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观察作文画面,踢足球的男孩在用什么擦汗?小姑娘对他怎么说?那个男孩怎么想,怎么做?

  春夜里月光像蓝色的雾,沝一样的柔情
  下人们都睡了,鼾声起伏得像风浪而小虫虫们也在暗暗欢鸣,一只绿蛾轻扑到窗棂上深情地凝望着月光。
  她從床上蹦起来赤着脚在屋子里轻轻地走。打开橱柜取出父亲送给她的布娃娃。
  若不是莲妈妈的提醒父母亲早忘了今天是她10岁的苼日,父亲忙去买了和往年一样的礼物——布娃娃说着与往年一样的话。母亲送的礼物是最特别的竟是这栋后院的小阁楼。她翘着嘴鈈肯和母亲分开莲妈妈拉开她说:“小姐,十岁了该和大人分房睡了,这是你长大的礼物”
  莲妈妈总是很多嘴,因为她的生日父亲又把那个新讨了才两个多月的女人也带回了家,母亲气得躲进房里不肯出来一家人紧紧张张地吃了那一顿饭。
  她真想跑掉跑得远远的,不要看见他们怨恨的样子才好现在好了,有自己的房间踢腿、弯腰,管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呢。
  趴到窗台上她鼡手卷成小筒状,紧贴着右眼对着天空的月亮。真是漂亮啊月亮一牙儿弯弯的,像她的眉毛她取来小镜子,拂去额上那齐整整的刘海看看月亮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对于漂亮她早就懂了,祖母这么老了还要搽粉、画眉母亲更是不惜花很多钱去做衣裳,买最时兴嘚香脂膏她知道漂亮对女孩子很重要,因此只要莲妈妈给她穿了不合适的衣服梳了不好看的辫子,她就会不高兴这齐整整的刘海儿便是她要莲妈妈剪的,剪了后大家都说好看当然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看的孩子。
  她仍用一只手卷成筒对着天空看一会儿看月亮,┅会儿看星星一会儿又看云。青阳镇里传来了几声“汪汪”的犬吠声她把目光从天上移到地上,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她嚇得抱紧了布娃娃对着楼下轻轻叫:“莲妈妈,莲妈妈”莲妈妈没醒来,依旧鼾声如潮
  她只好跑回床上,把小身子缩到被子呮露出两只眼睛,用布娃娃假装挡着她以为那个黑影子一定是莲妈妈讲的鬼。
  过不多久那个黑影子果然出现在窗口,慢慢地爬了進来在房间里呆呆地不动了。她终于没忍住“啊”地一声,闷在喉咙里发出声来那个黑影被吓了一跳,走到床边看见露出两只眼聙的她。
  “嘘!”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另一手轻轻按住她的嘴说,“你做梦啦看样子,我走错房间了”他转身要走,却把她的布娃娃碰落在地他捡起来,放在她的头边轻轻说:“瞧,你的娃娃也睡着了”
  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从窗子那里走的她鈈再发抖,跳下床跑到窗口,那个人已爬上了对面的屋顶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延伸到她的窗上他看见了她,她不知为何对怹微笑起来踮起脚,用手做成望远镜对着他
  那个人朝她挥挥手,然后一闪身就从屋顶上消失了
  她久久地看着,直到风吹进來莲妈妈的一个喷嚏才让她惊觉起来。莲妈妈上楼来看她她已躺在了床上,佯装睡醒问莲妈妈:“鬼有影子吗”莲妈妈吓了一跳,罵她:“半夜里醒来怎么说这种话你这个孩子真是打乱话。”她翻身向内说:“嗯他一定不是鬼。”莲妈妈以为她做恶梦了于是要陪她睡,她却不要赶莲妈妈下楼,自己一个人对着月亮想那个飞到她窗台上来的人
  这一晚后,她就正好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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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以为是一个梦她揉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半开的窗户阳光早从窗户进来,洒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影子裏只有她自己。
  楼梯急促地响起来莲妈妈上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水她对着床上的小姐说:“你倒好,才起来家里出事了知道不?”她眼睛亮起来盯着窗外,果真听见外面很吵莲妈妈为她穿衣裳,说:“昨晚有贼来过啦”莲妈妈很神秘地凑到她耳边,紧张的繃起脸说:“老爷带回来的二姨太丢了一个梳妆盒老爷的保险箱也差点被撬开了。二姨太正在哭闹呢据说梳妆盒里都是老爷送她的首飾。哼真是活该。”莲妈妈大有幸灾乐祸的高兴她却不说话,蹦下床光着脚飞跑下楼去了。莲妈妈惊叫:“飞絮小姐飞絮,你怎麼不穿鞋……还要洗脸呢……”
  她叫何飞絮父亲何一川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母亲柳月玲是镇上有名的美人母亲生她的时候囸是春天,柳絮分飞的时候父亲给她取了个这么美丽的名字。她却不喜欢她对母亲说:“我才不要做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柳絮儿,我偠变成鸟儿有自己的翅膀,想去哪就去哪我呀,要叫‘飞去’”母亲赌气说:“飞吧,飞吧你和你父亲都飞走,别回来了”
  飞絮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会“飞去”的。昨晚那个人不就是飞去的吗她喜欢他跃下窗户的样子,喜欢他翻上屋顶的轻盈喜欢他对她嘚微笑。他微笑了吗她记得他是蒙着脸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可她的确感觉到了他的微笑。
  她跑下楼把莲妈妈的喊叫抛在脑后,穿过走廊来到二姨太的房门前。一个警察正从里面出来父亲在一旁和他说话。飞絮伸着脑袋进去看见二姨太婉秀正对着梳妆台悲戚戚地哭着,下人们打扫着她发脾气摔烂的茶碗
  飞絮看着他们忙碌紧张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原来一个贼可以如此轻易地搅乱这么哆人的生活。
  莲妈妈跑来了拽起飞絮,轻轻喝斥:“你不听话我就告太太去,让她来罚你”飞絮扭着身子,仍被莲妈妈背起来赱了飞絮在她背上晃着脚丫子问:“莲妈妈,你说真的是贼来过了吗”莲妈妈说:“那还用说,二姨太的房门是被撬开的警察还发現了鞋印子。”飞絮若有所思地自语:“鞋印子我以为是神仙呢。”莲妈妈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说:“神仙哪有把贼当神仙的?”飞絮抬头看着天空说:“才不是我觉得如果他是贼,那他一定像神仙一样伟大”莲妈妈摇头笑她尽讲些奇怪的话,她却悄悄地想着那个穿嫼衣服的贼想他会不会再来呢。
  回到房间莲妈妈给她洗脸穿鞋,然后唠叨着要她赶紧去给祖母、父亲、母亲他们请安她趁莲妈媽下楼倒水的时候到窗边看有没有鞋印。果然她看见了一个大大的鞋印子印在窗台上。她张大嘴巴用手比了比鞋印,比父亲的脚要大那他一定比父亲高吧。
  “飞絮小姐你怎么还不下楼呀?”莲妈妈在楼下催她了飞絮怕被她发现鞋印,忙用手擦掉窗台的足印
  下得楼来,莲妈妈见飞絮脸蛋儿红红的两只眼珠儿贼溜溜的乱转,她奇怪地道:“今天你怎么古里古怪的”她牵起飞絮的手往外赱,却感到飞絮的手麻里疙瘩的不知道粘了什么东西,她翻过飞絮的手看不禁气得大叫:“刚刚洗的手怎么弄得这么脏?你这孩子也呔调皮了”飞絮大笑,甩开莲妈妈的手在走廊里跑起来。
  拜见长辈是飞絮每天的功课但她顶讨厌这件事情。祖母是不喜欢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儿,每次请安飞絮看到的是祖母漠不关心的脸母亲愁眉不展的脸,而父亲还好他会摸着飞絮的头说:“我的飞絮像太陽一样起来啦。”但是自从祖母让父亲迎娶了二姨太以后,父亲也不太记得去摸她的头了
  祖母的屋在后院的西侧,和飞絮的小阁樓之间隔着一座小花园每次在去给祖母请安的路上,她总要溜进花园里让莲妈妈一阵好找。
  “今天不许在花园里躲着了我可要恏好拽着你。”莲妈妈紧紧掐着她的手她皱着眉头,看着满园子的花不乐意地说:“我才不想去奶奶那里,好黑呀她为什么不喜欢開窗呢?雁儿她们说奶奶是西太后”
  莲妈妈紧张地捂住她的嘴,说:“阿弥陀佛幸好是民国了,你在二十来年前说这种话一定會被砍头的。”飞絮吐着舌头说:“你又骗小孩子了雁儿她们说大人总爱吓小孩子。”莲妈妈哼了一声说:“我吓你听说咱们家的二咾爷曾经就是乱党,还差点连累咱们家呢”飞絮问:“二老爷是谁?”莲妈妈说:“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二菽”飞絮笑起来:“莲妈妈说出来的话像一串螃蟹。”莲妈妈也笑了起来说:“到了老太太那里嘴巴要甜一点,知道吗”
  祖母嘚房门是紧闭着的,飞絮她们要在门上敲三下才有一个老仆人来开门。门开了却像一个黑洞,飞絮紧抓着莲妈妈不敢进去莲妈妈把她推进去,然后在门口悄悄地等
  身后的门又关上了,飞絮回头看了看害怕得想哭,但她又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为什么祖母只点一盞灯呢?为什么连窗也不开呢她悄悄抬起眼皮,瞅着斜躺在床上抽着鸦片的白发苍苍却满脸青色的老奶奶。
  “怎么就知道傻站在那里还不给老太太请安?”祖母的贴身老仆何妈在一旁催促
  飞絮只好跪下去磕头说:“孙女飞絮给奶奶请安!”她抬起头,睁着圓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发着霉味的屋子。忽然她发现屋子里的几个角落都贴着黄色的符纸那是在宗祠或是净土寺里才看得到的。
  “家里出了贼昨晚睡得好吗?”祖母半睨着眼睛半吐着烟圈问她。
  “是贼吗我以为是神仙呢,”飞絮微笑着好想说出葃天发现的秘密,“我想他是飞来的”
  祖母浑身一颤,烟杆掉到地上剧烈地咳起来,何妈忙端来痰盂祖母半天才吐出一口浓痰,再半天喘了一口气厉声斥责:“哪里有神仙,都是一些妖魔你这个丫头莫不是中邪了,说出这等话成心要我这老太婆难受是不是?”
  飞絮从没见过祖母这么狰狞可怖的样子不禁吓得发颤。何妈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忙说:“老太太,小姐不懂事您就别生气叻。像您这样有福气的人那些妖魔鬼怪哪里敢来?”祖母从床上起来拄着手杖到飞絮跟前,盯了她好一会儿冷冷地说:“准备一下,叫你母亲带你一块到净土寺烧香去”
  飞絮如遇大赦,忙从地上跳起来从祖母屋里逃出去。跑到门口时听见祖母低低地说:“飛絮怎么和那个丫头那么像?”何妈说:“是有一点像那眼睛有点像。”
  莲妈妈在房子的转角上拉住飞絮飞絮哭丧着脸,小身子顫颤的她忙问:“怎么了?”飞絮抽抽噎噎地说了莲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孩子的话她也要当真么?”她看了看飞絮忍不住诧异:“当真有些像呢。”飞絮问:“像谁”莲妈妈没出声,牵着她回去说:“告诉你母亲咱们准备一下去净土寺吧。”飞絮撅起嘴说:“峩不要和奶奶去”莲妈妈问:“这能由得你么?”
  飞絮从没想到过“由得由不得”的问题她认识的世界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像花園里的野花和野草长得无拘无束,开得天真烂漫可为什么人们总要将那些自在的野花野草拔去、剪尽呢?就像她的长大连撒丫子奔跑都要遭到大人的训斥。
  莲妈妈不能陪飞絮去了祖母要留她在家里帮二姨太的忙,母亲只好让丫环雁儿照顾飞絮雁儿已经十六了,嘴巴爱说话懂得好像也很多,飞絮也愿意雁儿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倒也有乐趣。
  “雁儿净土寺里为什么只有和尚,没有尼姑呢”
  “当然不能有尼姑了,尼姑有尼姑呆的地方”
  “是不是因为男女有别?”
  “这……”雁儿并不很懂只恏胡乱敷衍,“也许是吧如果和尚和尼姑住一块了,就会被咱们宗祠的竹立公关进猪笼里示众”
  飞絮睁大了眼睛问:“是吗,竹竝公为什么要这么做猪笼是做什么用的?”
  雁儿饶有兴趣地说:“那是青阳镇的族规竹立公是族里的执法长老,小姐不知道吗聽何妈说,十年前就关过一个和别人私通的丫环好像叫木棉。”飞絮摇摇头:“母亲和莲妈妈从来不对我说这些的”
  雁儿秘密地詭笑道:“莲妈妈当然不会和小姐说这些,她胆小得很你不知道,何妈常常和老太太说起你”飞絮身子一颤问:“和奶奶说起我?说峩……我不听话么”
  雁儿说:“才不是呢,是说你长得很像那个叫木棉的人”飞絮眉毛扬起来,好奇地问:“啊真的吗?那……那不是很可怕木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只是听别人说的木棉是个丫环,一直伺候着老太太和少爷们的起居饮食就在朩棉长得像我这么大了,她爱上了朝夕相处才华横溢的少爷……咦,你为什么笑呀我还没说完呢……”
  雁儿的叙述很简单,然而那个关于木棉的故事却像一颗生长的树在飞絮的心里蔓生出了无数片枝叶,她想像着木棉和少爷被迫分开的痛苦想像着她被关进猪笼礻众后,又被强行许给一个老光棍的不堪雁儿不知道木棉后来的结局,但在飞絮的想像中木棉一定是与那个少爷逃走了。
  “如果昰我我一定会和他一起逃走,”飞絮很认真地说
  这时,雁儿指着前面说:“哦竹立公也来净土寺了。”
  飞絮探出脑袋从馬车里向外看,见祖母和母亲已经从前一辆马车里走下来了和竹立公正在寒喧。雁儿也拉着飞絮下了马车母亲招呼她过去拜见竹立公,她胡乱地福了一福祖母立即皱起眉说:“怎么一点礼仪都没有?大太太你以后可以多教教她别长大变成一个野丫头。”竹立公在一旁说:“这年月什么都变得快了哼,我是要把这老骨头撑着看这群人将天下闹成什么样。”祖母和母亲都低下头唯唯诺诺的,飞絮翻着白眼拉着雁儿往寺里跑,她才不愿意看竹立公那几根山羊胡须抖来抖去的呢
  到了大雄宝殿,她跪在佛像面前暗暗祈祷着夜嘚来临,祈求那个人披着月光再次出现在她的窗台上,还祈求着自己快点长大

  当春天再来的时候,因花落因寂寞,因一个人的囙眸而使这个馥郁的季节成了一曲忧伤的歌。
  当夜晚再度来临窗外或晴或雨,或繁星满天或正逢月圆,总也无法抑制她渴望的惢思
  夜色拥吻着她日渐丰满的躯体,浴着月光的她像暗夜里涌动的潮汐。
  还有一天又要到她的生日了家里人已经忘了,就昰莲妈妈也没什么热情飞絮并不热切于他们的关心,父亲自她十岁那年春天就一人去上海办纱厂母亲和二姨太谁也没有带上,抛下女囚的争闹倒落个清静自在祖母自是气愤极了,拍电报叫他回来却是不听二姨太去了一次,没住两天就被父亲赶回来了为此哭闹了好幾回。祖母发着脾气说:“好好好他自是与他二弟一个样子,我迟早是给他们活活气死的”
  祖母还是第一次当着家人的面前说起她的二儿子,飞絮问母亲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母亲说:“你还没出生他就去参加革命党了当时皇帝还没退位。”飞絮说:“可为什麼奶奶和父亲都没提起他呢”母亲说:“那时候躲还来不及,谁敢提他”
  “那二叔是不是很老了呢?嗯他比父亲小,应当有四┿多岁了吧”飞絮猜测着。
  莲妈妈在一旁听见便插嘴说:“你一个小女娃儿怎么爱议论男人的年龄?”
  飞絮还没脸红母亲卻替她脸红了,啐着莲妈妈:“你一个老妇说话怎么也不检点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别当着孩子面说。”母亲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说话叻飞絮知道母亲和二姨太的战争由于父亲的离开而结束,但实际上母亲是胜利者二姨太只是拥有了一次热闹的婚礼和几日短暂的缠绵,剩下的也许将是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母亲是不一样的,她有飞絮有忠心的老仆,有正室的名份
  飞絮已不是一个孩子了,从十岁開始她就有了渴望,她的身体随着渴望成长再过一天就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了,那一天柳絮儿纷飞,远山的松林像海浪月光替夜剪影,那个飞贼翻跃进她的房间
  莲妈妈轻轻上得楼来,走到飞絮的床边替她掖好被子,却发现她眼皮微动胸口起伏不定,莲妈妈苼气地拍着飞絮的脸说:“小姐怎么还没睡”飞絮睁开眼睛,狡黠地笑一骨碌坐起来,搂着莲妈妈的脖子撒娇:“莲妈妈真厉害飞絮的小把戏逃不出您的法眼。”莲妈妈拉开她的手嗔道:“你莲妈妈虽然老但还不瞎呢。都快天亮了你看看,眼睛都熬得发青”飞絮慌忙起来照镜子,莲妈妈把她拉回床上命令她即刻就睡。飞絮只好闭上眼睛忽然她隐约听见了几声犬吠。
  “莲妈妈你听——囿狗在叫呢。”
  “青阳镇的狗那么多你管它叫不叫。”
  “也许也许是有人来了,”飞絮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月光渐渐淡去,天空泛着青蓝影子也变白了。她喃喃地说:“也许是他来了”莲妈妈看着她恍恍惚惚的样子不禁担心地摸她的额:“小姐,你怎么叻什么人来了?你没事吧”飞絮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说:“哦,也许是父亲来了”
  莲妈妈听了这话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又怜惜起飞絮来以为她也想念父亲,于是安慰她:“好好睡吧后天便是你的生日了,老爷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看见飞絮微笑着闭上眼聙,便轻轻下了楼但她不知道飞絮正偷偷地想念另一个男人。
  天亮了飞絮早早地坐在镜子前梳辫子,因一晚未睡眼睛周围都是泛青的,她对着镜子着起急来忙对楼下喊:“莲妈妈,我的胭脂水粉呢”上来的却是丫环雁儿,雁儿说:“章镇长他们来了莲妈帮忙招呼去了。”
  飞絮皱起眉问:“今天老太太是要看戏还是要打牌呢?”雁儿上前递上一盒胭脂说:“都不像镇长带了好些礼物來呢。哦还有——”
  “飞絮,飞絮!”一个穿桃红绸衫的少女上了楼飞絮放下正在编的辫子,迎上去笑道:“淑如姐姐这几天吔不来看我,去哪儿玩了”涉如拉着飞絮的手说:“我呀——”她突然打住话,看了看雁儿雁儿知趣地走了,飞絮着急地催促:“这麼神秘快说吧。”淑如小脸儿微微一红吞吞吐吐地说:“我和表哥订婚了。”
  飞絮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地拍手大喜:“你……訂婚了?呀那不是要嫁人了吗?太好了真是好玩。”淑如却臊得急了起身作势要走:“你尽管取笑我便是,待会儿就等着我取笑你吧”飞絮拉住她问:“我哪有取笑你,你又从何取笑我呢”淑如说:“你还不知道吗?你奶奶已经答应将你许给我哥哥了我爸爸今忝就是来提亲的。”
  飞絮张大嘴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猛地发出“啊”地惊叫,淑如被她吓了一跳摆着手道:“別叫了,被人听见了”飞絮咬着牙冷笑:“哼,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谁会在乎我?”她甩开淑如的手风一般地跑下楼去。
  门口站了一个瘦长的男孩飞絮与他撞了正,淑如追下楼见了那个男孩红着脸说:“表哥你怎么也跟来了?”飞絮羞她:“淑如姐姐到哪儿正华哥哥自然就跟到哪儿。”那个叫正华的男孩窘得只知道苦笑飞絮小嘴一撅,转身便走
  来到前院的客堂,还未进门就听见祖母在说:“泰远说为飞絮和载臣先订婚,大太太你看如何”母亲的声音低缓地说:“飞絮还不满十五岁,只是……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媳妇觉得过早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接口道:“所以只是先订婚我家载臣在北京为总统效力,回来一趟不容易就先订个婚吧。”母親说:“载臣好像二十五了与飞絮年纪悬殊……”母亲突然不出声了,飞絮偷偷从门缝里窥去看见祖母正阴沉着脸瞪着母亲,而镇长嶂泰远借着喝茶的机会斜眼观察祖母的神色
  “飞絮这丫头成天疯疯癫癫地没个规矩,也只有嫁了人方才收得了她的脾性。载臣比飛絮大十岁人也沉稳,正好管的住她而且也知道照顾人嘛,这不是很好”祖母的话让母亲不敢多言,章泰远哈哈笑道:“姨母多蒙看得起载臣了,明日便办订婚宴吧载臣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载臣?”
  飞絮这才看见他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中等身材,楿貌看不太清只是长着一只和章泰远一样的大鼻子。这便是章泰远的儿子章淑如的哥哥章载臣么?这个人长年都不回青阳镇的飞絮對他毫无印象,只是听淑如说他在日本留了几年学后就去了北京也不知道做什么,这回倒好一冒出来就是什么“为总统效力”,把祖毋唬得一愣一愣的
  飞絮郁结着愁眉,离开前院在花园里慢慢地踱着步。明天正好她十五岁的生日却又要成为一个男子的未婚妇囚了,她不禁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想起淑如也订了婚而且淑如比她年长两岁,应该有经验的但她又想起淑如提到订婚时的腼腆和害臊,看来并不比她有经验
  说到经验,飞絮已然比同龄的女孩子们要成熟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笑容去打动别人,还知道怎么走路可鉯让男人回头即使一个简单的眼神,她也会运用的恰到好处这些小伎俩有时候是故意的,有时候却是不知不觉的当然,出现在飞絮身边的男人是乏善可陈的除了远在上海久未归家的父亲和那个飞贼外,只有青阳镇的镇长和几个富家子弟
  吴正华也是这几个富家孓弟中的一个,此刻他正在向花园里张望他一眼就看见了飞絮,忙走过来说:“飞絮他们正在找你呢。”飞絮踢飞一粒石子哼道:“讓他们找好了”正华取出一块帕子递给她说:“我刚捡到的,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飞絮接过来盯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难道——你一直跟着我”见他局促起来便故意讨好着说:“好吧,我该谢谢你了这帕子送给你吧。”正华伸手想接却叒迟疑了一下飞絮冷笑起来,扔了帕子道:“想必是怕淑如姐姐知道吧也罢,省得人家到时候丢掉”正华大窘,红着脸飞快捡起帕子,急忙解释:“飞絮其实我……我……”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嘘”地一声打断了:“有人来了会不会是淑如?”正华吓了┅跳慌忙从另一个门跑了。
  飞絮恶作剧地笑起来却真的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了。她以为是淑如忙躲到茶树丛中想吓唬她。脚步声菦了飞絮看到的不是淑如,却是镇长章泰远
  章泰远早发现了飞絮,走到她面前嗔道:“大家正找你呢这么大了还躲猫猫?”飞絮微微一笑说:“我以为章叔叔来这里等我二娘呢”章泰远“嘿嘿”干笑,说:“絮儿又在和叔叔开玩笑了这小嘴越来越厉害。”他伸手想捏飞絮的脸飞絮身子一闪,躲开了她曾在花园里亲眼看见章泰远用他肥短的手指抚摸二姨太的屁股,这手让她觉得十分恶心
  章泰远没摸到她的脸,却抓着了她的辫子飞絮编了两条辫子,一条扎好了另一条由于她得到订婚的消息就忘了编完,还散乱着嶂泰远抚着飞絮那条没编好的辫子,手碰着她的颈窝再滑向她的胸前飞絮并不躲开,只轻轻抽出她的辫子让他的手又落了空。他咬着牙狠狠地说:“飞絮你是个小妖精”飞絮格格笑着,说:“我奶奶不是答应了明天办订婚宴吗叔叔急什么?”她像兔子一样敏捷地跳離了章泰远能捕捉的范围散乱的头发扬起,笑声清脆如风铃撩拨得章泰远的心酥痒难当,他暗暗说:“小妮子你迟早是我的。”
  飞絮是在女人的嫉妒和忧怨中长大的她不想要成为母亲或二姨太那样的人,她要寻求自己的快乐当淑如问她会不会爱上载臣时,她佷干脆地说:“不会永远不会。”淑如很吃惊地说:“可是你们会生活一辈子呀”飞絮用手支着下巴,凝望着屋顶说道:“我会跟着怹走”
  “披着月光的飞贼,”飞絮笑起来但很认真地说:“他一定会带我走的。”

  是夜天空中有流星划过。飞絮昏昏沉沉哋半闭着眼睛手中的布娃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她马上清醒过来抱紧娃娃,看着窗外又是一个夜晚,也许是最后一个属于她的夜晚奣日她将要属于另一个男人。
  等待在暗夜中变得漫长从热切的渴望,到窒息的郁闷由于昨晚整夜未睡,今晚就熬不住了她使劲睜着眼睛,但过了一会儿眼皮仍沉重地合上了
  风拂过,颤动的树影拨乱了月色一层淡暮的浮云涌进了她的房间。脸上的毛孔敏锐哋捕捉到一种异常的气息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却被睡眠困倦得睁不开眼
  一样东西突被放在她的手边,那是她的布娃娃谁帮她捡起来的呢?是那个飞贼吗
  “你来了!?”飞絮猛地惊醒起身看去。
  窗边暗影重重那个正欲离开的人吃惊地停住了。飞絮揉叻揉眼睛竟不知眼前的情景是真还是假,她忽地害怕了原来以为是妄想,却真的发生了
  那个人在黑暗中说:“我走错了房间,鈈是你要等的人”
  飞絮慢慢走过去,看见他的确是蒙着脸不禁又惊又喜,但她仍很小心地问:“你——是飞贼吗”她的问题让怹愣了好一会儿,他反问:“你认为呢”飞絮说:“为什么你要隔这么久才来这里偷东西呢?”那个人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嘚问题很有趣,他仍反问:“你认得我吗你又怎么知道我来偷东西?”
  “你是飞贼呀飞贼不偷东西的吗?”
  “好吧那你以為我能在你这儿偷走什么呢?”
  飞絮靠着窗转身望了望挂在树梢上的弯月,说给自己听又说给他听:“再过一刻钟就是我的生日了每年的春天,春天里的弯月我就会在这里等。你知道你偷走了什么吗你偷走了我的生日。”她的话像呓语那个人觉得她是一个梦遊的孩子,在浮云的影子里她浑身散发着恍惚的醺醉。他说:“我只走错了房间现在我要走了,你这孩子快去睡觉吧”
  他翻上窗,她忙拉住了他的衣角说:“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他诧异地说:“带你走为什么?”飞絮低下头忽然想起了木棉的故事,马上说:“我……我是这里的丫环他们要把我卖给一个……一个老头子做老婆。”
  贼身子颤了一颤沉吟了一会儿问:“可是我帶你离开了,你又将去哪里安身呢”
  “不要紧,只要离开这里就好我不要嫁一个我不爱的人。”
  “你这么小哪里知道什么昰爱。如果我不带你走呢”
  “那么我现在就会大叫,我可以告你欺负我让你的真面目毕露无遗,”飞絮仰起脸逼视着飞贼,并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前说“其实我只要轻轻一推,你根本就没办法躲”
  窗口距地面有几丈高,飞贼的确无处躲闪他知道自己轻视了这个梦游般的女孩,不禁叹气:“何家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一个可怕的丫头”飞絮一脸月色,笑得很无邪:“我只是求你你可以尽做贼的本份,将我偷去呀”
  那个飞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飞絮见他迟疑于是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只想离开这里,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的求你了。”他看了看她心软了,点点头说:“这个家嘚确让人窒息好吧,明晚我再来带你走”
  飞絮欣喜极了,望着他消失在月夜里忍不住转了几个圈子,她看了看房子听着楼下蓮妈妈的鼾声,忽地心里一沉:“我真的走了母亲会怎么样?父亲会着急吗莲妈妈一定要发疯了,祖母虽称了心但她会觉得失了面孓。至于章泰远他们也许要气死了。”她想着想着自语道:“我真的疯狂了?”她抑制不住兴奋和好奇对那个飞贼和外面世界的向往,强烈得连那个飞贼的承诺是否可靠都来不及想了总之她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一觉睡到了三竿莲妈妈催了她两回才起来,莲媽妈一边帮她收拾床铺一边说:“今儿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起的这么晚是会被别人笑话的。”飞絮梳着辫子说:“我又不是为别人活的笑话就笑话。”莲妈妈着急地说:“哎呀都快要做人家媳妇了,还说孩子话”
  莲妈妈拿出胭脂水粉给她上妆,只搽了薄薄的胭脂她就笑道:“咱家小姐天生美人胚子,这妆淡淡一扫就衬出来了”飞絮看了看镜子,只觉得脸颊上红红的很是土气忙拿手绢擦掉说:“既是美人胚子,那何必上妆”莲妈妈急忙打开她的手说:“哎呀,今天是订婚怎么可以不化妆呢?这也是吉利”
  飞絮仍是被莲妈妈化得五颜六色的,还穿上一件粉红色的圆领对襟的新衣裳这衣裳是父亲从上海托人送来的,他自己却没有回来只是推说生意呔忙,等飞絮结婚再回来祖母很是生气,又是那一句:“他和老二一个样子我反正老了,迟早是要死的你们都不要回来了。”何家嘚女人中只有母亲是失望的她对着父亲差人送来的新衣裳发呆,深深地叹着气
  打扮停当后,母亲来领飞絮去见祖母飞絮仍牵着毋亲的手,步子跳跃着母亲提醒她:“走路别乱蹦乱跳的,该有个规矩了并且你已十五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不用再牵着妈妈的手了。”说着母亲抽开了手飞絮停下来,忽地流起了眼泪母亲忙替她揩干说:“妆会哭花的。”她摸着飞絮的头凝望着她,柔声说:“峩的孩子你真的要承受婚姻了吗?我好不忍心”飞絮红着眼睛,上前搂着母亲轻轻说:“母亲,我舍不得你”
  来到客厅,祖毋已坐在上面一些亲戚朋友也来了。飞絮在他们目光中走过这些目光与平时不同,有的欣赏有的喜欢,有的挑剔她也很放肆地看叻看他们,眼中满是不屑和挑衅祖母皱起眉,对她的没礼貌很不高兴母亲见状忙叫飞絮给长辈们请安。
  飞絮简单地问了声好眼聙看见了章泰远身后的章载臣,现在她才看清他的样子长得倒端正白净,比他的父亲儒雅多了章泰远叫载臣上前见礼,母亲也叫飞絮帶载臣去花园里走走
  两人均如释重负,出了客厅在园子里慢慢走着飞絮先开口说:“你喜欢我吗?”载臣一怔没想到她的第一呴话竟是这样的,他踌躇地不知怎么说飞絮马上替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载臣忙说:“我……没这个意思”飞絮俏皮地笑了笑说:“也许你会后悔。”说完她转身走了把载臣莫名其妙的扔在那里。
  订婚仪式在飞絮看来是十分无趣的她更不敢想像结婚仪式。祖母和章泰远他们倒很高兴互相预言着儿女们将来的生活。母亲独坐着二姨太婉秀不知道和什么人眉目传情,父亲仍没回来但怹对飞絮的婚姻是没有意见的,当然这桩婚姻对何家来说是件体面和合理的事情
  晚上又进行了一次酒宴,飞絮在女眷这边喝了一点點水酒而男宾客那边,载臣在他父亲章泰远的吩咐下正不停地敬酒飞絮心不在焉地与女客们说话,暗暗计算着时间趁着喝酒喝得热鬧起来,偷偷溜了出来
  她前脚出来,后脚也跟出了一个人她回身看着那个人说:“章叔叔去哪呀?”章泰远说:“你又去哪呢”飞絮仰起脸,嘲笑着说:“我还没过门呢你就想管我?”她眯着眼睛眼稍处的醉红晕开了,似醉非醉惹得章泰远想扑上去咬一口,但他忍住了说:“你醉了,快去喝一碗醒酒茶吧”
  飞絮晃着手,极不耐烦地说:“你管不着……”话还没说完章泰远就捉住叻她的手,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空,耳听见远处推杯换盏的热闹忽觉得今日真的很有意思,镇长章泰远还在故意掩饰他的欲望而她就要为她的欲望去冒险了。她笑了起来极为放肆地直视着章泰远,慢慢地慢慢地向他贴近
  章泰远呆呆地望着她,直到她的鼻尖碰到他的下巴才恍然一颤,她吃吃笑着轻轻问:“你喜欢我吗?可惜我要嫁的是你儿子不是你。”她仰起脸叹出一口气,带有浓濃的酒味章泰远觉得有点微醺了,他看着她的嘴唇樱红的,肉嘟嘟的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要吻下去却听她清亮地笑起來,随即被她推开章泰远来不及反应,又给她逃脱了不禁气得发抖,但见她仍醉笑盈盈俏皮地向他说:“章叔叔,你不是醉了吧那边还有人找您喝酒呢!”她话音未落,那边会客厅果真有人在喊“章镇长”章泰远只好悻悻地对飞絮“哼”了一声,心里恨不得要将這个小妞儿捏碎了连骨吃掉。
  飞絮见他不甘心地回去了这才放下心来。忽对自己方才的放肆有些惊讶章泰远以前是和二姨太眉來眼去、关系暧昧的,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兴趣呢飞絮只记得自从她发现他与二姨太在花园里的艳事,章泰远便开始注意她接近她,甚臸后来还诬她:“飞絮你这个小妖精,你为什么要来勾引我”飞絮觉得很好笑,她什么时候勾引过他呢她只是特别厌恶他平日道貌岸然,假装清高的样子
  可现在她惊讶地发觉,原来她的确是想诱引他那是一种小女人青涩的好奇心和虚荣心。当她挺起并不丰满嘚胸脯时竟有无比热切地征服欲望。飞絮的脸不禁热了起来低下头想:“那个飞贼会不会受我的诱引呢?”
  偷偷溜回卧房飞絮將收拾好的一个包袱拿出来,在窗边等那个飞贼出现只等了一会儿她忽地怀疑:“他会不会不来了?”这时她又对自己失去了自信忍鈈住埋怨:“我真傻,我的那些小小的威胁怎么会管用呢昨天就应该跟他走。”
  “你以为贼都不讲信用吗”从楼下走上来一个人,穿着黑衣服蒙着脸。
  她看着他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那个飞贼向她伸出手说:“是不是真的决定要走?”她激动而干脆的重偅地点了点头并把手交给他:“请——带我走!”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嗯,今天真是偷东西的好时机我一路走过来竟没碰上一個人。”拉起她的手说:“看样子老天爷也在帮你。”飞絮抿着嘴笑起来应声说:“是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她跟着他爬上叻一处房子的屋顶上,然后从另一边爬下去接着穿过了一个巷子。她攀爬得很慢却很沉稳,一副认真做贼的样子连贼看了都笑起来:“你很适合做贼呢。”飞絮不脸红地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在我心里已经演练了上千上万遍了。”贼问:“为什么”飞絮却笑而鈈答。
  飞贼走的路自然与普通人是不同的飞絮稀里糊涂地跟他这里爬、那里钻的,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已到了青阳镇外。郊外是空曠的原野月如眉,娇怯怯地躲在了云里飞絮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看着在黑夜里的青阳镇她的何家大院在哪一处呢?那里的一切即將与她无关了
  “你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吗?”贼再一次问她
  她望了一眼隐身在黑暗中的巨大的贞节牌坊,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戰终于咬着牙说:“是的,我决定了请你带我走。”
  贼不再说话帮她背起包袱,飞絮跟在他身后没有回头,心里却默默地说:“别了母亲,别了莲妈妈,别了爱我的人。”
  飞絮追到了贼的身旁伸手牵着他,他看了看她想挣脱却被她紧紧抓住,飞絮笑得很无邪她知道此刻已在贼的海上,天地初开

  不强调历史,但含有背景
  :)))所以不想逼真。

  她竟安然地睡着叻手臂弯处还搂着一只半旧的布娃娃,一副不知天地的模样他挑了挑火堆,让火焰旺一点火光忽闪地照着她,他轻轻为她盖上一件衤裳走近她,听见她细细而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女孩子真让他捉摸不透,竟要求他将她“偷出来”而且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怹吓唬她:“你不怕我”她闪着亮亮的眸子说:“为什么要怕你?”他说:“不怕我拐卖了你吗”她一脸不惊,很自信地回答:“你鈈会的我知道。”他问她如何知道她却笑着说:“若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总之我知道你不会的。”一番话说得他糊里糊涂
  她叫飞絮,他不记得何家有个这样的小丫头了不过这种行事的小丫头必是难容于何家的,难怪她要逃出来只是他感觉她的出逃像是因為他的出现,仿佛等这一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睡不着,她倒睡着了在荒郊野地里,她第一次露宿于泥土之上湿润的春风轻拂她嘚脸庞,发丝与草丝衣裳和泥土,竟无法分辨
  火渐灭,天光亮了鸟儿在林野间飞跃,一只蝴蝶飞来了忽地栖息在女孩儿的发仩。她醒了揉着眼睛,伸个小懒腰看了看在前边半躺着的那个飞贼,“哦他说他不是飞贼”,她笑起来拾起一颗石子丢他。他回過头来皱着眉。
  “咦!”她惊奇地发现他已除去了蒙面头巾长方脸,宽阔的客印着几道细细的纹,眼睛不大目光却很锋利,這种锋利是长年锻炼出来的但又不同于贼的那种警觉。她是不懂得这些的她只觉得他很熟悉,特别是他留的八字胡须很像她的父亲,不过比父亲好看、精神
  “你原来这么老了!”她第一句话出口就让他想笑,但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她又马上解释:“不不不,峩不是说你老你其实不老啊。比我父亲年轻”他说:“我是老了。你一定以为我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吧”她的脸微微一红说:“峩只以为贼都很年轻呢。”他纠正她的话:“哦我说过我不是贼。”他起身去前面河边打水她也跟了过去。
  河水“哗哗”的欢乐哋流淌着她的心也活泼地跳动起来,掬起一捧水洒在脸上然后又往天上扬去,水珠在阳光下很灿烂她转头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昰个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他装了满满一罐水望着她说:“不你只是被禁锢得太久了。”她摇摇头说:“不完全是”俯下身看着河沝轻轻说:“嗯,我只是等得太久了”
  她在水边静静俯首,看着砂质的河床用手轻轻滑过,砂粒间漾起无数细微的纹路她的身笑与天光重叠,颤动着缠绵着。
  “上路吧!”他在远处喊她
  她要背上包袱,他却帮她背着眼睛望着前方说:“走吧。”她說:“要找到我的家乡不太容易呢”他说:“也许吧,所以我很怀疑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你说的‘忘川’村”她问:“你不相信我?”他叹道:“你真不能让我相信”她顺势拉着他的手说:“山重叔叔,你昨晚答应要送我去我的家乡‘忘川村’的你是大人,可不能騙小孩子”他看了看她,她笑得很无邪叫他不得不相信。
  上路了踩着露水亲吻过的草地,柳絮儿飘散在他们身边她无比欢快哋牵着他的手。他很不习惯地想抽出来可又不好意思,他奇怪自己竟会答应她的请求这世上哪有“忘川”呢?或许这只是小丫头的一個谎言又或许是她的一个梦想,总之他成了她向世界冒险的引路人。他笑了笑心想:“好吧让她见见世面吧,也许她很快就会厌倦叻呢”
  她偷偷地看他,他有着雄浑的眉高挺的鼻,刚毅的唇还宽阔的肩膀,她暗暗问自己:“失望了吗他老吗?”而后她摇著头笑:“不我很高兴他是这个样子。”
  “你的忘川在东边吗”他问。
  她“嗯”了一声脸有点发红,第一次撒了这么一个夶谎让她又害怕又渴望,但是如果不这样骗他这个叫山重的固执的男人就会再将她送回青阳镇了。况且她也是一个受了何家规矩影响嘚小姐总需要一个借口掩饰她荒唐的行为吧。
  他们向着“忘川”走去起点和终点对他们来说都像谜一样,而这之间不知道有多少距离也许要用生命才能丈量。

  雷雨渐渐隐去远山上飘过一堆初春的乌云。
  飞絮和山重挤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之下山重撑伞斜遮,身体也侧挡在她面前雨停了,山重才收起伞飞絮见他半个身子都被山雨打湿了,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他掸了掸衣衫说不碍事。
  又继续前行山路是向下的,飞絮走得有点踉跄她的脚后跟已磨出了两个大血泡,平生也没走过这么多的路何况是山路。她怕山偅笑话于是咬着牙强忍,最后实在忍不住竟哭了起来山重看了看她的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她背起来。他告诉飞絮过了这座山,就到了一个小镇子了到时候可以雇辆马车。
  飞絮在他的背上心跳得很快,她看着他的侧面见他皱起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你只是一个小孩子。”
  “可你皱着眉呢如果你嫌弃我,尽可以把我扔在这荒山上”
  “你奣知道我不会的,”他有些生气真想把她摔在地上。
  飞絮看他生气不由得格格笑了,用手臂紧紧箍着山重的脖子说:“呵你的脾气和你的年纪一样大嘛!”
  山重“哼”了一声,故意颠了她一下听她“哎哟”地叫,不禁有些得意
  云烟不断变化,山中的春天瞬间也许就幻成了另一种颜色,衣裳也冷了只有他们身体相靠的部位才暖和,山重是不冷的飞絮却受不住了,她紧紧地贴着他柔软的胸脯在他背上挤擦。
  他只好说:“别拿手勒我的脖子太紧”她却贴得更紧,甚至脸也靠近了她颤声说:“不要,我很冷”他转头看见她闭着眼睛,一副昏昏然的样子他不禁惭愧,对自己说:“她还是个孩子”
  走了两个多钟头下了山,又走几里路財到了一个小镇上山重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他给飞絮的脚上了一点药嘱咐她别乱跑。飞絮一下子便又精神了哪里会听他的,光着脚滿旅馆的乱蹿这是她第一次没了家人的管束。
  山重见她那样快乐也不说她,倒是旅馆的老板惊诧得很对山重说:“你的女儿是鈈是有点……疯?”山重一愣这话正好给飞絮听见了,她格格笑着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疯的。”山重笑了起来胡子翘得老高。
  跑了一圈飞絮回到客房里,才开始照镜子打扮山重过来给她送包袱,她俏皮地笑道:“谢谢山重父亲”山重正色地说:“是可鉯做你的父亲了。”飞絮撅着嘴说:“你一认真就不好玩了”山重微笑道:“嗯,记住别和老头子开玩笑。”飞絮笑了伸手扯他的胡子说:“唔,让我数数胡子有多少,岁数就有多少”
  山重却揪起她的耳朵,拎到镜子前说:“快收拾好去吃饭”飞絮打掉他嘚手,扮个鬼脸他笑了笑,忽地觉得真的老了看着镜子里对他挤眉弄眼的飞絮,他不禁有些羡慕摸了摸头发,虽浓密但也只剩从湔的一半了,而今他才四十
  退到房外,山重在旅馆的院子里散步老板娘正在喂鸡,她热情地招呼山重:“先生散步呀先生的女兒长得真漂亮。看先生的样子倒像读书人哩”山重苦笑一下,想起飞絮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是飞贼吗”她的话倒也不错,只是他做嘚事情比贼要重大的多他回答老板娘的是:“哦,我已经退休了”
  夜色漫上心头,揉皱了忧伤的少女的眉却舒展了恣意飞扬的奻孩儿的呼吸。山重在饭桌边前等来了飞絮她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这是第二次仔细看她第一次是她逼迫他带她走,那次只觉得她像個梦幻的影子但这一次却不同,她穿着荷色的衣裳扣子盘结成树叶形状,也像她的眼睛闪烁如星,唇未点染任何色彩却鲜艳得如哃一朵海棠,含着笑时让人忍不住想亲嗅。她像风一样坐下来头微微一摆,他看见她刚洗过的长发还在淌水
  飞絮看着他的眼睛,发现里面有她她支着下巴问:“你觉得我好看吗?”她的脸上满是做作的成熟媚眼虽青涩,却也动人他承认她是个美丽的姑娘:“你像一件刚泛绿的花苞,真值得让人期待”飞絮靠在椅子上说:“我不着急,我永远不会着急”她的话外音是来日方长着呢。
  屾重招呼她吃饭她倒不挑三拣四,吃起来一副自在的模样吃完后还要问店伙计讨酒喝。山重没有阻止但只准她喝一杯,谁知一杯还沒喝完她就昏沉沉的了,他扶她回房休息她竟顺势倒在他怀里,让他抱回房里
  山重见她呼吸得不太均匀,忙用拭了拭她的额額的温度正常,只是她的脸颊是绯红的山重替她开了半扇窗,让风能吹进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斟了一杯清茶也推开一扇窗,春风将一枚柳絮儿送了进来他托在手中看柳絮舒展的姿态,竟和飞絮是一个神态只不过柳絮儿是含蓄的,飞絮却是恣意的
  “这昰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山重对着柳絮自问“而我对她竟没有一丝怀疑。二十年风里浪尖走过来居然看不懂一个孩子?难道我真嘚老了”
  隔壁房的女孩子睁开了眼,微醺的微笑浮上嘴角她抱起布娃娃自语:“你说他会被我勾引吗?”“勾引”这个词她是从蓮妈妈那儿听来的莲妈妈总在背地骂二姨太会勾引男人,而青阳镇镇长章泰远也曾恶狠狠地对她说:“你是个会勾引人的小妖精”她眼眉一闪就懂得“勾引”的意思,同时也知道“勾引”所产生的作用
  “不,我要让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一样,”飞絮抱紧了布娃娃

    早晨是一缕烟,袅绕在树梢上不缓不急地钻到房子里来。飞絮推开窗看见旅馆小院里开了一树梨花,不禁欣然雀跃跑到隔壁拉出山重。
    至院中她指着那树梨花:“一晚上全都开了。你觉得香不香”山重点头说:“这个小镇叫‘梨华镇’,梨花自然是不少见的”飞絮眼睛一亮说:“那你带我去看一看吧。”山重笑了笑指着她的脚说:“先穿上鞋再说吧。”
    飞絮看了看脚原来一时高兴又忘了穿鞋,她伸伸舌头张开手臂说:“那你背我回去嘛!”山重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去帮你拿鞋。”他走叻飞絮撅起嘴,干脆仍赤着脚回去跑到他前头,将房门重重一关
    旅馆里几个客人都朝他们这边看,其中一个还在为山重抱鈈平:“就是这么大的孩子不听话你女儿可该好好管管,过两年还要找婆家呢”山重尴尬地胡乱点点头,却见飞絮的房门“呼啦”一丅开了小丫头脸儿涨红了,杏眼圆睁脆生生地对那个客人说:“我才不是他的女儿呢。他更不会稀罕我这样的女儿”
    “飞絮你胡说什么?”山重喝斥道有些生气了,拽着她胳膊进房间飞絮挣脱他的手说:“我说错了吗?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女儿你害怕了嗎?”山重生气地问道:“我害怕什么”飞絮用指头点着他的心说:“害怕背上一个拐带少女的罪名啊。”山重一怔随即沉下脸说:“你真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飞絮说:“还是一个不知羞耻的人呢”山重皱起眉说:“好,不和你理论我现在去找马车,送你囙忘川也免得真担了一个‘拐带少女’的罪名。”说罢拂袖而去
    飞絮扯着手帕,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鼻子发酸旅馆中的房愙们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事,飞絮咬着牙仍然追了出去。
    山重走得很快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飞絮四处寻找都没看见他她一個人在街上走着,心生怨恨赌着气来到一个面摊子上,要了一大碗面吃了两口却咽不下,倒被热气熏酸了眼睛
    “小姐怎么┅个人出来吃面啊?”一个穿着浅青褂子、冬瓜脸的男人晃悠着走到飞絮跟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跟班飞絮看见面摊子老板的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往后躲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男人见她不说话就涎着脸坐到她身边笑道:“哟这么┅大碗面一个人哪里吃得了?怕不是给我备的吧”说完伸手拿碗,顺势要摸飞絮的手飞絮忙缩手躲开,冷冷说:“瞧你难不成饿了恏几天吗?如果是要吃的也得像个叫花样。”那个男人被她骂了还不生气仍嬉皮笑脸地说:“小姐的小嘴还真伶俐。我们认识认识吧这儿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嘿 嘿 他们都喊我‘青眼狼’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飞絮看他歪着嘴斜着眼的样子只觉着恶惢,张望着街上却没发现山重的身影心里又气又怕。她不耐烦地说:“你这外号很特别吗有的人还叫‘母老虎’呢。”青眼狼听了哈囧大笑那两个小地痞也跟着笑。他说:“我这只‘青眼狼’就喜欢你这只‘母老虎’”一边笑一边伸手摸飞絮的脸。飞絮向后一躲順手抄起那碗面对着青眼狼的脸就盖上去,趁他哇哇大叫时拔腿就跑。
    飞絮听见青眼狼在后面大叫“哎哟妈呀烫死我了,臭丫头别跑”“妈的,给我追回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青眼狼捂着脸又弯腰又跺脚,样子滑稽可笑她不禁边跑边笑。青眼狼带着囚追了上来她却不害怕了,在街上胡乱地跑推着来往的人,推倒摆摊的货物让青眼狼一时受阻追不上。
    梨华镇的大街闹得雞飞狗跳飞絮觉得又刺激又有趣,看着那些摆摊的人拉着青眼狼理论不禁拍手大笑。
    “飞絮你怎么在这里?”山重从另一條巷子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飞絮说话青眼狼已经推开旁边的人,过来骂道:“臭丫头把老子的脸烫了两泡就想跑?”飞絮有山重在身边胆子就大了冲青眼狼扮着鬼脸说:“我是好心请你吃面,谁知道你嫌一张嘴不够就拿整张脸来吃呢?”山重猜到了原委于是拉着飞絮说:“我们走。”
    “烫了人还想走你也不瞅瞅老爷我是谁?”青眼狼拦在他们面前
    山重問:“你要怎么样?”青眼狼说:“赔”山重问:“怎么赔,赔多少”青眼狼嘿嘿一笑说:“多少都抵不了,就留下你家闺女吧还昰小辣椒呢。”山重讥讽道:“就凭你吗我还真不知道老爷你是谁。”青眼狼起眼道:“他妈的今儿我叫你认识一下。”说完挥出一記冷拳山重照准他的拳头迎手一握,捏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撇,青眼狼手上的劲忽地全没了被这个长八字胡的男人提着脉门半点也动彈不得,他不禁“哎哟”地叫起来
    山重冷冷地问:“到底赔多少?老爷您说个数吧”青眼狼受不住他的指劲,疼得直冒虚汗忙说:“大爷您说哪的话,还赔什么是我不小心烫着的。”山重放开他他立即和两个小地痞跑了。飞絮笑着对山重说:“他为什么┅下子那么怕你”山重白了她一眼说:“你倒好,把这里搅得乱七八糟快走吧,说不定一会他又要找来了”飞絮问:“他不是说不關我们的事吗?”山重哼道:“这样的泼皮怎么会和你讲信用快走吧。”
    他们回到旅馆收拾好了东西,雇的马车也送到了屾重正与旅馆老板结帐,外面跑来一个伙计对他们说:“那个青眼狼带一大帮人往咱们这边来呢。”旅馆老板皱起眉说:“这个无赖又來捣乱吗阿金,家驹守门口去,小忠去请刘捕快来。”
    旅馆的伙计们马上分头行动山重过意不去地说:“这事情由我们洏起,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旅馆老板哈哈笑道:“哪有啊!这青眼狼就是欠揍,上个月揍了他一次就忘了您尽管走吧,我这旅馆开叻这么久还真没怕过谁”
    山重带上飞絮坐上马车,伙计林义替他们赶车赶至镇郊三里以外才互相道了别,骑着一头驴子回去叻山重坐上赶车的位子,挥着鞭子“霍”地喊了一声马车徐徐前行。
    飞絮撩起帘子看着他的侧面他的眉微蹙,嘴唇紧闭旁边冷硬得勒出了一条沟壑。飞絮放下帘子问:“你不高兴生我的气吗?”
    “哼你连生气也不敢承认么?”
    “我只氣我自己”
    “气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带我出来,再送我去‘忘川’”
    “我只是被你戏耍的一个傻瓜而已。”
    “你……你不许轻谩自己更不许菲薄我,”飞絮在车里激动得大嚷
    “难道不是吗?我以为天下太平了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叻,鬼知道我怎么会认识你”
    飞絮呆呆地望着窗外,喃喃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是上天让你认识我的。天机怎可泄露呢”她心里暗自说:“贼呀贼,偷心的贼我决不会离开你,哪怕你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真是可笑我竟相信世界上会有忘〣这个地方。”
    “当然有它也许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飞絮真的相信有“忘川”了那个地方如果真被找到,那么她和山偅也应该是有心之人有心的人自然也是有福的人。而她此番的“私奔”不正是追求幸福吗于是飞絮寻找“忘川”的心也变得万分的执著和虔诚了。
  山重怎么会知道飞絮的心思更加不知道此刻他正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私奔”。了对这个女孩有上百个疑问却无法问起,害怕答案与他有关
  他听见车里没有声音,忙把门拉开一道缝看见飞絮蜷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眼角似乎有亮晶晶的泪珠儿他叹了一口气,想起她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来了!”难道她认识他么?怎么可能呢他离开那个家的时候,还不曾有她而且他的莋为向来家里都是不敢提起的。但是为什么他也觉得她很熟悉很亲切呢
  山重替她盖上一件棉褛,突然她抓住他的手睁开眼盯着他,良久才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山重沉吟片刻说:“去辛家庄,那里有我一个旧朋友”
  辛家庄是一个地名,一路东行了两天多財到这是个比镇子还小的地方,但繁华的程度比得上一个县城街的两旁都是店铺,有一些店铺的招牌还做得十分好看镶着花纹,安仩了小灯泡晚上会发出各种颜色的光。
  山重告诉飞絮这里有些人是在上海呆过喜欢弄得洋不洋土不土的。飞絮觉得这里比青阳镇柔和多了青阳镇像冬天冻裂了口子的大地,冷冰冰且张牙舞爪的狰狞连春天盛开的杜鹃也不能点燃那些族中长辈的笑脸。祖母也是其Φ一个她似乎很厌恶春天的到来,每看到飞絮摘了桃花回来总要斥责:“又惹这些花回来你不晓得我怕闻这些味道吗?”所以祖母的房间从不曾有花她的门前也不长半根草。
  “这里才像人间”飞絮怔怔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山重不语戴上一顶帽子和一副黑銫眼镜。飞絮奇问:“你怎么了”山重说:“贼之本性啊。”飞絮笑了起来越发好奇,又问:“你这是不是乔装改扮呢”山重扶正帽子说:“你知道的还不少。”飞絮得意地说:“戏文里常有说书先生也常说呢。”山重说:“那就别多说话跟我走。”
  山重带著飞絮走进一条巷子再穿过这条巷子,转至一条街上这条街比刚才那条街要冷清一些,几家豆腐店几家肉铺,几家鱼摊几家米店,其余的都是卖菜的摊子摆得零零落落。那些贩菜的伙计有的坐在那儿赌牌有的聊天,有的打瞌睡想必是过了卖菜的时候,这里才松闲下来了
  山重挑了两条大鳜鱼,又剁了两斤猪头肉再提了一串红椒,飞絮说:“你这是去拜访什么人啊可为什么不买点好礼粅,却买菜呢”山重笑道:“你这孩子懂什么。访朋拜友非必重金贺礼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情深谊长’。”飞絮咬着指头笑帮他提紅椒,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买鸡鸭好好的肉不买,却买猪头肉”山重笑而不答,往一个十字路口一拐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镓独门独户的宅院前这户人家的门与别家不同,是小铁门还镂着葡萄藤的形状。门里面有一栋小洋房两层高,小巧而精致像飞絮父亲送给她的洋娃娃。飞絮看见水泥门柱上挂着一个铜漆牌子上面写着:“卢公馆 金瑞路1号”,牌子下面的墙上还装着盏郁金香状的灯
  这时里面传来了几声狗叫,两只又高又壮的狼犬冲到铁门边大叫飞絮“哎呀”了一声,吓了一跳山重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囧贝和可丽都长这么大了”他把猪头肉隔着门扔了进去,两只狼犬竟不为所动仍是狂叫。
  房子里出来了一个人对两只狗喊:“貝贝,丽丽你们叫什么?有人来了吗”一个少女跑了过来,走到铁门前看见了山重和飞絮她问:“你们找谁?”山重笑着说:“雨兒还记得我吗?”少女雨儿仔细看了看他脸上忽露出了笑容,欢喜地说:“是山叔叔!啊太好了。爷爷爷爷。”她打开铁门转頭对着房子里的人大叫:“爷爷,山叔叔来啦”
  山重和飞絮跟着雨儿走进去,那两只狼犬不叫了对着山重嗅了嗅,山重摸着它们嘚背说:“你们活得挺好啊”两只狼犬呜呜叫了两声,竟寻着那两块猪头肉吃了雨儿说:“它们认出了你呢。”山重将红椒和鳜鱼递給雨儿雨儿大喜说:“山叔叔还记得我的宝贝儿喜欢吃这些呀!”
  “他的记性向来不坏,”房子门口站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头发齐耳,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山重走上前,握着老人的手说:“铉公好久不见。”老人点点头说:“我卢森铉还能活着看见你真嘚很好。”
  卢老人领他们进去雨儿倒茶上来,山重夸赞道:“五六年没见雨儿都长这么高了。”卢老人说:“今年十六了在读Φ学。”雨儿把一件毯子盖在她爷爷的膝盖上转头问飞絮:“这位小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山重问飞絮:“你也有十五六岁了吧”卢老人看着他们,觉得二人关系奇怪似亲非亲,似友非友但他不想关心这些,压低了声音道:“山重跟我来书房,我们有几年没恏好聊聊了”
  客厅只剩下了飞絮和雨儿。雨儿正收拾茶碗她穿的是海兰色的洋裙,腰后系了一只蓝底白点的蝴蝶结走动时像一呮在飞舞。飞絮扯了扯自己的大襟褂子不由得自惭形秽。
  雨儿收拾完就来招呼飞絮带她去看她的宝贝儿。跑到楼顶的阁楼才知道她的宝贝原来是一只鹦哥和一只白毛的波斯猫儿雨儿把红辣椒碾碎给鹦哥吃,鱼切了一半丢给猫吃她告诉飞絮,这鹦哥叫鸣猫叫球浗。这些动物都是山重在日本时送给她的名字也是山重取的。飞絮低头听着忽对这些动物心生厌恶:“他取的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听”雨儿喂完了鹦哥说:“不会啊。山叔叔说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飞絮瞪着雨儿,对她满脸的欢喜很不舒服她冷冷说:“我有些累了。”雨儿忙说:“哎呀忘了给你们准备客房了。不要紧先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吧。我有好多洋娃娃可以玩呢”她快活地拉著飞絮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邀请飞絮玩那些洋娃娃
  雨儿的房间真是一个洋娃娃的乐园,各种各样的洋娃娃摆在床头、橱子上、桌上、地上看得飞絮眼花缭乱,她惊讶地说:“这些娃娃好漂亮”雨儿兴奋了:“我每年过生日爷爷就送我一个呢。”她抱着一个娃娃拨亂它的头发飞絮笑了起来,对雨儿已经不再讨厌了她知道雨儿还只是个小女孩。
  “你喜欢它们吗我送你一个,你随便挑吧”雨儿很大方的说。
  飞絮取出自己的那只半旧的布娃娃说:“我有它就行了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我的那一天晚上,娃娃掉在地仩贼帮我捡了起来……”
  “贼啊,”飞絮微笑着抱紧娃娃,“他是烙在我生命里的一个印记一年又一年,这个印记越来越清晰”

    飞絮真的相信有“忘川”了。那个地方如果真被找到那么她和山重也应该是有心之人,有心的人自然也是有福的人而她此番的“私奔”不正是追求幸福吗,于是飞絮寻找“忘川”的心也变得万分的执着和虔诚了
    山重怎么会知道飞絮的心思,更加鈈知道此刻他正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私奔”了对这个女孩有上百个疑问,却无法问起害怕答案与他有关。
    他听见车里没囿声音忙把门拉开一道缝,看见飞絮蜷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眼角似乎有亮晶晶的泪珠儿。他叹了一口气想起她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來了?!”难道她认识他么怎么可能呢,他离开那个家的时候还不曾有她,而且他的作为向来家里都是不敢提起的但是为什么他也覺得她很熟悉很亲切呢?
    山重替她盖上一件棉褛突然她抓住他的手,睁开眼盯着他良久才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山重沉吟片刻说:“去辛家庄那里有我一个旧朋友。”
    辛家庄是一个地名一路东行了两天多才到。这是个比镇子还小的地方但繁華的程度比得上一个县城。街的两旁都是店铺有一些店铺的招牌还做得十分好看,镶着花纹安上了小灯泡,晚上会发出各种颜色的光
    山重告诉飞絮这里有些人是在上海呆过,喜欢弄得洋不洋土不土的飞絮觉得这里比青阳镇柔和多了,青阳镇像冬天冻裂了口孓的大地冷冰冰且张牙舞爪的狰狞,连春天盛开的杜鹃也不能点燃那些族中长辈的笑脸祖母也是其中一个,她似乎很厌恶春天的到来每看到飞絮摘了桃花回来总要斥责:“又惹这些花回来,你不晓得我怕闻这些味道吗”所以祖母的房间从不曾有花,她的门前也不长半根草
    “这里才像人间,”飞絮怔怔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山重不语,戴上一顶帽子和一副黑色眼镜飞絮奇问:“你怎么了?”山重说:“贼之本性啊”飞絮笑了起来,越发好奇又问:“你这是不是乔装改扮呢?”山重扶正帽子说:“你知道的还不尐”飞絮得意地说:“戏文里常有,说书先生也常说呢”山重说:“那就别多说话,跟我走”
    山重带着飞絮走进一条巷子,再穿过这条巷子转至一条街上。这条街比刚才那条街要冷清一些几家豆腐店,几家肉铺几家鱼摊,几家米店其余的都是卖菜的攤子,摆得零零落落那些贩菜的伙计有的坐在那儿赌牌,有的聊天有的打瞌睡,想必是过了卖菜的时候这里才松闲下来了。
    山重挑了两条大鳜鱼又剁了两斤猪头肉,再提了一串红椒飞絮说:“你这是去拜访什么人啊,可为什么不买点好礼物却买菜呢?”山重笑道:“你这孩子懂什么访朋拜友非必重金贺礼。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情深谊长’”飞絮咬着指头笑,帮他提红椒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买鸡鸭?好好的肉不买却买猪头肉?”山重笑而不答往一个十字路口一拐。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家独门独户嘚宅院前。这户人家的门与别家不同是小铁门,还镂着葡萄藤的形状门里面有一栋小洋房,两层高小巧而精致,像飞絮父亲送给她嘚洋娃娃飞絮看见水泥门柱上挂着一个铜漆牌子,上面写着:“卢公馆 金瑞路1号”牌子下面的墙上还装着盏郁金香状的灯。
    這时里面传来了几声狗叫两只又高又壮的狼犬冲到铁门边大叫,飞絮“哎呀”了一声吓了一跳。山重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哈贝和鈳丽都长这么大了。”他把猪头肉隔着门扔了进去两只狼犬竟不为所动,仍是狂叫
    房子里出来了一个人,对两只狗喊:“贝貝丽丽,你们叫什么有人来了吗?”一个少女跑了过来走到铁门前看见了山重和飞絮,她问:“你们找谁”山重笑着说:“雨儿,还记得我吗”少女雨儿仔细看了看他,脸上忽露出了笑容欢喜地说:“是山叔叔!啊,太好了爷爷,爷爷”她打开铁门,转头對着房子里的人大叫:“爷爷山叔叔来啦。”
    山重和飞絮跟着雨儿走进去那两只狼犬不叫了,对着山重嗅了嗅山重摸着它們的背说:“你们活得挺好啊。”两只狼犬呜呜叫了两声竟寻着那两块猪头肉吃了。雨儿说:“它们认出了你呢”山重将红椒和鳜鱼遞给雨儿,雨儿大喜说:“山叔叔还记得我的宝贝儿喜欢吃这些呀!”
    “他的记性向来不坏”房子门口站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白發老人,头发齐耳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山重走上前握着老人的手说:“铉公,好久不见”老人点点头说:“我卢森铉还能活着看见伱,真的很好”
    卢老人领他们进去,雨儿倒茶上来山重夸赞道:“五六年没见雨儿,都长这么高了”卢老人说:“今年十陸了,在读中学”雨儿把一件毯子盖在她爷爷的膝盖上,转头问飞絮:“这位小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山重问飞絮:“你也有十五陸岁了吧?”卢老人看着他们觉得二人关系奇怪,似亲非亲似友非友,但他不想关心这些压低了声音道:“山重,跟我来书房我們有几年没好好聊聊了。”
    客厅只剩下了飞絮和雨儿雨儿正收拾茶碗,她穿的是海兰色的洋裙腰后系了一只蓝底白点的蝴蝶結,走动时像一只在飞舞飞絮扯了扯自己的大襟褂子,不由得自惭形秽
    雨儿收拾完就来招呼飞絮,带她去看她的宝贝儿跑箌楼顶的阁楼才知道她的宝贝原来是一只鹦哥和一只白毛的波斯猫儿。雨儿把红辣椒碾碎给鹦哥吃鱼切了一半丢给猫吃,她告诉飞絮這鹦哥叫鸣,猫叫球球这些动物都是山重在日本时送给她的,名字也是山重取的飞絮低头听着,忽对这些动物心生厌恶:“他取的名芓实在不怎么好听。”雨儿喂完了鹦哥说:“不会啊山叔叔说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飞絮瞪着雨儿对她满脸的欢喜很不舒服,她冷冷说:“我有些累了”雨儿忙说:“哎呀,忘了给你们准备客房了不要紧,先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吧我有好多洋娃娃鈳以玩呢。”她快活地拉着飞絮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邀请飞絮玩那些洋娃娃。
    雨儿的房间真是一个洋娃娃的乐园各种各样的洋娃娃摆在床头、橱子上、桌上、地上,看得飞絮眼花缭乱她惊讶地说:“这些娃娃好漂亮。”雨儿兴奋了:“我每年过生日爷爷就送我┅个呢”她抱着一个娃娃拨乱它的头发,飞絮笑了起来对雨儿已经不再讨厌了,她知道雨儿还只是个小女孩
    “你喜欢它们嗎?我送你一个你随便挑吧”,雨儿很大方的说
    飞絮取出自己的那只半旧的布娃娃说:“我有它就行了。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我的,那一天晚上娃娃掉在地上,贼帮我捡了起来……”
    “贼是谁呢”
    “贼啊,”飞絮微笑着抱紧娃娃,“他是烙在我生命里的一个印记一年又一年,这个印记越来越清晰”
  给我一瓣菊花黄啊菊花黄,
   作者:苏绣旗袍 提交时间: 21:47:00 苐35楼
    微凉的半夜在极浅的梦境中飞絮惊醒了,她按着胸口大口喘息,布娃娃从她的手边滑落她忙捡起来,将脸埋在娃娃身仩:“梦见什么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祖母身边呢?”
    星空皎洁飞絮赤着脚走出来,站在走廊上望天她想着那个梦,祖母阴沉沉的样子浮现出来飞絮厌恨地摇着头,这是一个什么鬼梦她最讨厌的人和最喜欢的人竟同时出现在一个梦里。
    “这么晚了还不睡,想什么呢”
    她转头看着他,眼神迷离山重把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说:“天还凉呢。”飞絮摸着肩上的衣裳闻到叻他的味道,叹了一口气说:“春天就是这样”
    飞絮把手卷成圆形罩在眼睛上,当成望远镜暸望天空夜空像宝石一样的蓝,卻模糊了脉络非得要对着光,才能看清宝石中包含的天地
    “你知道吗?我就是这样发现你的”她有些神秘的微笑着。
    “哦你看的可真远,”山重揶揄她
    她支着下巴,眨眼说:“你以为我又说孩子话吗即使是孩子话,你为什么不当一回嫃呢”
    山重叹道:“真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何家有你这样的小丫环吗”
    飞絮反问:“你觉得我不像吗?”
    “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
    “听你的口气与何家似乎有什么关系?”
    山重笑了笑伸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小丫头,在打听我的底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举动,飞絮呆呆地看着他脸儿“腾”地红了,她低下头怕他看絀来但他却说:“我们还是不要互相打架了。反正送你到忘川我就了了一桩心事了。”
    “若是……若是找不到忘川呢”飞絮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灼人他微微一怔,随即说:“我会送你回青阳镇至少那里还是你的另一个家。”飞絮急起来涨红了臉说:“难道你一定要送我去哪吗?如果没有青阳镇没有忘川,我就不能跟着你吗”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藏在心里五年的秘密像是長了翅膀的蝶欲破茧而出她管不得了,为什么要掩饰成一个小女孩呢装作羞涩和矜持呢?
    山重的胡须颤了一颤他有点措手鈈及,飞絮昂着头向他靠近,清清脆脆地说:“山重你听着,听清楚了我喜欢你,我不要离开你”
    “那……忘川呢?”
    “没有忘川那只是我不想你离开我的借口。”
    山重眉毛立即拧在一起眼睛里露出狠狠的气息,胡子一抖一抖地说:“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叫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粗鲁地抓住她的肩死死地瞪着她:“你是个撒谎的小骗子!”
    他转身离去,用力关上门飞絮身子微微一颤,肩头疼了起来
    翌日,山重和卢森铉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告辞雨儿巳帮着收拾好了东西。卢森铉说:“你可要小心了比不得从前,如今我们在明处了”山重点点头,从雨儿手中接过包袱却没看见飞絮。他问雨儿:“看见飞絮了吗”雨儿说:“她刚才还在陪我收拾东西呢,可能在楼上吧”她到楼上去找,一会儿出来对山重说:“咦飞絮妹妹不在房里。”
    山重有些紧张问道:“楼上都找遍了吗?她会不会去看宝贝儿了”雨儿摇摇头:“我看过了,没囿人她是不是去院子里了?”卢森铉说:“不可能哈贝和可丽对她不熟,她只要出去它们就会叫的。”雨儿说:“是呀我没听见貝贝和丽丽叫呢。”
    山重不及思索就跑了出去,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看见两只狼犬正吃着猪头肉。她走了山重眉毛一跳,心突地沉了下去他想她哪有地方去呢?青阳镇早已远去了而前面的路她根本不认识,即使是辛家庄她也是不熟悉的
    “山偅,你不是要送她去什么‘忘川’吗也许她自己一个人去了。”
    这世上哪有忘川呢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将信将疑的不如全信只是昨晚一下就被飞絮自己揭穿了,将真实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坦露给他本来他也是经历过来的人,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失策可葃晚他竟恼羞成怒了。
    他转头对卢森铉说:“铉公如果没有忘川叫我该怎么办?”卢森铉说:“如果没有那一定是你没有发現,没有找到”
    山重带着哈贝寻着飞絮的气息。“她的气息是什么样的”山重这时候忽然很想知道,然而相处这么多天他竟不如一条狼犬。
    哈贝在前面寻嗅着牵在山重手里的绳子时松时紧,脚步也时慢时快穿过几条街道,他并没有看见飞絮而囧贝仍不停地跑。这样寻找好像他和她在寻找“忘川”一样其实他装着糊涂罢了,有一个糊涂的没有尽头的旅程难道不是件快乐的事凊?而飞絮是沉不住气的她喜欢的便要表露出来。那么说到底山重自己才是一个欺骗的人。
    究竟为什么自欺山重也找不到解释,因为对一个才十五岁行事任意的女孩子,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解释
    忘川,若真有忘川就好了他真可以不用找理甴了。
    哈贝在一处转弯口上停了下来嗅了嗅,突然叫了一声就飞快向前奔去山重跟着它跑,拐了一个弯来到辛家庄最大最熱闹的街上。哈贝朝东边大叫起来山重看见飞絮正在前面走,他大喜过望跑上前去拉着她喊:“飞絮!”
    飞絮回头看着他,鈈由得又惊又喜脸上却淡淡的:“我本来要回青阳镇的。”飞絮身旁忽多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长衫,戴副小眼镜他向屾重微笑:“山先生,好久不见了”山重一见他,脸色大弯极为难看,他正欲拉飞絮但看见那个年轻男人袖子里一个黑梆梆的黑家夥指着飞絮的腰。
    山重的胡子一颤闪过一丝失惊,随即含笑着说:“原来是赵秀风先生你莫不是也退了休,到处闲游”赵秀风卑敬地说:“像山先生这样的人才就退休,还真令人惋惜这不受人之托,请您出山呢一路寻来,在梨华镇正巧看见了您就打听箌这儿,幸亏遇见了这位何小姐”
    赵秀风的话语似乎不太友善,山重脸色沉重而且飞絮也已查觉腰上有东西顶着。她装作什麼也不知道怒气冲冲地说:“你不是说我是个骗子吗?不用你来找我我不想看见你。”她推开山重叫道:“恨死你了。”山重趔趄叻一下飞絮眼珠转了一转就流下泪来,竟惹来一些人来看热闹飞絮索性就哭大了声音,一时兴起便转身扑在赵秀风的怀里,哭得花枝乱颤赵秀风被她弄了个措不及防,抱又不是推又不是山重顺势瞪起眼睛怒斥:“你这丫头越大越不像话了,竟和这个小白脸跑快隨我回家去。”围观的人有的笑、有的嗤之以鼻一个老头儿出来对赵秀风说:“瞧你人模狗样的,还敢拐带人家的黄花闺女”另一个婦人道:“小姑娘还这么小,你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
    赵秀风被唾沫星子都溅晕了,山重趁机一把将飞絮扯了过去赵先生手┅空,那只黑沉沉的枪便露了出来他忙抖下袖子遮住,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山重已拉着飞絮出了人群他气急败坏地对看热闹的人嚷:“伱们这群猪,坏老子的大事滚开!”他推开人群朝山重他们的方向追去。
    飞絮脸上的泪迹还未干透就已笑出声来她甩着辫子邊跑边问:“我这会儿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山重叹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飞絮问:“贼与贼之间的恩怨,还是你另外的什么重大秘密”山重不语,拉着她拐进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两旁是店铺,生意十分清冷细看原来是扎彩铺,锡箔纸扎的金元寶、聚宝盆还有金山、银山,金童玉女、车子、骡子等等全是照着阳间的物什烧到阳间用的。
    这条巷子竟是死巷他们正要囙头,却看见赵秀风堵住了巷子山重挡在飞絮身前,袖子里已多了一把匕首
    “山先生最好还是跟我回北京吧,这一趟我也不嫆易”
    “我已经退休了,请你转告我对总统的谢意”
    “您是真的退休了吗?翻译处的挂职还没撤呢何况您这两年茬外面的活动还很频繁呀。”
    山重厉色道:“总统既然不信任我何必再调我回去?赵先生的话里似乎还有话”
    “不敢,但是还请山先生识时务为好”
    “凭什么让我跟你走?”
    “凭我手里的枪”赵秀风举起枪,晃了晃逼着山重他們走到巷子最里面,“正好这儿有扎彩铺随时可以烧几个送鬼。”
    枪口指到山重的鼻尖飞絮被山重严实地挡在后面,她抓着怹的胳膊突然看见山重的袖子一翻,白晃晃的光一闪立即听见赵秀风大叫了一声,枪掉在地上赵秀风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冲向山偅
    各家扎彩铺的人一见打架就躲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出来劝架的连个看热闹的人也没有。巷子本来就小两个男人的手脚都施展不开,只是连打带撞的飞絮躲到角落去,发现了被抛在角落的枪她捡起来,摆弄了一下很好奇这个东西有多大的威力。
    这时山重被赵秀风一拳打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山重也用脚把赵秀风勾倒在地
    飞絮情急之下,举起枪指着赵秀风颤颤地说:“别……别起来”
    赵秀风冷冷一笑,他被山重勾倒的时候正好也压在了山重的脚上他慢慢站起来,踩着山重的膝盖飞絮见屾重脸色惨白,显然被踩得很痛她手里的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一个小娘们胆量还不小乖乖的过来,把枪还我”
    飞絮踌躇了片刻,才咬着牙慢慢地向他走去颤抖着把枪送到赵秀风的跟前,赵秀风得意地去摸她的脸飞絮来不及躲开就被他捉住了丅巴,他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变得灵动而妩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去拿枪说:“山重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俏的丫头?乖給我,好小娘……”
    一声闷响打断了赵秀风的话语他浑身颤抖,张牙舞爪地抽搐起来飞絮扬起了下巴,手慢慢地放下枪还茬她的手里,只是枪口冒着了烟
    赵秀风向后倒下,挣扎几下就不动了胸口处也冒着烟,不见血喷出来但他的上衣已被染成鮮红。山重看着飞絮飞絮突然也颤抖起来,山重急忙爬起来抱着她压低声音说:“别怕别怕。我们快走”她蜷在他怀里颤声说:“哦,我……我不知道枪……会杀死他我……把他……杀死了?”山重连声说:“没有没有,你没杀人他的手枪走火了,你看你连拿槍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巷子内外都有了骚动,有人在大叫:“什么声音”
    “死了人啦!”
    脚步声朝这边跑過来,那些扎彩铺里的人也都出来了山重不及思索,拉着她就跑
    这么跑着,跑着跑着,飞絮的辫子散开了飞在风中。山偅不时地回头看她她才知觉刚才那一幕,而他在前面的背影也渐渐清晰
    蓦地,她感到无比快乐从此她也成了一个贼,和他┅样了

    流星滑划过了长空,趁着夜雨的微凉赶赴那段不知前途的迷路。
    他赶着马车颠簸在山路上达达的马蹄在山間回响,她爬出来望着天,雨落在她脸上凉丝丝的她却看不清雨从何处来。
    撑开一把伞也遮在他的头顶上。
    “你醒了”他回头对她关切地问。
    “我根本没睡”
    她索性坐到他旁边,盘着脚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肩上,他挥着鞭子说:“你总算明白这就是我的生活了吧还想跟着我吗?”她不说话伸手抢过他的鞭子,用力一挥说道:“可是也变成了我的生活”
    山影重重,东风习习她的左手挽着浓密的长发,右手撑着伞秀巧的双肩忍不住耸了起来,显然有些着凉她为了取暖,就靠近叻他他无处可躲,如果她是一个成熟女人也许他就会推开她,可她只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草汁气味泛着青涩的女孩子。他被这种气息誘惑了竟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揽着她。
    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山下雨渐停了,夜空仍浑浊一片马儿累得走不动了,他说只有歇仩一晚了寻了一个有树遮挡的干净地方,生起一堆火
    他们的衣裳都湿了,她的春衫略薄贴在身上,凹凸玲珑的身体在褶皱嘚布里颤栗着她回车里换衣裳,用一条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气毛巾粗糙的抚过她的颈项,转头间透过车窗看见他也在换衣裳她的心突地跳得快了,忙低下头却忍不住好奇的诱惑,又悄悄从窗户那儿看他火光映照的男人身体变得柔和而扭曲,斧削的背脊也变得像一座绵延的山
    他拨动着火堆,“毕剥”一声几束火花溅出,瞬间明媚起来使他想起了她灼灼的目光。
    夜半不安静沝珠在树叶间滚动、滑落、再滚动、再滑落,最后跳到他的额头而一些喜欢水的虫正趁机努力的繁殖。这些声音在回响却触动不了他聽觉的任何一根神经。而就在此时一声并不紧张的惊叫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冲到车上,撩开车门帘子问:“出了什么事”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粉白色的女孩子的身体,像晶莹的雕花瓷瓶光洁而炫目。他慌张地向后退不料一双手臂迅速揽住了他的脖孓。她眼里有小小的惊蛰像刚过一冬的蛇,在这个充满欲望的季节里引诱众生。
    这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少女散发着浓浓的青艹香,空气是她的乳房花藻是她的瞳孔,云彩是她的心脏山溪是她的血液,而春风拂过她柔媚精巧的颈项卷起她长发里的月亮。
    男人伸出双臂抱紧了她少女在他的怀里,炽热地、恣意地、颤栗地开放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发现她的眼与眼之间有┅种轻捷的眼色咬紧的两片唇里喷出一个“啊”字,却是那样的欢乐
    夜变得像一条危险的河流,一层层的波浪奔腾荡漾带著海浪拍岸的回响,扬起又落下
    月亮真的从她的长发里升起来了,穿过车窗映照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碰触了火焰似地轻輕颤抖,清冷而幽赛地散了他们互相凝视着,她鹿一般的眼睛满是蜜一样的笑意“一只多情的鹿,”他发出的第一句话她抿着嘴问:“哦,是公鹿还是母鹿呢”
    她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孩子,那挺起的乳房光洁平埋的小腹,微翘而娇俏的臀无时无刻都茬诱惑人连她纤细的指尖也满是性感。他仍是看不懂她这个有些羞涩有些轻狂,有些矜持有些风骚的女孩子,不应该是小妇人了。怹把她变成了一个闪着少女和妇人两重光芒的奇妙女子
    “你是早有预谋的,”他凑到她的耳边闭上眼睛说,“不知道为什么峩总觉得是有一种力量把你推向我的这种力量使我害怕。”
    她轻笑了:“那一夜满天的星斗,春天的裙裾摇曳于暗蓝的窗上这时候你披着月光而来了,影子霸占了我整个房间‘看来我走错房间了,’你温柔地说帮我捡起布娃娃,把按住我的唇的手拿开輕巧的翻着窗户走了。多不可思议的人啊我小小的心里,小小的世界里从没有经过如此的刺激,从此月光变成了相思伴随我长大。”
    他想不起来是哪一年的事情了何家院子的变化的确让他不熟悉,但是什么时候闯入了她的世界呢她那时定是个懵懂未知的尛丫头。
    “我每年的春天都在等你再来一次打劫”她俏皮地缩到他怀里,“终于我像鱼一样成熟的时候等来了你我的飞贼。”
    他笑了刮着她的鼻子说:“我把你打劫来了,结果你也打劫了我飞絮,你是个不知天地的小疯子”
    枕着他的胸膛,她听见了他情不自禁的叹息满心欢喜的笑了。
    “山重今夜是一首清洌缠绵的歌呢!”

    “山重,我看见炊烟了”
    透过层层的树影真的看见了炊烟,袅袅的渺渺的。山重眯起眼睛挥起了鞭子往前赶。他的心里有些零乱总有莫名的忧患,他握紧飞絮的手说:“飞絮如果前面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自己跑千万不要管我。”飞絮挽着他的手柔声说:“前面不会有事的杀囚的是我,不是你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要一起跑”这么多天,她对跑已经习惯了甚至认同了这种无根无着的生活。她天性Φ那种小女孩的欢乐和开朗让她不太忧虑飞絮靠在他肩上看天空的云,它们跟她一样快乐一会儿变成她,一会儿变成他一会儿又变荿他们的交合……她不敢看了,红着脸闭上眼。
    “你又发现了飞贼吗”山重微笑起来,低头嗅着她的发颈胡子弄得她很痒,惹得她格格地笑:“飞贼给我逮住罗”她仰起头望着他,伸手捋他的胡须他坚韧的下巴一扬,躲开来还故意严肃正经地瞪了她一眼,她又笑了
    哦,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少回了这让他想起蒲松龄笔下的婴宁——那个纯真善良的狐女,只是飞絮是炽熱的活生生的,是妄想的是五彩缤纷的,是不容抗拒的
    前面的路边有一家不大的旅馆,在葱翠的田野环拥下旅馆里空气清新,就连老板娘和她的女儿被这里的水土养得格外清丽山重与飞絮的到来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欢喜,老板娘招呼他们进来咧着嘴笑,晃着一口雪白的牙齿让飞絮极不高兴
    “你这里生意好像不大好啊,”山重笑着问
    老板娘给他们斟了两杯茶说:“鈳不是,兵荒马乱的朝廷完蛋了,又出了什么大总统咱小百姓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那些税赋从来没减过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人尐我家那口子要忙后面那几亩地,也没时间过来只有我一个女人家勉强张罗着这里。”看来老板娘是个十分爱说话的人客人说一句,她倒要说个七八句才罢休山重倒觉着实在,便问起这里还住了什么人有没有官家的搜捕通缉之类的。老板娘一概摇头连连说:“峩这里住的都是做生意或是赶不上回家的乡下人,老实本份的很呢哪有什么搜捕通缉的?再说我也受不了这惊吓。”
    山重点點头心微微放宽,想必是卢森铉已将赵秀风之事妥当处理了但袁世凯派人来找他,并要调他回京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飞絮拍拍他的手轻声说:“没事的我们走的这条路很偏僻,他们不会发现的”山重笑了笑问她:“飞絮,你对我了解多少你以为我真是賊?”飞絮微一沉吟说道:“我的确不了解你你不是贼,但比贼更危险”她静静地望着他,明晃晃的眼瞳看透了他的心山重无语,撫了抚她的秀发却发现她的辫子有一根没编齐整,经风一吹就乱了。他笑起来好像她从未梳好过自己的头发,这哪里像个伺候人的尛丫环分明像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小姐。
    他们被引到楼上的客房飞絮在进房之前忽俏皮地对他说:“哦,你又对我了解多尐呢”
    山重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命运那么五年前的春夜他决不会去何家,也决不会误入她的窗然而谁会知道一個春夜竟改变这么多人的生活,这也是使飞絮惊诧而爱上他的原因并且她执着地将妄想变为了现实。
    老板娘给他送来了热水怹说了声“谢谢”,老板娘笑着说:“不用谢别叫我老板娘,怪别扭的就叫我桂花好了,我女儿叫桃花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这些名字都是属于四季的花朵包括飞絮在内,只是飞絮更张扬一些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那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十多年来不敢想起嘚一个叫木棉的女孩子,那时他不是山重是重山。
    突然他的心脏像被撕裂一个口子,抽搐起来他猛地转身冲出房门,到飞絮房前急促地拍打飞絮打开门,穿着一袭粉色的睡裙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满脸雾气惊诧地问:“出什么事了,山重”话音未落,山重已紧紧地搂住了她
    飞絮迷乱地挣扎,却又回应着他身体亲密地接触燃起了心底的欲望。她被他抱上铺着绣花被的床睡裙散落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像水藻一样缠绕着他的脖子他们同时陷了进去——绵绵的、永无止尽的海洋……
    阳光洒了进来,山重半埋在飞絮颈窝的脸闪动着点点光斑他仍几近疯狂地抱着她,害怕就此一松手她会像花儿一样谢了。
    “你在颤抖”飛絮摸着他的胡须,那是很浓密很顺滑很齐整很漂亮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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