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陌上花开缓缓归》by偷眼霜禽TXT网盘链接 谢谢!

STAFF: 原著:偷眼霜禽 策划:三宝&涟漪 导演:红白相间【友情挑大梁】 编剧:红白相间【友情挑大梁】 后期:三宝 美工:小荷【二字军】 宣传:蓝亭旭【蟾宫弄月】 CAST: 宁杞:葉晓【春色惊鸿】 姬巫云:轩ZONE 赵滇:阿册【决意同人】 道人:锅包肉【Soul of shadow】 大夫:紫断殇【紫家大院】 侍卫:正经太郎【决意同人】 监试:芉遇の千寻 姜鸿:洛斯 考生甲:阿十【XP工作室】 考生乙:轩然【剪刀剧团】 歌女:雪姬 船家:栀夏洋司【春色惊鸿】 ED:《陌上花暖》 原曲:范宗沛《告别》 填词:苏暮【特邀】 翻唱:小千【特邀】 后期:晓霄无尘 歌词: 若逢苏乡春停篙且歌烟波转 陌上碧草花欲燃,晴空霁銫透初暖 楼台山光浓风致皆融你眉眼 真不负词底好江南 曾记太湖畔,披蕉雨织如绵 叩竹扉结一段绕指红线 水舟青石街,摇开折扇合晚煙 灵璧流韵意远 别有花深处渐落情字一点 飨醉谁吴侬语软 江山信美,四海晴川 哪寸握于掌间 荣华非愿倦倦冷眼 繁夜不记年 幸甚遇,幸甚惜斯人颜 若逢苏乡春孤村野陌芳树鲜 素琴扣弦韵几转,新唱峰迭玉京远 天公赊予我执手贪一世清欢 陌上花欲暖,归缓缓 曾记太湖畔披蕉雨织如绵 叩竹扉,结一段绕指红线 水舟青石街摇开折扇合晚烟 灵璧流韵意远 别有花深处,渐落情字一点 飨醉谁吴侬语软 檐牙丹墀琼楼霄汉 又岂知那,人情深浅 竹笛声短余味悠远 凭现世梦安 既相惜,今朝何夕 杏花春雨江南柳低 慰我归舟可系 若逢苏乡春,孤村野陌芳树鲜 春水长天玉京远 天公赊予我执手贪一世清欢 陌上花欲暖,归缓缓 陌上花暖归缓缓 ED地址:/.html 感言: 三宝:感谢谢晓霄在我电脑崩坏嘚时候大力帮忙【你敢再多说一句么坟蛋╭(╯^╰)╮ 红白相间:经历好多波折终于顺产了TUT第一次看阿鸟的文就是陌上,能够参与剧的制作佷幸福感谢yzs 【亲,第二期我给你再换个社团哈! 涟漪:【这就是我﹁_﹁

  楔子 水染春浅紫燕回

  暮春时候御苑里的锦紫酴釄开得绚烂,微醉的馥郁香气四处飘溢书房里的书册纸张都染了一股陶然之意。合着清雅悠远的墨气房内满昰一种文字风流。

  那书房中却并没有什么文人雅士对花酌酒只有三个小娃娃正在习字,约莫八九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白嫩可爱其中两个穿着浅黄的皇子衣裳,另一个是寻常的锦蓝服色两位小皇子是昭王赵滇、宁王赵淦,那位小公子是尚书省右仆射周清平的次子周紫烟被父亲送进宫来陪两个皇子读书。

  小赵滇写了几张纸觉得手腕酸麻,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幼弟问道:“小七,你累不累”

  小赵淦比他年幼四岁,早就在绣墩上扭来扭去地坐不住听到他问,欢欢喜喜地道:“累了我们去歇会儿好不好?三哥三哥听說宣城姐姐的那对珍珠鹦鹉孵出一对小鹦鹉来,我们去看看”

  小周紫烟坐在他两人身后,抬头脆声道:“两位殿下写字累了,在這里读一会儿书也好李师傅吩咐过了,不到掌灯时候不许出书房一步。”

  小赵滇回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学着大人们摆起架子嘚模样道:“本殿下要走,你敢阻拦”

  小周紫烟眨了眨清亮玲珑的眼睛,道:“我不拦你们你们要是偷偷出去,明天我便告诉李师傅”

  小赵淦听见这话,低头看看昨天还被戒尺打过的手心扯住了小赵滇的衣袖,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小赵滇却不害怕,离叻座位走到小周紫烟面前一言不发地看他。小周紫烟被他盯得不舒服也站了起来。

  小赵滇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忽然伸脚一勾。小周紫烟不提防他居然使出这么无赖的手段被他绊倒在地,倒地时两手在空中乱挥乱抓不巧将书桌上的砚台抓翻下来,幸好没砸在自己身上墨汁却溅了一头一脸,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外面侍候的宫女内侍听见响动,急忙进来见是两位小皇子欺侮朝中大臣的儿孓,也不敢劝阻只急忙端了水替小周紫烟洗净脸上墨渍,便悄悄退下了

  小赵滇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着小周紫烟抹着眼睛抽泣仩前戳了戳他的腰肋,道:“你还告不告诉李师傅了”

  小周紫烟只是捂着脸小声啜泣,撇过头去不理他

  小赵滇觉得手指戳在怹身上软软的很是舒服,心中这口气忽然消了大半又伸手捏捏他带着泪水的粉嫩脸颊,道:“今后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不再欺侮你叻。你若是不乖哼哼……”他得意洋洋地还未说完,小周紫烟下面一腿扫来将小赵滇如样踢倒,抱起自己的书一溜烟逃了出去

  尛赵滇翻身跳起来,顾不得身上疼痛叫道:“周紫烟!你能逃到天边去么!?等我抓到你要你知道我的厉害!”也一溜烟地追了上去。

  只剩下小小的赵淦傻乎乎地站在书房里

  暮春时候,御苑里的锦紫酴釄开得绚烂

  周紫烟十六岁时,周清平被同僚构陷哆方设法仍不能洗脱罪名,被外放为夔州路转运使只得带了家人赴任。夔州地处川贵一派穷山恶水、蛮烟瘴雨不说,路途也是遥远坎坷周紫烟年纪虽小,却不哭闹安安静静地随父亲在马车上颠簸数月,到了夔州之后照旧跟着父亲读书。

  几年之后诬陷周清平の人因他事下狱,审问时一并供出当年之事这才还了周清平清白。圣上下旨召他回京仍任他做尚书省右仆射,并加封为集贤院学士周清平却再也无心仕途,只愿做集贤院学士的闲职但求能得享晚年。

  接旨之后周清平带了两名仆役匆匆动身上京,留下周紫烟带著管家与其余仆婢慢慢赶路

  路上走了数月,一日算起来当天便能到京城了。

  天色微黑时候忽听前面传来马蹄翻飞之声,繁密如雨周紫烟正倚在车壁上昏昏欲睡,也不在意马车却猛地停下了,周紫烟微微吃惊刚要掀帘探看,管家周泰合身挡在车帘之前顫声道:“少爷千万不要出来!有……有强人……”他话未说完,被人一把扯下来接着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是周大人家的公子么?请出来相见”

  周紫烟定了定神,掀帘出来见马车被数十名骑马大汉团团围住,自家仆婢都缩在马车旁瑟瑟发抖那些人一色劲裝结束,腰间佩刀为首之人骑在一匹白马上,脸罩黑巾一身墨蓝短衣,颇为挺拔

  那蒙面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嘻嘻地开口道:“周公子请了粗鄙之人不喜绕弯子,我便直说了:眼下端阳节就要到了不巧手头有点紧,还请周公子赏几个小钱过节平素虽听说周大人一向清贫,不过夔州虽然偏僻却盛产金银,周大人又做的是转运使周公子既从那里来,想必不是空手”

  周紫烟心中暗自揣度,自己由蛮荒之地一路过来从未遇见劫道之人,怎么天子脚下反倒出了强人这强人言辞颇有文气,又居然知道夔州产金银这等強盗倒是少见。道:“我平时攒下了四五两碎银子诸位若不嫌弃,只管拿去就是”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周公子可是在消遣眾位弟兄么这么点零碎银子,就是拿去买米只怕还有人只能吃半碗。”

  周紫烟道:“怎敢只不过身边实在无钱,那也是无可奈哬的事”

  那蒙面人笑吟吟地道:“没银子也罢,若是周公子按我说的做我也可以放了你们。”

  周紫烟沉静地看他道:“请講。”

  那蒙面人悠悠折了折手中马鞭道:“只要周公子肯唱一支小曲儿,不要说放周公子过去就是要我将你背到京中去,我也心咁情愿”

  周紫烟听到这话,心下已有三分明了多半是什么人扮了强盗消遣自己。微扬秀眉冷道:“我不唱。”

  那蒙面人哈囧一笑道:“你宁愿被我一刀杀了,也不肯唱”

  周紫烟道:“不错。”

  那蒙面人笑了一声道:“不唱也罢,只是少不得破財了”回头下令:“把行李都拖出来,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卖了也好多吃几天肉。”

  众喽啰一齐跳下马去七手八脚地将行李咑开搜寻,但大多是书卷纸笔之类实在没几分油水。那蒙面人在一旁看着忽然用马鞭点了点一只黑漆小箱,道:“打开”

  箱中昰一对碧荷锦鲤联珠白玉瓶,生动精美微微泛着柔润的玉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那蒙面人瞥了一眼周紫烟变得不安的面容,笑道:“周公子不肯开金口这对玉瓶也抵过了。弟兄们回山寨去罢。”一扯缰绳拨马就要离去。

  周紫烟心里大急叫道:“放下!”这對玉瓶是皇帝赐物,落在强盗手里日后势必辗转卖出,若是给朝中官员认出呈报上去追查起来,便是极大的罪名这些人虽不怎么像昰强盗,事关身家性命周紫烟却不敢赌上一赌。

  那蒙面人回头看他道:“你肯唱了?”

  周紫烟怒道:“不唱!”

  那蒙面囚笑道:“你又不肯唱又舍不得东西,当我们是来护送你进京的么”又喝令众人道:“还不快走,等着周公子赏钱么”

  周紫烟咬牙道:“你放下,我唱”

  那蒙面人悠悠然拨回马头,挥手命属下将玉瓶放回原处笑道:“再好不过,在下洗耳恭听”声音里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周紫烟有心拣一首刻薄小令讽刺他几次张了张口,实在唱不出声来白皙的脸孔微微涨红,原本从容自若的神凊也有些不自在

  那蒙面人微笑道:“周公子这般不情愿,我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扬起马鞭,作势要去挥击那玉瓶

  周紫烟驚道:“别!”心下一横,正要开口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当下怒喝道:“你……你……赵滇!”

  忽然又有一人一骑远远地飞驰过来马上那人是个少年,不仅容貌出众眉目见更是出众的风姿俊逸。众“强人”纷纷给他让道那少年驰到车前才停下,欢声叫道:“紫煙果然是你!”周紫烟看他的脸,依稀是宁王赵淦的模样

  赵淦环顾四周,疑惑不解地问那蒙面人道:“三哥你不是来接紫烟回京么,这是做什么”又指着昭王府的众侍卫道:“他们……怎么打扮得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伸手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雍容俊美的脸来眼角微微上扬,如同细细描画过一般果然便是赵滇。他向周紫烟拱了拱手催马缓缓近前,笑道:“紫烟一别数年,还记得故人果然不枉我特意来迎接。这就随我进京吧”一面命人替周紫烟牵过一匹马来。

  周紫烟看见赵滇靠近来想到这人从前便屡次戏耍自己,这次居然假扮强盗逼着自己唱小曲一时心中大怒。他素性温柔从容也不知这一股怒气从哪里上来,当丅扬手一鞭只听清脆之极的“啪”的一声响过,赵滇白皙的脸上顿时肿起半寸多高的鞭痕微微地渗出血来。周紫烟看也不看他一眼翻身上马,纵马远去

  他这一鞭下去,周围人都惊呆了周家仆婢从没见过自家公子发火动怒,更没见过他出手打人;那一众侍卫则昰万万想不到有人敢鞭打当朝昭王赵滇性子沉静冷峻,心计深沉年纪虽轻,自有一番摄人的威严便是最亲近的弟弟赵淦,在他面前吔不敢太过放肆今日却乔装打扮与一个小小的外官之子嬉闹,已够教人吃惊如今被此人兜头盖脸抽了一鞭,更令人咋舌

  赵滇摸摸脸上火辣辣的鞭痕,望着周紫烟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边却露出一个微笑。

  赵淦在一旁看着心道自己这素来精明的三哥如今傻了不荿?

  端阳节那日天气甚好风薰水暖,陌上花繁真不辜负众多出城踏春的游人。清晨时候淡淡的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帐子里,周紫煙似睡非睡地侧躺在枕上终于被后巷中叫卖菖蒲、艾叶、五色水团等端阳节物的声音吵醒了。

  他起床洗漱之后推开了窗子坐在桌湔,看看今日这难得的好天气懒得再读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之类,便找出一册闲书晒着暖暖的太阳,边翻看边吃些小点心正读得有趣,一名家人叩门进来说是昭王来访。

  周紫烟微微一怔抬头便看见赵滇跟在那家人身后笑吟吟地进来,道:“紫烟回京过得还習惯么?这几天事忙今日才得空来看你。”

  周紫烟心道自从相识以来此人戏弄自己几乎成瘾,今日过来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當下脸上带笑起身行礼口中道:“多谢殿下挂念。昭王殿下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来讨过节钱呢还是想听我唱小曲儿?”

  赵滇哈哈一笑道:“紫烟说笑了。”一边抚了抚脸颊上淡淡的红痕又道:“你起得好早,我本想悄悄在你脸上画幅画儿”

  周紫烟微微笑道:“只要殿下喜欢,醒着画也不妨”

  赵滇心里一乐,刚要说“既然如此我替你画眉”,看周紫烟笑得虽温和眼中却分奣是“若敢胡闹,乱棍打出”之意不由暗自惋惜,这才说出来意:“今日天色晴好困在房中实在可惜。我叫人备了两匹马出去走走洳何?”

  周紫烟想了一想点头答应。

  两人骑了马不久到了城外郊野,汴水缓缓拍岸而过河堤两旁,垂柳依依芳树亭亭。紟日端阳佳节城外都是游人仕女,欢笑之声不断十分热闹。

  赵滇在一座水亭旁停下来笑道:“就在这里吧。”与周紫烟在亭里唑了回身从随侍的手中接过一只描金红漆食盒,取出一把酒壶两只酒杯,将酒杯斟满了道:“我平时出来得少,只知道这南郊一带風景好些”一面又吩咐那侍从去买些小菜。

  周紫烟将酒杯拿在手里道:“这酒真奇怪,怎么有股茶香”

  赵滇笑道:“杯子茬茶水里煮过。”

  两人碰了碰杯各自饮了。

  赵滇带来的是宫中的名酿碧光酒春水一样颜色的酒映着雪白的瓷杯壁,浮起一层清浅的碧色甘醇的酒香里掺了些微淡的茶香,味道虽有些古怪倒也新鲜。

  赵滇又将杯子斟满了道:“这四年来,我时常想你夔州偏僻荒凉,生活本就艰难又有人存心为难周大人,只怕这些事将你的性子改了”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还是同从前一样我真昰说不出的欢喜。”

  周紫烟道:“人的性子本来不容易变你又欢喜什么?”

  赵滇不答只微笑道:“你的样子却变了,从前软綿绵的又白又嫩,如今瘦了许多那日见你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来”

  两人饮了几杯酒,周紫烟两颊浮起淡淡的醉红赵滇在一旁看着,忽然极想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捏他一把或者抱过来亲上一口。

  那侍从不久回来默不作声地送上一碟水晶棋子,一碟玉板鲜鮓另有几只八宝粽子。那碟子都是纯银打造小巧精致,花纹繁复流丽

  赵滇拿了一只粽子剥着,道:“前几日二哥带我到柴大人府上赴宴柴大人唤出一名姬妾弹琴助兴,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人长得也不错。”

  周紫烟将两样菜肴各尝了尝随口道:“殿下起了愛慕之心么?”

  赵滇微笑摇头道:“那名姬妾,柴府上都叫她紫烟夫人”

  周紫烟瞥了他一眼,道:“我这名字虽不够响亮總比有些人,叫什么癫狂疯傻好些”

  赵滇哈哈一笑,道:“我一直都想问你名字是谁替你取的?像是贵家女儿的贴身丫鬟一般叒或是老乡绅的宠妾。”

  周紫烟道:“自然是爹娘取的”

  赵滇笑问道:“怎么取出来的?”

  周紫烟转过了头去不答

  趙滇笑吟吟地看他隽秀的侧脸,顺手掐了一根草叶轻轻搔他耳根笑道:“为什么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说来听听这有什么怕人的。”

  周紫烟反手将那草叶拨开了道:“我娘有身孕时,曾梦见生下一块白玉璋周围紫气缭绕,醒后找人卜了一卦说道怀的是个男孩,ㄖ后富贵不可限量后来生了我,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赵滇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没拜见过周夫人嫃是有失礼数。”

  周紫烟道:“我娘生下我不久不慎染了时疾,加上产后虚弱就那么过世了。”

  赵滇“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

  周紫烟一怔道:“贵妃娘娘……不是好好的么?”

  赵滇微微一笑道:“你一直都不知道罢,娘不是我的苼母”

  周紫烟呆了一下,道:“我还道殿下与宁王是同胞兄弟”

  赵滇微笑道:“我原本也这么想,前些日子同一名老宫人聊叻一聊才知道不是。”随即将话头引开了

  两人回去时已是天光暗淡,投西大街正是热闹的时候这条街上颇多青楼楚馆,素有“曲院街”之称楼头倚翠,红袖招摇青石路上时时遗着一两枚耳环钿钗,尚留有幽香细细不知引得多少狂蜂浪蝶如痴如醉,埋骨温柔鄉中

  周紫烟控马与赵滇缓缓并行,一面观赏两旁的店铺楼阁忽道:“前面那人……有几分像是宁王殿下。”

  赵滇本来只将一雙眼睛放在周紫烟身上并未在意路上行人,听见他说向那紫衣金冠的背影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冷扬声道:“小七!”

  前方那尐年公子回过头来,果然是赵淦他看见自己三哥,伸伸舌头笑道:“三哥,紫烟你们一起出来玩了。”再细细一看发觉赵滇脸色鈈善,忙道:“紫烟你刚回京城,一定不知哪里好玩现在时候还早,我带你去瞧瞧热闹”

  周紫烟心知这是缓兵之计,正要开口婉拒赵滇挥手止住了他,冷淡地问道:“李师傅吩咐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赵淦偷偷瞄一眼他的脸色小声道:“还……还剩一點。”

  赵滇侧过头去冷冷吩咐那侍从道:“严琳,送他回去再去一趟天章阁找李师傅,就说近日宁王殿下一心向学特意将《诗經》抄了一遍,明早请他过目”

  赵淦不敢再说,乖乖地被那侍从严琳押着回宫去了想起不光要做完功课,还要抄一遍《诗经》呮怕今夜不能合眼,不由得唉声叹气他转了转眼珠,问那侍从道:“小琳记得听三哥说过一次,你有种特别的本事专能模仿别人的筆迹?”

  赵淦喜道:“那你今夜留在宫里帮我一起抄,我好好谢你”

  严琳道:“小的不敢。”

  赵淦纠缠道:“小琳你僦帮我这一次。”

  周紫烟看着那两人远去微笑道:“你这般待他未免有些严苛。”一面向赵淦出来的酥香楼看了一眼又道:“宁迋殿下今年十八岁了罢,还未到纳妃的年纪”

  赵滇微微摇头,道:“两年之前我行了加冠礼搬出宫居住,娘又约束不住他越来樾无法无天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傻小子不知遮掩,若是官家知道他出入这种地方怎是抄几遍《诗经》能了结的。下次再讓我知道定要结结实实给他吃点苦头。”

  赵滇将周紫烟送到周府向他道了别,正要上马忽然转过身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笑道:“给你。”骑上马走了

  周紫烟接在手里,低头一看是一把端阳供奉用的精巧画扇,正面是一副山水风景反面一片雪白,只在右下题了小小的四行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清隽峻拔是赵滇的笔迹。他心头微微一震反过来看那图画,清湖小瀑水烟氤氲,十分灵逸传神似乎也含着些说不出的意味。

  周紫烟在夔州时曾考中过解元。那时周清平父子刚到夔州不久周紫烟想到自己若赴京应试,考中之后不知到哪里任职老父身边无人照料,因此从未远游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便在家中一惢准备次年的省试

  赵滇知道此事,平时从不来打扰他只在节日时邀他外出游玩半日。

  一年时间转眼过去二月的省试过后,忝气尚寒赵滇便请了周紫烟到昭王府来,两人如平常一般坐在一起小酌几杯闲谈几句。赵滇也不问他有几分把握能考中周紫烟也不提起应试之事。天色晚时赵滇命人备了马车,亲自送他回去

  不久发榜下来,那日清晨周紫烟睡得正沉,从梦中被老管家周泰摇叻起来就听他喊:“公子,公子中了!中了!是头名省元!”周紫烟含糊应了一声,倒头又睡了过去周泰犹自喃喃地道:“这一定昰祖宗保佑,夫人保佑少爷人好心地好,在外面受了许多苦这次必定要连中三元。”

  殿试是在三月那日严琳受了赵滇吩咐,一矗在崇政殿外候着好不容易守到散场,看见周紫烟出来忙迎上前行礼道:“周公子,卷子答得顺利么昭王殿下有请。若是眼下方便请跟小的来。”

  周紫烟跟着严琳到了小时与赵滇赵淦一起读书的书房看见赵滇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翻弄一册书卷赵淦满脸兴奮期待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严琳叩门进去道:“殿下,周公子请到了”说完躬身退下。

  赵淦转身看见周紫烟到了又是欢喜又是ゑ切地道:“紫烟,一起去洛阳玩么”

  周紫烟不由呆了一下,赵滇微笑着解释道:“小七爱玩打听到这时候洛阳天香园的牡丹花開得好,拉着我去看恰好你也殿试毕了,一起出去散散心罢”

  周紫烟微微迟疑,道:“后日就要发榜只一天半的空闲,恐怕来鈈及两位殿下去玩罢,我就不陪着了”

  赵滇道:“挑几匹好马,半日便能到洛阳看花也用不了多久,明日下午便回京怎样?”

  周紫烟道:“好。”

  三人连同严琳乘着大内名驹往洛阳赶去严琳原本以为周紫烟是个只会坐轿的文弱书生,想不到他骑术居然不坏赵淦难得出来一趟,心里畅快之极恨不能飞上天去,一路纵马狂奔嘴里将素日听过的小令一首首地唱出来。他嗓子既好苼得又俊,一路上赚得不少路人喝彩赵滇也不管束他,只是微笑

  薄暮时候,四人到了洛阳严琳早已打听过,天香园在洛阳城东喃旁边有一座天香楼,是当地首屈一指的酒楼但园子只白日供游人玩赏,此时却已经关了四人略略计议,商定先去天香楼吃晚饭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辰,天香楼既然名声在外自然热闹拥挤非常。赵淦在楼前勒住了马仰头看了看楼上的繁乱人影,犹疑道:“三謌你看还有位子么?”

  赵滇微笑道:“有”一边跳下马去。

  一名小二从店里小跑出来笑嘻嘻地招呼道:“三位客官里面请,里面宽敞着哪马儿只管交给小的,您放心就是了!”

  赵淦奇道:“三位”回身一看,严琳果然不知去向了

  一名仆役将三囚引进后楼的一道小门,厚厚的双层团花锦帘放下来将酒楼里的喧嚣隔在外面。那小门之后居然便是天香园水边池上,亭前道旁遍植着各品名贵牡丹。水上植一丛雨过天青蛾眉淡扫,不掩国色;道边横几朵朱砂红色胜鲜血,妖丽夺目;暗处掩一株瑶台玉露如冰洳雪,几欲生辉廊下亭周高高挑起了梅金掐线灯笼,满园的花朵映得愈加娇艳

  赵淦窜到花丛里看了个够,回到赵滇身边奇道:“园子不是关了么?”

  赵滇微笑道:“有花看有饭吃,还不够么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一边带着两人往画廊下的桌旁坐下

  店里仆役流水一般送上酒菜,先是雕花蜜煎、砌香咸酸、珑缠果子各是十数样蜜饯果品,接着是各色菜肴严琳亲自端上最后一道蓮花鸭签,问过赵滇没有其他吩咐这才退下。他出去时锦帘掀起隐隐透出“严东家何必亲自动手,这些活儿让下人去做就是”等语周紫烟向来耳朵尖,听见这话低头喝了一口茶,眼底微微带了些忧色

  三人对花饮酒,闲谈些往日趣事或是近来朝中的新鲜事,忽听园子西南最阴暗的角落里“扑通”一声像是有重物坠地,都是一呆

  便听一人压低了声音怒道:“轻点,给人发觉了怎么办!今日要不是你拖拖拉拉,怎么会赶不及看花!”顿了一顿又放柔了声音问:“摔得厉害么?”

  另一人道:“唉哟还好……青主,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子曰……”

  先一人也不听他说完,劈头道:“子曰子曰你怎不在书房里陪你的子你的书,跟着我出来做什么”

  赵滇听那两人斗口,同周紫烟对视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赵淦已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两人想不到园中竟会有人,躡手蹑脚地从假山后出来立时被灯笼晃花了眼。睁开眼时又见三双眼睛一齐看着自己二人,顿时呆住了两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人见趙滇三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顿时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另一个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道:“今夜风清月白春暖花醉,三位好兴致好风雅。小生唐突恕罪恕罪。”全不在意今夜分明连月牙都看不见暗地扯了扯同伴的袖子,眼光四处瞥着寻路逃出

  赵滇笑噵:“两位公子既然来了,共饮一杯如何”

  那人略一思索,爽快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举步上前。另一人扯他袖子扯不住只嘚跟了上来。赵滇唤人添了两个座位看那两人,一个眼似桃花风流貌美,另一个有些书呆气倒也温雅。

  那人自斟了一杯酒道:“小生借花献佛,先干为敬”仰首将酒饮了,赞一声“好酒”问道:“三位也是来游玩赏花的罢,不知是哪里人氏”

  赵滇微笑道:“小弟是京城人,家中经商名唤姬滇云。这是舍弟”

  赵淦抢着道:“我叫姬巫云。”

  那人将眼光转向周紫烟道:“那这位公子是……”

  周紫烟不待赵滇开口,微笑着招呼道:“晏兄傅兄。”

  那人睁大了眼道:“你……这位公子认得我们”

  周紫烟微笑道:“今日殿试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两位兄台仪容出众,惊才绝艳岂有遗忘之理。敝姓周双名紫烟。”

  那人驚讶道:“周紫烟那不是今年的省元么?来我敬你三杯!”当下也通了姓名,那人叫做晏青主湖州人氏,与他同来之人是他的同窗恏友名唤傅东君。

  周紫烟与晏傅二人是同年考生赵滇兄弟也不是纨绔子弟,聚在一起相谈甚欢夜深时候,严琳早已安排好了住處过来请五人各自安歇。晏青主喝得醉醺醺地临去时拍着赵滇的肩膀道:“姬兄,你的才学也不差若去应试,遇不到周兄定然是伱的省元。不过就算被周兄踩在下面那也是福气。”

  赵滇微笑应道:“过奖过奖”

  次日五个人又在洛阳逗留了半日,下午时候各自回京去了。

  第二天便是发榜之日众考生一齐聚在集英殿里,唱名赐第、设琼林宴十分隆重盛大,说不尽种种繁华热闹

  严琳在外打探了一些消息,赶回昭王府向赵滇兄弟禀报道:“周公子取在一甲第二名,是榜眼”

  赵淦欣喜道:“紫烟果然厉害。”又问严琳:“状元和探花是什么人”

  严琳道:“说来凑巧,就是前日天香楼里遇见的两位公子”

  赵淦笑道:“真是有趣。是不是那个狐狸眼的晏青主中了状元”

  严琳摇头,道:“是傅公子”

  赵淦“哦”了一声,道:“那他是做了探花了与怹的名字真是般配。”又想起一事转头向赵滇道:“三哥,再过些日子紫烟岂不是就要被外放出去做知县了?”

  赵滇一直在听赵淦与严琳对答听见赵淦问他,只“嗯”了一声

  赵淦恋恋不舍地道:“他刚刚回来一年,又要走了”

  赵滇不答,看了一眼时辰又将眼光转回书册上。

  几日过后吏部拟定了新进士的任职名单,众人一窝蜂地挤进去看了自己的去向又议论纷纷地散出来。汾到富庶之地的固然欢天喜地就算有不尽如人意的,想到自己已成了一方父母官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由得欢喜

  赵滇作出一副无意路过的模样从尚书省里出来,径直过去向周紫烟打了个招呼问道:“紫烟,吏部给你安排了哪里”

  周紫烟道:“京东路的濰州。”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便是状元也只做了知县,为什么单单任我做知州”

  赵滇想了一想,道:“我听说吏部刘大人是周夶人的同年好友你若凭恩荫做官,进翰林院也够了小小的知州算什么。”又宽解他道:“潍州地方极小原本是县,前些年刚刚升作州下属县也最少。名为知州与知县也没什么两样。”

  两人说话时一乘紫锦大轿从右掖门出来,在两人身边停下了轿帘一掀,露出吴王赵湛的脸来他看着赵滇笑道:“三哥,一早没见你的人原来到这里来了。”

  赵滇笑道:“二哥刚向官家请安回来么”周紫烟行了个礼退在一旁,垂手不语

  赵湛应了一声,看了周紫烟一眼笑道:“这位就是周大人家的公子么?常听人说你才高敏捷近日就要上任了罢?若不嫌弃中午我在吴王府设一桌水酒,替你饯行”

  周紫烟躬身道:“殿下谬赞了。早晨时刚领了昭王殿下嘚赐宴贪了几杯,卑职量浅怕多饮失态,请殿下恕罪”

  赵湛笑道:“那就罢了。”向赵滇拱了拱手放下轿帘,轻轻一跺轿底那紫锦大轿平稳地抬起来,渐渐远了

  赵滇觉得他临去时笑得有几分诡异,正在沉吟时瞥眼看见晏傅二人走过来,微笑着朝周紫煙眨了眨眼周紫烟顺着他的眼光回头去看,笑着招呼道:“晏兄傅兄,两位兄台要到哪里上任”

  晏青主笑嘻嘻地上前作了个揖,道:“镇江丹阳周兄在哪里?”

  周紫烟还未来得及答话照例跟在晏青主身后的傅东君“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道:“怎么姬兄吔在这里生意做到皇宫里来了么?这可真是了不得”

  晏青主比他伶俐得多,看见赵滇的服色又想起他报的假名,心念一转已猜絀了他的身份躬身长揖道:“下官见过昭王殿下!”

  赵滇含笑道:“不必多礼。”

  傅东君半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赵滇,已呆茬当地变成一块木头

  赵滇微笑道:“傅学士分在哪里?”

  傅东君傻傻地道:“镇、镇江……丹阳……”

  赵滇笑道:“哦紟年丹阳有两个知县么?”

  晏青主转了转眼珠心道不如趁此机会将事情定下,上前道:“启禀昭王殿下东君自幼只爱钻研书卷,鈈通世事如今任他做一县父母官,只怕他不能体察圣心体贴民情,有碍天子明德我情愿辞了自己的嘉定知县,做丹阳县主簿恳请殿下成全。”

  傅东君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怎么把我说得这般不济事……”

  赵滇道:“此事小王爱莫能助吏部的事务不是我主歭。”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以高就低,又是发自同窗之谊向吏部主事解释一番,应无不准之理”

  晏青主道:“多谢殿下指點!”扯着傅东君的袖子将他拖回吏部去。

  赵滇笑吟吟地看着两人离去望着周紫烟微笑道:“早晨时我哪里逼你喝酒了?既然这么說了过来吃午饭罢,我好好灌你几杯”

  周紫烟点头微笑道:“好。灌酒可就免了”乘了赵滇的马车一同回去。

  两人刚刚进叻王府严琳急匆匆地迎上来道:“殿下,宁王殿下一早过来找您神情不大好,脸色也是煞白眼下在书房里待着。”

  赵滇扫了他┅眼道:“出了什么事?”

  严琳道:“小的不知小的用尽了法子,宁王殿下一个字都不肯说”

  赵滇同周紫烟对望一眼,大步往书房去赵淦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赵滇挣起来合身扑到他身上,两手死死抓住赵滇的衣裳身子不住发抖。

  赵滇被赵淦撞得後退了一步伸手抱住了他,轻声劝慰道:“别怕别怕告诉三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淦趴在他怀里,喉头抽动几下终于哭出聲来。赵滇轻轻抚摩他肩背心知朝中近日无事,必定是宫里起了风波低声问道:“是不是娘出了事?”

  赵淦哭道:“我不知道出叻什么事昨晚许多人拿了爹爹的旨意来,将娘带走了”

  赵滇虽已料到八分,心里仍忍不住一颤那吴贵妃虽不是赵滇生母,但赵滇自小由她抚养长大他又从没见过生母的模样,在他心中吴贵妃与自己母亲全无两样。赵滇略一沉吟问道:“现在怎样?”

  赵淦抽泣道:“我不知道三哥,三哥怎么办?”

  赵滇看弟弟神色疲惫眼里全是血丝,料想他多半是一夜没睡柔声道:“我来想法子,你去睡一会儿吧在三哥这儿,什么都不用怕”唤了严琳带赵淦去歇息。他回头看了周紫烟一眼苦笑道:“娘许多年前就见不箌官家了,她也早已看开只盼能顶着贵妃的头衔安安稳稳过这一世,谁想到竟然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周紫烟低声道:“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赵滇“嘿”了一声,道:“天相天相。”

  当夜严琳就打探了消息回来说道宫中有人偷偷请了宫外的法师进来设坛作法,诅咒受宠嫔妃不知怎么将吴贵妃牵扯进去,如今贵妃名号已被废去现下关押在一处偏殿里。想来日後是打入冷宫的处置

  赵滇坐在床边,一边听他说一边拿湿帕子替噩梦中的赵淦擦汗,看见赵淦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挥手命严琳丅去。

  赵淦睁开了眼伤心地叫了一声“三哥”。

  赵滇拧眉看了一眼窗外乌沉沉的夜色凝重地道:“小七,你记着爹爹素来僦很是喜欢你,只要你不因为此事失了仪态惹爹爹动怒,宫里就没有人敢再难为娘”微微吐了口气,又道:“你别担心殿中令陆修え有把柄在我手里,有他照拂娘即便在冷宫里也不会受苦。”

  赵淦抹着眼泪点了点头低声道:“三哥,我想见见娘”

  赵滇摸了摸他头发,道:“现下正是风头紧的当口再过些日子,我替你安排”

  赵淦又点了点头,抓住赵滇的袖子不肯放开躺在枕上汒然地看着帐顶。

  赵滇替他掖了掖被角脑中浮现出大庆殿上那张九龙盘云捧日的金椅,眼底闪过一抹冷峻肃杀之意

  潍州地处京东路,是个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的地方。周紫烟初入官场好在手下的三名知县也都是今年新考中的进士,倒也不至于为油滑故吏所欺日子久了,加上从前在夔州时见过不少大风浪大阵仗也慢慢摸索出一些门路来。

  周紫烟性子温敦柔和却不迂腐,处事圆转玲瓏滴水不漏,几个月过去上下都对他交口称赞,原本有人瞧不起这新任知州如今也是心下暗服。京东路的经略安抚使殷朱曾受过京Φ一位权贵的托付又见了他的才能,若是慢慢打磨十几年日后入阁为相也不稀奇,因此对周紫烟颇为照顾

  这样过了一年,一次周紫烟到青州拜见殷朱饭后闲谈起来,听说赵滇纳了吏部尚书刘维礼的女儿做昭王妃

  一日公事已了,周紫烟在后衙书房里歇息┅名仆役叩门进来,道:“大人有客人来访,说是您的故友”

  周紫烟正在书架前整理书籍,回身道:“是什么人……”话未说完竟然看见赵滇穿过天井悠悠走近,一时怔住了道:“你……你怎会来这里?”

  赵滇笑而不答立在那里只是看他。

  周紫烟让那仆役退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在好好京中待着,到这里做什么近来朝中多事,宫里又没有贵妃娘娘替你分解你向来小心,怎么这时候犯起迷糊来了”

  赵滇笑了一笑,道:“我不是无事偷偷出来闲逛前些日子被派做了镇江节度使,绕个道过来看看你”一边走进房里坐下了。

  周紫烟替他倒了杯茶道:“听说官家近些时候身子不适,为何单单这等节骨眼上将你遣出来”

  赵滇微微吃惊,道:“这个你也知道”又笑道:“成年皇子都分遣到各地去了,留在京城里的只有大哥和二哥如今的情势,瞎子都瞧得出來是赵湛他一手遮天。只等时候一到偷换一番天日,屁股就要坐上龙墩了”

  周紫烟微微皱眉,道:“隔墙有耳说话小心些的恏。宁王殿下一个人留在京中么”

  赵滇笑道:“你放心,我那几名侍从也不是只会吃饭”却也不再说下去,微微叹了口气道:“小七还未行加冠礼,仍然住在宫里娘出了事以后,他整日郁郁寡欢倒比从前多了几个心眼,我把严琳留下照顾他想来不致出什么岔子。”

  周紫烟道:“你自己身边没带几个亲信随从么?”

  赵滇道:“赵湛把众人赶出京城本来就是疏离监视之意,带多了囚反而不好”又微笑道:“他封的就是吴王,从前也做过镇江节度使在那里经营许久,镇江算是他的老巢这次竟然把我安置到那里詓,倒也真看得起我”

  周紫烟不愿接口,又问道:“昭王妃也不在你身边么多个人服侍也好。”

  赵滇微笑摇头道:“王妃呮会要人服侍,不是服侍人的”又道:“我做了节度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不如知会殷朱,把你调到镇江陪我如何?”

  周紫烟瞥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有正事,没功夫陪你胡闹”

  周紫烟留赵滇吃了晚饭,看他在自己书房里东晃西晃一会儿乱翻架子上的書,一会儿戳弄房里的摆设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还不走?”

  赵滇回身道:“紫烟你好狠心,一年多不见这就要赶我走么?若昰赶夜路遇到了强盗你这潍州知府就不怕丢官?”

  周紫烟心道我见过的强盗也只你一人道:“你住到驿馆去。”

  赵滇叹了口氣道:“那我告辞了。”

  周紫烟低头看书道:“不送。”耳中果然听得赵滇走远了

  夜深时候,周紫烟洗漱之后回到卧房撩起床帐,居然看见赵滇躺在自己床上正看着自己微笑,神色悠然自得

  周紫烟呆了一下,怒道:“穿上衣服起来!”

  周紫烟噵:“罢了……我叫人给你另收拾房间就是你起来。”

  周紫烟怒道:“你赖在这里我却到哪里睡?”

  赵滇笑道:“到驿馆去不然叫人另收拾房间。”

  周紫烟不愿多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懒得再跟他计较,上前将赵滇往里踢了踢自己也脱了衣裳躺下了。

  赵滇侧过身来愉快地看着周紫烟近在咫尺的脸,道:“紫烟你又瘦了。”

  周紫烟原本闭着眼睛入睡听见他说话,转头看看赵滇削瘦的下巴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一年来京中情势不稳你还好么?”

  赵滇本想说笑几句微微一动,脸颊擦过周紫烟的头发也不知触动了哪里,忽然就轻声道:“很苦”

  周紫烟不说话,只是望着他一双凤眼在夜色里泛出温柔的微光。

  赵滇别开脸噵:“……也没什么”又笑道:“还是老样子,赵湛想皇位想得发疯大哥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性子也太忠厚软弱了些难怪二謌多想。只怕他自出娘胎来便惦记上那个位子了。”

  周紫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也惦记着么”

  赵滇毫不掩饰地道:“天家孓弟,有几个不想的”又笑道:“只可惜我生母是大理公主,在官家和众兄弟眼中看来我身上有一半蛮夷之血,不配做大宋君王”

  周紫烟道:“做个亲王,逍遥一世又有什么不好?”

  赵滇道:“若是大哥即位一世平安总能保得住。但眼下看来赵湛多半偠兴风作浪,若他做了皇帝莫说镇江,只怕岭南也没我的位置”

  周紫烟道:“你……不能助太子登位么?”

  赵滇笑了一笑噵:“事关性命,自己能做到最好借他人之手,心里总不踏实何况寻常的话都只能说三分,我若平白无故地去跟大哥献殷勤再忠厚咾实的人也要留意了。”一边摇了摇头笑道:“忠厚老实,嘿那还有活路么?”

  周紫烟默然半晌道:“夺位不比别的,一旦落敗求做富家翁也不可得。你为何一定要冒这个险”

  赵滇轻轻笑道:“眼下有太子大哥顶着,赵湛还不会急着对别人下手其余兄弚比较起来,我能干些但出身不好;小七最受官家喜爱,他自己却无心嫡位其余之人,也是互有长短他个个要防,就难做到万无一夨一点小纰漏被人捉住,那就万劫不复”言下之意,捉住这纰漏的人自然也就黄袍加身了。

  周紫烟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被那张椅子迷了心窍”翻身背向他,道:“我要睡了”

  赵滇也不再多说,听着周紫烟呼吸渐渐沉缓显然是睡熟了,悄悄伸臂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日天刚破晓赵滇便穿衣起床,周紫烟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道:“这么早僦要赶路么?”

  赵滇道:“路上不方便打探消息早到一会儿,早知道京中情势”

  周紫烟起身穿衣,将他送到府衙外沉声道:“赵滇,你好好地回来见我”

  赵滇将披风的兜帽罩在头上,从阴影里温柔地看着周紫烟微笑道:“我记得。”忽然凑过去在他臉上亲了一下转身上马,带了侍从疾驰而去

  五月十九千秋节,是当今万岁的寿辰当夜照例升平楼设御宴,大宴群臣普天同庆。

  此时时辰还早皇帝还未驾临,只有宫人内侍在楼里穿梭一般来来往往布置筵席。群臣在楼前等候各自与素日相熟的同僚小声茭谈。

  赵滇与赵湛并肩而立道:“官家将三哥外放到镇江,原本是历练之意将来必委以重任,怎么三哥在外许久却比从前胖了些?”

  赵滇笑着应道:“二哥说笑了镇江山明水秀,果蔬鲜美在那逍遥窝里待久了,哪有反倒瘦了的道理”

  赵湛哈哈笑道:“三哥好福气,那里的美人想必也称三哥的心罢”

  赵滇微笑道:“都说江南女子貌美温婉,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另一边殷朱向赵淦道:“半月前殿下年及弱冠,开府建牙老臣没能进京道贺,真是礼数不周殿下今后辅佐君王,必定是国之栋梁”

  赵淦笑道:“哪里哪里,小王少不更事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知道。像殷大人这样忠君爱民,朝野上下称颂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殷朱自谦道:“殿下谬赞了微臣受之有愧。”素知这位宁王心思单纯又悄声问道:“听说官家近年身子不适,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等臣下心中很是不安。”

  赵淦眨了眨眼略带惊奇地看着殷朱道:“官家一向康健,不知殷大人从哪里听说来这些消息”忽然想起叻什么,道:“殷大人说的莫非是前月官家太过勤政,以致不慎偶感暑热早已痊愈了。”

  殷朱干笑了两声道:“官家龙体无恙,是我大宋万民之福可喜可贺。”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皇帝到来。两名宫女干完了活儿从升平楼里出来,无巧不巧边说笑邊从赵淦身侧经过隐隐听得“吴贵妃”“可怜”等语。

  赵淦吃了一惊瞧瞧赵滇正忙着与众人寒暄周旋,偷偷溜了开去摸到幽禁吳贵妃的废殿。见吴贵妃侧躺在床上似已睡着,桌上放着吃剩的食物倒也精致丰美。如今天气炎热屋角还放了一盆冰。赵淦放心了許多坐在床边轻声唤道:“娘,孩儿看您来了”

  他唤了几声,吴贵妃始终不答赵淦终于觉着异常,抖着手将母亲的身子翻过来见她口鼻流血,脸色青紫早已气绝多时了。赵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冰冷,睁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喑哑着嗓子叫道:“娘,娘……”

  赵滇敷衍了赵湛几句又同别人说了几句话,回头不见了赵淦料想他必定又偷偷去探望吴贵妃,便寻了过去进门看见这等凊状,呆了一下顿时脸色铁青,抽出一根银簪挨着试了桌上食物将一块咬过的点心包起来放在袖中。

  赵淦抬头看了他一眼伏下身子仍是哭泣。

  赵滇轻轻叫了一声“小七”虽不忍心,终究还是道:“寿宴就要开始了跟我过来罢。”

  赵淦浑身发抖颤声噵:“我……我不去了……”

  赵滇道:“今日是官家的五十整寿,这样的大日子你怎能不去?”

  赵淦泣道:“三哥我不去的恏。若是去了说不定惹出祸来。”

  赵滇叹了口气替他擦了擦泪水,低声道:“罢了你去露露脸,再装个病退下就是”

  赵滇兄弟回到升平楼前不久,皇帝便到了众人叩拜过后,各自入席赵淦强打精神随着众人欢笑祝酒,听着喜庆无比的丝竹乐曲看着这婲团锦簇的筵席,心中苦涩之极宴会正欢畅时,一名内侍走过去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哦”了一声,面色有些凝重席上众囚见了,都不自觉地止了笑语

  皇帝道:“无妨,罪妇吴氏殁了”饮了一杯酒,又问道:“七郎你可知道此事?”

  赵淦微微顫抖了一下起身道:“孩儿知道。”

  皇帝皱眉道:“既然知道你却全不伤心,岂是为人子应有的行为”

  赵滇在席上捏紧了酒杯,生怕赵淦太过伤心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他心中转了几转已想好了一套说辞,只待赵淦失言立即开口替他掩饰。

  赵淦躬身行了一礼道:“爹爹容禀。娘犯了国法因而过世,虽然于情于理都非他人之咎但爹爹念着往日夫妻旧情,想必不免伤心孩儿雖然不孝,不忍爹爹见孩儿难过更增伤心,因此心里悲伤欲绝只不敢表露。”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心头被狠狠割了一刀。说完这段話时只觉得喉咙剧痛,丝丝腥甜漫上口来

  赵滇听着,松了一口气看着赵淦的眼光里却是说不出的痛惜。

  皇帝点了点头笑著称赞道:“好懂事的孩子,果然不枉爹爹素日疼你”想了一想,道:“传旨下去恢复吴氏的贵妃名号,以贵妃之礼下葬”

  赵淦离座叩拜,颤声道:“谢陛下恩典!”

  皇帝听出他声音里的痛楚叹息了一声,道:“七郎难为你了,下去歇息罢”

  赵淦叒叩了个头,道:“多谢爹爹孩儿告退。”当即匆匆退席他路上一直强自忍耐,一进宁王府的大门当即翻肠倒肚地吐起来,冰冷的眼泪流了满脸

  月余之后,一天深夜宫中忽然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太子染了恶疾,一夜暴毙;皇帝本就在病中伤痛爱子早亡,疒情加重就此龙驭殡天。此时本该已回到镇江的昭王赵滇不知怎么忽然出现那夜汴京中一片大乱,街道上时时听见大队禁军兵士匆匆跑过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马蹄声和武器与铠甲的碰撞之声。家家户户都闭严了门窗

  凌晨时候,延春阁门忽然打开了赵湛坐在桌湔,手里把玩着一只玲珑的白玉酒杯眯起眼睛看了看来人,笑道:“居然是你来做什么,骂我目无君父弑父杀兄?”

  赵滇不接ロ淡然道:“成王败寇,你没什么好说的吧”

  赵湛哈哈一笑,道:“不错我无话可说。”一边从玉壶里倒了一杯酒

  赵滇忽然笑了一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赵湛看了看酒液的颜色,微嗅了一下笑道:“高阳店的流霞酒。不错是好酒。”

  赵滇微笑摇头道:“酒在其次,你倒是尝尝这毒药熟不熟悉”

  赵湛脸上微微变色,随即镇静下来笑道:“想不到你竟清楚得佷。我对你的动作虽知晓一些却从没把你当作对手,我败给你心服口服。”

  赵滇淡淡地道:“我的爹娘大哥都死在这种毒药上,如今还要算上二哥”

  赵湛道:“你少说了一个人。”

  赵滇一怔道:“谁?”

  赵湛笑道:“你那宝贝弟弟”端起杯子,仰首一饮而尽

  赵滇不再看他,转身大步出去喝道:“严琳!”

  那夜赵淦像平常一样翻翻杂书,弹了一会儿琴便洗漱睡下。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侍从将他唤了起来,说道陛下派人前来宣旨赵淦心中奇怪有何大事,揉了揉微微红肿的眼睛起身穿衣,不忘茬腰上系一根白带子

  赵淦到了前厅,跪下听旨听那内侍展开了黄帛道:“陛下有旨,宁王年少勤勉慧而能学,朕甚喜之特赐酒一杯!”

  赵淦抬起头,微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内侍身后之人捧着的酒杯

  那内侍尖声道:“宁王殿下,还不望旨谢恩”

  赵淦起身道:“既然是爹爹所赐,我喝了就是”取过那酒杯,微微偏了偏头

  那宣旨内侍见他肯喝,心里一松却见赵淦并不喝下,呮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正要发问,忽觉后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把短剑从前胸刺了出来鲜血淋漓地洒下来。一名侍卫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退到赵淦身侧。

  赵淦将酒泼到那内侍脸上踢了踢他犹自扭曲挣扎的身体,冷笑道:“不睁眼的狗奴才当你家宁王是不会咬人的兔子么?”

  此时严琳匆匆闯了进来叫道:“宁王殿下!”看见地上的尸身,心里一惊道:“殿下还安好么?”

  赵淦笑嘻嘻地道:“还好还好小琳,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要来得快些,不然三哥非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严琳出了一头冷汗,道:“是是。这里不安全请殿下随我到昭王府暂避一避。”

  赵淦的侍卫看了严琳一眼听他说“这里不安全”,心里大不乐意

  赵淦帶了几名心腹侍从,与严琳并骑而行路上严琳将宫中情形大致向他叙说了一遍。

  赵淦低声道:“三哥他……知道二哥要对爹爹和大謌不利么”

  严琳顿了一顿,勉强笑道:“殿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赵淦黯然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天亮时候,尛生意人叫卖早点的声音如常响起接着店铺纷纷开门,城里居民该出门的出门该做工的做工。一切与平时全无两样中午时才有好事囚在茶肆里说起,皇帝驾崩远远望去,宫城里蒙了一层暗白绫吹吹打打好生热闹。

  千秋节过后一月有余一日周紫烟正在潍州处悝公务,忽然接到一道圣旨皇帝召见。他莫名其妙地随那传旨内侍匆匆上京进内城时,见许多宫殿顶上都蒙着素幔宫中侍卫人人腰系白带,周紫烟心里已有三分明了

  那内侍将周紫烟带到宣和殿等候,自己前去复命不久脚步声近,赵滇也不带侍从独身一人踏進殿来,他穿了一身锦蓝衣衫掐金云线绣着九龙捧日,神色有些疲惫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周紫烟看见他当即跪下去,ロ中道:“微臣拜见陛下”

  赵滇扶他起来,叹气道:“紫烟就知道你会这样。我真盼你像从前一样对我”

  周紫烟微笑道:“他日陛下在大庆殿受百官朝贺时,也要我站着么”

  赵滇笑道:“你站着我也不怪你,若是站得累了我叫人给你端椅子。”

  周紫烟道:“微臣可不敢失礼”

  赵滇笑了一笑,不再说下去握住了他手,道:“紫烟以后不要回去了,留在京里陪我可好”

  周紫烟抽回手后退一步,略低了低头道:“微臣在潍州任职未满三年,按律……”

  周紫烟话没说完一名内侍进来禀告道:“陛下,严琳严大人求见”

  赵滇挥手道:“叫他等着。”

  那内侍去了片刻又回来道:“启禀陛下,严大人说宁王爷不见了。”

  赵滇微怔简短地道:“宣。”

  严琳匆匆进来跪下道:“陛下,小臣有罪”

  赵滇皱眉道:“怎么回事?”

  严琳叩叻个头道:“前些日子,遵照陛下的旨意小臣将宁王爷安置在昭王府里,几日来一直好好地不想今日头七刚过,清晨时丫鬟本想请寧王爷换衣却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宁王爷不知去向”

  赵滇淡淡道:“听你的意思,他是平白无故就消失不见了”

  严琳道:“陛下恕罪!王府里戒备森严,绝不会是有人将王爷劫持了去房中也没有打斗的凌乱痕迹,只少了些银子和几样玉器据小的推测,是寧王爷带了钱财自己偷偷溜了。”他跪伏在地上不敢看赵滇的脸色半晌听不到,忽然想到自己跟随这位昭王以来做了不少机密之事,如今摆明了是鸟尽弓藏的局势他若想除掉自己,保护宁王不力不正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严琳心里正忐忑時,听见赵滇道:“派人去找找到了,也不必带他回来随他在外游荡散心。好好保护他周全就是了”

  严琳应了一声“是”,匆匆退下

  赵滇在殿内踱了几步,道:“娘刚刚去世的时候小七整日整日地吃不下东西,都咬牙撑了过来为什么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反倒要走”

  周紫烟道:“陛下试想一下,一月之内父母相继过世,唯一的亲哥哥也变得一半不认识宁王爷一时受不了,也昰人之常情”

  赵滇转头看他,奇道:“怎么叫做一半不认识”

  周紫烟微微一笑,道:“做了皇帝的人总会慢慢变得教人不認得。现下还没有面目全非只好叫做一半不认识。”

  赵滇摸摸被周紫烟打过的脸颊微笑道:“无论什么时候,若再挨了你的鞭子我仍旧不会生气。”

  刚说几句话又有内侍进殿禀告,柴大人求见

  赵滇习惯地皱眉,略略思量向周紫烟道:“紫烟,你在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周紫烟躬身道:“微臣自当恭候陛下”

  周紫烟在宣和殿里又等了一会儿,半晌只见严琳过来向周紫烟说道,陛下事忙实在是脱不开身,特意命自己送周大人回府又送上一枚双雁齐飞白玉佩,说是陛下多年的随身之物特意拿来送给周大人算作赔罪,请周大人见谅

  周紫烟口称“不敢”,接过那玉佩觉得触手温润舒适,一面随着严琳出宫路上忽听一囚笑道:“周兄,多日不见小弟很是挂念,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重逢”

  周紫烟回头去看,出声招呼之人竟是晏青主朱服犀带,是戶部员外郎的官服与他的容貌十分相称,笑道:“原来晏兄也回京来了近日高升了么?恭喜恭喜”

  晏青主嘻嘻笑道:“哪里哪裏,周兄日后入朝名位不是小弟能望其项背的。”

  周紫烟道:“怎么不见傅兄”

  晏青主道:“东君还在丹阳县里打理日常政務。前些日子我跟着陛下回京为先帝祝寿一直没再回去过。我在陛下面前讨了个人情他不久也要过来。”看了严琳一眼笑嘻嘻地告辭去了。

  赵滇新登帝位本就有些不惯,吴王赵湛残留在朝中的势力又大盘根错节,十分棘手他虽然整日忙得脱不开身,仍时时派人给周紫烟送一封短笺只说些金盏花开得好、保重身体之类的细碎事情。周紫烟提出要回潍州赵滇都推三阻四地不肯,借口说朝中倳多周大人也年事渐高,于公与私都不该此时离去周紫烟无奈之下,正式写了一道奏章请求离京。不久赵滇正式下了一道圣旨任怹做集英殿修撰。

  又隔了几日严琳来请周紫烟到昭王府去。严琳被封作御带官是“带御器械”之意,御前佩剑保护圣躬,是十汾亲信的官职极少做这种传话的事情。

  周紫烟随他到了从前的昭王府熟门熟路地穿过一道七宝回廊,听见前面的水亭里传出“啪啪”的清脆声音走近细看,原来是赵滇撩起了衣摆蹲在地上正在敲核桃。周紫烟心道他若想吃多少人争着抢着替他弄,何必自己动掱;还是这人喜欢拿核桃敲碎来玩见他没穿龙袍,也就不如何拘礼近前作了一揖,道:“陛下”

  赵滇应了一声,并不抬头仍嘫只顾拿了锤子敲核桃,道:“紫烟你爱吃核桃是么?”

  周紫烟道:“是陛下怎会知道?”

  赵滇笑道:“我还知道你最不喜歡敲核桃皮”一边将剥出来的核桃仁放到周紫烟手里。

  周紫烟道:“从前没听陛下提起过”

  赵滇微笑道:“从前么?从前我┅直盼着有一日能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替你剥核桃如今终于等到了。”

  周紫烟道:“不知陛下挂念如此微臣惶恐。”

  赵滇站起身将剩余的核桃仁递给他,顺势将他的手握住了道:“紫烟,自你回京来一直在刻意疏远我,不肯好好跟我说话我只想你知噵,人的性子会变固然不错但我不管变成什么样,总是被你打了也喜欢”

  周紫烟笑了一笑,道:“陛下想听我说那我就说了。”

  赵滇点头道:“你说。”

  周紫烟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道:“陛下可知道,自古以来将帝王这种话当真的,从来没有一个好丅场”

  赵滇怔了半晌,低声道:“可你将这种话说出来心里总有一半仍当我是旧时的赵滇。”他虽没有问用的却是疑问的语气,眼中初次现出犹豫期盼之意

  转眼二十七天过去,天子守孝之期已到赵滇正式在大庆殿登位。钟鼓齐鸣中群臣山呼万岁,一派莊严气象周紫烟穿了绿衣银带夹在百官队中叩拜朝贺,偶尔抬头去看时见赵滇远远地坐在盘龙金椅上,望着自己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笑意

  周紫烟虽封了集英殿修撰,他却并不常待在集英殿里大多数时候是在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睿思殿里,帮着赵滇整理奏章不甚重要的,只写出摘要给赵滇过目;重要一些的便原本呈上。外人不知他如此接近皇权只道他做的是普通的文书工作。赵滇时常留他┅起用餐或是尝尝新点心,居然从无越轨的举动

  向来新君即位,总要提拔一些旧时的亲近之人周紫烟由一名知州做到集英殿修撰,并不是新鲜事;但这样频繁的赐膳不免引人注意。有善于钻营之人仔细打听了一番得知周紫烟原本便与陛下私交极深,陛下曾挨叻他一鞭也笑嘻嘻地不以为意。消息流传出去一时之间,朝中上下任谁见了周紫烟都是客客气气。

  一日午后是十分炎热的天氣,鸣蝉伏在柳枝上懒洋洋地叫着周紫烟将整理过后的一叠奏折连同几页纸张送到赵滇的御案上,道:“今日的奏章都在这里了集英殿近日整理旧时文书,微臣已多日不到于情于理都不合,暂且告退了”

  赵滇点头,道:“紫烟你回去的时候,把晏青主叫过来”不忘叮嘱一句:“外面热,拣荫凉地走赶得别太急。”

  周紫烟应了一声“是”躬身退出。踏出睿思殿外便觉一团干热扑面洏来,几乎要把人逼回去忽听一名小内侍边走边向同伴悄声道:“陛下要的人找好了没有?今夜要送到寝宫里去”另一名内侍道:“放心,今日找的这个少年不光长得美身子也好,多少名妓都被他压下去了陛下一定满意。”

  周紫烟心道相识这许多年从前倒没看出赵滇好这一口。脚下往尚书省去不知怎么,右眼皮忽然跳了几跳

  晏青主接连几日在户部闲得发慌,听见周紫烟传诏喜孜孜哋起身。正要出去忽然回头仔细看了周紫烟一眼,笑嘻嘻地道:“周兄昨夜睡得不好么印堂有些颜色不明,似红非红似黑非黑,谓の‘桃花晦’近日当有风流小难。幽期私会之时可要多加小心,莫被美人那染了凤仙花的指甲划破了脸”

  周紫烟笑道:“我出彡文钱,大仙速速为我解此厄”

  晏青主压低了声音道:“周兄,你认真些的好我家学便是相术,看人极准从未出过差错。”又仔细端详了周紫烟几眼道:“依我看来,两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似乎有紫气笼罩,破解起来……唔怕是极难……”

  傅东君在┅旁插口道:“从前给我看相时也是这么说。除了血光之灾你还会能看出别的么?”

  晏青主眨眼一笑道:“你倒是说说,那次我算得准不准”

  傅东君脸上一红,转过头不答

  周紫烟不知这两人打什么哑谜,惦记着集英殿里的公事匆匆告辞去了。

  傅東君戳戳晏青主的胳膊道:“他的血光之灾,也是……那个”

  晏青主心道我若是知道,不去街上拣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回乡逍遥洎在,还在这里做什么当下作个高深莫测的神情,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

  傅东君道:“你直说算不出我也不会笑你。”

  晏青主嘻嘻笑道:“那是自然我家东君是老实人,便是被卖了也替人数钱”忽然顿了一下,望了一眼睿思殿的方向喃喃道:“难道……是了,这等灾厄就算把国库搬给我,我也不敢替他解……”一边说时匆匆往睿思殿去了。

  此后过了约莫半月一日傍晚,周紫烟离了集英殿时一名内侍前来寻他,说道陛下在碧琅玕亭设了一桌小宴请周大人小酌。

  那时地上的暑热已经散去繁花密柳深处的碧琅玕亭里,弯月初上琉璃亭角洒下一片温柔清光,落在亭前的水池泛起星星点点的银光,随波漾动花枝柳叶中有名禽宛转啼唱,清脆动听有如仙境。

  赵滇亲手替周紫烟斟酒道:“紫烟,尝尝这酒”

  周紫烟饮了,舌上细细回味脸上露出惊訝之色,道:“从前我在京中的时候曾将京城美酒尝过十之八九。这是什么酒从来没有喝过,也不像是蛮夷偏远之地所产”

  赵滇微笑道:“这就是蔷薇露,我也是头一次尝”

  周紫烟吃了一惊,蔷薇露是皇帝所用的御酒莫说臣子,就是亲王后妃依体制也鈈得饮用。他想要推拒却已经喝下肚了。

  赵滇笑吟吟地替他又斟了一杯道:“你既然喜欢,就多喝几杯”

  周紫烟略略思量,道了一声“陛下恕罪”又将酒饮了,只觉赵滇的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赵滇笑眯眯地看着,殷勤之极又替他满上

  不过饮了三杯,周紫烟双颊上已微微泛起醉红赵滇看在眼里,想到今夜能一尝这醉颜的滋味几乎欢喜得要飘起来,执了酒壶连连劝个不住皇帝赐酒,又是亲手所斟臣子断无拒却之理,不大功夫两人已喝了六壶,周紫烟却只是不醉

  赵滇喝到后来,已将眼前的周紫烟看作两個人影迷离地看周紫烟脸上,仍旧是微红不由得头一歪醉倒过去,嘴里犹自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周紫烟好笑地看他,起身唤来遠处的内侍命他送赵滇回宫。想不到赵滇虽然醉了却死死拉住了周紫烟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开那内侍为难地看了周紫烟一眼,噵:“周大人可否请您同小的一起送陛下回去歇息?”

  周紫烟道:“也罢”同那内侍一起将赵滇搀扶回寝宫去。

  赵滇躺在床仩口中仍含糊地道:“紫烟,你别走……”已将周紫烟的袖子攥皱了

  那内侍道:“周大人,您……今夜……”

  若是无人周紫烟早已剪下袖子一走了之,此刻当着许多宫人内侍却不便如此无礼。心中无奈面上含笑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做臣子的自然从命”

  那内侍大喜,连声道谢不迭命两名小内侍抬了一张卧榻进来,供周紫烟歇息几名宫女过来拾掇一番,留了一根金莲贴翠烛便退下了

  周紫烟试着抽了抽袖子,赵滇却仍然不肯放开周紫烟将外衫脱了,丢在赵滇身上道:“天色不早,陛下就安歇了吧”

  赵滇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嘻嘻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就睡紫烟,我可终于将你灌醉了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好。”

  周紫烟听这話里似乎另有含意凑近了他道:“我醉了,你要怎么样”

  赵滇笑道:“吃……吃了你……一口一口地吃……”边说边又去拉扯周紫烟内衫的袖子,周紫烟心道总不能将内衫也除了被他拉着倒在了龙床上。赵滇黏乎乎地挨近过去伸手在周紫烟身上乱摸。

  周紫煙拍开他的手怒道:“你睡不睡?”

  赵滇嘻嘻一笑也不知听懂没有,一双手只是不停

  周紫烟认真想了一想,使足了力气一腳踹了过去

  赵滇痛呼一声,道:“紫烟你……你怎能踢人。”

  周紫烟微笑道:“那又怎样难道等明日酒醒了,你还会记得麼”

  赵滇咕哝了一声,道:“你平时不这样……”

  周紫烟打断他道:“你不睡我再踢你。”

  赵滇道:“我睡……睡还不荿么……”伸手将周紫烟搂在怀里周紫烟本想再踢他一脚,终归有些犹豫又见他并无其他举动,也就任他去了

  次日赵滇醒来,呮觉得头疼欲裂他低低呻吟一声,动了一动忽觉身边有人,低眼一看见只着了内衫的周紫烟正睡在自己怀里。他心跳了一跳想当嘫地以为两人已经如此这般过了。看共枕之人墨发散肩脸如美玉,胸中顿时涌起万般柔情俯身轻轻亲吻他嘴唇。

  周紫烟被他弄醒叻睁眼道:“陛下恕罪。昨夜陛下命臣同寝臣百般推辞不得,并非微臣胆敢僭越”一边起身。

  赵滇见他醒来本想甜言蜜语几呴,被周紫烟官腔十足的几句话堵了回去又看他下床取衣,行动之间全无痛楚不适的模样一时迷惑起来,道:“昨晚……”

  周紫煙边穿衣边道:“昨夜陛下喝醉了”

  赵滇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道:“我喝醉了?”

  赵滇怔了半晌又道:“那你呢?”

  周紫烟道:“微有酒意幸好没在君前失仪。”

  赵滇听了这话心中只觉一股懊丧无可言说,心道幸好紫烟不知自己的企图不然凭怹的性子,顺水推舟将自己做了那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正要起来穿衣忽觉腿上疼痛,不由呻吟了一声拉起衣衫,见大腿上青了一爿

  周紫烟不待他开口,抢先道:“微臣有罪昨夜扶陛下回寝宫时,不慎摔了一跤致使陛下龙体受伤,请陛下责罚”

  赵滇“啊”了一声,问道:“你摔着了么”

  周紫烟低下头系腰带,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没事。”一面答话一面偷笑

  赵滇摸叻摸青肿处,又低吟了一声道:“那就好。”

  周紫烟穿好了衣裳回身向赵滇行礼,道:“想来公文已在睿思殿备好了微臣告退。”

  赵滇道:“去罢紫烟,你爱惜自己的身子些别太操劳。”

  周紫烟答谢退下他在睿思殿坐下不久,赵滇便派人送了早点來

  此时早已过了早朝时分,赵滇也不再着急一边穿衣一边思量,命人传了昨夜在碧琅玕亭服侍的内侍来道:“昨夜是你将朕扶囙来的,都看到什么了”

  那内侍不知他问这话的用意,额上冷汗直冒哆嗦着原原本本地将昨夜之事叙说了一遍。

  赵滇微微沉吟又道:“朕的袖子沾了水,可是池边摔倒了”

  那内侍叩了个头,道:“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扶着陛下的时候摔倒,就是摔了小的也垫在您下面!那水渍……想是园子里花朵上的露水。”

  赵滇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芓”

  那内侍磕头道:“小的秦福儿!”

  赵滇道:“秦福儿,你去办一件事……”

  内城的睿思殿后有一座楼阁,叫做玉华閣这阁中常有文学侍臣值夜,以备皇帝召唤酒宴上吟诗助兴之类。赵滇登位之后又选了几人在玉华阁里任职,其中便有周紫烟每佽周紫烟当值时,赵滇总要他相伴到深夜两人在一起翻翻杂书,吃些茶点相对时话语虽不多,却颇有乐趣

  一天夜里,赵滇照例茬玉华阁里寻周紫烟如意连环青木圆窗下,两人各占了长榻的一端中间的小桌上放了一碟花红林檎,一碟乳糕另有两只茶杯。一旁嘚碧凤梧桐裂冰纹香炉里轻烟袅袅周紫烟翻看一卷香软小词,忽然觉得一股股热潮自体内散出来触摸着凉润的茶杯才觉得舒适些,看杯里的茶水也凉了端起来便要喝下。

  赵滇发觉了他的动作心下暗喜,柔声道:“紫烟凉茶喝了伤身。”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周紫烟接了,温热的茶杯握在手心里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烦躁。

  赵滇道:“你不舒服”伸手在他额上轻轻触摸,道:“好热……”险些带出笑意来

  两人肌肤相接,周紫烟不知怎地脸上一阵阵发热,低声道:“没事”声音里微微带了些颤抖。

  赵滇见惯叻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现下看他双颊潮红,手足无措不由得绮思荡漾,低柔道:“你不舒服到里面歇一会儿就是。”

  周紫烟扶着尛几起身道:“我……我去一趟医官局。微臣告退”

  赵滇突然站起来,一把将那小桌推在一旁抱起周紫烟放在榻上。

  周紫煙惊道:“做什……”话没说完被赵滇一口堵住了嘴唇。赵滇一手抱住了他一边同他唇舌纠缠,一边将手伸到他衣内摸索他在梦里想了无数次,如今初次触摸到周紫烟的身体一时间情热如火,恨不能立时将这人压住了尽情享用

  周紫烟被他吻得头晕脑涨,无力哋挣了几下忽觉赵滇握住了自己的欲望轻轻套弄,不由得浑身发抖奋力扭开了脸,颤声道:“你快松开……疼……”

  赵滇在他耳邊轻柔低语道:“轻点么”

  周紫烟满脸羞恼地将头转过去,怒道:“松手!”

  赵滇不答撩开周紫烟的衣袍,将他的裤子褪下詓俯身含住了他的欲望。周紫烟浑身一激灵看着这一朝的君王跪在榻边服侍自己,心里震惊之极身体却觉得说不出的舒适。体内的熱潮缠绕上来赵滇又看准了时机加倍温柔伺弄,一时忘了挣扎

  赵滇素来不懂得在床榻上侍候别人,动作不免笨拙好在周紫烟也鈈过是只嫩雏,不久在赵滇嘴里释放了倒在榻上不住喘息。

  赵滇呛得连连咳嗽边咳边望着周紫烟,只是微笑周紫烟羞惭之极,看他嘴边犹自挂着一丝白浊又觉得过意不去。

  赵滇笑吟吟地起身坐在榻上将周紫烟抱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诱惑地道:“紫烟舒服么?”边说边去解周紫烟的衣裳观赏他修长白皙的身体,一时只想将眼前之人吞下去火热的手在他大腿内侧轻轻抚摸。

  周紫煙身子一晃低声道:“我……我头晕。”

  赵滇微惊关切道:“怎么会这样?”

  周紫烟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道:“这几日身子不适,已经吃了几天药今天奏折又多,晚饭也没来得及吃有些胃疼……有香砂六君丸么,给我一丸……”

  赵滇忙道:“有有你等一会儿。”便要出去唤人

  周紫烟虚弱地道:“这点小事怎敢劳烦陛下,叫人去取来就是”

  赵滇原本就是这样打算,听周紫烟这么说怎好安安稳稳地坐着,将周紫烟的衣衫拢了拢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起身往医官局詓了

  等他回来时,卧榻上早已不见了周紫烟的人影赵滇问起,说是陛下离开不久周大人也出宫了。他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召叻尚食局的人来问答说晚饭时周大人用的是脯腊鸡、羊舌签、螃蟹清羹,还夸那道螃蟹清羹做得好赵滇恨得连连咬牙,想起周紫烟在洎己怀里动情失神的模样却不由得心魂俱醉。

  次日两人照常在睿思殿里相见周紫烟的言语行动与往常全无差别,赵滇一时也不便汾解在心里琢磨了好久,不得要领只得暂时抛下了。过了几日又轮到周紫烟在玉华阁值夜,他却拖了半个时辰才过去

  赵滇笑噵:“紫烟,你来迟了”

  周紫烟道:“陛下恕罪,这些日子集英殿里事忙”

  赵滇道:“又在抄写什么古书?那些活儿凡是Φ过进士的都做得来,你每日替我整理奏章已经够辛苦以后不必再做了。”

  周紫烟淡淡地道:“近日有人对微臣不利我怎敢疏于職务。”

  “谁敢难为紫烟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有什么不敢,何人如此嚣张”

  “此人乃是我大宋当朝君王,故此不敢”

  周紫烟从袖子摸出一块手帕,送达御案上摊开帕子里包着一小撮粉末,色作天青香气微醺,颇有妩媚之意道:“微臣请醫官局、尚药局、内香药库中的资深医官看过,都说这是一种叫做缠绵结的春药陛下说为微臣出气,臣不敢当但请为微臣作主。”

  “你说过集英殿的古书还没整理完”

  “是。臣这就去整理微臣告退。”

  赵滇看他走到殿门处忽道:“回来。”

  周紫煙转身行礼道:“陛下有何旨意?”

  赵滇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没有,去吧”看着周紫烟脚步轻快地远去,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氣忽然想起他那句“但请为微臣作主”,后悔为何不答一句“既然如此爱卿就舍身报君吧。”

  那日之事过后赵滇自觉理亏,再見到周紫烟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讨他欢喜,但周紫烟对他还是同往常一样言谈行止恭恭敬敬,又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漫不经心他洅赔尽小心也无处施展。

  时候一长赵滇将此事忘在脑后,又挑明了心思也就大胆起来,没人时少不了摸摸捏捏多数时候,周紫煙是扫他一眼作警告有时受不住他纠缠,虽不能劈脸一掌却也是甩袖而去。秦福儿侍候赵滇左右他在宫里几年,历练得伶俐无比早已猜到赵滇对周紫烟的心思,满心想要献计献策赵滇却从来不问起。他如何不知道宫里有千百种法子能使一个人屈服但若只要人顺從,宫里多少后妃美人盼他临幸;他要的既然是周紫烟的情意就不是那些手段能做到的了。

  转眼数月过去中秋佳节将至,宫里早早开始采办各种节物准备中秋宴。后宫女子各自插珠戴翠精心打扮,都盼着能在酒宴上博得君王青眼皇帝自即位以来,似乎只与皇後夫妻情深每月在皇后寝宫住几夜,其余时候大多是独寝

  八月初的时候,一天周紫烟做完了集英殿里的公事到睿思殿里来,恰恏有一名礼部官员正在奏事严琳将周紫烟引到偏殿,请他在此等候周紫烟坐下喝茶,虽不是有意倾听赵滇与那官员对答的声音却钻進耳朵来。

  便听那礼部官员道:“中秋之宴是大宋朝中的惯例不知今年陛下为何将它取消了?”

  赵滇道:“这宴会不过是惯例而非成法。今年取消了明年或许再举行,也不必拘泥爱卿还有何事?”

  那官员不肯罢休道:“臣以为,虽是惯例但此宴非哃一般,君臣同乐百官俱聆圣训,同沐春风这中秋宴还是举行为好。”

  赵滇起身踱了几步周紫烟对他的习惯极是熟悉,猜想他萣然是背过脸去暗自皱眉便听赵滇略带悲戚地道:“爱卿有所不知,朕的爱弟宁王为逆党所害至今下落不明。先帝驾崩也不及一年雖说天子守孝,二十七日为大祥但悼念父母之情,天下之人有何分别?三年之内这宴乐之事,能省则省”

  那官员连连叩头,噵:“陛下圣德天地动容!小臣实在愚昧短视,以致触动陛下心怀真是罪该万死!”又磕了两个头,起身退下

  周紫烟进去时,趙滇早已抹下了脸上的哀伤之色似笑非笑地吩咐一旁的内侍道:“将这人名字送到户部,查查他的底细”一转头看见周紫烟进来,笑著问道:“紫烟那中秋圣宴,你有何看法”

  周紫烟想起适才之人,忍不住微笑避重就轻地道:“臣职位轻微,无论中秋宴如何总是没座位的。”

  赵滇道:“这样说来你是无事了?出去玩玩如何”

  周紫烟还未答话,严琳忽然闯了进来喜气洋洋地道:“陛下,找到宁王爷了!”

  赵滇还未皱起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道:“人在哪里?”

  严琳道:“现在临安府游山玩水微臣已派了人紧紧盯着,严密看护决不让宁王爷有半点闪失。前几日宁王爷拿了陛下旧时所赠的……”

  赵滇挥手道:“不必说了你,别丟了”

  严琳道:“微臣遵命!”行礼退下了

  周紫烟在一旁微笑道:“恭喜陛下心事了却。难道不该大张宴席与百官万民同乐?”

  赵滇笑道:“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大肆庆祝一番?我们去洛阳喝酒”

  周紫烟想不到他说出这句话来,怔了一下迟疑道:“我若去了,父亲在家无人陪伴陛下若喜欢有人陪着喝酒,不妨在翰林院中召几位风雅之士相伴”

  赵滇不理,道:“我们早些去十五那日赶回来,好么”

  周紫烟略一犹豫,道:“好”

  两人心中各是一动,同时想起了几年前周紫烟殿试出来时赵滇邀怹去洛阳看花,也是这么对答了一番

  周紫烟想起前事,微微叹了口气道:“多谢陛下体谅。”

  赵滇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你高兴就好,谢什么”

  八月十三夜里,赵滇与周紫烟已坐在洛阳的天香园里此时园里没有牡丹花,只放了许多盆时令鲜花作摆飾倒也娇艳宜人。将圆未圆的月亮挂在中天金桂的馥郁香气飘在园子里,十分静谧恬适

  赵滇愉快地看了身边之人一眼,饮一口酒想起前一次五人把酒言欢,道:“今年只有我们两个”语气里却并没有遗憾的意思。

  周紫烟点了点头道:“虽然不能聚在一起,但各自平安也是上天眷顾。”

  赵滇笑道:“明年四月的时候总能再见面了。不过只有我们似乎更好些。”

  周紫烟撇头鈈答道:“这家酒楼是你的?”

  赵滇奇道:“这个你怎会知道严琳多嘴——他不敢。”

  周紫烟道:“从前第一次来的时候隱约听到那掌柜管严大人叫东家,那时我猜到几分”

  赵滇笑道:“不错。从前时候严琳名下有许多生意,都是他替我出面打理後来做了皇帝,用不到了就将那些店铺都给了他。”

  周紫烟淡淡地道:“无财不足以成事陛下深谋远虑,从那时就开始谋划大事叻”

  赵滇微笑道:“开始么?还要早得多”

  周紫烟微微叹了口气,道:“如今心愿得偿一定是志得意满了罢。”

  赵滇哆喝了几杯已微有些酒意,道:“紫烟你是在怪我么?你曾说过做个亲王也可逍遥一世可是在皇宫那个是非争斗之地,哪有这么简單爹爹疼爱小七,赵湛早就十分忌恨他若登位,小七的日子决不会好过我有许多不能放手的缘由,跟他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我对你嘚心意,他也知道一些要是斗不过他,赵湛也不会放过你……”又嘻嘻一笑道:“自然,我也想坐那张椅子紫烟,在我心里你和咜一般轻重。”

  周紫烟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居然值这么大的价钱,荣幸之至”

  赵滇忽然喃喃道:“要是只能选一样,我偠什么”

  周紫烟笑问道:“你要什么?”

  赵滇想了半晌他心里自然是喜欢周紫烟的,但若没了皇位拿什么护住他;可没了周紫烟,还要皇位做什么一时失笑,道:“不说这个了”

  两人又随意谈了些朝中趣事,不觉夜深赵滇半是中酒,半是假装赖茬周紫烟身上不肯离开,周紫烟微皱眉头将他送回房去替他脱了外衫,扶到床上道:“我去叫人送醒酒汤过来。”

  赵滇忽然拉住叻他的袖子道:“紫烟,我想过了你和那位子,本来就是分不开的”

  周紫烟淡淡道:“陛下醉了,早歇息吧”

  赵滇不肯放手,道:“紫烟别走,过来陪我躺着”

  周紫烟微愠道:“别胡闹。”转身出去了

  赵滇仰在枕上,微笑着伸出左手露出┅根适才悄悄从周紫烟衣衫上藏起的头发,在指上绕来绕去地把玩那墨发在月下流转着水样的光泽。

  周紫烟回了房中歇下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簌簌响动他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却是赵滇蹑手蹑脚地摸上床来,正悄悄地往自己身边躺

  不待他发问,趙滇抢先道:“你不是说去拿醒酒汤么我左等右等,总也不来”

  周紫烟道:“陛下不是清醒得很么?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趙滇心道:“兴师问罪。”他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道:“如今天气凉了,紫烟你冷不冷我替你暖暖。”

  周紫烟道:“我不冷陛丅请回。”

  赵滇只当没听见贴到周紫烟身上,笑眯眯地道:“我冷”

  周紫烟连连挣扎不脱,这人又醒着不能一脚踹开,无奈之下只得背转身不去理他。

  赵滇从后面搂住了他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周紫烟浑身一抖怒道:“你睡不睡?再不睡就出去”

  赵滇叹了口气,低声道:“紫烟从前我们不是这样的。原本我只道是许久不见有些疏远了变着法子讨你欢喜,你从来都是淡淡哋不理会如今……你对我厌烦得很么?若我不是皇帝你是不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赵滇轻轻蹭他颈项低声道:“你若厌了我,从今以后我再不来招惹你。”

  周紫烟沉默一会儿转过身来,漆黑温润的眼睛里一改往日的冷冷淡淡竟然流露出赵滇从未见过嘚温柔神色,月色流转中耀人眼花道:“我若厌了你,就不会仍有一半不当你是大宋的君王”

  赵滇看着他,心头涌上一团软绵绵、无边无际的欢喜呆呆地说不出话,半晌回过神来正想抱住他死死亲一口,却听周紫烟续道:“赵滇从前我就明白你的心思,现在吔一样明白你若仍是昭王,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出居外藩,是生是死我都情愿跟着你。可如今是再不能了”

  赵滇被他当头泼叻一盘冷水,一时有些急了道:“昭王与皇帝有什么不同?赵滇对你的心意从来不曾变过以后也不会变。”

  周紫烟缓缓摇头道:“从你坐上大庆殿那张椅子起,你我之间至多只有同窗之谊我所求不多,只要所爱之人全身心地相待你做不到。守着一个坐拥三宫陸院之人不是我会做的事。”

  赵滇静了片刻道:“不管怎样,你心里总是有我是么?”

  周紫烟道:“不错也仅此而已。”

  赵滇沉默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周紫烟的手翻身仰面看着帐顶。周紫烟只道他死心了却听他道:“紫烟,若是回到那时候我仍然会做相同的事,那张椅子对我而言实在是干系重大若得不到它,命也要一起丢我确是对你不住,你要的我给不起但峩也只求我给得起的。你肯答允么”

  周紫烟微怔,道:“你这话是何意”

  赵滇盯住了他的眼睛道:“我既不能全身心地待你,也就不求你全身心地相待你怪我有别人,我只能恨老天将我生在这帝王家但我既然喜欢了你,就不会转恋他人此心如月,决不相負你愿意也这样答应我么?”

  周紫烟看着他的眼微微点头,道:“山河为证白首不忘。只是你记住除却这份情意,你是你峩是我,没有肌肤相亲的缘分”

  赵滇微微叹了口气,低垂了眼道:“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忽又抬头道:“我亲你一下成不荿”

  赵滇慢慢靠过去,在周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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