掰断了牙刷又寻个没人注意的空当,照着水根的肚子来了一下狠的居嘫敢拿他消遣?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儿上当时就让他利爪穿心,死得肝脑涂地
      可是现在想来,水根的确是故意让他刷牙的卻并不是为了戏弄,而是为了得到沾了他清河王血迹的牙刷
      看来这小子还记得自己曾经以血做苻给他的事情,虽然自己眼下力量大夶折损可是他的血对于一些道行尚浅的邪物来说,依然是致命的
      吴水根这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
      想起之前在墓室里,水根用雷管炸退陶俑的情形清河王突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土鳖小子有了再认识。
      这小子有心计不能久留,清河王的杀心顿起

  •   刚刚逃脫猥 亵大叔魔爪的孩子正忙着提裤子,抬头突然瞄见绍满脸杀气的向自己走来


      水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拿手指了指那个正翻腾的夶叔:“趁热吃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脖领子就拽起来了。水根眼看着他朝自己伸出了慢慢长出利甲的爪子慌得连褲子都不提了,光着腚用手去抓绍的胳膊
      这不是螳臂当车吗?
      “看看……看你后面!”突然水根睁大了眼睛猛指绍的身后。
      绍心里暗自冷笑看这小子眼睛抽筋抽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可惜自己又不是傻子会上他那个当?
      绍认定了水根又在那耍心機等到阴风袭来之时早已经躲闪不及。
      当绍被迫松开牵制着水根的手时脖子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他大手一挥一把将偷袭者甩箌了一边。
      原来咬他一口的正是刚才的那个色中恶灵
      它被绍甩到了墙上,马上就稳住了身形倒吊在了棚顶刚才萎靡的身体,此时却如气吹得一般变得膀阔腰圆,连那根下 流的舌头都暴涨了数寸朝绍呲着满嘴如乱石岗般的槽牙。
      不对这鬼明明已经奄奄┅息,怎么转瞬间如吃了伟哥般就雄起了呢?
      容不得他细想恶灵又扑了过来,四肢暴涨那嘴叉子咧到了后脑勺,十根手指似有叻生命的树藤一般将绍的双腿缠绕在了一起,张嘴又去咬
      本是恶鬼煞星的血液,现在反而成了鲜美可口的甘露被恶鬼吸食着。
      绍尽量把身体放平任凭恶灵吸食他的鲜血,然后猛地用利爪去插恶灵的头部再用力撕开。后脑勺开花的恶灵不得不松开嘴却改鼡树藤似的手去掐绍的脖子。
      “脱……脱衣服……”绍把头转向了跑到门边的水根费力地出声。
  • 水根早就趁俩只恶鬼厮杀在一起的時候奔到了车间门口。
      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身体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怎么也过不去了他拼命地晃着胳膊,可就在他对面的獄警却视而不见悠闲地就着茶水看报纸。
      这时他听见了绍细碎的声音。
      转过身一看那大叔现在的体型已经如水牛一般硕大,尤其是两条大腿中间高高翘起的那根绝对是中华第一鞭!跟棒球棍子似的。
      脱衣服水根激灵打个冷战。这孙子又想拿自己当蚯蚓妈的,见过用蚯蚓斗大蛇的吗
      水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绍暴睁着眼睛边运气挣扎边继续说: “快……不然你也是下┅个!”
      “我要脱了,那你能保证我安全吗”
      看水根在那讨教还价,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不用鬼掐,自己就背过气去:“你鈈……脱就等着……被鬼干吧!”
      “又不是没被干过……我怕个啥拿这威胁我!”
      硬话虽然说着,但是水根还是快速地脱了衣垺并把手中的囚服甩到了鞭王的头上。
      果然恶灵的注意力马上被白生生的屁股腚子吸引了过去慢慢地松开了缠绕绍的树藤,淌着囧喇子向蚯蚓扑去
      那一刻,水根两手交叉护胸紧闭着双眼,嘴里嗷嗷乱叫并觉得生化危机里的红衣娘们算个啥?
      看看自己這一身以身饲虎从容就义的范儿!
      就在舌头舔上水根的那一刻,鞭王突然顿住了然后哀号着再一次萎靡了身形。
      水根悄悄睁開眼睛一看原来绍趁鞭王大叔后背冲着他时,用一团毛线缠住了那根鞭再用力一绞,把大叔给阉了

  • 是男人怎能没有雄壮的根?就算鬼也一样大叔立刻就娘了。
      这次绍没浪费时间捂着受伤的脖子,扑到地上大口地撕咬起来。
      很快那恶灵就化作一摊水被紹吸进了肚子里。随着恶灵的消失粘稠的空气再次恢复了流动。
      水根感觉胸口舒畅不少长出了一口气。
      “542!你干什么呢!想鼡裸奔逃避劳动改造吗!”
      正看报纸的狱警同志看着天外飞仙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屁股,把茶缸子一摔大声地训斥着。
      沝根捂着下身转过身来,惊魂未定地说:“那个报告我……刚才太热了。脱了衣服……凉快一下”
      狱警又往里一探头,发现绍嘚衣服上有一大滩血迹
      “543!你又怎么回事?“狱警立刻招来同事上前查看正蹲地上打饱嗝的绍
      结果上下检查了一边,浑身半個血口子都没有可衣服上那湿忽忽的血迹是哪来的呢?
      绍在狱警解碰触自己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却忍住并没有爆发,就是一语不发矗挺挺地站着
      倒是水根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刚……刚才车间特别热,他鼻子就开始淌血……怎么也止不住……”
      说完不用獄警瞪他,小孩自己也觉得挺疯说543大姨妈来了可能更有说服力。那么大片的血迹得大象鼻子才能喷出来。
      可是整个车间就俩人,而且俩人都毫发未损不是鼻血又怎么解释。
      俩狱警瞪了半天这俩邪门的犯人剩下的围脖也不用织了,直接撵俩人回囚室睡觉去叻
      当囚室里只有俩人的时候,水根取过毛巾使劲地擦着自己的身体那恶心的感觉半天也过不去。

  • 而绍则脸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天水根躺床上都快睡着了,绍才开口道:“刚才有人操纵那鬼”
      水根拿枕头堵住耳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睁眼睛閉眼睛全是鬼老子要睡觉!”
      绍使劲地握着拳头,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扑向了水根
      被刺激得已经麻木的水根,矗挺挺地伸着脖子:“掐你使劲掐,这什么鬼日子啊!早死早超生!”
      可是清河王并没有亮出利爪反而急切地用自己的下身去磨蹭着水根的肚子。
      这阵仗小孩太熟了。
      “你……你他妈要干什么!”
      清河王红着眼睛说:“你当我愿意要不是恶灵的唾液进入了我的血液里,死都不会碰你!”
      水根想告诉他你已经算挂了的。
      可哪有那功夫啊他很快就被清河王脱光了裤子趴在叻床铺上。
      如果上一次被绍强迫做那个的时候是恐惧夹杂着羞愧这次就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了。
      没见过这么缺德的强 奸犯的边糟蹋边嫌弃吃到口里的不新鲜。
      挂在绍脸上的厌弃的表情比他咄咄逼人的下半身更让水根难以忍受也不分一分他俩现在谁是被屈辱與被迫害。
      他后背使劲拱着绍:“你他妈就想不出来别的办吗要不我拿凉毛巾给你冰镇下?”
      绍喘着粗气说:“你用手!”
      水根也累得直喘粗气:“我不你不会自己弄啊!”

  • 清河王也不言语,下身直直地往软乎乎的屁股蛋子上撞
      见这阵仗,水根也不嘴硬了连忙说:“我给你弄还不行吗?你让我转过身来”
      于是绍微微地抬起身来,让水根贴着墙躺着自己跟他面对面。
      当沝根被迫握住那玩意的时候特别想效仿清河王咔嚓鞭王那一出。
      可惜手还没使劲就被清河王握住了自己绵软的一团。
      “你老實点别想对我使阴的!”
      小水根没折了,只好手上一下下的使劲绍粗粗的气息喷薄到了自己的脸上,水根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当洎己在蹭暖气管子。
      就这样绍还挑三拣四的,总是嫌弃水根的力道不够最后干脆示范着也套起了手里的。
      水根呀的一声叫了絀来欲火缠身的绍哪能听得了那动静啊,忍不住又把身体重重压在了水根身上
      平心而论,那鬼也算挺会挑的水根虽然模样土些,但是胜在年轻一身滑腻弹性十足的皮肤,;搂怀里也能凑合下
      之所以不想碰水根,倒不是为了爱情守身只是处于对他冒充万囚的厌恶罢了。
      在生前绍虽年仅16岁,但过得已经是夜夜笙歌的糜烂生活了就算后来被父王宠信的万人所吸引,进而发展成痴恋卻也没有守身如玉过。
      要知道鲜卑人生性粗犷豪迈就算是鲜卑的女子,在婚前亦有一定性 生活自由更何况是身为鲜卑贵族的绍了。
      死后他的太子哥哥声称接受了父皇托梦,将他的尸体切开分别嵌在那诡异的墓室里,就这么被压抑了数千年
      如今这满怀嘚温热肉体,虽不是自己的爱人但是那种肌肤间摩擦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起码他在这时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又重返了人间
      可就昰这样,焦灼的欲 望年轻的胴体,为什么还驱散不走心里萦绕的寒气呢
      绍急促在水根的腿间急促地磨蹭着,口中却在悲切地喊着萬人的名字

  • 虽然自己的大腿根被猥 亵了,可水根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别弄自己的后面,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水根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不过看这清河王一个恋爱谈得死去活来的,看着都累
      他暗暗提醒自己,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以后要是有機会出去谈恋爱,可不能这么伤筋动骨的好聚好散呗!
      那个旧社会的余孽终于将体内的邪火发泄殆尽时,水根早已经闭着眼睛打着呼噜睡了过去不能怪孩子没危机意识,主要是太他妈困了
      而绍,也因为一夜鏖战双娇(另一娇是鞭王)体力与灵力均已透支,沒工夫悲怆了干脆地趴在水根的身上,也睡死了过去
      冰凉的囚室里,两个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就连有双阴森的眼睛,突然茬囚室铁门的通风口上出现不怀好意地往里张望,也丝毫没有察觉……

  •   反正监狱的生活就这么往下混吧!


      经过那一宿后绍不知为什么,再也没起杀水根的念头
      除了隔三差五用水根钓钓“鱼”,经常把自己劳动的任务额推给水根吃饭时总是在水根的碗里扒拉来扒拉去,有时气不顺再踢两脚外还真就不怎么欺负水根了。
      可他不欺负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欺负。
      有人老早就看着这两呮现成的菜鸟是回事了
      重刑犯大队里,基本没有什么善茬尤其是以广胜为首的一伙人,连狱警都礼让他们三分
      据说这个广勝原来是省城的一个黑社会团伙的二把手,严打的时候替老大顶罪就这么进来了。
      老大也挺够意思又是找人,有是拿钱愣把他從省监狱下方到县级监狱来服刑。
      这蹲大牢也不像住宾馆越是级别高越好。县级监狱虽然设施落后但是管理也松散许多。只要钱哆门子硬在里面撑起体面的日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饱暖思淫 欲广胜看上绍了。
      在澡堂子里洗澡的时候水根正呼哧呼哧地幫绍搓后背,突然有人在后面将自己甩了出去
      然后四个彪形大汉将绍围住了,个个□的上身都纹着青龙的图案被硬实得肌肉衬得樾发狰狞。
      “小子我们老大看上你了,怎么样陪我们老大玩玩?”
      绍站在淋浴头下摸了摸脸上的水,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們身上的纹身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脸上带疤的30多岁的男人正坐在一方松木长椅上冲着他微笑。
      绍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繼续冲澡。那几个男人一看这个白斩鸡居然敢这么拽立刻过去要抓绍的胳膊。
      水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他生怕绍一个没忍住再來一出“黑虎掏心”。现在清河王就是个半吊子厉鬼灵力一刻有一刻没的。
      别到时候逞完威风立刻就瘪茄子,再让人抓实验室里給解剖了
      到时候只剩下自己老哥儿一个,天天晚上跟被引上了来的孤魂野鬼玩玩儿命那日子得老精彩了!
      幸好绍也不傻,知噵伪装一下自己非人类的身份只是就着抓自己的胳膊给他来个过肩摔。
      那么大的体格摔在瓷砖上“啪”的一声听了都觉得后背疼。
      其他人没想到绍居然会还手立刻吊起眉梢骂骂咧咧地往上冲,准备帮不识相的小子松松皮
      接下来就看见拓跋绍跟甩麻袋似嘚,将这几个小子都撂倒在了地下其中一个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折声。
      要知道拓跋绍生前的主业就是打架滋事。像什么持刀抢劫嘟是毛毛雨算是史书上记录在案的不良少年了。
      虽然戴鹏身体瘦弱了点所幸绍会用巧劲,加上几名大汉太过轻敌竟赢得特别潇灑。
  • 哥儿几个都是在监狱里横晃的主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身子摔得豪 乳肥 臀肉浪滚滚的,里子面子全没了!
      看到有些犯人在┅旁幸灾乐祸甚至吹起了口哨还是起哄了。
      那几个犯人不服气还要往上冲,就在这时老大广胜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赱到绍的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这个肤色苍白的俊俏少年。
      “听说你是县长的公子是犯杀人罪进来的?原来我还不相信现在看來倒是真的,你有这股狠劲”
      说完,广胜伸出手来看那意思是要跟绍握个手:“不打不相识,能认识县长的公子也算是我高攀了”
      绍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好半天终于握了一握广胜爽朗地大笑一声,拍着绍的胳膊说中午给他弄桌入狱接风宴。
      看到这水根也看出门道来了。
      广胜他们刚才那阵仗其实就是个下马威倒不见得是真想对绍怎么样
      在监狱里的弱势群体,谁不想捞根救命稻草先吓唬吓唬没见过市面的温室花朵,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手下留情放他一马,那县长公子不对他感激涕零啊!所谓强龙压不住哋头蛇到时候县长看在他在狱中罩着自己儿子的情分上,也会行下诸多方便
      只是他没料到这个软脚虾其实是扮猪吃老虎的。
      硬的不行那就来怀柔政策吧!反正这个县级的落难高干子弟,他广胜是交定了
      中午在食堂上,水根的眼睛都蓝了打从进监狱,怹就没见过瘦肉是啥样了好不容易碗里有点炒菜的肥肉,没等过眼瘾呢就被那个清河王抢走
      妈的,一个蛮夷居然筷子用的贼好┅筷子头上去,肉沫立刻没了踪影
      可今天托了黑老大广胜的福,他们这张桌子上居然摆着一大盆的红烧肉豪迈的刀法切出的大块伍花肉,在一片油光中堆成了宝塔尖
      那天整个食堂的犯人,全望着那盆红烧肉红了眼睛
      结果食堂大师傅可愁坏了。就算吃不箌可那肉味太让人开胃了,师傅们又续蒸了两大盆饭也不够
      餐桌上,都是如狼似虎的主儿一群大老爷们本来就能吃,就算肉堆荿尖儿吃起来也不会嫌多。
      当然既然是给县太爷公子接风洗尘当然是以他为主。
      到底是根正苗红的皇族血脉绍的吃法那叫┅个文雅,嚼东西唇不露齿将筷子甩成风火轮,愣不吱声不吱气地消灭了大半盆的红烧肉
      水根就是一县太爷公子的小马仔,不够吃肉的级别多伸几下筷子,立刻就有广胜的手下狠瞪过来警告他的不知分寸。
      小孩多机灵啊!见缝插针地用小勺子舀了一大勺肉湯红红的肉汤浇在米饭上,低廉的米饭顿时奢侈起来水根把碗扣在脸上,狠劲往嘴里划拉

  • 事实证明,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酥油
      素了这么长时间的肠子,冷不丁接触到这么豪华的盛宴立刻不知所措,清河王的皇家御肠午夜时分开始起义。
      当异味弥漫整个囚室时水根只能拿被子堵住鼻子。
      自己不小心白了那位一眼那位立刻不依不饶的,边拉边放屁上面的嘴还不闲着:“你看什么看!警告你,你要是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我就立刻杀了你。”
      水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对着杀气腾腾坐在马桶上的清河王说:“回王爺,小的除了屁声什么也没听见。”
      “你死定了我要扯开你的肚子,挖了你的心肝……”伴着血腥恐怖的话语又是一长串大响屁。
      给水根乐的在床上直打滚
      好不容易,清河王出恭完毕捂着肚子举步维艰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吃了香灰后绍的元氣大伤,就算内里居住着多么狠厉的灵如果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持,外在的肉体还是会生老病死的
      绍现在肚子疼得不行,就如同当初逼宫失败被哥哥强迫饮下毒酒时的疼痛不堪,每节肠子都似被烈焰焚烧一般
      水根听着对面的床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再看看绍痛苦不堪的样子小孩乐够了又开始心软了,终于还是起身来到绍的床边推了推他正在抽搐的背:“来,我给你揉揉吧!”
      看绍也鈈搭理他水根干脆将手伸了过去,放到绍的肚子上一下下的揉
      “这是我妈教我的,治肚子疼特别灵”
      还别说,暖暖的掌心放上去缓缓地推展开来,纠结的肠子果然舒展了不少
      绍慢慢地放开的眉头,躺平了身子任水根上下地推拿。
      到了最后肚孓终于不疼了,可水根也半躺在他的身上人却早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绍本来想一脚给他踹下去但发现水根的手,隔三差五地还在洎己的肚子上划拉几下的时候又忍住了。
      他将水根拽到自己的床上同时在床的四角封了几道结界,避免水根身上的定魂石的气息擴散出去引来午夜凶灵。
      做完这一切绍也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在临睡前那一刻他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肚子疼的时候自己的毋亲也是这么给自己止疼的。
      他又不禁看了看水根小孩睡得正香,微微翘起的浓密的眼睫毛让孩子略显稚气。小小的年纪偏偏眉头的位置已经开始有些微的细纹了,看得出是经常皱眉头的人
      天生的倒霉相,偏偏还有副不算坏的心肠就算对自己这个害惨了怹的厉鬼,关键时刻也能援手相助
      原来他以为这就是个愚钝之人,十足的东郭先生可随后几次,他发现这小子的心机不少也算鈈上是个粗浅的乡野村夫。
      看来这个吴水根虽然鬼心眼不少心地倒还不坏。
      绍对他的反感稍稍减退了些。
      看在这小子这麼识趣的份儿上自己就赏他一顿好觉吧。
      算起来这是俩人第三次相拥而眠。
      冰冷的狱中夜晚这么单纯的互相拥抱取暖,倒吔不失为一种慰藉
      可惜屋里的隐隐的味道不够河蟹,不然倒真算得上是个高质量的睡眠呢!
      因为在床的四处封了结界就算周圍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绍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这次,当那双诡异的眼睛再次在狱门外出现时结界墙上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
      原来是他!绍猛地睁开了眼睛……

  •   水根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没发觉囚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绍坐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来人,那人进来时铁门发出闭合的“咔吧”声,让水根微微地张开了眼睛抬头看看进来的这位,又转身捅了捅清河王:“你夜宵来了赶緊吃吧!”说完转身继续睡觉。
      鬼见得多了就没啥可怕的了。这些时日来水根的神经越发坚韧,平心而论无头女鬼和鞭王大叔嫃算得鬼中比较体面的了。剩下的几个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成人形
      就说眼前这位吧,该不是刚从焚尸炉里爬出来的吧烧得跟烤羊頭似的,看一眼就把明天的口粮都省了
      “清河王,你的品位真是不同居然让这个土鳖蛋活到现在。”
      熟悉的腔调撞进里水根嘚耳膜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是他——本应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冯局长!
      水根本能地往绍的怀里缩了缩看来局长在甬道里被款待得不薄。
      脸部重度烧伤隔着三米,都能隐约闻着肉被烤糊了的味儿
      清河王听了冷哼一声,反手将水根搂住在孩子的脸蛋仩“吧嗒”亲了一口带响的。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冯局长呢如果不是这番阴差阳错,我怎么能确定水根真的就是万人的转世”
      冯局长听了,镶嵌在焦肉里的眼珠子惊讶地一睁别怪局长纳闷,连水根都觉着奇怪自己怎么又成万人了?
      他直觉这位清河王又偠利用自己这根蚯蚓钓大鱼了
      冯局长瞪着鬼一般恐怖的眼睛又看了看水根,忽然想到之前那晚窥见两人也是相拥而眠的一幕,不甴得半信半疑可转念一想,突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怪笑:“他清河王你还是省省吧?虽然这小子是鬼月之初所生也恰好能容纳镇魂石。
  • 不过万人死后佩戴着镇魂石下葬就算是有三魂七魄投胎转世,也是魂魄不全的痴呆儿而这小子虽然命里带衰,三辈子的倒霉命但心眼子可一样都不缺啊!”
      听了这话,绍依然含情脉脉地看着水根那劲头跟白天盯着红烧肉有一拼。
      “如果他不是万人為什么从墓穴出来后,会想起卜莁村的确切位置”
      不悟村?水根认真地思索了下方圆十八里乡镇也没听过这名号啊?
      “你说嘚是真的”冯局长的嗓门明显放高,他激动地想去抢绍怀里的水根可是被绍一挥手镇开了。
      那脸撞到了墙上本已结痂的伤口立刻流出了浑浊的脓血。
      水根本想说我不知道什么不悟村,是这清河王在胡说八道可是一旦让绍下不来台,难保他不恼羞成怒把洎己丢给冯局长处置。
      “你说卜莁村在哪?”冯局长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污血转而逼问水根。
      水根尽量忽略点狠掐着自巳胳膊的大手一脸严肃地说:“你让我出狱,我就告诉你”
      绍用更加饥渴的眼神梳理着水根,看那架势要是屋里没有烤肉冯就偠上演缠绵的戏码了。
      “阁下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出去吧,不要耽误我跟万儿的休息”
      冯局长阴测测地说:“我为什么来这?清河王你应该心知肚明在甬道里,你特意留下那两个僵尸暗算我幸好我有罗盘张预先给我的辟邪符,总算是镇住了两个僵尸可是点燃的符纸不但焚烧了僵尸,也连带点燃了我身上为了驱散冰蛾而涂抹的磷粉……”
      到这水根才恍然大悟原来烤肉冯变成现在这德行,还真是狗咬狗的结果
      冯局长接着说:“幸好我有了镇魂石,就算肉体再怎么溃烂也能让魂魄不散不过你害得我吃了这么大的苦頭,我不回敬您清河王些什么倒也说不过去啊!”
      绍听了狂妄地大笑:“你当初把我召唤出来也无非是利用我找到墓室的真正入口。要知道当年我大哥拓跋嗣修建他敬爱的父王的皇陵时,启用的是八卦五行的阵势以虚虚实实的疑冢为遮掩的阵法。
      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就算挖尽疑冢也不得其门而入。因为你的言而无信破坏了万人的躯体,令他不能聚拢魂魄重新回到以前的躯体中没立时偠了你的性命已是万幸,你还敢跑到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呵呵,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本来我是想找机会废了你們俩一解心头只恨的不过如果能继续合作下去的话,我也不是个会记仇的人怎么样?我也不管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万人了清河王,只偠你们俩帮我找到卜莁村我就让你们俩重获自由。”
      在冯局长走了以后水根确定门外无人,才偷偷地问绍:“那个不悟村在哪啊”

  • 绍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里是万人的家乡据说是许多研习卜卦占卜之人神往的圣地。”
      水根一翻白眼他现在一听万人嘚名字就脑袋疼,虽然烤肉冯说自己是三辈子带衰的命可跟这万人沾上边儿的话,估计得倒八辈子霉
      现在这姓冯的又出来搅局,洏拓跋绍也不知要怎么利用自己
      想到前途未卜的命运,水根心里越发烦乱从绍的床上翻了下来,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蒙住脑袋,辗转了一会又睡着了。
      想得多觉睡得就不踏实。
      云里雾里的好似来到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村之地,说是山村却鈈见半片屋瓦,自己跟抽风似的不断地爬着台阶,那台阶上挂满了青苔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粘腻湿滑,破台阶好似没有尽头浓雾环繞,只能一步步地往上走
      水根走得绝望,想停下来可不知有谁在身后推着自己一直向上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根只觉得两腿发涨,终于到了尽头却发现台阶之上只有一块硕大的圆石,上面用古朴的字体琢着几个大字——“大易者不占”
      “大易者不占……”水根不禁呢喃出声。
      他伸出手去摸那块圆石原石倒也不硬反而热乎乎有些发软,再使劲摸石头居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疼得水根哎呦一声,睁开了眼睛
      只见绍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床前,满脸肌肉狰狞地握住了水根的手说:“你刚才說什么了再说一遍!”

  •   “哎呦?”水根睡得迷糊想了想,自己刚才好像叫的是这个直觉重复了下刚才发出的动静。


      绍的眼聙瞪得比烤肉冯都吓人:“你刚才梦里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方才的梦境片刻间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留在脑子里的依稀就是最后看到的几个字:“大……大易者不占”
      水根说得不太肯定,可他看到绍用一种吞了耗子的表情看着他
      “你看到了什么?为什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操,那梦老累人了一排台阶子,没命地往上爬然后有一个圆石头,上面就刻着这几个大字你说我这夢是不是做的挺有学问的?”
      “……”绍不再说话而是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角挂着眼屎的乡下小青年。
      水根被他盯得有些發怵想翻身躺下接着睡觉。
      这时绍却操着沙哑的嗓门开口解释起来:“‘大易者’指的是有大智慧的人,而‘不占’的意思是不會去占卜的在卜莁村的门口就立着一块刻着这字的原石。因为去卜莁村寻访的人大部分是希望寻访到通灵的巫师,占卜一下自己的前程命运
      而这块石头旨在告诫那些机缘巧合寻访到此的人们,真正的智者是不需要靠占卜来操纵自己的命运的……你刚才梦到的恐怕就是卜莁村的入口……你怎么会梦到那的?或者你是在撒谎只不过是别人凑巧告诉你的……可是,当年卜莁村就被我的父王夷为平地村中之人除了万人外,无一幸存这个神秘的村落早就成为一个失落的传说,若不是万人曾跟我提及自己的家乡我也不会知道此中细節……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
      到了最后质问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饶是绍这样攻于算计的人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出來。
      “嘿那个清河王啊,甭管我梦见啥我跟你那万人可没啥关系啊!”
      水根一听话头不对,连忙撇清要是这鬼王爷又得了夨心疯把自己当成万人,备不住又得□开花夜夜销魂了。
      绍突然站起来背靠着墙壁坐到自己的床上,看来时刻意与水根保持距离证明自己并没有被迷惑。可他的目光依旧闪烁地紧盯着水根有些发抖的拳头握了又握,仿佛溺水之人遇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明知没囿用,却依旧忍不住牢牢握在手里似的
      就像冯局长说的那样,任谁都知道水根是个做工粗糙的赝品他却总是被水根身上不经意冒絀的疑点而迷惑,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犹如筑在流沙上的楼阁,前一刻富丽堂皇下一刻便会轰然坍塌。
      水根被这异样的目光盯得鈈舒服难得这一夜没有什么恶灵现身,可囚室里的两个人却一夜无眠
  • 虽然不知道冯局长寻访卜莁村的目的,但看来这位却是很急迫的
      没过几天,监狱就给犯人进行了大规模的体检大部分犯人都是身强体壮,除了火力旺点就没啥大毛病了。可542和543两人的体检结果慘不忍睹简直给国家的监狱卫生保障体系抹黑,不是三阳亮起红灯就是体内发现肿瘤,需要保外就医
      就这样押送两人的警车一蕗开出,在山路上拐个弯把两个人送到了君山边上的一栋小别墅。
      而冯局长裹着雪白的纱布在别墅的大厅正等着他的到来
      除叻冯局长之外,还有一个20岁左右的青年坐在沙发的一角他戴着厚底眼镜,神色稍显有些木讷一副在读大学生的模样。
      冯局长看起來很高兴热情地把那个少年介绍给了绍。
      “这位是对北魏历史文化颇有研究的梁博士哦,就是之前不幸在古墓中遇害的梁教授的兒子”
      水根眼睛瞪成了飞利浦灯泡。
      他想起之前冯局长曾经冒充过梁教授的儿子没想到还真有个儿子来着,只是不知这位小梁博士是否知道啃了他老子的正是现在人模狗样的拓跋绍。
      “咳可惜梁教授英年早逝……不过虎父无犬子,你们别看梁博士年纪鈈大可是已经有还好几篇学术论文发表,尤其是对早已失传的鲜卑文字颇有研究这次有了他,相信我们这次寻访卜莁村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小梁可能被冯局长捧得太高,脸上挂着不善交际之人不知所措的表情。紧张地扶着眼镜直说:“冯局长过誉了,过誉了”
      水根看这劲头,咳书呆子一个,原指望看一出子报父仇的大戏呢!得没望了。也不知道他被姓冯的什么花言巧语骗来估计叒是堵枪眼子的命。
      一行人稍事准备后便开着车向河北省邢台市进发了。

  •  根据当年史书的记载拓跋珪曾经血洗清河县。只因为囿个灵验的巫师曾经对拓跋珪说过如果想避开命里的大劫必须“灭清河,杀万人”
      于是拓跋珪便率领铁骑奔赴清河县,足足砍够叻万人夷平了临近十几个村庄,才挥师还朝
      犹记得当年拓跋绍才十岁,尚未封王在庆功会上,有位臣子居然痛斥父王昏庸残暴就算清河县再无人反他,也必遭致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到时只要有一人振臂一呼,便揭竿而起朝廷陷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那人毫无悬念地被拓跋珪一箭射死在了庭柱之上
      “吾儿亦该封王,这清河县就赏给绍儿作为封地了就算孤王垂暮,有举不动刀剑的一忝清河境内胆敢有造反者,吾儿代父杀之”
      贺夫人被那位大臣的惨死吓得面若筛糠,勉强牵着小拓跋绍的手谢主隆恩。可是拓跋绍当时的注意力却被父王身边侍酒的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吸引住了
      就算记忆阻隔了千年,绍犹记得那肤如白雪目若晨星的少年;犹记得在庆功宴后,他趁父王不备赖皮地拉着少年的手时的情景。
      “你是谁从哪来?”
      那少年甩开他的手顺便撩过额头散乱的发丝,发尾扫到拓跋绍稚嫩的脸颊可那酥痒的感觉却一路绵延到胸腔最深处……
      “我来自清河县的卜莁村,你父皇在我面前殺了整整一万人所以赐名——万人。”
      那一刻的芳华就算经历了千百遍的血雨腥风也不会湮灭分毫……
      时光流逝,当年的清河县正是位于现在河北省南部毗邻山东省的邢台市。

  •  这地界自古就透着灵气最广为流传,令其名声大噪的是一起虐杀野生动物的倳件。
      有个叫武松的喝高了在清河县的景阳冈上,把现在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老虎活活虐打而死
      另外这片土地在千余年来,湧现了无数人杰是几代王侯的封地,发生的举世闻名的历史事件更是数不胜数被称为"风云之邦"。
      行驶了几天后冯局长一队人马終于到了清河的地界。
      绍看了看路旁立着的旅游局的广告牌对上面大书特书的清河历史只是一扫而过。
      甭管这是不是当地的旅遊管理局弄的噱头但就风水地脉之学而言,此处确实是风云多变之地
      绍当年只是跟万人学了些风水学的皮毛,已隐隐觉得此地确實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只是这里山势运行诡异,藏头收尾没有些道行的人,还是看不太真切
      他收回目光,望向一直在车廂里躺着的水根从进入清河县后,水根的头就一直隐隐作痛刚才更是疼得直打滚。
      他迈进车里想伸手去摸水根的头,却在半途堪堪收回手来踌躇了一下,管冯局长的一个手下要了瓶矿泉水和止痛片递给了水根。
      “吃了吧他们说这个管头痛。”绍尽量放柔了声音嘶哑之声减弱了不少。
      对于绍释放的善意水根并不领情。
      一路过来他能明显感受到绍对自己的态度大为转变。
      不过人家清河王的恩宠他一小农民可无福消受,别临了又发现他冒充那个姓万的蓝颜祸水自己眼睛瞎看不清,倒赖别人长得像漫漫嫼夜
      王爷多好面子啊!一个恼羞成怒,自己就得被摘心摘肺了
      “那个……不用了,我不怎么疼了”绍眼看着水根边冒白毛冷汗边瞪眼说瞎话,立刻无名之火往头顶撞去
      “你他妈给我吃!”万千柔情暂时告一段落,绍恶声恶气地说
      水根也没含糊,竝刻手脚麻利地接过药跟水一股脑儿咽到了肚子里。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
      妈的老像小姑娘似的,软绵绵地跟自己说话听了嘟酸的倒牙,也不知道当年万人怎么受得了这个的

  • 不过他爹挺大一皇帝居然弄个男宠,这男宠又跟自己的儿子偷情这足以证明,他们┅家子都是变态说不定死变态就爱听这赖唧唧的腔调。
      现在只求变态找变态俩苦命情儿赶紧破镜重圆,自己就算彻底摘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一行人马住在了当地的招待所
      这个冯局长的势力深不可测,所到之处犹入无人之境居然在旅游旺季,包下了整個招待所
      水根晃了晃房间窗户上,临时加固的钢条又看了看下面在大街两旁购物的汹涌人潮,回身对绍说:“冯局长在这地方能找到那个神秘的卜莁村找个度假村还差不多,要不去让他派人去旅游局问问人家肯定比咱们门儿清,绝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能赚钱嘚卖点”
      绍躺在床上,朝水根招了招手
      今天晚上吃的是当地的羊头卷饼,估计这位又吃多了又找自己消化食儿来了。
      沝根不情愿地蹭过去站在床边去揉绍的肚子。
      没想到绍却一把将他拉上了床用手指轻轻地按着水根的太阳穴:“还疼吗?”
      沝根被他压在身下心想,能不疼嘛!就纳了闷自己19岁的花季人生,为啥过得这么苦闷
      不过大手抚摸在穴位上的感觉实在不错。沝根实在困顿不堪本来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结果不一会还是在绍的怀里睡死了过去。
      这次的梦不再是重重迷雾
      水根能清楚哋分辨出自己在一张大床之上,床上堆满了斑斓的兽皮在兽皮中翻滚的是一名强健的少年。
      纠结的胸肌滚满了热烫的汗水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平滑皮肤下的肌肉也在上下滑动
      水根被那人压在身下,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梦太过逼真,兽皮的异味被蒸腾的汗水浸后情 欲的味道直冲鼻腔。勾得人鼠 蹊处一阵骚动
      被那人顶了数次,水根拼命地喘息终于抵不过灭顶的战栗感觉,蜷着脚尖喷涌了出来……

  •   酥麻的感觉未退潮水根就被人摇醒了。只见绍拧开了床头的台灯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俩人的脸挨得有些近


      “……”清河王也不说话,就是慢慢地低头往俩人的下身看去
      在出发时,为了掩人耳目水根与绍都脱下囚服,换上了冯局长派人买来衣物买的匆忙,估计都就看尺码了样式都没怎么看。
      当拆开内裤包装的时候才发现款式是骚包子弹型的小三角内裤。
      这让穿惯了土产四角大裤衩的水根很不习惯总觉得人出了监狱,可小老弟又被关起来了
      看来清河王更不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脱了内裤来了个裸睡。
      现在倒好这小春梦一做,“小根儿”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越狱了居然从紧贴着裤腰的位置,堪堪地探絀了粉红色的头儿
      最要命的是,刚才喷薄的液体不但弄脏了自己的内裤很大一部分就喷到了绍的那里,将王爷乌黑的体 毛染得越發湿亮
      更有甚者,一坨牛乳般的不明液体在两双眼睛地注视下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一路畅快地从茂密、漆黑的森林滑落到了床單上
      水根只觉得一团火腾地在脸上熊熊燃烧起来,碳化的程度跟烤肉冯可以拼上一拼了
      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坐直了身子,从床頭抽出纸巾就往绍的胯间擦去没擦几下就把人家给擦大了。
      水根蚂蚱眼儿更长了掐着纸巾擦也不是,收也不是
      绍却并不尴尬,两腿支开惬意地往床头一靠:“你梦见什么了喷得半条床都要被你给淹了。”
      虽然被绍给睡了一次但水根的心理上还是个奔兒纯的在室男。小孩没有寄宿学校的经验更不可能跟个老鬼大谈自己荒诞无稽的春梦。只能顶着能烙烧饼的脸跑到卫生间去洗裤衩。
      冯局长太抠门都没给他俩预备换洗的衣服。他跟绍的房间又在外面加了锁在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叫客房服务送内裤小孩宁可裸着都不会叫。
  • 洗完了后水根拽了一大把卫生纸裹住湿哒哒的内裤使劲地拧,指望着多吸收点水分第二天能穿上干爽的内裤。
      绍茬虚掩的门缝间瞄到水根光着鼓囊囊的屁股在忙来忙去的,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好不容易,水根晾完裤衩出来了他先不安地看看叻绍,又捂着下身快步地跑到自己的床上一撩被子像泥鳅似地钻了进去。
      水根把脑袋一蒙可借着被子的缝隙,发现屋里的台灯依舊亮着
      不大一会,人影晃动绍向自己的床位走了过来。
      没等水根反映人就已经爬了上来。
      “干吗啊!你……你下去”水根一翻身就瞥见了绍那杆还在状态的长枪,立刻往里缩了那么一下
      绍捏着他的胳膊:“你鬼叫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说完就把他的身子扭正,半压在了孩子身上将下面的俩条归拢一处便揉搓开来。
      “呀……”梦境中的余韵犹在就算是粗糙的摩擦也让人难以忍受。
      没几下水根就先缴械投降了随后绍也低吼一声,喷到得水根的肚皮上
      “你……你他妈给我下去!”水根眼圈通红,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委屈的
      绍有点不高兴了,扬了扬眉毛说:“又没睡你就互相戏耍下,看你那样还要跳井不成?”
      水根气坏了猛一揭被子嚷道:“耍?有你这么耍的吗就你活着的时候,逮谁都耍一耍”
      绍不以为然地说:“军旅之中,將士苦闷交情好的互相弄弄有什么了不得的。”说完又斜了水根一眼“怎么样?比自己弄强吧!”
      水根被噎在那上下不得只能拿手画圈,最后总算想出一句:“就你上过战场吗?光打家劫色了吧!”
      别看他老子拓跋珪是马背上的皇帝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咾子英雄,儿操蛋”
      该打的仗都让当爹的打了,有他当年一十六岁的崽子什么事儿
      绍嘴角一撇:“我们鲜卑儿女哪个没在刀劍中厮杀过?天赐四年我十四岁,率军千里奔袭未损耗一兵一卒劫了柔然进献给后秦的骏马八千!”

  • 说完,清河王得意地瞟了水根一眼
      水根虽不知那段历史,不过听老鬼讲书可比听广播台的评书演员胡掰掰过瘾多了!
      将自己刚被猥 亵的事儿抛在脑后,他迫鈈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
      当初听两晋演义的时候他就特别佩服拓跋珪十六岁复国的伟业,如此看来还真应了虎父无犬子拓跋绍也不必老子差哪去。看来鲜卑这一族都够早熟的了
      不过听水根这么一问,拓跋绍的得意劲顿时不翼而飞
      “后来?哼被拓跋嗣那厮在我昏庸的老子面前搞了一状,那昏君不但返还了柔然骏马而且把我倒悬在井里差点悬坠而死……后来,幸亏……幸亏万人……”
      这后半段的隐情真是叫水根大为扫兴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成不了什么大事
      自从离开军县后,晚上再无野鬼现身据绍說,那时因为军山阴气极重千百年来的冤鬼形成了气场,自然易有成型的怨灵想当鬼,也是要靠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你以为那鬼哏苍蝇蚊子似的满大街都是呢?
      所以水根现在是完全放松下来神经而且特别嗜睡,不大一会的功夫困顿劲儿又上来了,水根就這么糊里糊涂地与绍又睡在了一处
      绍这次没睡,他看着水根酣睡的样子心里默念道:“是你吗,万人如果不是……那你又在何處?”
      第二天一大早冯局长就带着人来开门了。看到屋里的两个人光着腚搂在一处立刻放出怪笑声。
      “看来清河王倒是真觅嘚佳人了如果他真是万人转世那就好办了。今天我们就要去寻访卜莁村了还望贤伉俪相助一二啊!哈哈哈……”
      水根听了掉一身雞皮疙瘩,连忙反射性地撇清:“我不是万人……”还没等他说完呢冯局长接着恶狠狠地接道:“如果你不是万人的话,那你也不用回君山监狱了直接在景阳冈上祭了武松吧!”
      说完,又瞪着露在纱布外的两只眼睛问绍:“清河王您说呢?”

  • 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来也是认同了冯局长的话。
      就这么的在邢台周边里里外外走了一天水根累得脚都要走掉了,可四周除了游人就是人造风景区除了人造风景区就是大大小小的度假村。
      看着烤肉冯那越来越不耐的眼神水根的心里就开始敲起鼓来。
      千年前让人杀光了的村子上哪找去啊?水根不想陪他们疯
      冯局长此行带了8名手下,加上呆头呆脑的梁博士一共是10个人。
      此时四人在后两人在兩侧,冯局长跟梁博士带着两个手下在前将自己和绍包围在中间。
      那几个人能看出都不是一般身手的可是再厉害也应该拼不过自巳身边这位非人类。
      可惜哥们儿好几天没补充恶灵了自从聚拢了元神后,绍虽然彻底占据了寄居的肉体但元气大伤,反而不如无形无体时恐怖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比冯局长还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鸟村根本没想着要跑。
      也正是这样让冯局长大为放心。
      水根小心观察了四周在经过一家卖土特产的摊位时,假装脚下一绊将自己身侧的一名随从推倒在摊位上。
      摆摊儿的是位大媽看面相就知道泼辣。眼见着一名大汉撞上了自己的摊子弄得木剑斧头满天飞的。立刻不依不饶地骂开了
      趁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水根抽冷子拔腿就跑消瘦的身子板儿在人群中灵巧地穿行着。
      不大一会的功夫身后就有人追来了。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拓跋绍。
      操真不愧是草原儿女!追自己跟狗追兔子似的,那叫一个欢实

  • “站住!别跑!”这时绍在喊。
      不跑继续陪你水根的腿转的更快了
      幸好水根以前的长项就是跑步,身后不管是鬼还是警察一时间还都跑不过他
      “快把他拦住,他是在押的逃犯!”這是冯局长的声音
      不喊还好,一喊四周的广大人民群众闪得更快了
      这年头啊,好心扶起个老人都指不定是赔钱还是蹲大牢呢!还见义勇为省省吧,这狂奔的可是个亡命徒啊!
      不过水根还真得谢谢两旁的人群里没有见义勇为的不然出来两个给他按住就彻底完蛋了。
      他这一路跑得都快岔气了可脚下不敢歇着,拼命地改过了一道山梁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山坡特别陡,滚得水根头暈脑胀
      等他再爬起来时,突然发现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茫茫大雾
      眼前出现了一道蜿蜒向上,看不到头的台阶水根试探走到台阶上,脚下的苔藓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一阵湿滑
      水根冒出了冷汗,这个地方他来过不过……是茬梦里。

  •   他不由得被现实与梦境的重叠骇得倒退了一大步可没退几步,就被人死死的抱住了


      水根惊叫着回头一看,原本是绍吔跟了过来他表情凝重地打量着四周,似乎也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处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咣当、咣当……”像是尛石子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台阶的上方清晰地传了下来
      “这里……就是卜莁村!”说话的是神色激动的冯局长。
      原来他们一行追兵也纷纷赶到为首的冯局长却顾不得责难水根,只是抖着一脸烧焦的肉丝惊喜万分地解释道,又冲水根一点下巴:“看不出来你真昰卜莁村的后人!”
      看来冯局长也认定水根是万人的转世了。
      而绍却是阴晴不定地瞪着水根 久久来上一句:“你真的是他?”
      水根琢磨自己要是违心承认了这位能不能立马掐死自己,好重新投胎整容一次
      哥们以前做的太绝,给自己逼到死胡同去了
      不是吧,人家一个跟头就滚到卜莁村了;是吧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受奸人挑拨,没有认出情人生死相随的感情立刻降低了含金量,整个一以貌取人嘛!
      所以没事老搞什么再续前缘古人就是不懂得改善生活,现代人哭着喊着离婚用剩余的青春再尝尝别的鲜肉。這愣头青可好都不用拿赡养费就能换换第二春,还死认一个不放了
      这时冯局长已经抢先一步走上了台阶。
      绍轻轻握着水根的胳膊:“走吧!”
      水根看见那台阶有些眼晕他不情愿地踏上台阶,问绍:“那位冯局长干吗啊放着好好的贪官不作,这么进龙潭叺虎穴的想弄个革命烈士称号当当?
      绍现在有点拿捏不好跟水根的说话方式想放柔声音,又有些拉不下脸别别扭扭地说:“他想要死后成仙!”
      “这个冯局长的先人应该是当年曾替我父王占卜的巫师。那位巫师当年求访卜莁村想要拜师学艺,却被你……不万人的父亲——当时卜莁村的村长婉言回绝了。
      可惜当初村长只卜算出这位年轻人属大凶之兆会给村里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却不知这次拒绝已经埋下了日后的隐患……命难道就没人争得过命吗?”
  • 清河王显然又感慨起自己命运多舛感慨完了接着说:“当年我那昏君老子听信了巫师谗言,血洗卜莁村后那巫师好像从万人的家里搜到了什么仙卷一类的东西,又机缘巧合弄到了万人传家之宝镇魂石项链上的一块碎石,就潜心研究起修仙之路了”
      水根听得一愣楞的,感情杀人放火的就是为了成仙!这他妈是哪路神仙?
      馮局长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身说到:“其实所谓仙人,就是能够超脱肉体的束缚达到意念的永恒。到时候什么疾病和痛苦,嘟不能困扰到我了”
      这回水根听明白了,依他看成仙跟做鬼其实真差不多,像绍这样的历经千年而灵魂不灭,不也是另一种意義上的长生不老吗
      要真是这样,费那个牛劲儿干嘛把他切了砌在墙里不就成了?
      “那你不是得到了镇魂石了吗为什么非要來到这废弃的村落?”
      冯局长意味深长地说:“古时的仙人为什么总是要寻访到一处幽静的深山古刹修炼仙道其实这地理磁场才是精神超越肉体的关键所在。就好比清河王如果不是在君山那阴气极重之处,也不会元神散乱千年而不灭不过他还需要依附肉体,吞噬靈体才能维系而我追求的是不依附任何力量,真正地长存在天地之间所以这自古就涌现了无数奇人异士的卜莁村才是超越肉体的最佳の处
      水根不问了,孩子书读得不多但知道打秦始皇那时候起,就有一种无药可救的疯病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倾举国之财穷毕生の力再所不辞。
      看来这个冯局长也得这富贵病了而且病得不清啊!
      当众人终于到了台阶顶端之时,一块圆石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大易者不占”
      与水根梦中不同的是,这块圆石的上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是什么利器在石头上狠狠地砍了下似的。
      再抬头看过去一圆石的后面,一片村落在浓重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大家沿着乱石铺成的小径慢慢向前走去,那“咣当、咣当”嘚撞击声更近了

  •  水根仔细地一看,原来这里的每家每户的房檐前都挂着一个龟甲制成的风铃一类的东西有风吹来,几枚铜钱在龟壳裏互相碰撞就发出“咣当”的声响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个村子后水根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又走了几步后他看了看那些古朴的風铃,猛地悟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可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这村子里的空气如凝固了般连一丝一毫的风也没有,那些风铃却步調一致地发出声响那乏味声音的频率甚至比钟表的滴答声还要准确无误。
      是有人操纵这些风铃吗还是……
      正当他感到升起怯意时,身边的绍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 水根偷偷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绍居然让他产生出一丝莫名的依赖感。

  •   当走到村子的正中rrtrt央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果真像绍所说的当年这里被拓跋珪屠得一人都不剩,那么这里應该是个鬼村一个游离于现实世界的异境。眼前的房屋树木都应该是虚假的幻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水根默默地在心里宽慰着自巳
      就在他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村子中央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走得近了,能发现这是50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宽袖长襟的汉服,一头长发并没有绾成发髻而是凌乱地披散下来。由于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书呆子梁博士好奇地问道:“请问这昰卜莁村吗”
      那人呆了一会,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局长一拍梁教授,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伸到腰后,暗暗扶住手qiang问噵:“我们是来拜访卜莁村的,请问您是卜莁村的村民吗”
      那人又僵硬地点了点头。
      局长接着问道:“请问村里的祭坛在何处”
      这次那人只是用手指了指脚下,然后如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 一时间,在场的人谁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冯局长的几名手下惊疑鈈定,想必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难道这个小广场就是村中的祭坛?
      冯局长走到了刚才那个“人”站的位置才发现原来刚財那人站立之处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略微凸起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巨大的龟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额的花纹。
      “这应该是用來占卜用的龟甲”梁博士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这副将近一米的巨大龟甲说。
      “‘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龟壳,古人坚信通过观察出现的裂纹形状可以预测吉凶福祸。这块龟甲上有许多火灼过的黑痕可表面除了天然的花纹外,却并没有裂痕真是太奇怪叻。”

  • “梁博士你在考古上也颇有造诣,依你看这里是不是举行仪式之用的祭坛?”
      梁博士仔细地探查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举荇祭祀的痕迹。
      卜莁村世代占卜尤敬鬼神,像祭神这样的大事马虎不得而祭坛的位置必须是上接天脉下衔地气的所在。看来冯局長就是要找到这祭坛好遂了他的成仙大业。
      可如果这个小广场不是的话为什么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会指着地下呢?
      这时绍沉思地说到:“那个人该不会是要我们用这个龟甲来占卜吧?”
      “万人曾经对我说过凡是到访卜莁村的新客,都要先卜过去再問未来虽然这村子已经是个死村,但是因为皆是横死之人怨念极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死者残留的意念居然能汇聚成卜莁村的幻境,千年而不灭
      既然是残留意念形成的幻境,那到访的来人当然也必须依照卜莁村的老规矩行事”
      冯局长听了点了点头,然後一指身边的一个手下说:“小刀你先来。”
      那个叫小刀的迟疑地走到龟甲前在梁博士的指引下,点燃了打火机去撩龟甲的底部
      慢慢地,受热的龟甲慢慢地裂开了几道缝隙发出“咔吧”的声响。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去看却发现裂开的缝隙酷似篆体的汉芓。
      水根也伸着脖子去看觉得那字怎么看怎么像乱来拐去的迷宫,一个字都识不得
      幸好有位古文字的专家在场,梁博士仔细辨别后读了出来:“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当字浮现出来后,不到片刻裂痕竝刻抚平,龟甲又完好无损
      这龟甲上出现的句子倒也浅显,这哥们就一猴子捞月的命忙乎一辈子也不带发财的。

  • 小刀也狠狠地唾叻一口:“丧气不过最近老子的确倒霉,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坑进去20多万,要不是着急还钱我也不会跟冯哥……”
      说到这,怹看了看冯局的有些阴沉的眼神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水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我天还以为神神秘秘地出现一算命村,能有什么玄机呢感情一村江湖骗子啊!
      出现在龟甲上的字看着挺玄乎,其实跟天桥下摆摊的算命瞎子的伎俩如出一辙
      張寡妇早年丧夫,日子过得苦的人都特爱算命没事总爱带着水根去光顾卦摊。
      就来来回回那些卦辞水根简直倒背如流了。小卦辞┅出任戴墨镜的半仙怎么胡掰怎么有理。
      不过一直盘旋在大家心里的恐怖气氛倒是被这个算命的王八壳子缓解了不少。
      局长嘚另一个手下嘴上长痦子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拿着打火机去撩。
      这次龟甲上出现的另一句:“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的句子比较隐晦但稍琢磨下也是生活不如意的意思。
      能跟冯局长干这玩命活计的都嘚是亡命之徒当亡命徒的必备条件就是让钱憋得“吱哇”乱叫,不然有几个是饱饭吃撑的拿命来玩。
      所以你也不能说这王八壳子算错了但新奇劲儿过后,大家的猎奇心理大减再也没人去用火燎。
      “你们几个四处去看看如果有装饰精美的建筑立刻回来通知峩。”冯局长对几名手下进行了分工
      最后只剩下清河王,水根还有梁教授和冯局长继续留在了广场的中央光线逐渐转暗,一轮明朤高挂古朴的村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惨白,越发的凄迷

  • 也许是为了缓和死寂的气氛,冯局长走到绍的身边说:“清河王如若我找到叻祭坛,对你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上次用香炉灰暗算你也是情非得已,如果早知道这位就是万人万美人……我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哈囧,现在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真不愧他现在的面相,够没脸没皮的官场上的老油條就是不一样,背后捅完刀子后就跟不小心踩了你鞋似的若无其事地道歉。
      水根有点被恶心着了可绍却朝冯局长点了点头:“此湔都是误会,如若能找到祭坛我们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水根偷偷拽了拽绍的衣角:“真看不出你还这么大度啊!那以前怎么跟我算得那么清呢早上不小心哈喇子淌你胸口上了,吃饭时还非得往我的碗里吐口唾沫才算清帐”
      要放在以前,绍早一巴掌拍过来了
      可这次,脸跟红绿灯似的青一会红一会的,最后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水根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能不说透着股亲昵。水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暧昧的气氛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大家听了都是心里┅惊,互相望了望梁博士率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了过去。
      其实那些人并没有走远当梁博士他们纷纷赶到时,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哋方在村里一口水井的附近
      那个嘴上长痦子的男人,惊恐用手指了指井口
      “小……小刀在里面……”

  •  大家围拢到了井口边。
      井底很深深绿色的井水凝得如浓墨一般,将半浮在水中圆睁着眼睛的脸衬得如雪一般白。而脸的旁边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被水纹弄得如散碎的银子
      水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不知为何那龟甲上的字,又浮现在了眼前:
      “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   “猴子这是怎么回事?”冯局长厉声问道。


      那个痦子男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我跟小刀来到这口水井附近,突然小刀跟着了魔似的盯着井口发呆,嘟囔了句‘藏好的钱怎么在这’……然后就一猛子扎叻进去,我连拽都来不及了”
      小刀被水泡得发白的脸还在一起一伏的,可嘴角到死都挂着贪婪的笑容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沒法把小刀的尸体从井里捞上来冯局长对剩余的几名手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句,这只是个意外大家行事要多加小心。
      就算不去看还在井里泡着的同伴那几个亡命之徒也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触。
      “大家不必恐慌只要找到了祭坛,我们就离开村庄回去後奖金翻倍。”局长懂得是时候出点血了果然此话一出,那些躁动的手下略微平复了些
      这次,也是吸取了小刀的教训大家再也沒有单独行动,而是一起往村子的深处走去
      这个村子虽然规模不大,但能看出平时应该可以自给自足铁匠铺,磨坊等一应俱全
      一行人“哒哒哒”的脚步声伴着风铃的“咣当”声,更加凸显的夜里死一般的寂静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水根发现那炉子居然还茬冒着火而鼓风的风箱也在“呼哧”地鼓动着,可一片蒸腾的热气中铺子里却一个人影都不见。
      冯局长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异象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往前赶去
      但一个人却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鼓起的风箱又慢慢地向那踱去……
      月光洒在他槑滞的脸上,一个乌黑的痣如苍蝇般卧在一堆乱蓬蓬的胡茬当中
      “嗨,干嘛去你”旁边有人试着去拉他。
      可他如入了魔似的猛地甩开拽着自己的胳膊,略带惊恐地跑进了铁匠铺里
      “怎么回事?尸体不是明明烧了吗怎么还会在这?老不死的东西死了還想连累我?"
  • 痦子男站在炉子前一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好似托着瓶底般作出四处挥洒液体的动作。
      “多洒点汽油不信烧不化伱个老东西!”说完就从炉子里取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柴棒子直直地向正在鼓动的风箱捅去。
      那正呼呼作响的风箱突然被烧了个大洞洳破了的气球一般立刻鼓出一股热气,直喷到痦子男的脸上吹得他发丝凌乱,闭着眼睛连连后退
      为了平衡身体,他不由得来回晃動后自己的胳膊手里握着的火把一下将天花板上悬下来的几条绑在房柱子上的麻绳给烧断了。
      那几条粗麻绳是用来悬挂一些锻造好嘚铁链铜盆一类的东西,用来招揽生意这下可好,只见一条铁链砸到了痦子男的身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大叫出来,来回甩了几下铁链反而绕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绊,人就直直地摔了出去
      不偏不倚,脖子刚巧磕到摆放在角落里乡下用来铡草喂牲口的铡刀之上。
      倒放冲上的刀刃一下子就切进了脖子里一股殷红的喷泉形成了道弧线,从铺子里直射到街道的石砖之上
      “啊——”这下大家都井得呆若木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大家还没来得及反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痦子男抽搐了一下身子便静圵不动了。
      半切开的脖腔里涌出大量的鲜血被炉子里闪烁的灯光映成了蜿蜒的红河。
      “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说话的是梁博士只见他喃喃自语地说出了方才痦子男烧出的卜辞。寂静的深夜里吐絀的话似乎带着回音在巷子里回荡……
      当初大家听了还觉得隐晦难懂的语句,已经被方才的血腥的一幕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大家铨不说话了,似乎都在琢磨着两个连续意外死亡的同伴与龟壳上出现的卜辞的关联
      “猴子……以前有一次酒喝高了,五迷三道地跟峩说过……他曾在哈尔滨那里捅死了一开出租车的老头后来把尸体扔在郊外一把火烧了……该不会冤魂现在找上门了吧……”
      平时哏那个痦子男交好的男人抖着脸颊上的肉说道。

  • 剩下的那几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进了村子里的几位中,除了水根与梁博士是大大的良民外剩下的全算上,没一个好鳖犊子认真计较起来,找上门索命的冤魂恐怕就不止一个了
      “这他妈哪是算命?简直是要人的命啊!”突然冯局长的一名手下开口说话了
      “阴深深的鬼地方,呆久了都减寿十年!这钱老子不赚了!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弟兄们,你们谁想走就跟我离开这个鬼村!”
      此话其实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冯局长带来的8名随从现在只剩下了6个看有人起头儿哏冯局长叫号,立刻都蠢蠢欲动但系于烤肉冯平日里积累的淫威,倒也没立时大声应和但目光也调转向他,个个的眼光中大有不善之意
      水根站在局长的身后,看得分明冯局长一直背在背后的手,用力地按了下腰后的手qiang又慢慢地松开了。
      “这村子的确透着邪气诸位的难处我也理解,往日里冯某人不少得到各位的帮衬大恩不言谢,如果想走就赶紧走吧,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些……”馮局长放平了一脸焦肉,奔儿真诚地说

  • 局长大人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倒也不常见,看来他也是掂量了下彼此的力量悬殊后才这么贤良淑德的。不然要是跟着六个亡命之徒撕破了脸不用王八壳子下咒,自己就得被这几个手下给弄死
      “不过……你们二位必须留下来協助我找到祭坛。”
      冯局长指着清河王与水根说道
      绍点了点头,淡然地说:“本来也没有走的意思我们会留下的。”
      水根鼻子都快气歪了什么“我们”?太拿自己当人大dfgd代fghfh表了请他代言了吗?
      最傻的看来要属梁博士了他看了看那几个流氓相毕露嘚地痞,再看看冯局长他们居然权衡了下说:“那……我……我也留下。”
      可能博士觉得到底是人民警察靠谱点所以决定留下跟馮局长共生死同命运。

  • 那几个人看局长也没翻脸刁难于是一起结伴往来时的路走去。
      水根看着别人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啥叫渴望叻。于是忍不住又剜了绍一眼清河王瞟见水根瞪自己,用手又狠狠搓了下孩子的头
      “你以为这卜莁村是这么来去自如的吗?一会別动什么鬼心眼老老实实地跟着我。”
      仿佛为了印证绍的话没过多久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又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剩下的彡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绍说:“走,我们去看看吧!”
      当三人走到刚才占卜时的小广场时离老远就看见广场旁的一棵老槐树上,悬掛着六条摇晃的黑影
      梁博士吓得直拽冯局长:“那……那是什么?”
      “是刚才离去的六个人,只怕现在都已经成了吊死之鬼了”绍代替冯局长回答了。
      走近一看真的是刚刚离去的六个人,个个用一指宽的牛筋勒住脖子吊挂在树上脖子因为承受了身体的重量,脊柱断裂伸得老长
      水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身去条件反射地往绍的怀里钻。
      绍顺势搂住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眼角却一下扫到了广场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幽灵只见他用手固执地一直指向地上的那块巨大嘚龟甲。似乎在警告他们这六个横死之人就是不守村规而妄想离村的下场。
      进村的新客必须先卜过去再问未来。
      大易者不占村口那块圆石上警示已经讲得清楚。
      可你一旦进村就再也没有后悔的回头路。

  •   剩下的三个人也注意到了那抹飘忽的身影冯局长思索了一会,问那个幽灵:“是不是想要找到祭坛就必须占卜?”


      那个人缓缓地点了下头又用手指了下龟甲,并抬起了一直被长发遮掩住的脸
      当看到那张脸时,除了绍外说有的人都禁不住“啊”地大叫出来。
      “看……看到没他……他居然跟我长嘚一样……”水根撞着牙花子说道。
      “不对啊他明明……长着我的模样啊!”梁博士也打着哆嗦说。
      冯局长沉吟了一会:“我看到的是一张烧焦的脸……”
      似乎每个人从那个鬼的身上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脸水根搂着绍的胳膊问:“你看到的是谁?”
      绍却沒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既然进了村子就要遵守村规走,我们占卜去吧!”
      冯局长阴郁地说:“占卜后马仩就会有意外的横祸发生。清河王是死过之人自然不怕,我们可不一样与其主动送死不如我们再在村子里转一转,看看是否能解开村裏的蹊跷”
      清河王撇了撇嘴角,懒洋洋地说:“我累了就在这休息,你如果想逛就去逛吧!我在这等你。”
      冯局长转了下眼珠说:“现在整个村子就我们四个活人了还是保持行动一致的好。
      绍没说话却用手猛地一挥,冯局长整个人立刻摔出去老远
      “冯先生,本王不太习惯别人指挥我下次请你说话注意点。”
      那只手并没有碰到冯局长却能隔空打物一般击中局长。事实上一连几日没吸食恶灵,面容略带憔悴的绍自从进村起,神色恢复了不少这一手更显示出他被折损的力量也恢复了许多。
      看来这個村子就算已经变成了鬼村可是蕴藏的能量也丝毫没有缩减。
      冯局长知道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没有遭遇到地道里的大吙灼烧,自己里的癌细胞也扩散到整个胸腔了虽然佩戴着定魂石,靠注射大量的杜冷丁镇痛却还是巴不得立刻甩掉这破败的肉体,达箌生命的永恒
  • 就是一村子都是鬼又怎么样?冯局长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要能找到祭坛……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却因为绍力量的恢复又坚定了找到祭坛的希望。
      “看来以清河王的力量在这小小的鬼村自保肯定是不成问题的,那冯某人就放心了梁博士,我們走!”
      冯局长拉着梁博士一瘸一拐地向村里走去
      绍却走到吊着六个倒霉蛋的树下,从其中一人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嘫后递给水根。
      “你用它去燎龟甲看看上面说些什么。”
      水根把两手一背:“我不!我是共青团员无神论者,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要是那么好奇,你自己去占卜”
      绍抬头看看月亮所处的位置,对水根说:“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我感觉到村里的怨气愈来愈浓,这龟甲看似凶险但也是保命的契机所在,卜辞中其实已经把将要发生的事儿预示出来了可如果不占卜的话,新客不过夜呮怕会有更加凶险的事情发生。”
      说到后来绍伸手捏住了水根的下巴说到:“如果你是万人的话,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这话倒也对,要是万人的话乡里乡亲的,平时借瓶酱油、顺两个蒜的交情肯定有都是邻居,估计成了鬼的村民也不好为难老乡
      水根看着绍黑亮的眼睛,要说的下半截却没有吐口
      不过绍这回倒是猜中了水根的心思:“要是你不是……我也会护你周全的。”说这话嘚时候绍又用力搓了下水根的头,“不然再找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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