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瓶邪 四季 春华同人文包完结HE

吴邪对天发誓,高中时代,他真的没有跟张起灵有一腿。

纵使那个时候,他曾经狠狠地垂涎过他。

那个时候,张起灵比现在要稚嫩得多,面部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总是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面瘫脸。

再次相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青葱岁月里那些萌动的情怀早已经被岁月洗涤得苍白乏味。

十年未见,他从美国归来,归于成功人世的行列,而自己,却平凡如尘埃,只要被风轻轻那么一吹,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解语臣组织了这场同学聚会,吴邪想,也许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与张起灵重逢。

晟庭不愧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满眼的金碧辉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比他家的客厅还要大。除了眼晕和压抑,吴邪没有一点老同学相聚的喜悦。有些事情,即使过了十年,也不见得会被人遗忘,尤其是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

“吴邪?你是吴邪对吧?你居然也来了?!花爷真是好心啊,听说还给你找了个狗仔的工作?怎么着,做了狗仔想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从这群老同学身上挖点新闻?”

尽管吴邪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几乎透明却依然没法躲过命运的捉弄。听见这很不友好的声音,坐在宴会角落的吴邪慢慢抬起头。明亮的灯光下,吴邪的眼睛黑得纯粹,如婴儿般纯净的瞳仁干净得吓人。

来人吴邪还有印象,说话的是郎风,站在旁边的具体名字忘记了,只知道绰号叫华和尚。记得他们并不是因为上学的时候和他们关系要好,主要是这两个人在学生时代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不干正事,成天抽烟打架、喝酒泡妞,可以说是学校的两颗毒瘤。不过十年已过,物是人非,当年的坏学生如今也成了社会精英。当然,这里他们两家究竟花了多少钱将他们包装得人模人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记者?哈哈哈,哎呦我操笑死我了,基佬也能当记者了?”华和尚故意把声音大得附近皆知。

“这和能不能当记者无关,两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吴邪实在不愿意和两个无赖牵扯,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基佬都这么拽?”郎风先吴邪一步挡住去路,“怎么着,这么多年没见一起叙叙旧?”

周围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吴邪头天晚上守新闻,大脑正发沉,这会被围观更是难受得紧,就在他想推开前面的郎风时,一个人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如果想在我的聚会上闹事,我不介意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来人正是今天聚会的组织者,解家现任家主解雨臣。郎风自知自家还要仰仗解家,赶紧讨好地上前,“花爷这说得哪里话,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一个玩笑而已。”

华和尚也点头称是,又对吴邪说:“吴邪,刚就是开个玩笑,别介意啊,一会儿一起喝一杯。”


吴邪没有说话,解雨臣不耐地对两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郎风和华和尚也不敢多留,调整了下稍显狼狈的表情,又人模狗样地分开人群走了。

等人都散了,解雨臣问:“吴邪,你没事吧?”

这时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吴邪才收回放在大玻璃窗上的视线,耸耸肩,“没有,什么时候开饭?我赶稿子午饭都没吃。”

“你可真够直接的,人还没齐就想上桌?”解雨臣笑了,搭上吴邪的肩膀带着他往休息室里走,“还有半小时人就到齐了,饿了的话先吃点鲍鱼酥?”

吴邪没说话,到了休息室门口才问解雨臣,“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我高二那年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不算是你们的同学了吧。”

“吴邪,抱歉。”解雨臣很不想看到这样的吴邪,正色道:“我只是想让你多接触些人,今天来的同学都是成功人士,这对你的工作也有帮助。”

“哦。”吴邪满不在乎地回答,好像只是敷衍了事。

解雨臣觉得有些无力,深深看了吴邪一眼,打开房门把人带进去:“吴邪,我没有邀请那两个人来,可能是他们听到我搞聚会的消息才自作主张过来的,我会让他们离开。那两个人不值得你在意,别再想了。”

“我没怪你,你一直是对我好的。”吴邪依旧平静。

坐在休息室里,两人沉默无语了。

外面下雨了,雨点啪啪地拍打着玻璃窗,吴邪觉得那杂乱无章的声音和自己平静的心跳形成了奇特的共鸣。别人的议论、家人的怒骂憎恶,十年前他还会觉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痛得锥心刻骨,可是过了几年也就免疫了,同性恋而已,又不犯法。

突如其来的雷声打破了一室沉默,吴邪回过神来,对解雨臣说:“时间差不多了吧?你去招待客人吧,我等开饭的时候再出去。对了,给我找两片感冒药,我发烧有点顶不住了。”

解雨臣站起身过来摸摸吴邪的额头,皱眉道:“早怎么不说发烧了?又没吃药?给你找了市中心的房子也不来住,偏要跑那么远去,生病都没人能照顾你。”

“是药三分毒,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聚会我早躺家里睡觉了,行了……”吴邪笑着躲开解雨臣微凉的手,“别成天跟老妈子似的,你可是解家家主。”

“吴邪,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解雨臣深深地看着吴邪。

吴邪继续笑,“我过得很好啊,每月工资三千二,除了交房租水电,我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解雨臣实在看不下去吴邪的样子,明明那么孤独,却还是死撑着不肯对人敞开心扉。如果像他自己说得过得很好,为什么眼里从没有过真正的情绪?一切都是伪装。吴邪不会愤怒,不会喜悦,他只是带着一层面具徘徊在人群中。他看似纯净污垢的眼里,其实有得只是岁月沉淀后的冷漠和对这世界的嘲讽。



解雨臣出去了,吴邪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听着狂暴的雨点演奏出的乐章。人们总是爱想当然,他们会认为这件事你该那样做,而不该这样做。吴邪不知道别人如果有他这样的经历会怎么做。充满希望,像个励志少年般拼搏下去?不,那是他们还有拼搏下去的目标,他却没有。父亲被捕的那一天因性向曝光被学校开除,又被母亲仇视当做污秽般地赶出家门,并坚决不许他去监狱看望父亲。所有的朋友都因为他的性向对他避如蛇蝎,仿佛他就是一个病毒传染源。

刚离家的几年里,他捡过废品、在工地出过苦力、在饭店做过学徒、曾为了得到一块面包帮着在车站前摆摊子的大婶搬了整整三十箱汽水。他做得最长的一个工作就是在一家酒厂打工,负责给夜店一条街送酒。因为长得好,在一次被当成Money Boy遭到调戏之后,他不得不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才敢去那种地方送货。

你看,他没堕落,也没放弃人生不是吗?不管多苦,至少他从没想过自杀,多年的挫折教会他,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结果是令人意外的。一年前他遇到了解雨臣——他高中的同学,唯一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吴邪经常想,如果不是遇到解雨臣,他就算某一天默默死去,大概都不会有人记得这世界的一个角落里还曾有过一个叫吴邪的人。是解雨臣帮他找了现在的工作,这要托福于解雨臣的人脉和他上学时良好的语文功底。不然以他要学历没学历,要特长没特长,平凡如蝼蚁的人怎么可能在全市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工作。

其实吴邪觉得这一年来,他活得已经很精彩了,只是近十年现实的压抑生活,让他习惯性的去漠然面对一切。他想跟解雨臣说误会他了,他真的在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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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弥漫在H城的街道上,天空中不断闪烁着电光,但不管多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这次的聚会形成。同学会是成功人士交流的好去处,这里可能会有你的下一单生意,也可能会遇到一个潜在的客户。为了将来可能会有的巨额利益,谁会在乎老天爷是不是在哭泣。

解雨臣让人买来的药很管用,吴邪吃了药已经好了很多。他拿了一杯香槟坐在门口的位置,坐这里不是因为可以先结识进来的人,而是方便离去。他浅浅地品着淡雅的香槟,看着曾经勾肩搭背,在夏末的街头打打闹闹,一路高歌的野小子们如今西装革履,端着香槟红酒高谈阔论。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说话?”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坐到了吴邪的旁边。

吴邪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不认识,就耸耸肩说:“你不觉得看别人说比自己说更有趣吗?他们的表情很丰富。”

“你真有意思。你好,我叫霍秀秀,德籍华人,我是和姑姑来的。”叫霍秀秀的女孩伸出手来,冲吴邪眨眨眼睛。

“请问你姑姑是……”吴邪没有同女孩握手,在脑子中搜寻着有关霍姓的信息。

霍秀秀并不介意吴邪的不礼貌,笑着收回手说:“我姑姑叫霍玲,你们应该是高中同学吧?来这里的都是她们那一届的同学。当然,我是个例外。”

“你国语说得很好,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吴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笑着站起来走出了宴会厅。

门口的位置真是方便,不管是出来透气还是借尿遁离开,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吴邪直接走进洗手间,点燃了一根烟,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吐出一口浓烟。青色的烟雾慢慢散开,露出镜子中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已经二十七岁的人,经过十年贫苦的磨砺,岁月却仿佛格外地眷顾着他。不知道那女人看到他会作何感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恨,不过听到霍玲名字的时候,他的心确实抽痛了一下。

吴邪把烟丢进垃圾桶,掬起一捧水把脸埋了进去。再抬头,随着水滴的滑落,他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光线从镜子中折射进吴邪冷漠的眼睛里,宛如水中揉碎的月光,刺痛着偷窥者的眼睛。

“我邀请了张起灵,他带了霍玲来。”

“你人缘真好,出国十年的人听到消息都来了。”吴邪静静地从镜子中看着解雨臣。

解雨臣揉了揉眉心:“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当年张起灵先去了德国,然后就是吴邪出事,接着霍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转学离开了。那一年,他们班上少了三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如果不是一年前遇到吴邪,他还和所有人一样,不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霍玲。

吴邪笑,“你今天说了太多的抱歉,其实这没什么,人生如戏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我送你回去。”解雨臣拿了张面纸递给吴邪。

吴邪没有去接,继续从镜子里看解雨臣,“你真是……我都说了这没什么了。”

解雨臣真的很想把吴邪那层假面打碎,为什么在他面前不能真实一些呢?学生时代那个单纯乐观,又有点小迷糊的可爱男孩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时间凝固了片刻,吴邪慢慢转回身,“好吧,你随便找个人送我好了,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

解雨臣一直注视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低地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从洗手间出来,吴邪就在想,果然有钱人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折腾了一通他还是要饿着肚子回去吃泡面。对了,冰箱里还有昨晚的剩饭,炒一炒也不错。

两个人快走到大厅的时候,一个大个子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解先生,这是您交代的餐盒。”

“嗯,一定要把吴先生安全送回去。”解雨臣交代来人。

大奎是解雨臣的司机,吴邪也见过几次,自然地接过纸袋打开餐盒闻了闻,笑说:“份量挺足的啊。”

吴邪捧着自己的晚餐乐呵着,食物的香味四溢而出,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他都想直接上手抓,他遗憾地表示只能上车再品尝了。正待催促大奎快点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对他来说到死也忘不了的声音:“吴邪,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吴邪立即僵直了身体,抱着纸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不过他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稳住了,一边把打开的餐盒盖上,一边对大奎说:“快走吧,不然从我那赶回来你今天就得加班了。”

刚才唤他的人已经走过来,然后他的手臂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力量如此巨大,让吴邪难以抗拒地被拽了回来。吴邪苦笑命运的捉弄,守护好那颗痛得犹如被万箭穿心般的心,神色淡淡地望向他当年的“绯闻男主角”。

“张起灵,好久不见。”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在张起灵印象中,吴邪应该是那个傻傻地笑着,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去打篮球的大男孩。可此时,他们的脸相隔只有不过数寸,眼前的吴邪却缥缈得不真实。十年的时间,真的已经让他们改变太多。

张起灵缓缓收回手,“好久不见。”

吴邪把抱着的纸袋换成一只手拎着,笑道:“本来想和大家一起聚聚的,但是刚才领导来电话要我赶一个稿子,所以我得先走了。解雨臣,宴会到时间了,你快带他们进去吧,改天再聚。”

吴邪走得很从容,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是的,他对张起灵已经没有多余的感觉,属于他们的那一场戏在十年前就散场了。再去回忆,只是徒留一声唏嘘罢了。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划过,红色的血雾弥漫在空中,满世界都是鲜红色……

凌晨两点十三分,吴邪被噩梦惊醒。

已经两年没有做这个梦了,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缭绕的烟雾中,看着这间已经生活了一年的房子,突然觉得陌生至极。当初离开这座城市,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边远西部的火车站出口处的时候,也有这种胸膛空荡荡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躲避着曾经,早已不知何处是家。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虽然多年来的艰辛已经将吴邪的心理承受力一再提高,但是今天张起灵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张起灵没有对他表现出那一丝不同;如果那个时候,张起灵没有出国;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冲动地写下那封情书;如果那个时候,霍玲没有偷走情书公开在学校的宣传栏里,是不是他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境地?

重新回到这个城市,只因有一个老人对他说,离家太久的孩子该回去了。在西藏的那一年,他偶然参加了羌塘自然保护区的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在那里他为了保护藏羚羊差点死在盗猎者的抢下。后来那个藏族老人对他说:“盗猎者是没人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生命就会终结在这片高原上,不管有多少怨恨,家人就是家人,离家太久的孩子该回去了。”

是的,他对家还是有渴望的,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所以,离家九年后,他又回来了。

可是家终不成家,他家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政府卖给开发商,那一区域成了一座空城。也许是怀念那十七年的温暖感觉,他走进了写着拆迁字样的居民楼。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人去楼空,地上杂乱地散落着一些发霉的破纸箱和几本学习资料,昭示着他们的无用和注定被丢弃的命运——如同他一样。黑暗的房间里,阴冷的湿气直钻他的心窝。

站在空有四壁的家里,拔剑四顾,心茫然。

即使这样,他也把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餐厅那里,妈妈曾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念叨他的学业,爸爸就在一旁乐呵呵地包饺子,顺便给妈妈帮腔;父母房间里,妈妈坐在床上抱怨着一起打麻将的陈太太耍赖,爸爸则帮妈妈按摩肩膀劝着妈妈玩就是图个开心,输赢不重要;他卧室里,妈妈会在每天临睡前在他的课桌上放一杯牛奶。

门厅那里的墙上,当初和母亲争执时,母亲挥刀砍伤他时喷涌而出的血就溅在那里,而今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或许在之后的九年里,那个地方早已粉刷了无数遍的墙漆,用以把他这个叛逆不孝子留下的耻辱掩盖干净。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关心备至的妈妈,会在那一天那样决绝地将他扫地出门。纵使过了十年,他看遍了世间冷暖还是无法找到答案。

吴邪已经无法再入睡,索性穿起衣服去了天台。他想,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像他一样失眠的人也选择这个天台,不然后者一定会把前者当成游荡的孤魂。

“要是城市里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一定会很美。”

吴邪轻声呢喃着,缓缓走向楼顶的边缘。寂静覆盖着他的心,鸟瞰脚底下这片沉睡的区域,黑暗中似乎有种力量牵引着让人沉沦。但吴邪只是笑笑,抬头极力看向远方的天际。

在那里,微熹的晨光已经从黑暗中透出,吴邪觉得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真没啥可说的……


吴邪说的那个“改天再聚”很快就到了。一周后当他在晟庭酒店的包间里看到张起灵的时候,他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吴邪,进来再说吧。”

张起灵占据了最佳位置,挡住吴邪逃走的去路,“上次没有和你说上话,今天是我请求解雨臣约你出来的。”

吴邪心说,我们说话了啊,我说好久不见,你也说好久不见,这样就够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有事,我们边吃边等。”

看着你我就不用吃了。吴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再说什么。入座的时候张起灵为他拉开椅子时他愣了下,眉毛微微皱了皱:“这个我搬得动。”

张起灵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坐回自己的位子,让旁边的服务员拿菜单给吴邪,“可以点菜了。”

吴邪也没接菜单,直接说:“菜单第一页全部。”

“呃……张先生?”服务员欲言又止地看看张起灵。

张起灵一直看着吴邪,“按这位先生点的上吧。”

“可第一页全是酒水……”服务员把菜单翻开,展示在两人面前。

“那就随便上几个特色菜好了。”吴邪一点也没觉得尴尬,他丢人的事多了去了。

等服务员出去,张起灵为吴邪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这是他特意让人从福建带回来的。他记得上学的时候吴邪特别爱喝茉莉花茶,所以说话的时候嘴里总是吐出淡淡的花香。那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麻辣烫,吴邪每次吃完都辣得直吐舌头,然后就会喝上一瓶自带的茉莉花凉茶,他说这样比喝饮料还解辣。

“你千万别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就在这,好不好一目了然。”

吴邪心不在焉地盯着茶杯里那朵浮浮沉沉的茉莉花,却及时打断了张起灵。

“我是聚会那天才知道你的事,对不起,那时候我不在。”

聚会之前的十年里,吴邪真的对张起灵没有任何的怨恨。是他自己知道张起灵要去德国后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才告白,不过傻就傻在他用了最不应该的方式.——写情书。这种会留有铁证的作案方式也难怪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招牌般的瘦金体字迹是他的,落款署名是他的,想抵赖都不成。

当年他还猜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因为那封被贴上宣传栏的情书里,张起灵的名字已经被黑墨水涂抹,一点有关张起灵的信息也没泄露出去。那时候为了打动张起灵,他在信中脑抽地回忆了一些只有两个男生才会一起做的事,所以这封情书的对象一看就是写给男生的,不然也不会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若不是霍玲之后来警告他不要把张起灵牵扯进来,他还不知道一切原来只是缘于女人的嫉妒心。

聚会的那天,解雨臣说张起灵带来了霍玲,而霍玲的侄女又说她们是从德国回来的,一切串联起来,吴邪只觉得可笑。即使张起灵不知道当年的事,可在自己受苦无助的时候,这个人却呆在害他的女人身边。那种心情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说怨恨也不对,毕竟他的心已经麻木太久了,不过确实如鲠在喉。

既然他不舒服了,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为什么对不起?”吴邪嗤笑一声,“是因为你不告而别,还是因为我被开除?你有没有搞错,你都办好退学了还来学校干什么?被开除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再说那又不是什么好事,让你知道我还嫌丢人呢。”

吴邪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不让人碰触他最柔软的部分,张起灵心间一滞,差点伸出手去拥抱他,但他忍住了,压抑着把自己的手握紧茶杯,“对不起。”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对不起不要钱啊?你真没必要这样,毕竟……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吴邪微微扯动了下嘴角,权当自己是在笑。


连朋友都不是?这不是张起灵想要听到的话。聚会那晚知道吴邪高二那年的遭遇后,他一直在犹豫要以怎样的姿态来接近吴邪。吴邪是敏感的,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是脆弱的,他应该小心地去呵护。

可是走进这个房间后,吴邪就一直在用疏离的微笑武装着自己,容不得他靠近一丝一毫。于是张起灵决定不给吴邪逃离的机会,他已经错过这个人十年,不能再错下去。他必须将吴邪心中那块腐肉挖除,那样才能长出新鲜的血肉。

“今天找你来,我是有些话想告诉你。”

吴邪很是无所谓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张起灵顿了顿,说:“那封信是给我的。”

张起灵说得肯定。他靠近吴邪一些,缓缓地说:“吴邪,我那时候也是喜欢你的。”

吴邪捏住了茶水里的那朵茉莉花,碾得粉碎。

面对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诅咒与凌辱吴邪都可以忍下去,笑下去,唯独这份回应,这份回应是他心中永远不能碰触的隐痛。

如果没有这句喜欢,吴邪可以把这十年来所受的痛苦当作自作自受,不怨天不怨地,独自守着这份让亲人伤心的罪过忏悔。可现在张起灵却告诉他,当年他也是喜欢自己的,这让他这份坚持变得可笑至极。曾经,他何尝不想有这个人在身边给他支持,替他分担一些肩头的重担让他可以喘口气。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人和他一起遭人非议,更无处去寻这个人。

吴邪全身的力气好像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耗尽了,他的缓缓起身,眼睛看着房顶的吊灯,胀痛无比,“凭你这句话,以后不要见面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了。

“吴邪,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张起灵拉住吴邪的手臂。

如镜般的玻璃窗上映出两个人清晰的身影,张起灵依旧清隽无双,吴邪也退去稚嫩长成温润如玉的模样,靠得如此亲近。这一刻彷如回到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在篮球场挥汗如雨,胜利之后默契地相互撞下肩膀,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或是搭着肩膀共饮一瓶矿泉水。可事实上,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却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吴邪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张起灵,你要是还有点慈悲心就不要再找我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同事良善,酬劳丰厚,我不想因为你的出现再改变什么。如果你一定要来,那我只能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张起灵追上来,将已经走到门口的吴邪转过身体压在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吴邪的眼睛,“吴邪,我不逼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吴邪没能挣脱张起灵的钳制,只能点头,“说完就让我走?那你说。”

张起灵叹了口气,“当年我不知道你喜欢我,那时候家里的事业忽然要迁到德国,我怕在临走前突然跟你告白会给你造成困扰,就把对你的这份感情隐藏了起来。我本想在离开的前一天去跟你告别,可是因为一些事我没来得及见你就被父母强行带上了飞机。我没想到我的不告而别会带给你这样巨大的伤害。”

看到吴邪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一边,张起灵心痛了下,继续道:“吴邪,我说这些在你看来也许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抛弃你,我真的不想永远地被你怨着。”

“你那个时候要是说了,我就不会写那封信……”那样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这也是吴邪在听到当年张起灵也喜欢他后,无法释怀的原因。

他抬起头笑得凄然,“张起灵,我从没怨过你,我们本来也没怎么样就更别说什么抛弃了。我只是在想,该说那个时候的你太谨慎,还是我太莽撞?我们对感情的追求,本质上就有差异。呵呵,这就是宿命。”

“不要信宿命。”张起灵用力抓着吴邪的手臂,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我喜欢你吴邪,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等吴邪反击的话说出口,张起灵就猝不及防地吻了过来。吴邪没料到对方突然的举动,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从而失去反抗的最佳时机被张起灵长驱直入。口中的舌头舔过牙齿,吮吸着他的舌尖,嘴唇一阵酥麻,大脑也有眩晕的趋势。原来这就是初吻,果然叫人迷醉啊,不过……

吴邪一动不动任张起灵吻着,眼中却迅速恢复了清明。等张起灵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离开他的唇之后,他冷笑道:“你看,我们并不合适,你的亲吻,并不能让我动情。你的话我也听完了,放手吧。”

十七岁的他,为自己不成熟的行为买单付出了巨额代价,如果二十七岁他还幼稚得随心所欲,那不是单纯,而是愚蠢。

人可以犯贱,但绝对不可以愚蠢。

或许他不该回到这个城市,在外的这些年,生活虽苦,但心却没有这么累过。在这里,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知道他不堪往事的熟人。

离开吧吴邪,他对自己说。

离开晟庭后,吴邪就给解雨臣打了个电话,解雨臣跟他说了什么也没有细听,大概就是张起灵对他很愧疚,让他放下心防之类的。吴邪忽然觉得解雨臣很爱管闲事,不管是一年前帮他找房子找工作,还是今天为张起灵做说客。解雨臣是他的恩人,他心存感激无以为报,却不代表解雨臣可以干涉他的人生。

心中那道防线放下了,他拿什么来守护自己?难道要指望他人?这世界上最可靠的人,永远是自己。

他的心,他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握。

作者有话说:忽然觉得,写一个冷门的故事也是需要勇气的。



这座城市最近总是灰蒙蒙的,十年前,这座满是香樟树与桂花的城市,就连夜晚,天空也是那么的干净。

那个晚上,胖子撺掇他和张起灵逃了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三个人跑去学校后面的夜市吃烤鱿鱼。从人群中挤出来时三人人手两个大号烤鱿鱼,然后就直接蹲在一家银行的台阶上开吃。后来胖子作死的要喝啤酒,那个时候的啤酒没现在这样清淡,一块五一瓶的生啤后劲很大。十几岁的孩子除了年节绝对是被大人禁酒的,带着一点好奇,一点叛逆,他也灌了半瓶下去。他清楚的记得,胖子那个没意气的家伙吃饱喝足后就扔下他跑去网吧包夜了,还是张起灵把他背回宿舍的,就连半路难受蹲在路边狂吐的时候,张起灵也没有嫌弃,甚至还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那个晚上,空中皎月如银,繁星如梦似幻。在花香馥郁的街道上,披洒着银色月光的少年,美得像一幅静谧淡雅的水墨画。他忍不住幻想,如果时间能够定格,他一定会将这幅画珍藏起来。

说爱太沉重,说喜欢已经足够。喜欢,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马路对面有家小超市,吴邪缓缓推开店门,门口挂着的玩偶响起一阵机械的欢迎声。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从清洁用品到薯片方便面,男女袜子内裤,一应俱全。吴邪没有胃口吃东西,直接走到冰箱那里拿了三罐冰啤酒。他现在的酒量还是不行,两罐已经足够麻痹他的大脑,三罐绝对会烂醉如泥。

吴邪没有回家,拎着装了冰啤酒的塑料袋在街上晃荡,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总之累了就找个地方席地而坐——喝啤酒。

他的运气不错,当他累了的时候正好经过一个小广场,便寻了一个无人的椅子坐下来。一群五六十岁的大妈正在不远处跳着最具中国特色的广场舞,神曲《最炫民族风》的旋律震耳欲聋,有几个小孩子不时在队伍中穿插追逐,广场旁边的柳树下还拴着几只正在深切交流感情的狗狗。

吴邪喜欢带毛的小动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上高一的时候他在学校外面的水沟里捡了只小猫回宿舍,自那以后他们宿舍除了四个大老爷们又多了一个新成员。因为小猫是黄色的,吴邪给它取名“芬达”。芬达很会撒娇,看他下课回来就会“喵喵”叫着走哪跟哪,一听那叫声,他的心都快软出水来了。从食堂打饭回来他总是自己一口没动先分出一份给芬达,那一阵子芬达就是他的心头肉,天天祖宗一样地伺候着,就连张起灵那个面瘫脸也不能抵挡芬达的魅力,没事就摸摸它的脑袋,挠挠它的下巴,什么时候芬达眯起眼睛“呼噜噜”地表示愉悦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舍管大妈发现了,他好说歹说也没能把芬达留住。不过舍管大妈还是很心善的,大概看他是真舍不得,就承诺给芬达找个好人家。送芬达走的那天,他还差点哭出来。

那阵子胖子经常拿这个调侃他,说他是热爱毛绒小动物的天使,如果老鼠不属于四害,他也得养上几只。

《最炫民族风》已经跳完,吴邪手中的啤酒也喝掉了一罐,去拿第二罐的时候,那边的音乐又换上另一首神曲——《狐狸叫》,吴邪拉拉环的手顿了下,心想原来现在的大妈也这么潮了啊。

“嗨,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随着悦耳的声音站在吴邪面前。

吴邪仰起头:“我们认识?”

“一周前,聚会。”女孩耐心地提示。

吴邪想了想,眯起眼睛点点头:“哦,想起来了,霍……霍……抱歉,我忘记你名字了。”

女孩摇摇头,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霍秀秀。”

吴邪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喝了一口新开的啤酒,觉得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醇而淡爽。见女孩还站着,就问:“你有事?”

“没有,就是在那边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霍秀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没看出吴邪无心应付她,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你看起来……很孤独。”

领地被侵占,吴邪皱了下眉,却懒得再寻别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回领地。

“从哪看出来的?我只是吃撑了出来溜溜。”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面对这种敷衍的态度,应该明白对方不愿再交谈,然后识趣地起身告辞。但霍秀秀绝对不是正常人,吴邪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霍秀秀又开始说话了:“能问你的名字吗,那天你忽然就走了。”


“在国外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世界已经够吵了,为什么还要来一个小姑娘纠缠不休?

霍秀秀愣了下,接着就笑起来,“你真的很有趣,你这样冷冰冰不怕交不到女朋友吗?”

吴邪瞥了霍秀秀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纠正一下,我这样的不叫冷冰冰,叫抬杠,是很讨人厌的一种人。”

霍秀秀没想到吴邪会这样说,到底是有怎样经历的人才能说出自己是个惹人厌的人。她很想知道,于是她的胆子更大了:“不,我的意思是你的心太冷了。”

吴邪轻轻叹了一声,手指不断揉捏着手中的啤酒罐,发出金属的“咔咔”声。

“嗯,你好像很排斥别人的靠近。”

吴邪弯起唇角笑笑,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一时无言,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霍秀秀陪着吴邪一起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偶尔会侧头看看男人好看的侧脸。

广场上的观景灯亮起来了,还是霍秀秀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怎么不说话?”

吴邪将已经空了的第二罐啤酒放下,掏出烟盒来:“不想说。”

橘色的灯光打在吴邪的脸上,美而不自知的男人,动人得犹如晨曦。霍秀秀默默收回视线,轻声问:“那我可以继续陪你坐着么?”

“随便。只要别说话。”

吴邪已经不再想着夺回领地,刚刚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的宁静。也许是因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要他转身离开从此便可天涯不再相见,他才能在这一刻得以放松。

吴邪想他真的不该喝下三罐啤酒,他最后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可能和一个女孩子再那个广场一直坐到晚上十一点。女孩很可爱,和她的姑姑完全是两种人。他们之间不知道是谁先挑起了话题,他觉得应该是他。

原因么,因为他喝醉了。

女孩讲了很多各国的风土人情,吴邪有些羡慕女孩年纪轻轻就走过那么多地方。这种走过和他的走过完全是两个概念,女孩是为了丰富眼界和兴趣。

最后吴邪不得不总结出一句话——万恶的有钱人。

即使喝醉了,多年来养成的本能也让他的大脑保持着一定的警惕,从始自终,他都没有将名字告诉女孩。

大概是女孩的出现给吴邪带来了好运,因为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同学聚会前的平淡。没有郎风等人恶意的嘲笑,没有解雨臣的多管闲事,更加没有张起灵。

但是意外总会在平静中突然出现,打得你措手不及。吴邪刚把写好的采访稿丢进主编的信箱,手机的铃声就响起来了。

除了解雨臣和单位的领导,几乎没人给他打电话,所以看到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下才接起:“你好。”

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很简洁,只用几句话就解释清了这个电话的前因后果。

放下电话后吴邪很久都没有动。这个电话里包含了两条信息。他十年未见过的三叔还在这个城市。

他三叔正在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医院通知他去签字。

为什么要他去签字,因为他们都姓吴?不知道三叔的手机里为什么会存有他的电话号码,自从爸爸入狱,妈妈将他赶出家门,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三叔。

三叔叫吴三省,住在他家楼上,儿时对他说不上有多亲近,和很多不喜欢小孩子的男人一样,三叔面对他的撒娇般地讨好时总是随便敷衍两句就开始赶人了,偶尔抱抱他的时候也只是盯着他的脸看。那时候太小不懂那种眼神的意义,后来大了,他的词汇量丰富了,才体会出那种眼神的含义是——悲戚。

三叔是个很俊朗的男人,又有聪慧的头脑,吴家的小木材厂在三叔和爸爸手里经营的有模有样。那个时候,吴家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小富。

对他来说,三叔就像一团迷。他被开除前的那个寒假,三叔总是在午夜回家,酩酊大醉地将楼上的门摔得震天响,然后在房间里大骂,甚至隐隐地哭泣。那个时候家里的小木材厂好像就已经出问题了,可他却知道三叔不是因为厂里的事才这样。没有原因,只是直觉。那年的春节,妈妈让他去楼上喊三叔下来吃年夜饭,他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冷清的屋子里,三叔坐在沙发上颓然地抽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背后无可救药的寒冷与寂寞。

如今得知失联了十年的亲人的下落,吴邪茫然起来。他是否会将再次见到妈妈?那是他心中除了张起灵的另一个心魔。每一次想到妈妈,他就无法抑制地心痛。有多少次,他都想不顾一切地奔回到妈妈身边说一声“我错了”祈求妈妈的原谅。可最终还是胆怯了。他怕,怕看到妈妈厌恶的眼神;怕妈妈说你不是吴家的孩子;怕妈妈说你这个害人精快滚;怕妈妈再次对他挥刀将他赶出来。有些事,经历一次可以挺过来,若要再去经历第二次,只会万劫不复。所以即使回来H城,他也只是打算远远地看着,并未想靠近。

作者有话说:今天停了一天电,我的存稿计划又要泡汤了呜呜呜……如果我不更了,就是没有存稿了爬……


当吴邪在手术通知单责任人那一栏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得到了答案。

经济原因,吴邪几乎没来过医院,这么多年在外风风雨雨,连身体都渐渐懂事了,他要养活自己,哪来的时间生病。走进医院,他才相信电视剧里演得都是真的。医院的大厅永远是门庭若市的,手术室外等待的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焦急的人。

吴邪想他绝对是个例外,他并不焦急,甚至签完字后都没有去手术室门口守着,来这里的时候是浑浑噩噩的,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医生告知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大概两小时结束,吴邪在剩下最后三十分钟的时候上了楼。他脑子里在之前设想过的场景中筛选着用哪种态度来面对自己的三叔合适,然后就看到手术室门口一个胖子戳着一个一脸叛逆的小青年的脑袋正在训斥,这一刻他想到了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训人的胖子又是一个熟人,确切的说是他高中时代的死党铁哥们——胖子。

想当年,张起灵、吴邪、胖子被誉为高二三班的铁三角。那会调皮捣蛋,招猫逗狗的事吴邪和胖子没少干。张起灵倒是不掺和他俩乱纪的事,不过确实和这俩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大概是张起灵气质太冷又不爱与人交流,唯有热情跳脱的吴邪和满嘴跑火车的胖子才能和他说得上话,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把三人看做一堆,也从最初对这个组合的好奇到最后的习惯成自然。

“胖子。”心存怀念,吴邪出声唤前面的人。

被吴邪称为胖子的人刚把那个脸色青白的小青年的脑袋扒拉到一侧,还要接着骂人,听见有人喊就不耐烦地转过头,“谁叫胖爷!胖爷没工夫搭……你……天真?!”

吴邪被胖子一副见鬼的表情取悦,笑:“死胖子,跟谁称爷呢。”

胖子屏息地瞪大眼睛,突然将垂头丧气却一脸不服的小青年往旁边一扔,大步流星地奔到了吴邪面前。

“你,你……”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吴邪,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胖子在距离吴邪一米不到的地方踯躅不前,看上去想去抱吴邪却又犹豫,最后还是吴邪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一把抱过胖子:“跟个娘们似的磨蹭什么哪,非得我主动抱你是不是,你这死胖子。”

胖子愣在那里,侧头看到的是吴邪耳后细软柔和的头发,半天才试探地伸出手,像是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一样在吴邪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紧接着像已经确认了般猛地抱紧吴邪:“你这些年跑哪去了,啊?胖爷都快想死你了!你个死天真,你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啊……”

说到最后,胖子的声音已经哽咽。

吴邪本想让胖子一次抱个够,但奈何他这小体格实在承受不住胖子的吨位,只好红着眼眶笑说:“死胖子,再不放手我就给你勒死了,还有别把鼻涕往我身上蹭,脏死了。”

“我就蹭!”胖子这个在吴邪面前一向自翊老大哥的人忽然幼稚起来。

吴邪哭笑不得地推胖子:“喂,咱动口不动鼻子成不?啊!你勒死我了,别使劲了!真死了真死了……”

胖子哪舍得吴邪死,一听赶紧放开他,看着吴邪边笑边吸鼻子:“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你小子还敢嫌弃你胖爷,找打呢你,这会儿可没小哥帮着你。”

吴邪脸上的笑僵硬了下,没再说话,只是笑意浅浅地看着胖子。这世上大概只有在胖子面前,他不用伪装自己,这个人几乎看过他所有的凄惨狼狈。

胖子说完那话就后悔了,好死不死他提个屁小哥啊!都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刚才和吴邪拥抱互损的情景,让他一下忘记了今夕何夕,好像穿越回了十年前。

气氛有些尴尬,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很多。胖子这个悔啊。就好像明明吴邪正准备在烧得正旺的炭盆前取暖,却被他一不小心浇了一盆凉水下去。结果,碳灭了,天真又得挨冻了……

“怎么发呆了?难道你也被小爷超man的气质迷住了?”说着吴邪作势在脸上摸了摸。

他当然看出胖子的不自在,也暗骂张起灵带来的后遗症太严重,这样不好,得改。

“滚你啊……”胖子笑骂一声,转问:“对了天真,你怎么跑医院来了?”

吴邪指了下手术室:“我三叔出车祸了,正在里面呢。你呢?”

胖子又一次瞪大眼睛:“里面是你三叔?”

胖子扶额,无奈地一把拽过正靠墙鼓捣手机的小青年,往吴邪面前一带:“我小舅子,就是撞了你三叔的那个。”

吴邪看看两人,忍不住抽抽嘴角。

还真是奇怪的缘分啊,这一撞,不但让他得知了亲人的下落,连多年的老友都给他送到眼前来了,他都不知道是该谢胖子的小舅子,还是该谢老天爷开眼。


哐当一声门响,打断了吴邪的感慨,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手术室,面色苍白的吴三省闭眼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往外走。离家这么久,吴邪再次见到这个亲人的时候,他只觉得——他三叔老了。

原本英俊的脸瘦了很多,眼角被岁月刻上了沧桑的痕迹,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依然很吸引人。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吴邪感谢了医生,将视线从吴三省脸上收回,把路让开方便护士推病人去病房,对胖子说:“胖子,我跟医生去问问术后有没有要注意的事,晚上一起吃饭吧,到时再聊。”

胖子也自觉地让路,顺带把站没站形的小青年一起拽过来,跟着吴邪靠到墙边:“祸是我家这败家子闯的,药什么的都用最好的,总之有花钱的地方你别客气。”

吴邪笑,跟着护士身后往病房走:“你这是上赶着找讹呢?以后让你家孩子开车小心点就行了,用什么药就听医生的。”

“嘁,装模作样。”一直没说过话的小青年忽然来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滚后面跟着去!”胖子一立眼就把小青年踹后头去了,走在吴邪身旁说:“你别搭理这小王八蛋,让我丈母娘惯坏了,没消停时候,我见天儿的跟着屁股后给他收拾烂摊子。”

吴邪不介意地耸了下肩,这点小挑衅对他来说连毛毛雨都不是。

胖子又说:“要不然我陪你在这吧,你一个人我怕你忙不过来。”

吴邪摇头:“不用,你忙你的去,晚上我找你。”

胖子想了下也就点头了:“那行,交警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这是我电话,晚上一定找我啊!”

说着话已经到了电梯,吴邪接了胖子的名片:“跑不了你,我还得狠狠宰你一顿呢。”

胖子哈哈大笑,上前又抱了下吴邪:“胖爷财大气粗,来吧!”

和胖子分开后吴邪去医生那里问了他三叔的具体情况,得到肯定的答复就去了病房。病房里有四个床位,床与床之间有白色的布帘做隔断,吴三省的床位是最靠门口的。下午的病房很安静,不管是病人还是陪床的家属,这个时候都是最疲累的时候,吴邪进来也没有引起这些昏昏欲睡的人的注意。

吴邪从床底下轻轻抽出一个塑料凳,慢慢地坐了下来,仔细地打量他的三叔。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原因,三叔昔日凌厉的气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木材厂破产,作为法人的爸爸因经济问题被捕,三叔不知所踪,吴家仅剩妈妈和他。妈妈的天塌了,然而那个时候他却还不知道家中的巨变,在学校里做下那件毁了一生的蠢事。本该相依为命的母子俩,最终因他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以血的代价而终结了这份亲情。

其实吴邪一直想问问三叔,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不留下来做这个家的支撑。试想一下,如果三叔还在,他的妈妈是否不会因绝望陷入疯狂?他是否可以在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懦弱的男人。”吴邪轻声评价。

暮色四合的时候吴三省醒来了,吴邪无视吴三省见到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份震惊,按下了呼叫铃。等医生做完常规检查病房内又恢复安静的时候,吴邪站到吴三省面前,低低地喊了声:“三叔。”

即使吴邪找来医生在病房里闹哄了一通,给了吴三省一些适应的时间,但吴三省的神情还是很激动,挣扎着想起来却又因手臂和腿上的伤无法坐起来。吴邪凝视着这个嘴唇颤抖却欲言又止的男人,心想今天见到他的人果然都很激动啊,不过胖子的激动是因为真心的惦记着他,三叔么……大概是惊吓多过惊喜吧。

“……小邪,真的是你吗?”吴三省终于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吴邪有备而来,心情平静得跟一潭死水似的,也没有和吴三省叙离别的心思,就问:“饿吗,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吴三省错愕了下,显然没料到吴邪会问他饿不饿,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不饿,你坐吧。好几年没见你了,长大了。”

“我二十七了。”既然吴三省不想吃饭,吴邪也省事了,便坐了下来。

“二十七……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吴三省叹了口气,说:“一个老邻居说在街上看到你了,我就找私家侦探查了下。我三天前就知道你的下落了,但是拿到你的地址后我却没有勇气找你,没想到医院会给你打电话。小邪,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

所以呢?吴邪不想去猜这个所以,转问道:“我妈搬走了?我爸好吗?”

见吴三省不说话,就说:“我就是问问,不会去打扰他们。”

吴三省心里一痛:“小邪,别这么说……是我们对不起你。”

吴邪没有耐心听一个男人的忏悔:“不好说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三省赶紧解释,“你爸爸还有两年就能出来了,你妈她……这两年身体不太好,现在住疗养院,如果你想去……”

“哦,我就不去了。”吴邪摇头,拿出钱包从里面数了七百块钱放到吴三省枕边,“这些钱你出院后拿去买点东西带给他们吧。”

“小邪!”吴三省叫住要走的吴邪,咬咬牙道:“其实,你妈是因为后悔那么对你,精神出了问题才住疗养院的,她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还拒绝食物,她总是冲着窗户念叨着:‘我不是个好妈妈,小邪走的时候连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他饿了怎么办,冷了怎么办?’小邪,你……去看看她吧?”

背对着吴三省,吴邪哽咽地低下头。

作者有话说:一章比一章长啦……

胖子:“你这些年跑哪去了,啊?胖爷都快想死你了!你个死天真,你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啊……”(哽咽的胖子)

天真:“胖子……我……”(忽然音乐响起,天真唱)“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胖子:“……”白白酝酿情绪的胖子暴走,“导演,这是哪出?!这戏没法拍了!”



吴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黑夜里所有的灯光全部亮起来,街边摇曳的霓虹和雪亮的路灯交替刺激着他的瞳孔。光——是黑暗中的希望。当他拉紧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潜身于人群,蜷曲于阴冷的施工楼,品尝着现实的残酷时,他是多么的渴望一簇光明。

原来,妈妈不需要他跪下沉痛的忏悔,就已经原谅了他。可这簇光明那样的短暂,倏忽即灭,妈妈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妈妈,她混沌的神智或许再也不能认出如今的他。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吴邪这才惊觉自己的脸上是湿的,抬手在脸上擦了一把,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你好。”

“天真,你在哪呢?你不说晚上找我吗?耍你胖爷呢!”胖子的大嗓门震得吴邪差点耳聋。

“哦,我在……”吴邪看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百货大楼附近,你怎么有我电话?”

“你好意思说!”胖子在那边吼了一声,“胖爷我左等你电话不来,右等你电话也不来,就跑医院来问你三叔了。”

刚才那点悲伤都被胖子一个电话搅散了,吴邪笑,“辛苦你了,正好我也走不动了,你过来找我吧。”

“嘿你还端上了,自己打车,胖爷没空伺候你!”

说是这么说,十五分钟后吴邪就上了胖子那辆白色的丰田霸道。两人开车去了一家火锅店,吴邪大半天没吃饭早饿了,也不客气,点了最贵的金牌上脑、尚品眼肉、手切羊肉、秘制肥牛、虾丸鱼丸肉丸子,海鲜若干。

胖子那边看得直咂舌:“天真,哥哥不是怕你吃,不过你一下吃这么多肉再不消化,吃点菜来。”

吴邪饿死鬼般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把胖子推过来的油麦菜扔进锅里几根,咽下嘴里的肉道:“我得先垫垫底,咱俩还得喝酒呢。”

“怎么着,在外这几年练出来了?”胖子好笑地抿了口啤酒。

“我哪有机会练酒啊,今天看见你高兴,舍命陪君子。”吴邪豪爽的劲也上来了,让胖子把杯子里的酒先干了,然后亲自给胖子倒上,又满上自己的,“你喝酒行吗?嫂子不会不让你进家门吧?”

胖子一拍胸脯:“胖爷是谁啊,谁敢拦爷进家门啊。”

“你就吹吧,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为了追艺专那个云彩,还发誓要瘦成一条闪电来着。”

“哈哈哈,哥哥我就算没瘦成闪电,云彩也成我老婆啦。”

吴邪不可置信地看胖子,撇嘴道:“云彩一定是近视了才跟的你。”

“不是天真,你能不损哥不?能不?!”

火锅的浓汤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两人一边吃肉喝酒一边互损,胡言乱语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酒过三巡,胖子把杯子往桌上一墩,看了吴邪老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天真,十年了,我做梦都能梦见你。”

吴邪说我也很想你,天天想。

胖子也不知哪根神经就忽然脆弱了,眼里泛起了水气,屈起手指蹭了下眼角,红着眼眶说天真你跟我去S市吧,现在哥有钱了能养得起你了,一定不让人再欺负你。

吴邪明白,对胖子来说,当年没能留住他是件遗憾终身的事,但是胖子给他的已经够多了,真的够了。这些年他一个人披荆斩棘地往前走,能够坚持到今天,不可谓没有胖子对他的影响。那时候,还只有十七岁的胖子甚至代替了父亲的角色。

“谢谢你胖子,”吴邪端起酒杯,“我受伤那会要不是你收留,估计早死街上了,也谢谢你去学校替我申辩,还为我打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更谢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对我如初。来,这杯我敬你,我的老大哥。”

“你酸不酸?”胖子笑,拿起杯子在吴邪的杯子边碰了下,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不过天真啊,你也是真够心狠的,你说你出去闯荡,怎么也不和我联系呢。


吴邪也喝了杯子里的酒,给彼此又倒满,慢慢地说:“不怕你骂我胖子,我那时候就是想把这边的事情都忘了,断了……”

胖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叹了一声:“我王胖子啊,就你和小哥这俩好兄弟,但非要在你们两个中分出个轻重的话,哥哥的心绝对是向着你的。所以天真,哥就是想你才抱怨抱怨,哥没怪你。”

吴邪吸吸发酸的鼻子,使劲搓搓脸点点头。

胖子又说:“你走之后,小哥给我家打过电话,说你家电话停机了,问我怎么找你。我就骗他说你家搬了,你也转学了,也没联系我。我跟他说等你联系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他。唉,跟他撒谎那会儿我是真心难受,但是我答应你的事也不能食言,就像你说的,让他知道了也就是多一个一起糟心的人。他一个半大孩子还能从国外跑回来?所以啊,以后他再来电话我也不接了。”

胖子将掉在身上的烟灰弹掉,端起杯子再一杯酒下肚,接着说:“你也知道小哥那性子,一天连吭一声都难,班里他说过话的人一巴掌就数过来了,你说他能知道谁家电话啊,就是我家电话他还不一定费多大劲淘弄来的呢。他大概在那边打电话也不方便,我有几次不接,他电话也打的少了。那会儿刚好我爸单位的房子分下来了,我就编个图吉利的谎,让我爸换了电话号。这一断,整十年。”

“我已经见过他了。”吴邪摆弄着烟盒低声说。

胖子一愣,立即坐直了身子:“卧槽,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邪啪嗒一声点燃一根烟:“一个月前,解雨臣组织的同学聚会。”

“我也十年没见过那些人了,烦,不愿意看他们。”胖子夹了两只扇贝放进吴邪的火锅里,“那你……你跟他说话了吗?”

吴邪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搅着火锅里的食物:“聚会那天打个照面我就走了,后来他单独找过我一次。”

胖子看着吴邪,眉毛皱起又展开,再皱起,下定决心似地说:“天真,哥不管啥同性恋不同性恋的,哥就是想你过得好,只要你想,你高兴,你就是把北京天安门炸了,哥都支持你。所以,别委屈自己,你要是还喜欢他,就找他去。”

吴邪摇头,掐灭手里的烟,拿起还剩半瓶的啤酒猛地全灌了下去,甩甩头说:“那天他跟我说,当年他也是喜欢我的,但是他不想临走之前打扰我,就没跟我说。呵呵,你说我当年咋就那么缺心眼呢,人都要走了还去告白,我不活该谁活该?”

胖子啧了一声,过来坐吴邪旁边:“你喝这么急干嘛?有事没?”

吴邪撑着额头摆摆手,他之前已经喝八九杯,这么猛地喝了半瓶啤酒,已经开始晕了,他说:“胖子,我们就是典型的有缘无分。我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说人啊,在能够爱,有权利爱的时候总是太年轻,太草率,因此初恋常常是不幸的。你看,说得多好,我不就是个例子?其实这么多年了,我早不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了,太累。我以后就打算一个人过了,自由自在的多好。”

胖子不赞同地皱眉:“天真,能找个伴还是找一个吧,不然我在S市给你留意留意?到时候你就上我那去,咱也有个照应。”

吴邪笑笑,又开了瓶酒:“找什么伴啊,这圈子本来就很难存在天长地久,我这样一个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异类,还不把人家吓跑了?”

胖子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酒瓶:“行了别喝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吴邪抱着酒瓶摇头不给,努力地睁大眼睛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别抢我的,你那边不是有吗,回你那边去,挤死我了。”

得,这半瓶啤酒彻底把人给拱醉了,胖子无奈,哄着人说:“咱聊天,不喝了行不?”

“可是胖子我没醉啊,你看我不吵不闹,说话条理清晰,也没喝趴下……真是奇怪啊……今天怎么就没醉呢?哈!”

吴邪猛一拍桌子,把胖子吓一激灵。

“嘿嘿,一定是见到你太高兴了,这喝酒醉不醉啊,绝对和心情有关系,来胖子,让咱们共敬往事一杯,和过去说拜拜!”

胖子动作慢了半拍,吴邪就又灌下去一杯。胖子叹气,心想这还没醉呢,都话唠了……

“天真,乖啊,咱回家喝去。”

这楼上就是酒店,直接开个房间把人送进去就行。胖子起身去拉人,但是手刚碰到吴邪的衣角,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接着吴邪就被一个人搂着腰半拖半抱地拉进怀里。

“胖子,吴邪我带走了。”

胖子看着来人,嘴巴大张,连气都忘了喘,直到人都走出火锅店大门他才憋红了脸将这一口气提上来,然后不顾服务员在身后叫着先生您还没买单,直接跑出门口去找人。可是街上哪里还有那俩人的身影,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一连串的——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作者有话说:艾玛,今天家里的网络抽风,有十分钟停半小时的,折磨死我了快,赶紧趁着有网发文!

明天周末,工作忙没空码字,不更!


二十分钟后,齐羽在酒店的套房里将一个大文件袋在吴邪面前打开,一边将里面的文件和书籍拿出来,一边对吴邪说:“这里面有一份是你和张起灵的DNA报告,有一份是你身世的调查结果,还有一本是关于佛骨舍利的手札,你想先看哪一个?”

吴邪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齐羽手里的动作,等齐羽把一厘米厚文件和一本古旧的书籍摊开在床上后,一脸的迷惑不解:“这些……都是什么?”

齐羽知道他说得信息太多吴邪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很有耐心地拿起上面印有DNA鉴定字样的文件递给吴邪,解释道:“这是你和张起灵的DNA报告。做鉴定的样本是你三叔提供的,我小叔叔费了一番力气才说服他的配合。”看吴邪拿着报告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齐羽继续说,“不用怀疑样本的来源,样本绝对是你的。虽然你不在,不过只要在你生活过的房间里找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就可以了。”

“可是……”吴邪看着那份DNA鉴定报告犹豫着不敢翻开。跟张起灵是兄弟关系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但是如果用科学依据来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做这份鉴定是谁的主张?张起灵的妈妈?还是张起灵本人?做这份DNA鉴定又是为了什么?用来证实他们确实是亲兄弟?如果是张起灵的妈妈,他可以理解其意图。但如果是张起灵的意思,他就不得不多想想了。张起灵做这个鉴定,是不是说他已经承认了他们的兄弟关系?那么今后除了兄弟感情,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其他……

遇事多想没什么不好,但如果这个“想”是往消极方面发展,结果不言而喻。吴邪此刻就处于缺乏安全感的胡思乱想中,手里拿着鉴定报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之前在老爹墓前对张起灵的那份信心也在此刻渐渐地薄弱。一想到张起灵从此只是他的哥哥,他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了一下,疼痛难忍。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喃喃道:“为什么忽然做这个鉴定?这是……是谁的意思?”

“是张起灵。”齐羽说着回身坐在套房的沙发上,浅浅地一笑继续说,“他现在还需要在医院修养,没办法长途飞行,所以只能委托我来见你。吴邪,这份鉴定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吴邪咬住下唇,他现在的思维很混乱。齐羽为什么要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呢?如果不是知道齐羽的为人,他一定认为齐羽是在明知他和张起灵过往的情况下嘲讽他。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吴邪再次深呼吸,低下头慢慢地翻开了鉴定报告的第一页。他看得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地看。等吴邪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猛地闭上眼睛止住了呼吸,手里的鉴定报告也被他骤然握紧的手抓起了褶皱。吴邪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不懂医学,但是里面的数据都有很详细明确的解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过了十几秒种,他才缓缓抬起头向齐羽确认:“齐医生,这里面的数据是不是表示……我和张起灵没有血缘关系?”

齐羽微笑点头:“确实。”

吴邪愣住久久不能说话。他们居然不是兄弟。夜里梦里祈求了千万遍的事竟然就这么成真了。可……这是真的吗?

“吴邪,”齐羽喊了吴邪一声,继续说,“这回你可以放心的和他在一起了。”

齐羽的一句话不止唤回了吴邪的思绪,同时也点醒了吴邪。如果这份鉴定是张起灵的主张,那会不会是张起灵为了让他放下心里包袱而做的假?想到这里,吴胸中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心痛,同时也为自己刚刚对张起灵缺乏信心感到愧疚。张起灵可以为了爱他做到这步,他还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他很心疼,心疼张起灵的付出。如果世上真有神佛要对这份爱进行惩罚,那么他想要和张起灵一起承受,而不是把所有的罪过都让张起灵一个人背负,他却独自安然。

吴邪再次低头将鉴定报告看了一遍,低声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他的妈妈,还有我三叔都说我们是……是兄弟来着。”他抬起头看着齐羽,又说,“齐医生,如果有事就直说,即使这份鉴定是假的也不用瞒着我,很多事我都看开了,不用担心我会……”

“假的?”齐羽惊讶地打断吴邪,马上笑道,“呵呵,看来你是不相信这份鉴定的真实性,那么……”齐羽起身走过来,将另一份文件拿给吴邪,“你看看这份资料好了,这是你身世调查的结果,你所有的疑惑这里面都有解答。”

待吴邪翻开资料,齐羽又说:“查到这些真的很不容易,我们花了一个半月才找到当年的一个知情人。事隔二十八年,知情人又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妇人,很多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所以虽事件记录得并不十分详细,但是大体是没有差错的。”

吴邪以为这里面记录的是他父母相识的过程和之后的恩怨——其实他对这些并不执着,逝者已矣,不管他们曾经相爱还是互相憎恶,都已经过去了。对于他们,他无爱无恨。所以看文件的时候心情也没有什么起落。但是看着看着,吴邪的脸上就不如最初的平静了。他的牙齿咬在下唇,眉头越皱越紧,眼睛浏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文件上的事件是一位曾经在孤儿院工作过的老妇人口述的。二十八年前,老妇人所工作的福利院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来历没人知道,老妇人只知道这个女人刚生产完,而她的孩子不久前因为一场高烧死了。女人的精神状态很萎靡,整天抱着膝盖窝在房间里的床上低泣。女人到来的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老妇人打开福利院大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婴,老妇人就将男婴抱回了福利院。

那时候福利院里只有四个年近五十的阿姨,而福利院之前已经收容了三个身带残疾被遗弃的婴儿,还要二十几个年龄三到十岁的孤儿需要照顾,所以福利院的人手相当的紧张。新来的这个男婴身体没有残疾,但是一直在发烧,因此哭闹不停。那个女人听到男婴的哭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看到这个男婴后,她主动说可以帮忙照顾。几个阿姨觉得女人大概是将男婴当成了失子后的慰藉,商量了下就答应了。

男婴到来的一个月里,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亲吻男孩的小脸、小手、小脚丫,而男婴总是嘴里吐着泡泡对她呀呀呓语。福利院里的人都知道,男婴十分的依赖女人,只有女人拿着奶瓶给他的时候,他才会晃动着小手咯咯地笑。同时,女人也在依赖男婴,只有看到男婴,她的脸上的笑容才最温柔,最美丽。又过了三个多月,大家已经默认女人可以独自照顾男婴,她开始晚上也带着男婴一起睡。每晚走过女人的房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亲密似母子的两人愉快的笑声。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看似柔弱温和的女人,会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里带着男婴消失了。

老妇人的口述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是吴三省的一些回忆——当年他的妈妈是临死前在医院将他托付给吴三省的,他的妈妈死前说过一句话:“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喜欢他,却也利用了他……我们母子缘分一场,是他给了我一段幸福的时光,所以不要让他再成孤儿……三省,求你帮我把他带大吧。”

留下这一句遗言后,他的妈妈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吴三省当时被女人的死打击得不轻,他的大脑完全被悲痛和愤怒充斥,根本就没有细想他妈妈临死之前那句话的含义。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吴三省也是大吃一惊,之后通过老妇人提供的线索再结合当年他知道的一些事,大体地还原当年的事情。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年,吴邪的“妈妈”在福利院偷走一个男婴代替自己病死的孩子去找张起灵的爸爸,想凭借孩子嫁进张家。但是那个男人的妻子那时已经生下一个男孩,加上男人又畏惧妻子娘家的势力,实在没办法离婚,所以他只是给了女人一笔钱,并没有认女人和那个孩子。而张起灵的妈妈知道这件事之后,用了一些手段将女人逼走。女人带着孩子吃了不少苦,不幸的患上了绝症。临死之前,她不忍心让这个被她利用,又跟着她到处奔波的孩子再次成为孤儿,于是联系了一直爱慕她的吴三省。

之前将近两个小时的心情起落,吴邪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对待任何事了,但是他的身世再次给了他一个强烈的冲击。意外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他有点招架不住地闭上眼睛,抬手在太阳穴上按揉了很久,才睁开眼睛说:“我……我现在很混乱,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齐羽温和的声音响起,“那就什么都不要想,这些天放松自己,等着张起灵回国来找你吧。”

“啊?”吴邪茫然地抬头。

“他还有一周可以出院。”齐羽站起来,走到吴邪身边将床上散乱的文件整理好装进文件袋后又说,“吴邪,我本来不看好你们,但是……天意如此,你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对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张起灵其实早就知道你是他所谓的弟弟,但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跟你进行DNA鉴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吴邪下意识地摸上脖子上的佛骨舍利,垂下眸子:“他……”

“你有答案了对吧。”齐羽接着说,“是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他弟弟。他说,他其实是要瞒着你一辈子的。吴邪,之前不做鉴定,是因为他爱你。现在进行鉴定,也是因为他爱你。他是要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即使你和他是血亲,他也不会放弃。只是没想到鉴定的结果会这么的让人……意外。你不是他弟弟,也不是吴家的孩子,他觉得在来找你之前,应该给你的身世一个解释,所以就让我小叔叔帮忙查了二十八年前的事。”

即使已经猜到了,但是听齐羽将张起灵的意思明确地说出来,吴邪的心里还是涌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感动,如果张起灵就在他身边,他想他一定会勾住那人的脖子狠狠地吻上去。他微笑着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这是齐羽第一次见到吴邪笑得这么真心,这么轻松。笑容的幅度不大,却璀璨耀眼。齐羽想起以前面对吴邪时的心里波动,刻意地别开头,整理了下衣服对吴邪说:“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么多信息累了吧。你先休息,晚饭我来叫你。”

齐羽走后,吴邪放松了身体向后仰倒在床上。再过一周,他就可以见到张起灵,那张时时刻刻在梦中萦绕的脸,就要在现实的世界中出现了。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伸展开手臂,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从窗子射进来的阳光里。某一瞬间他恍惚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真的如他祈祷过的那样,都是一场梦境。漫长又充满悲伤、黑暗、孤独的梦醒来了,他们终于能够纯粹地相爱了。

完全放松后困意随之而来,吴邪确实累了,任谁座五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都会疲惫不堪,何况他刚刚也是用脑过度,此刻疲惫得连眼睛也不愿意睁开的像毛毛虫一样拱了几下身体向枕头凑过去。头一挨到枕头,他就满足地蹭了蹭,拥着被子渐渐陷入沉睡。

作者有话说:下章大结局,甜死你们!

吴邪对天发誓,高中时代,他真的没有跟张起灵有一腿。

纵使那个时候,他曾经狠狠地垂涎过他。

那个时候,张起灵比现在要稚嫩得多,面部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总是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面瘫脸。

再次相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青葱岁月里那些萌动的情怀早已经被岁月洗涤得苍白乏味。

十年未见,他从美国归来,归于成功人世的行列,而自己,却平凡如尘埃,只要被风轻轻那么一吹,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解语臣组织了这场同学聚会,吴邪想,也许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与张起灵重逢。

晟庭不愧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满眼的金碧辉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比他家的客厅还要大。除了眼晕和压抑,吴邪没有一点老同学相聚的喜悦。有些事情,即使过了十年,也不见得会被人遗忘,尤其是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

“吴邪?你是吴邪对吧?你居然也来了?!花爷真是好心啊,听说还给你找了个狗仔的工作?怎么着,做了狗仔想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从这群老同学身上挖点新闻?”

尽管吴邪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几乎透明却依然没法躲过命运的捉弄。听见这很不友好的声音,坐在宴会角落的吴邪慢慢抬起头。明亮的灯光下,吴邪的眼睛黑得纯粹,如婴儿般纯净的瞳仁干净得吓人。

来人吴邪还有印象,说话的是郎风,站在旁边的具体名字忘记了,只知道绰号叫华和尚。记得他们并不是因为上学的时候和他们关系要好,主要是这两个人在学生时代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不干正事,成天抽烟打架、喝酒泡妞,可以说是学校的两颗毒瘤。不过十年已过,物是人非,当年的坏学生如今也成了社会精英。当然,这里他们两家究竟花了多少钱将他们包装得人模人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记者?哈哈哈,哎呦我操笑死我了,基佬也能当记者了?”华和尚故意把声音大得附近皆知。

“这和能不能当记者无关,两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吴邪实在不愿意和两个无赖牵扯,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基佬都这么拽?”郎风先吴邪一步挡住去路,“怎么着,这么多年没见一起叙叙旧?”

周围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吴邪头天晚上守新闻,大脑正发沉,这会被围观更是难受得紧,就在他想推开前面的郎风时,一个人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如果想在我的聚会上闹事,我不介意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来人正是今天聚会的组织者,解家现任家主解雨臣。郎风自知自家还要仰仗解家,赶紧讨好地上前,“花爷这说得哪里话,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一个玩笑而已。”

华和尚也点头称是,又对吴邪说:“吴邪,刚就是开个玩笑,别介意啊,一会儿一起喝一杯。”

吴邪没有说话,解雨臣不耐地对两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郎风和华和尚也不敢多留,调整了下稍显狼狈的表情,又人模狗样地分开人群走了。

等人都散了,解雨臣问:“吴邪,你没事吧?”

这时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吴邪才收回放在大玻璃窗上的视线,耸耸肩,“没有,什么时候开饭?我赶稿子午饭都没吃。”

“你可真够直接的,人还没齐就想上桌?”解雨臣笑了,搭上吴邪的肩膀带着他往休息室里走,“还有半小时人就到齐了,饿了的话先吃点鲍鱼酥?”

吴邪没说话,到了休息室门口才问解雨臣,“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我高二那年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不算是你们的同学了吧。”

“吴邪,抱歉。”解雨臣很不想看到这样的吴邪,正色道:“我只是想让你多接触些人,今天来的同学都是成功人士,这对你的工作也有帮助。”

“哦。”吴邪满不在乎地回答,好像只是敷衍了事。

解雨臣觉得有些无力,深深看了吴邪一眼,打开房门把人带进去:“吴邪,我没有邀请那两个人来,可能是他们听到我搞聚会的消息才自作主张过来的,我会让他们离开。那两个人不值得你在意,别再想了。”


“我没怪你,你一直是对我好的。”吴邪依旧平静。

坐在休息室里,两人沉默无语了。

外面下雨了,雨点啪啪地拍打着玻璃窗,吴邪觉得那杂乱无章的声音和自己平静的心跳形成了奇特的共鸣。别人的议论、家人的怒骂憎恶,十年前他还会觉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痛得锥心刻骨,可是过了几年也就免疫了,同性恋而已,又不犯法。

突如其来的雷声打破了一室沉默,吴邪回过神来,对解雨臣说:“时间差不多了吧?你去招待客人吧,我等开饭的时候再出去。对了,给我找两片感冒药,我发烧有点顶不住了。”

解雨臣站起身过来摸摸吴邪的额头,皱眉道:“早怎么不说发烧了?又没吃药?给你找了市中心的房子也不来住,偏要跑那么远去,生病都没人能照顾你。”

“是药三分毒,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聚会我早躺家里睡觉了,行了……”吴邪笑着躲开解雨臣微凉的手,“别成天跟老妈子似的,你可是解家家主。”

“吴邪,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解雨臣深深地看着吴邪。

吴邪继续笑,“我过得很好啊,每月工资三千二,除了交房租水电,我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解雨臣实在看不下去吴邪的样子,明明那么孤独,却还是死撑着不肯对人敞开心扉。如果像他自己说得过得很好,为什么眼里从没有过真正的情绪?一切都是伪装。吴邪不会愤怒,不会喜悦,他只是带着一层面具徘徊在人群中。他看似纯净污垢的眼里,其实有得只是岁月沉淀后的冷漠和对这世界的嘲讽。

解雨臣出去了,吴邪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听着狂暴的雨点演奏出的乐章。人们总是爱想当然,他们会认为这件事你该那样做,而不该这样做。吴邪不知道别人如果有他这样的经历会怎么做。充满希望,像个励志少年般拼搏下去?不,那是他们还有拼搏下去的目标,他却没有。父亲被捕的那一天因性向曝光被学校开除,又被母亲仇视当做污秽般地赶出家门,并坚决不许他去监狱看望父亲。所有的朋友都因为他的性向对他避如蛇蝎,仿佛他就是一个病毒传染源。

刚离家的几年里,他捡过废品、在工地出过苦力、在饭店做过学徒、曾为了得到一块面包帮着在车站前摆摊子的大婶搬了整整三十箱汽水。他做得最长的一个工作就是在一家酒厂打工,负责给夜店一条街送酒。因为长得好,在一次被当成Money Boy遭到调戏之后,他不得不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才敢去那种地方送货。

你看,他没堕落,也没放弃人生不是吗?不管多苦,至少他从没想过自杀,多年的挫折教会他,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结果是令人意外的。一年前他遇到了解雨臣——他高中的同学,唯一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吴邪经常想,如果不是遇到解雨臣,他就算某一天默默死去,大概都不会有人记得这世界的一个角落里还曾有过一个叫吴邪的人。是解雨臣帮他找了现在的工作,这要托福于解雨臣的人脉和他上学时良好的语文功底。不然以他要学历没学历,要特长没特长,平凡如蝼蚁的人怎么可能在全市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工作。

其实吴邪觉得这一年来,他活得已经很精彩了,只是近十年现实的压抑生活,让他习惯性的去漠然面对一切。他想跟解雨臣说误会他了,他真的在好好活着。



喵,大大这是中篇还是长篇啊,日更吗        ————一生那么长,等你十年又何妨。

张起灵,即使我死了,依然有人替我深爱你。

   --来自稻米张长欢的vivo手机客户端





大雨弥漫在H城的街道上,天空中不断闪烁着电光,但不管多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这次的聚会形成。同学会是成功人士交流的好去处,这里可能会有你的下一单生意,也可能会遇到一个潜在的客户。为了将来可能会有的巨额利益,谁会在乎老天爷是不是在哭泣。

解雨臣让人买来的药很管用,吴邪吃了药已经好了很多。他拿了一杯香槟坐在门口的位置,坐这里不是因为可以先结识进来的人,而是方便离去。他浅浅地品着淡雅的香槟,看着曾经勾肩搭背,在夏末的街头打打闹闹,一路高歌的野小子们如今西装革履,端着香槟红酒高谈阔论。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说话?”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坐到了吴邪的旁边。

吴邪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不认识,就耸耸肩说:“你不觉得看别人说比自己说更有趣吗?他们的表情很丰富。”

“你真有意思。你好,我叫霍秀秀,德籍华人,我是和姑姑来的。”叫霍秀秀的女孩伸出手来,冲吴邪眨眨眼睛。

“请问你姑姑是……”吴邪没有同女孩握手,在脑子中搜寻着有关霍姓的信息。

霍秀秀并不介意吴邪的不礼貌,笑着收回手说:“我姑姑叫霍玲,你们应该是高中同学吧?来这里的都是她们那一届的同学。当然,我是个例外。”

“你国语说得很好,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吴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笑着站起来走出了宴会厅。

门口的位置真是方便,不管是出来透气还是借尿遁离开,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吴邪直接走进洗手间,点燃了一根烟,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吐出一口浓烟。青色的烟雾慢慢散开,露出镜子中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已经二十七岁的人,经过十年贫苦的磨砺,岁月却仿佛格外地眷顾着他。不知道那女人看到他会作何感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恨,不过听到霍玲名字的时候,他的心确实抽痛了一下。

吴邪把烟丢进垃圾桶,掬起一捧水把脸埋了进去。再抬头,随着水滴的滑落,他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光线从镜子中折射进吴邪冷漠的眼睛里,宛如水中揉碎的月光,刺痛着偷窥者的眼睛。

“我邀请了张起灵,他带了霍玲来。”

“你人缘真好,出国十年的人听到消息都来了。”吴邪静静地从镜子中看着解雨臣。

解雨臣揉了揉眉心:“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当年张起灵先去了德国,然后就是吴邪出事,接着霍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转学离开了。那一年,他们班上少了三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如果不是一年前遇到吴邪,他还和所有人一样,不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霍玲。

吴邪笑,“你今天说了太多的抱歉,其实这没什么,人生如戏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我送你回去。”解雨臣拿了张面纸递给吴邪。

吴邪没有去接,继续从镜子里看解雨臣,“你真是……我都说了这没什么了。”

解雨臣真的很想把吴邪那层假面打碎,为什么在他面前不能真实一些呢?学生时代那个单纯乐观,又有点小迷糊的可爱男孩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时间凝固了片刻,吴邪慢慢转回身,“好吧,你随便找个人送我好了,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

解雨臣一直注视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低地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从洗手间出来,吴邪就在想,果然有钱人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折腾了一通他还是要饿着肚子回去吃泡面。对了,冰箱里还有昨晚的剩饭,炒一炒也不错。

两个人快走到大厅的时候,一个大个子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解先生,这是您交代的餐盒。”

“嗯,一定要把吴先生安全送回去。”解雨臣交代来人。

大奎是解雨臣的司机,吴邪也见过几次,自然地接过纸袋打开餐盒闻了闻,笑说:“份量挺足的啊。”

吴邪捧着自己的晚餐乐呵着,食物的香味四溢而出,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他都想直接上手抓,他遗憾地表示只能上车再品尝了。正待催促大奎快点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对他来说到死也忘不了的声音:“吴邪,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吴邪立即僵直了身体,抱着纸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不过他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稳住了,一边把打开的餐盒盖上,一边对大奎说:“快走吧,不然从我那赶回来你今天就得加班了。”

刚才唤他的人已经走过来,然后他的手臂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力量如此巨大,让吴邪难以抗拒地被拽了回来。吴邪苦笑命运的捉弄,守护好那颗痛得犹如被万箭穿心般的心,神色淡淡地望向他当年的“绯闻男主角”。

“张起灵,好久不见。”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在张起灵印象中,吴邪应该是那个傻傻地笑着,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去打篮球的大男孩。可此时,他们的脸相隔只有不过数寸,眼前的吴邪却缥缈得不真实。十年的时间,真的已经让他们改变太多。

张起灵缓缓收回手,“好久不见。”

吴邪把抱着的纸袋换成一只手拎着,笑道:“本来想和大家一起聚聚的,但是刚才领导来电话要我赶一个稿子,所以我得先走了。解雨臣,宴会到时间了,你快带他们进去吧,改天再聚。”

吴邪走得很从容,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是的,他对张起灵已经没有多余的感觉,属于他们的那一场戏在十年前就散场了。再去回忆,只是徒留一声唏嘘罢了。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划过,红色的血雾弥漫在空中,满世界都是鲜红色……

凌晨两点十三分,吴邪被噩梦惊醒。

已经两年没有做这个梦了,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缭绕的烟雾中,看着这间已经生活了一年的房子,突然觉得陌生至极。当初离开这座城市,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边远西部的火车站出口处的时候,也有这种胸膛空荡荡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躲避着曾经,早已不知何处是家。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虽然多年来的艰辛已经将吴邪的心理承受力一再提高,但是今天张起灵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张起灵没有对他表现出那一丝不同;如果那个时候,张起灵没有出国;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冲动地写下那封情书;如果那个时候,霍玲没有偷走情书公开在学校的宣传栏里,是不是他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境地?

重新回到这个城市,只因有一个老人对他说,离家太久的孩子该回去了。在西藏的那一年,他偶然参加了羌塘自然保护区的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在那里他为了保护藏羚羊差点死在盗猎者的抢下。后来那个藏族老人对他说:“盗猎者是没人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生命就会终结在这片高原上,不管有多少怨恨,家人就是家人,离家太久的孩子该回去了。”

是的,他对家还是有渴望的,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所以,离家九年后,他又回来了。

可是家终不成家,他家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政府卖给开发商,那一区域成了一座空城。也许是怀念那十七年的温暖感觉,他走进了写着拆迁字样的居民楼。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人去楼空,地上杂乱地散落着一些发霉的破纸箱和几本学习资料,昭示着他们的无用和注定被丢弃的命运——如同他一样。黑暗的房间里,阴冷的湿气直钻他的心窝。

站在空有四壁的家里,拔剑四顾,心茫然。

即使这样,他也把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餐厅那里,妈妈曾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念叨他的学业,爸爸就在一旁乐呵呵地包饺子,顺便给妈妈帮腔;父母房间里,妈妈坐在床上抱怨着一起打麻将的陈太太耍赖,爸爸则帮妈妈按摩肩膀劝着妈妈玩就是图个开心,输赢不重要;他卧室里,妈妈会在每天临睡前在他的课桌上放一杯牛奶。

门厅那里的墙上,当初和母亲争执时,母亲挥刀砍伤他时喷涌而出的血就溅在那里,而今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或许在之后的九年里,那个地方早已粉刷了无数遍的墙漆,用以把他这个叛逆不孝子留下的耻辱掩盖干净。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关心备至的妈妈,会在那一天那样决绝地将他扫地出门。纵使过了十年,他看遍了世间冷暖还是无法找到答案。

吴邪已经无法再入睡,索性穿起衣服去了天台。他想,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像他一样失眠的人也选择这个天台,不然后者一定会把前者当成游荡的孤魂。

“要是城市里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一定会很美。”

吴邪轻声呢喃着,缓缓走向楼顶的边缘。寂静覆盖着他的心,鸟瞰脚底下这片沉睡的区域,黑暗中似乎有种力量牵引着让人沉沦。但吴邪只是笑笑,抬头极力看向远方的天际。

在那里,微熹的晨光已经从黑暗中透出,吴邪觉得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真没啥可说的……


吴邪说的那个“改天再聚”很快就到了。一周后当他在晟庭酒店的包间里看到张起灵的时候,他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吴邪,进来再说吧。”

张起灵占据了最佳位置,挡住吴邪逃走的去路,“上次没有和你说上话,今天是我请求解雨臣约你出来的。”

吴邪心说,我们说话了啊,我说好久不见,你也说好久不见,这样就够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有事,我们边吃边等。”

看着你我就不用吃了。吴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再说什么。入座的时候张起灵为他拉开椅子时他愣了下,眉毛微微皱了皱:“这个我搬得动。”

张起灵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坐回自己的位子,让旁边的服务员拿菜单给吴邪,“可以点菜了。”

吴邪也没接菜单,直接说:“菜单第一页全部。”

“呃……张先生?”服务员欲言又止地看看张起灵。

张起灵一直看着吴邪,“按这位先生点的上吧。”

“可第一页全是酒水……”服务员把菜单翻开,展示在两人面前。

“那就随便上几个特色菜好了。”吴邪一点也没觉得尴尬,他丢人的事多了去了。

等服务员出去,张起灵为吴邪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这是他特意让人从福建带回来的。他记得上学的时候吴邪特别爱喝茉莉花茶,所以说话的时候嘴里总是吐出淡淡的花香。那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麻辣烫,吴邪每次吃完都辣得直吐舌头,然后就会喝上一瓶自带的茉莉花凉茶,他说这样比喝饮料还解辣。

“你千万别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就在这,好不好一目了然。”

吴邪心不在焉地盯着茶杯里那朵浮浮沉沉的茉莉花,却及时打断了张起灵。

“我是聚会那天才知道你的事,对不起,那时候我不在。”

聚会之前的十年里,吴邪真的对张起灵没有任何的怨恨。是他自己知道张起灵要去德国后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才告白,不过傻就傻在他用了最不应该的方式.——写情书。这种会留有铁证的作案方式也难怪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招牌般的瘦金体字迹是他的,落款署名是他的,想抵赖都不成。

当年他还猜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因为那封被贴上宣传栏的情书里,张起灵的名字已经被黑墨水涂抹,一点有关张起灵的信息也没泄露出去。那时候为了打动张起灵,他在信中脑抽地回忆了一些只有两个男生才会一起做的事,所以这封情书的对象一看就是写给男生的,不然也不会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若不是霍玲之后来警告他不要把张起灵牵扯进来,他还不知道一切原来只是缘于女人的嫉妒心。

聚会的那天,解雨臣说张起灵带来了霍玲,而霍玲的侄女又说她们是从德国回来的,一切串联起来,吴邪只觉得可笑。即使张起灵不知道当年的事,可在自己受苦无助的时候,这个人却呆在害他的女人身边。那种心情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说怨恨也不对,毕竟他的心已经麻木太久了,不过确实如鲠在喉。

既然他不舒服了,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为什么对不起?”吴邪嗤笑一声,“是因为你不告而别,还是因为我被开除?你有没有搞错,你都办好退学了还来学校干什么?被开除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再说那又不是什么好事,让你知道我还嫌丢人呢。”

吴邪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不让人碰触他最柔软的部分,张起灵心间一滞,差点伸出手去拥抱他,但他忍住了,压抑着把自己的手握紧茶杯,“对不起。”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对不起不要钱啊?你真没必要这样,毕竟……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吴邪微微扯动了下嘴角,权当自己是在笑。



连朋友都不是?这不是张起灵想要听到的话。聚会那晚知道吴邪高二那年的遭遇后,他一直在犹豫要以怎样的姿态来接近吴邪。吴邪是敏感的,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是脆弱的,他应该小心地去呵护。

可是走进这个房间后,吴邪就一直在用疏离的微笑武装着自己,容不得他靠近一丝一毫。于是张起灵决定不给吴邪逃离的机会,他已经错过这个人十年,不能再错下去。他必须将吴邪心中那块腐肉挖除,那样才能长出新鲜的血肉。

“今天找你来,我是有些话想告诉你。”

吴邪很是无所谓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张起灵顿了顿,说:“那封信是给我的。”

张起灵说得肯定。他靠近吴邪一些,缓缓地说:“吴邪,我那时候也是喜欢你的。”

吴邪捏住了茶水里的那朵茉莉花,碾得粉碎。

面对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诅咒与凌辱吴邪都可以忍下去,笑下去,唯独这份回应,这份回应是他心中永远不能碰触的隐痛。

如果没有这句喜欢,吴邪可以把这十年来所受的痛苦当作自作自受,不怨天不怨地,独自守着这份让亲人伤心的罪过忏悔。可现在张起灵却告诉他,当年他也是喜欢自己的,这让他这份坚持变得可笑至极。曾经,他何尝不想有这个人在身边给他支持,替他分担一些肩头的重担让他可以喘口气。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人和他一起遭人非议,更无处去寻这个人。

吴邪全身的力气好像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耗尽了,他的缓缓起身,眼睛看着房顶的吊灯,胀痛无比,“凭你这句话,以后不要见面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了。

“吴邪,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张起灵拉住吴邪的手臂。

如镜般的玻璃窗上映出两个人清晰的身影,张起灵依旧清隽无双,吴邪也退去稚嫩长成温润如玉的模样,靠得如此亲近。这一刻彷如回到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在篮球场挥汗如雨,胜利之后默契地相互撞下肩膀,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或是搭着肩膀共饮一瓶矿泉水。可事实上,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却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吴邪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张起灵,你要是还有点慈悲心就不要再找我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同事良善,酬劳丰厚,我不想因为你的出现再改变什么。如果你一定要来,那我只能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张起灵追上来,将已经走到门口的吴邪转过身体压在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吴邪的眼睛,“吴邪,我不逼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吴邪没能挣脱张起灵的钳制,只能点头,“说完就让我走?那你说。”

张起灵叹了口气,“当年我不知道你喜欢我,那时候家里的事业忽然要迁到德国,我怕在临走前突然跟你告白会给你造成困扰,就把对你的这份感情隐藏了起来。我本想在离开的前一天去跟你告别,可是因为一些事我没来得及见你就被父母强行带上了飞机。我没想到我的不告而别会带给你这样巨大的伤害。”

看到吴邪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一边,张起灵心痛了下,继续道:“吴邪,我说这些在你看来也许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抛弃你,我真的不想永远地被你怨着。”

“你那个时候要是说了,我就不会写那封信……”那样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这也是吴邪在听到当年张起灵也喜欢他后,无法释怀的原因。

他抬起头笑得凄然,“张起灵,我从没怨过你,我们本来也没怎么样就更别说什么抛弃了。我只是在想,该说那个时候的你太谨慎,还是我太莽撞?我们对感情的追求,本质上就有差异。呵呵,这就是宿命。”

“不要信宿命。”张起灵用力抓着吴邪的手臂,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我喜欢你吴邪,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等吴邪反击的话说出口,张起灵就猝不及防地吻了过来。吴邪没料到对方突然的举动,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从而失去反抗的最佳时机被张起灵长驱直入。口中的舌头舔过牙齿,吮吸着他的舌尖,嘴唇一阵酥麻,大脑也有眩晕的趋势。原来这就是初吻,果然叫人迷醉啊,不过……

吴邪一动不动任张起灵吻着,眼中却迅速恢复了清明。等张起灵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离开他的唇之后,他冷笑道:“你看,我们并不合适,你的亲吻,并不能让我动情。你的话我也听完了,放手吧。”

十七岁的他,为自己不成熟的行为买单付出了巨额代价,如果二十七岁他还幼稚得随心所欲,那不是单纯,而是愚蠢。

人可以犯贱,但绝对不可以愚蠢。

或许他不该回到这个城市,在外的这些年,生活虽苦,但心却没有这么累过。在这里,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知道他不堪往事的熟人。

离开吧吴邪,他对自己说。

离开晟庭后,吴邪就给解雨臣打了个电话,解雨臣跟他说了什么也没有细听,大概就是张起灵对他很愧疚,让他放下心防之类的。吴邪忽然觉得解雨臣很爱管闲事,不管是一年前帮他找房子找工作,还是今天为张起灵做说客。解雨臣是他的恩人,他心存感激无以为报,却不代表解雨臣可以干涉他的人生。

心中那道防线放下了,他拿什么来守护自己?难道要指望他人?这世界上最可靠的人,永远是自己。

他的心,他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握。

作者有话说:忽然觉得,写一个冷门的故事也是需要勇气的。


其实当初吴邪敢告白就很需要勇气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把爱说出口,更何况是对同性,鼓起勇气后又受到这种打击的确很难释怀。但毕竟这些与小哥没关系,小哥也不知道会是这样,而且两个人还相爱,一切终会好起来的,不能因为一次伤害就放弃在一起的机会……
ps,越来越不喜欢霍玲了,同人文里只要有她就没好事……


如果你得不到的你仍施以良善的祝愿,希望他有好的归宿,这样的你必会受到爱戴。是吧?楼主,我还掂着与仇人的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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