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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假正经
简介:轻松小甜文,假正经大叔x真懵懂少女
阿九从小没了爹,和娘相依为命,生活在杏林村。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一群人,管她娘叫二小姐,把她们带回京城……
皇叔扶幼帝登基时曾告示天下,他会一直辅佐小皇上,直至其及冠。
然而,小皇上长到十七岁的时候,皇叔说要提前退休了。
理由是,“你皇婶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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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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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回家
  下午的日头盛了,方辞就有些困倦,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找了个位置就躺了下来。旁边也没什么来盖,只好将就着,像只虾米似的蜷缩起来,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方戒北进来时,她已经呼呼大睡了。
  睡相是真的差,两只脚岔开着,一只搭在沙发一边,一只伸出了沙发边缘,要挂不挂地垂在半空。
  曾经有一度,方戒北说过她,女孩子要坐有坐相睡有睡相,她这样太没规矩了,让外人看到不好。她答应地很好,回头照样阳奉阴违我行我素。
  方戒北都拿她没办法。
  他走过去,在沙发边上坐下,把她的脚放回沙发里。
  可没一会儿,她使劲一蹬,又伸了出来。
  方戒北皱起眉,简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去另一边捞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却被她一巴掌挥开,翻了个身,把屁股对准他。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这倒是他冤枉方辞了,她这人很容易就入睡,睡着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一有风吹草动就蹬腿打人,手边有什么没准下意识就砸出去了,有时候还会误伤到别人。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假寐,秋千荡来荡去好不悠闲。隔壁的妞妞看到了,也想过来分一杯羹,可屁股还没完全坐上去,就被她一脚踹了下去。
  人小姑娘都吓傻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方辞才醒转过来。
  那股狠劲,要不是方戒北了解她,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呢。
  所以,方大小姐睡觉时,最好闲人勿进。
  可她不太会照顾自己,睡觉时还蹬腿踢被子,没人看着不行。
  方戒北坐在沙发边缘看了她会儿,微微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这地方也没什么东西。他把几个橱柜和冰箱都打开翻了翻,找出了一个番茄、两半蒜,一点葱花和几个鸡蛋。想了想,炒了个番茄炒蛋,和以前一样,又给她下了碗面。
  金黄色的蛋花和色泽亮丽的西红柿均匀相拌,上面点缀着些许葱绿色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方辞闻到香味,睡梦里都吸了吸鼻子,像只嗅到腥味的猫,猛地睁开了眼睛。
  方戒北把面连碗一块儿放到了她面前,温声道:“吃吧。”
  刚刚还说死都不吃他做的东西呢,这都没过去几个小时,她怎么能现在反口?
  抬眼看了他一眼,方辞复又垂下头,盘着两条纤秀修长的腿儿坐在沙发里,还跟他拿姿态:“我不饿。”
  肚子下一秒倒是很应景地叫了两声。
  方戒北没忍住,笑了出来。
  方辞懒怠地瞥他:“有什么好笑的?”语气还有那么点儿不耐烦。
  说完,她拽过面条,弓着腰开始大吃特吃,身子还坐在沙发上,脑袋却都快钻到面里了。因为茶几和沙发之间隔了有一米多,她等于是半个身子悬空在那儿吃,看得方戒北心惊胆战,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他皱了皱眉说:“你要不要坐正点再吃?”
  她没理会他,小屁股还往前挪了挪。
  方戒北还能不知道她?打小就这样,吃饭的时候,眼睛里耳朵里只有吃的,别人说什么都当没听见,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他是真怕她摔下去,劝了两句见她还是不理睬自己,起身把茶几往里推了推。
  方辞却还怪他碍事,影响了她吃东西呢,抬头瞪他一眼:“你妨碍到我吃饭了。”
  他还能说什么?
  又傲娇又蛮不讲理,说的就是她。把这一片儿翻过来,都没人跟她一样的。
  方辞吃完了,抬手就要擦嘴巴。方戒北忙递过去纸巾,她也不客气,抓过来抹了抹。他还是忍不住说她两句:“你这些年在国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我好着呢。怎么,还担心我生活不能自理啊?”方辞看了他一眼施施然微笑,“就算我生活不能自理又怎么了,自然有人照顾我。五湖四海皆兄弟啊,没准啊,刚刚认识的都比那些认识很多年的有良心。”
  方戒北没问下去了,低头掰一只橙子。
  他做事细致,吃橙子不喜欢切,觉得那样汁水四溅,不舒服,于是每次都是自己动手剥的。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一点儿疤痕和瑕疵都没有。方辞是个手控,以前就喜欢闲着没事摸他的手,合在掌心里揉啊揉,模样□□得不得了。
  那时候,方戒北就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拿开,继续剥橙子。
  方辞要是来劲了,就偏偏不让他如意,扒拉过他的手,继续摸,比刚才还过分,非逼得他妥协不可。
  这会儿又看到这双让人看了就想犯罪的手,抬头又看了看他这张让人看了就想犯罪的脸,忽然歪着脑袋,认真地问他:“知道你这双手最适合做什么吗?”
  方戒北咬了一瓣橙子,闻言就回过了头,眼底露出些许询问。
  方辞恶意地笑了笑,戏谑道:“抠啊。”
  方戒北咀嚼的动作一滞,看着她半晌没动。
  方辞以为他不明白,体己地挨过来,要给他解释:“怎么你记性那么不好?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她抓起他的手,要往身上探。
  方戒北橙子都不吃了,抽回手,豁然起身,难得露出严厉的神情,喝她:“你这些话都是哪儿学来的?你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以前虽然也贫,也没羞没躁,但那是建立在他们关系亲密的基础上,现在这么不尴不尬着,她说这些话纯粹就是逗着他玩,羞辱羞辱他。
  方辞一点儿不怕他,看到他生气,反而还吊儿郎当地伸了个懒腰:“我不一直都这样?你第一天知道啊?能别摆出这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吗?”
  方辞既喜欢他这样,有时候又忍不住想逗逗他。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这不是假正经,就是太看重面子,太端着,把礼义廉耻看得太重了,跟她这种不要脸的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她也就逗逗他,在外面当然没有这么放肆了。
  她就爱逗他,每次得逞,心里都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方戒北实在是受不了她:“我出去一下,记得把面吃了,碗涮了。”他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说,“算了,碗等我回来我自己涮。”
  让她涮,没准就把碗给砸了。
  方辞一个人待客厅里有些无聊,看了会儿电视,又拿来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玩着玩着就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老爷子都下来了。方辞忙从沙发里起来,还不忘打了个哈欠:“爷爷。”
  “小北呢?”
  “他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方辞一副乖巧的模样。
  话音未落,方戒北就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拎着瓶白酒,是白瓷瓶的,没有礼盒也没有包装。方老爷子皱起眉了:“谁给你的?”
  “老贺,刚刚打电话让我下去拿的。这是他自家造的,不卖,今年厂里赚了笔大钱,为了讨个好彩头,熟识的都送了。他都到山脚下了,我不好不去。”
  老爷子这才点了点头:“以后还是别拿人家的东西。”
  “我心里有底。”
  老爷子点点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回头对方辞柔声说:“都这么晚了,一块儿回家吃个饭吧。”
  方辞有点为难。
  方颖帮着劝了句:“只是去吃个饭,还能要你的命吗?”
  方辞哂笑,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方修贤顿时喜出望外,让沈建国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阿姨和帮佣多烧几个菜。方辞怪不好意思的:“不用那么麻烦,就吃个饭嘛。”
  方颖瞪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小丫头,咱们这一大帮子人都不是人,都不用吃啊?敢情烧几个菜都是为了你?”
  她黑脸唱完,老爷子就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不给小辞吃,难道还专门给你这个兔崽子接风?”
  知道他们一唱一和,方辞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老爷子有时候,跟个老顽童没什么两样。
  从这儿到石景山,还得取道四合里一带,都是闹市区,且路线芜杂,晚高峰的时候很容易堵上。老爷子就干脆让司机从东边绕道,又跟他们说:“还不如多费点油钱呢,也能早点到家。”
  方辞讨好地说:“哪能啊?要是路上堵住,开开停停停停开开的,这油没准儿比绕道还费呢,您这是高瞻远瞩,厉害,我们这些小辈就怎么都想不到。”说完她还大大地竖起大拇指。
  瞧瞧,听听,这话说的多实诚啊,那张小脸儿也一脸真诚,眉梢眼底都是满满的崇拜,看不出半点儿异样。
  就这拍马屁的水平,混到哪儿吃不开呀?
  可明明都知道她在拍马屁,大家伙却都爱听,谁让小姑娘长得讨喜人又机灵呢,就算是拍马屁,也比旁人夸得真诚可爱。
  这一路说说笑笑,直逗得老爷子眉开眼笑,大半年笑的次数都没这会儿多。
  方颖和方戍北还在一边起哄,整个车里都其乐融融的。就方戒北一个闷葫芦,我自岿然不动。
  方辞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在心里竖起中指。
  石景山这一带到公主坟一带都是部队大院,还有不少机关附属的,大大小小无数,真要计算,数也数不过来。到了这一带,司机就把车速放慢了,有时路上还碰到相熟的,也摇下车窗来打招呼。
  这车车牌特殊,直接挂的军区的,都不用检查就一路畅通进了大院。方辞到了半路就下了车,摇摇手让他们先走,她去前面买点儿东西。
  老爷子不放心她:“这么久没回来了,认识路吗?”
  方戒北开了车门就下去了:“我去找她。”说着就快步跟上了她。
  方辞回头瞟他:“你跟上来干嘛?难道还担心我迷路吗?”她挺不屑,又有些被他轻视的恼怒,“我跟你讲,我这些年在国外别的没学会,这认路的本事可是大大提高了。”
  方戒北点点头,目不斜视,神色一派镇定安然:“成,那我拭目以待。”
  嘴里这么说,脚下寸步不离跟着她,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说的。方辞那个气的呀,心里把他咒骂了无数遍。
  迷路是什么?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她像是那种年纪一大把还会迷路的人吗?
  事实证明,方戒北还真是高瞻远瞩。他没给她指路,她在院里七拐八弯又绕来绕去结果都绕到北门去了。
  “还往前走啊?”方戒北侧头看她,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再走就出去了,再进来可没有通行证给你。”
  方辞说:“这是意外。”
  她盯着他看了老半晌,总觉得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憋着笑。
  她看着有那么不靠谱吗?
第042章 团圆饭
  后来, 方辞还是妥协了:“你领路吧。”
  “不逞能了?”
  方辞觉得, 方戒北约莫是笑了一下的。她心里越发发堵, 只当没听见, 默默跟在了他后头。
  两人并肩绕了两段路,到了东门附近的一家小卖部。
  老大爷是十几年前带着老伴和孩子来这儿的,当初礼堂和体育场还没翻新前就在这儿了,这一带的孩子,只要是土生土长的,他都认得。
  视野里两个年轻人在空荡荡的路面上越来越近, 老大爷扶了扶眼镜,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到了近前,他才惊喜地指着方辞说:“小姑娘, 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方辞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成年男人巴掌还大的棒棒糖,递过去:“给。”
  老大爷怔了怔,一时没去接。
  方辞摇了摇手里的糖:“您不记得了?四年前的那个冬天, 我赊过一根棒棒糖, 您的孙女说,让我以后补上就成。”
  老大爷这才想起来,嘴里说着“不用了”, 方辞还是强硬地把棒棒糖塞入了他的手里:“我又不是无赖, 赊账怎么能不还呢?”
  说完就拉着方戒北一溜烟跑了,似乎担心这大爷还要跟她掰扯谦让似的。
  老大爷在后面笑, 回头拨了门帘找自家的宝贝去了。
  方戒北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隔了四年的事儿,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方辞说:“怎么不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结婚的日子,一辈子就一次,可等了两个小时,新郎都没有来。”
  方戒北:“……”
  方辞驻足,扬起手臂搭住了他的肩膀,笑呵呵地靠近他,饱满的唇瓣像水灵的樱桃,不染自艳,仿佛要亲吻他的唇。他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可到了近前,只有毫厘了,她却停下来,望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方戒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
  她又说:“这是你欠我的,好好受着吧。”
  随即面无表情地放开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只留了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那儿,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方辞比方戒北早到,李嫂亲自来给她开的门。
  这么多年了,她的模样几乎没有变过,方辞由衷地赞了两句,说得李嫂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老爷子一早就说过了,你要过来,我多炒了几个菜。对了,小北呢,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方辞笑眯眯说:“后面呢。”
  可她是个小恶魔这件事儿,方家人谁不知道啊,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她露出这种表情,准是干了坏事儿。
  李嫂沉默了会儿,进屋的时候低声和她说:“小北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误会不能讲开了?非要这样彼此折磨怨怼?”
  方辞含糊其辞:“谁耐烦跟他吵了?”
  “不吵就好,不吵就好。”别的话,李嫂也不说了。小两口的事儿,只能小两口自己解决,旁人啊,插不上手,也没法插手。
  最好两人能多点儿理解,自己想通。
  饭还没好,方辞和老爷子打了招呼,在沙发里坐了。
  老爷子却对她说:“都没有碗了,难道你还要回你那个小医馆哪?留下来吧,你的房间我天天让李嫂打扫着,进去就能住。”语气里,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儿讨好。
  方辞有些为难。
  李嫂拉住她的手劝:“老爷子就盼着你回来呢,你跟小北的事儿,是他不对,可这干老爷子什么事儿啊?你这样,不是让他老人家心里难受吗?他都年纪一把了,小姑奶奶,你就别折腾他了。”
  老爷子也说:“老头子都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了,这一生也算顺遂安乐,只有这一件事,真觉得对不住你。你这样,以后老头子去了下面,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姥姥?”
  老爷子重承诺,这一点,方辞也是知道的。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方辞也不想惹他生气难过,点了点头说:“那好吧。”
  老爷子喜出望外,招呼李嫂上楼帮她收拾房间。
  “别,我自己去,您忙着吧。”方辞忙拦住李嫂,自己上楼去了。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很大,向阳,两面落地窗,平日通风很好。方辞拉开了窗帘,用开了玻璃门,只留了隐形折叠门防蚊。
  因为她常年不回来,房间虽然天天打扫,却没有铺被褥。她去储藏室翻找了一下,发现被褥和衣服都放在相应的橱柜里,很方便寻找。
  她找到了以前的卡通如绒被,细心地铺上。
  身后忽然有个尖刻的女声响起:“你谁啊?”
  方辞回头,发现是个穿着浅蓝色圆领收腰裙的年轻女孩,留着披肩长发,正狐疑不定地打量她。她目光上下扫了方辞两眼,皱着眉开口:“新来的保姆吗?”
  话是这样,可她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方辞怔了一下,回答说:“不是的,我是客人。”说完就低头继续整理床褥了。
  沈罗菲是新来的菲佣,还在燕京大学上学,此前没有见过方辞。见她打扮,似乎真的不像菲佣,可如果是客人,又怎么能随意出入主人的房间呢?而且,关于这间卧室的事情,李嫂之前就和她说过。
  沈罗菲出身不好,但是跟着李嫂一块儿进了方家后,来来往往接触那些显贵人物,渐渐的,眼界也高了起来,骨子里就自然而然升起一种对旁人的轻慢和存疑态度。比如她看待此刻的方辞,就像看待不清楚自己身份、不懂规矩的小姑娘。
  她多少是有点以半个主人自居的。而且,这个年轻女人的长相,让她本能地不喜,那是一种带着几分自卑的厌弃。
  于是,沈罗菲对方辞说:“这房间不能乱进的,你快出来吧。”
  方辞怔在那里。只怪刚才说的太满了,现在想要反口也别扭。
  停顿的功夫,沈罗菲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加重了语气:“麻烦你出来一下,要是让夫人他们知道,会责怪我没有看好房间的。”
  方辞正为难,方戒北就上楼了,在身后楼梯口解释了一句:“这就是她的房间。”
  沈罗菲听到他的声音就连忙回头,谦卑地垂下头,心里又不解,小声说:“这位小姐说,她是客人……”
  “她是……”方戒北顿了一下,目光复杂,改口说,“方辞。”
  方辞的名字,沈罗菲也是听过的。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方家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听说她姥姥是一代名医,曾经救过方老爷子的命,所以方家人对她极为礼遇,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留给她。
  但是,她听得更多是便是这个美艳的小姐和方家小少爷那段暧昧旖旎的往事。
  以前,她一直都以为是讹传。这个方辞在旁人的嘴里,被吹得神乎其技,就差貂蝉复活西施在世了。人的长相,大多都是靠打扮的,哪能真那么美?
  见到本人,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方戒北说:“你先下去吧,我跟小辞说会儿话。”
  沈罗菲几乎是落荒而逃。
  方辞看了眼她的背影,悠悠说:“方大少,你家的佣人好大派头。”
  方戒北说:“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叫什么劲?如果她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回头让李嫂换人。”
  听听这语气,多漠然,乍看好像是不跟沈罗菲计较,宽容得很,仔细一品,是毫不在意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世上,能被他放在心上的还真没几个人。
  “别,我只住一晚,哪里能劳烦您换人呢?”方辞转身进了门。
  方戒北随后进来,在她身边弯下腰,替她整理床褥。方辞还生着气呢,一把就扯过了被子,抱在怀里:“出去。”
  方戒北只好说:“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叫我。”
  他走了,方辞又有些不舒服。
  她使劲□□那被子,烦得很。方戒北听到动静,在敞开的门外敲了敲门板。方辞没好气地回头:“没见过整理床褥啊?”
  他弯了弯眼睛,眼底流露出笑意,似乎是把她那点儿端着拿着的劲儿都看穿了。
  方辞有些无地自容,瞪了他一眼,操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死方戒北,让你笑!”
  他轻轻松松就伸手接住了,闭上眼睛,放在鼻息下轻嗅,仿佛在回忆记忆里的味道。分明是挺风流的动作,他做来却一派自然纯粹。
  方辞啐他:“呸!下流胚。”
  方戒北笑了:“你这张嘴儿,再过一万年都是这德行。”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这会儿她倒是笑了,得意地扬扬眉毛,“要不要我给你回忆回忆?我可不止是嘴毒啊,还记得第一次被我拖着去捅马蜂窝那事儿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方戒北从小持重,很少干同龄孩子那些不着调的事儿。可方辞来了后,她就常拖着他去干。方戒北没办法,只好上了她这黑船。
  方辞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敢干,那次和隔壁的小胖子攀了梯子上了树,那了根烧火棍就把马蜂窝给捅了下来。
  她吓得掉头就跑。彼时方戒北在公园里散步,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原因,当机立断,抱住她就跳进了旁边的一条人工湖。
  就是这样,他俩也被蛰了个满头包。
  可谓印象深刻。
  那是方戒北二十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丢脸事。
  “想什么呢?”方辞问他,“在心里骂我?”
  方戒北知道她就是这样,他以前就习惯让着她了,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下去吃饭了”就下了楼。
  方辞丢下被褥,上了个洗手间就下了楼。
  饭菜很丰盛,饭桌上,老爷子不断给她夹菜。方戒北坐在旁边,也给她夹她喜欢吃的东西。
  几个人谈话是,三句里有两句都不离方辞,叫旁人看了也眼热。
  拐角的地方,沈罗菲拉着李嫂的女儿周宜雨耳语:“你在这儿呆得久了,熟悉她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怎么跟个正牌小姐似的?她不是外面来的吗,怎么瞧着比方颖这个正经孙女还得老爷子喜欢?”
  他语气里那点儿酸气,隔着空气都能闻到了。周宜雨的胃里忽然有些作呕,盯着方辞看了好一会儿,垂眸,冷淡地说:“她本来就是小姐,你以前没见过她,但总听说过吧?她是咱们大院最漂亮的姑娘,就算在整个燕京,那也是鼎鼎有名的。”
  周宜雨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情,沉默了会儿,才继续说:“她性格活泼,玩得开,很受欢迎,不止是咱们大院,在这一带知名度都很高。以前周边几个大院熟悉的结伴去京西跑马场,她总是拔得头筹,性子傲,谁也不让,大家伙都叫她‘小公主’,意思是谁也不能惹。”
  而方戒北,在那些年,一直都是她的保护神,不管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闯了什么祸,回头可怜巴巴地跟他一通撒娇,他就什么都替她扛。
第043章 这一家子人
  吃完饭,天色还早,老爷子对方戒北说:“带小辞出去走走吧,这都多久没回来了?熟悉熟悉,以前的老朋友也都见个面,打个招呼。”
  大家伙儿都知道,老爷子这是变着法子让两个年轻人亲近亲近,也让方辞多多走动,想唤起她那些旧时候的记忆,多少让她念点旧情。
  她一想起来,没准就不好意思走了,舍不得走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呢,也没人点破。
  “走吧。”方戒北比方辞早一步起身。
  方辞抽了餐巾擦了擦嘴巴,跟老爷子招呼一声,转身和他一道出了院落。
  路灯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修长的影子在路面上被拉得更长,像扭曲的幻影。方辞低头看着,踢了踢脚,数了会儿绵羊,有些百无聊赖。
  方戒北说:“你刚刚之吃了半碗饭,我记得你以前一顿起码要吃两碗的。”
  方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看到你,就想到童珂,就没什么食欲了。”
  方戒北知道她和童珂水火不容,也懒得劝她。
  方辞见他不搭话,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到了体育馆,场中几个光着膀子的在传球,有家属区的孩子,也有警卫连的兵,她在台阶上就坐了下来,看得有滋有味,就差捧桶爆米花来啃啃了。
  方戒北皱了皱眉,弯腰就把她拉了起来,转身往来时的地方走。
  “干嘛啊你?”方辞推搡他。
  可他手里的力道,可不是她能挣脱的,气得方辞狠狠跺脚:“你松不松开?方戒北,你松不松手?”
  闹了两下,她就静了下来,只拿一双冰冷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方戒北没松手,直视她的眼睛:“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好了,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我怎么幺蛾子了?看几场球赛也成了没事找事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哪个?”方辞挑衅地望着他。
  两人在路上僵持了会儿,有人路过,看到他们就停下了步子,笑着说:“小辞,你回来住了?”
  声音很是耳熟,方辞听到就咬了咬牙,使了点儿暗劲甩开了方戒北。
  童珂是和李芊芊几人一块儿来的,穿着一身红边白底的棒球服,和她文静中带着几分飘逸空灵的气质很搭。
  方辞压根不想和她说话,她却像见了老朋友似的过来跟她叨磕家常。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棒球馆一块儿打球的事儿吗?那时候,我跟小北一组,你跟徐阳一组,每次都输给咱们。”她说着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得不让她笑的往事。
  是啊,确实挺可笑的。
  方辞扯了扯嘴角,知道这女人笑里藏刀故意找茬呢,不过,她也就逮着那些陈年芝麻烂谷子说事儿了。
  刚到方家那会儿,方戒北对她虽然客气,确实是有点不待见她的,觉得这小姑娘脸皮厚,混吃混喝又爱惹事。不过,他们处了段时间不知怎么就黏糊起来了。当然,方辞脾气差,方戒北虽然看着平和矜持,骨子里也是个傲到了极点的,冷战也是常有的事儿。
  打球那事儿,就是发生在她到了方家没多久,两人第一次冷战的时候。
  原因是她不洗衣服,脱下来的裤子衣服都团在一起扔在卫生间。方戒北是个很自律的,而且有洁癖,对个人隐私很看重,自己的衣服裤子从来不让阿姨碰。
  他也是个很细致的人。方辞刚到方家,老爷子让他帮着照看些,他就多留意了些。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弄错了,结果李嫂也告诉她,方辞不让人进她的房间收拾,可衣服又不洗,说是要攒起来礼拜天一块儿洗。
  他那次就敲了她的门,她勉为其难让她进来了。那时候,他们已经从老房子里搬过来了,每个房间有内置的卫生间,卫生间里还配了洗衣机,要是想洗,根本不费什么事,方便得很。可他一进去,就看到满地的衣服成堆地堆在那里。
  他问方辞打算什么时候洗。
  小姑娘恼羞成怒,推着他的肩膀要把他赶出去,说不要他管,她自己会洗的。
  方戒北第一次跟她生气,不顾她的反对抱起那堆衣服走出了房间。等抱回自己那儿,浸了水,才发现她的胸罩、内裤都混在这一堆衣服里。
  可这会儿也不好再捞起来还给她了。
  而且,他这会儿还给她,这个懒惰成性的死丫头会自己洗吗?
  他就这么给她洗了,烘干后叠好了,又给她送回去。方辞这下可炸了,就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就打他,还招招阴损,直往脸上招呼。
  一开始他还让着她点,后面她越来越过分,他忍不了了,就抓住她的手,反扣在背后,照准她屁股就是一顿打。
  那件事后,方辞好长时间都没理会他。
  不过,从那以后开始,她的卫生习惯好了很多,不再和以前一样外表光鲜内里邋遢了。方戒北对她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几人在路边聊了会儿,童珂提议去棒球馆打球。
  方辞说:“我不会,你们去吧。”
  这女人就是吃准了她不怎么会打棒球,所以才这么说。
  这次她倒是冤枉了童珂,她原本就是打算和李芊芊去打棒球的。方戒北在这儿,她当然不会和方辞置气,虽然方辞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她也耐着性子劝:“既然你不想去打棒球,不如去打桌球吧。怎么样?你不是挺喜欢打桌球的吗?”
  “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打桌球?”方辞小声嘀咕,“老土。”
  她也真什么都敢说,摆明了不给童珂面子。
  童珂嘴角一抽,都快忍不住了。
  方辞心里快意,心里想,赶紧的,要撕逼就赶紧来,装腔作势的快恶心吐她了。
  这德行,这风度,李芊芊等人都看不下去去了。可童珂还能忍着,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了。可过几天有个聚会,都是咱们院里的发小,凑在一起聚聚,不少人专程从外面赶回来的呢,你跟三哥也一块儿来吧。”
  这话说得,如果她不去,就显得她不上场面了。
  而且,他们仨这档子事,大院里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知道。她要不去,不是不战而败吗?
  方辞说:“时间,地点,报上来。我去,怎么不去?必须得去呀。”
  童珂笑容满面,报了时间和地点,带着李芊芊等人走远了。
  方辞回头笑问方戒北:“你说,这鸿门宴,我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方戒北说:“知道她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我这人皮啊,一刻不搞事我就不舒服。她这么想整我,我不去不是太没意思了?不仅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我知道她跟她那几个闺蜜私底下怎么说我的,我就是要她们看看,我过得很好,好得不得了。”
  她扭身就走。
  方戒北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这不从服输的性子,还真从来都没变过。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方辞是泼,但在他眼里,也是纤弱的、稚嫩的,是个需要不断被呵护的小丫头。
  别人怕她,他却觉得她真性情,有情有趣,又有那么点儿小姑娘天地不怕的天真可爱。
  初生牛犊不怕虎。
  如果她哪一天真的长大了,也许会失去这一份真。
  也因为她从出生起就直跟她姥姥生活在一起,到了方家,也是被精心呵护的,那些人情世故,尔虞我诈都没有机会看到。她越是狡黠,抖机灵,在他眼里就越是纯粹可爱。
  方辞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方戒北对她那种发自内心的迷恋。
  回去后,方辞一边脱鞋子一边往楼上走,最后干脆把两只高跟鞋提在手心里,打着哈欠攀着栏杆上去了。
  方戒北在楼上说,让她小心。
  她都没回头,使劲晃着高跟鞋跟他打招呼,困得像是醉了似的。方戒北却明白,她这是让他闭嘴,别啰嗦。
  他站在楼底下,看着她上了楼,才回了自己房间。
  隔了一天,方辞想回小医馆,方老爷子又让她陪着他去干休所,说好歹陪他老头子走一趟再走。方颖也说,小辞,做人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
  方戍北也帮着腔:“小辞啊,哥哥小时候对你好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都是先给你的,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李嫂也过来说话,笑眯眯附和着。
  一大家子人,七嘴八舌把她围在了中间,只有方戒北厚道矜持点,站在一边没有开口。方辞知道他那是性格使然,拉不下脸面,也不屑于干这种道德捆绑的寒碜事儿。
  以前,她挺瞧不上他这种谦谦君子的作风,感觉太端着了,凡事都要讲求个礼义廉耻,人要这么活着,还不累死啊?现在她却觉得,他这一点也是很好的。
  方辞后来到底还是妥协了。
  这一大家子人,有事儿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同仇敌忾统一战线呢?好像她真是那个不要脸面忘恩负义的混蛋似的。
第044章 狭路相逢
  到了京西干休所,老爷子又拉着她好是一通家常。方辞陪着笑,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到了外面,她拍着胸脯直喘气。
  方戒北继她身后出来,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把方辞吓了一跳。她一边拍着胸一边没好气地回头:“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一个老爷子,能把你吓成这样?”
  方辞撇了撇嘴。
  方戒北一针见血:“你心虚吧。”
  方辞炸了,提高音量:“我心虚什么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方戒北笑了,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有功夫冲我吼,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收敛住情绪。”
  方辞说:“爪子别乱伸,哪天我心情不好就给你砍下来。”
  方戒北笑而不语。
  方辞威胁般眯了眯眼睛,挨近了他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
  这小模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很威风吧,殊不知,落在他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帽儿,还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萌蠢。
  这会儿,叶培林给方老爷子护理完了,带着秦婉几人出了楼。方辞连忙站远了点,跟方戒北拉开距离。
  叶培林老爷子却找上了她,眼中透着惊喜:“小姑娘也在这儿呢?”
  “您叫我名字就好,方辞。”她看了看一旁的方戒北,指了指,算是作了个示范,“喏,跟他一个姓。”
  叶培林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有趣,又听闻他们是一个姓,有点疑惑:“你们是……”
  “没什么关系。”方辞抢先开口,笑嘻嘻的,急着撇清关系。
  她也没说谎,就血缘上来讲,可不就是没什么关系吗?
  方戒北被结结实实堵住了话茬,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有些阴郁。方辞最是了解他的,看他吃瘪,心里那个痛快啊,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爽快。
  叶培林说:“我这儿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可惜之前一直找不到你人。既然现在有缘见了面,那我就说了吧。”
  “有话您就直说呗。咱们小辈,难道还能忤逆你们这些长辈的意思?”
  叶培林闻言就皱起眉了,竖起食指,埋怨又带着几分宠溺地隔空点着她的头:“你这小姑娘啊,这一张嘴是怎么回事?口没遮拦的。你是想说,咱们这些老家伙都惯会倚老卖老是吧?”
  方辞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巴摇头:“哪里啊,我怎么会这么想?”
  叶培林重重一哼。
  方辞赔着笑脸,竖起四根手指来发誓:“绝对没有。”
  叶培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着头:“发誓不该是竖三根手指?你竖四根是几个意思?真是悔过啊?老头子我瞧着不像啊。”
  方辞垮下一张脸,拱手作揖:您老就别玩我了,有话就直说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啊。这一顶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快把我的脑袋给压扁了,真消受不起啊。”
  “你还小身板?你比十个大男人还厉害。”叶培林没好气,总算说出了之前的打算,“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呆在这四四方方的四九城里有些闷,想方设法都要辞了到外地去。可这些年,我各地也都走遍了,才发现还是这四九城最好。我打算在这儿长期定居,燕京大学医学院那儿就联络了我,让我去那儿挂个特级讲师的头衔,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
  方辞不明白了:“好事啊。”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仿佛猜透了她的想法,叶培林白了她一眼,“老头子还没说完呢,你急着抢白干嘛?”
  方辞缩了缩脖子。年纪越大,不代表脾气越好啊。也有叶老爷子这样的啊!
  当然了,这些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嘀咕。
  叶老爷子绕了一大圈子,铺垫也做足了,终于开口:“我觉得你也挺不错的,想向那边举荐你。在外面开医馆虽然自由,到底比不上正经单位挂职的,没履历,你以后想干什么,也没个倚仗。”
  方辞这就尴尬了,讪笑:“其实,我以前也是燕京大毕业的,我的导师就是燕京大的教授,我现在在那边挂课程呢。”
  叶培林笑了:“那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您。”方辞的头点得非常乖巧。
  “对了,你的导师是……”
  “……”
  “竟然是老杨,说起来,我跟他还是老朋友了。”
  “……”
  “那你小丫头可记得要来看我,我的教工宿舍是在……”
  老爷子走了,方戒北问她:“饿吗?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方辞没拒绝。
  两人下山,坐的是方戒北的车,绕着山脚下的小镇兜了一圈,后来在一条步行街外停下来。在车上的时候,方辞拄着头侧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全程没和他说一句话,下了车,也只顾四处看路边的小吃摊。
  她衣着光鲜亮丽,容貌出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方戒北身上还是他那身挺括的军装,步伐稳健,一丝不苟,看着就是个冷若冰霜的主儿,始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是专程跟着她初来保护她的。
  “那不是小北哥吗?”小罗咬着羊肉串从街边一家店里出来,目光不经意扫过街面,眼睛都瞪直了,狠狠一咬,竹签都咬断了。
  另一个一块儿初来执勤的兵过来,双手抱着脑袋,闻言也不由放下了手,睁大了眼睛:“操,还真是团长啊。身边那姑娘是谁啊,长得可真不赖,大美女啊,团长真是艳福不浅。”
  小罗挠着头皱着眉:“我怎么瞧着这姑娘这么眼熟啊,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你瞧漂亮姑娘都觉得眼熟。”
  “至于吗,说成这样?我是这种人?”
  另一个兵扯了扯作战服的领口,又拍了拍坚实的防弹背心,冲他挑眉:“难道不是?”
  “靠!爷爷弄死你!”
  两人扭打在一起,笑笑闹闹,冷不防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台阶上中气十足地传来:“闹什么呢?你们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啊?这是在执勤!”
  两人一凛,连忙站直了,敬了个礼。
  骆云廷一脸阴霾地走下来,脸色难看。两人的脸都火烧火燎的了,但也没辩解。其实执勤昨天已经算结束了,今天是留下来一块儿聚聚,算是任务成功的庆功。但是骆云廷这几天心情不好,看到他们这副散漫的样子就来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两人根本没敢还口。
  在中警局里,一团和七团是毫无疑问的特种部队,精英中的精英,学员不仅要身手高强,还要精通各种枪械、爆破和追踪等等技能,几乎是全能型的人才,心理素质也是经过严格测验的。作为七团的团长,骆云廷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有些方面堪称严苛。所以,小罗虽然是一团的,也不敢跟他叫板,更不敢辩解一句。
  方戒北虽然看着倨傲,但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为人挺平和,讲道理,没那些干部子弟的臭架子。
  骆云廷就不一样了,龟毛到近乎变态,他手里的兵,没一个不被他折腾过的。而且他脾气古怪,说风就是雨,上一秒还风度翩翩跟你说笑,没准下一秒就翻脸,二话不说就让你去操场上负重三十斤跑上个一百圈。
  而且,这厮坏毛病一大堆,虽然出任务时从不喝酒抽烟,可平日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私生活还乱,有一次跟个卫戍某师的中校抢一个女人,当场打起来,把人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还被记了过,留任观察,可算是丢尽了脸面。
  可这厮脸皮还真是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他们的顶头上司都受不了他。后来,还是看着他立过不少功的份上给他放了出来,关了一段时间,上了几节政治教育才算是揭过了。
  就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偏偏还是个燕京大学毕业,国外名校深造过的所谓“高材生”,头脑和身手都特别灵活,让领导又好气又好笑。
  他虽然不靠谱,奈何平日出任务没犯过什么错,再看他不顺眼也不能把他给革职了,只能这么废物利用,随他去了。
  好在他也就前些年刚从国外回来那段时间浪,现在年纪上来,性格倒是沉稳多了。
  也不知道这位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现在一言不合就翻脸骂人。
  小罗和几个兵蛋子也只能认栽。
  这祖宗啊,浑身毛病,还真不能惹。
  两人又是自我检讨了会儿,但说着说着,发现这位中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越过他们,一直望着对面街道。
  两人疑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方辞和方戒北并肩站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方辞买了好几包,塞了两包在他手里,又装了两包勾在他的手腕上,眼看实在拿不起了才作罢。
  方戒北全程面无表情。
  两人看得都想笑。艾玛,方中校这哪里是与美同行,这简直就是保姆嘛。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骆云廷这会儿轻轻一扯唇角,嗤笑一声:“堂堂中警局最年轻的团长,这会儿跟个老妈子似的被使唤着,真是堕落啊。”
  ——不愧是全能的高材生,语文水平不是盖的啊,这比喻真是形象生动一针见血——两个兵蛋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045章 揭短
  “小北。”对面街道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眼前一闪, 骆云廷人已经到近前了, 伸手拍了一下方戒北的肩膀, 明知故问地说:“不用出任务?”
  方戒北说:“休假。”
  骆云廷笑着说:“真是羡慕。”侧头看了眼方辞, “方大小姐也不用工作吗?”
  方辞从他出现就开始皱眉了,懒都懒得理会他。骆云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就更让她反感了,忍不住退了两步,躲到了方戒北身后。
  骆云廷心里有点失落,有点讪地收回了目光, 转而跟方戒北聊家常。
  小罗两人见了, 识趣地退开。心里却在想,刚刚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他们不正经, 这会儿自己倒假公济私起来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渣啊!
  说着说着,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童珂那场发小聚会上。骆云廷说:“我跟你们院里好几个哥们儿都有交情, 请他们的时候,也就顺便请上了我。意外吧?”
  方辞不禁在心里吐槽。果然是鱼龙混杂,群魔乱舞, 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叫!
  骆云廷一边和方戒北搭话, 眼睛一边往她这里瞄,方戒北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只是性格内敛, 情绪不外露而已,不代表他不明白。相反, 他是个很通达敏慧的人,在人情世故方面甚至比很多成年人都看得透。
  上次在老爷子的寿宴上他就看出来了,现在,这想法更是得到了作证。骆云廷对方辞那股子热乎劲儿,不用说他都明白。
  简直一目了然。
  他明着是在和他说话,可眼神啊,有意无意都是向着方辞的,好像她身上有什么追踪探测仪吸引着他。
  方戒北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忽然驻足说:“你刚刚不是说想吃面条吗?”
  骆云廷一怔,回头看他。方戒北看的却是方辞,明显,这句话是对方辞说的。骆云廷心里一哂,面色略有些尴尬。
  不过他一直都很自信,也不觉得丢脸,很快情绪就缓过来了,笑着说:“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谁要跟你一起——方辞觉得这人真是讨厌极了,她宁愿跟方戒北独处,也不想这只苍蝇不停在她耳边“嗡嗡嗡”地绕着,没意思极了。
  这股子自命风流的劲儿,可真够恶心人的。
  三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因为是露天的馆子,周边有些嘈杂,里面寥寥几张木桌子随意摆放着,三三两两坐着人,三教九流都有,还有人往地上吐痰的。这在以前方辞去的地方,是基本看不到的。
  虽然老板及时出来扫掉了,方辞都皱了皱眉,胃里有些作呕。
  骆云廷说:“不如换个地方?我请你吃大餐。”
  方戒北低头抽出筷子,抽了佩巾仔细擦拭:“你不是在执勤待命?”
  骆云廷觉得,他是故意在拆他的台。装什么呀?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干的都是一样的事儿,他难道不知道他今天这种执勤就是收工后领导给放松的?
  还刻意说出来,心都黑的。
  可骆云廷抬眼看去,方戒北神色如常,坐姿挺拔,漫不经心地擦着手里的筷子,那么一丝不苟,云淡风轻,皮肤在日光里泛着一种清冷透亮的白,有点冷,仔细看,眉宇间又有点恣意,越是平静,越是成足在胸,狷狂敛在骨子里,很是招人。
  这不,方辞一点儿不避讳对他的欣赏和爱慕,拄着头安静乖巧地望着他,眉眼弯弯,像一个迷妹看到了偶像。
  骆云廷气得心肝都在疼,咬牙。
  装,让你装!
  面上来了,他推了一碗到方戒北面前,又风度翩翩地捞了一碗给方辞,最后才轮到自己,一边往碗里倒辣椒油一边笑着跟方辞说:“你是不知道小北啊,他在部队里这些年,可跟你在家里看到的不一样。”
  方辞果然来了兴致:“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咱们这种部队,定期都要进行各项身体检查,各方面都要。而且,因为咱们这工作性质特殊,检查的比别人都要频发,项目也更多。”
  方辞被他激起了兴趣,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骆云廷得意地说:“我记得第一次检查吧,那是进局里没有多久,大家伙还不熟悉呢。那次检查啊,有一项□□测试,大家伙都直接脱了裤子开始撸了,都射了他还不好意思呢,一个人杵过道里,愣是没敢进去。首长路过,心里奇怪,问他这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愣了会儿,忽然站直了,敬了个礼,还故意强调自己没问题。你说好不好笑?”
  方辞仿佛想到他那憋红了脸的模样,明明脸皮薄还要硬充好汉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差拍桌子了。
  方戒北的声音在旁边冷冷地响起:“有这么好笑吗?”
  方辞和骆云廷忙止住了笑,轻嗽了一声,抬头望向别处。可嘴角啊,还是抽着的,显然是憋得很辛苦。
  方戒北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忽然也笑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到骆云廷身上:“关于这位骆团长呢,其实我这边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兴许你会有些兴趣。”
  骆云廷有些不祥的预感。
  方辞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催促他:“快说快说。”
  方戒北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气定神闲地说:“有一年冬天,中央某位首长要南下视察调研,我跟他一块儿被选中,贴身保护首长。那算是秘密的探访,所以没大张旗鼓,坐的也是民航,路上飞机误点了,我们就在机场就近的一所宾馆住下。夜半的时候,他抓着个年轻女人到了堂前,叫来了所有执勤的弟兄,说是抓到了可疑人员。”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话能别说一半吗?”方辞不满地瞪他。
  骆云廷的脸已经黑了。
  方戒北却半点儿面子没给他,继续说:“他当时多紧张啊,抓着那女人,还给上了铐,把人家手都扭断了,说他之前一进门就发现她躲在他的卫生间,且这人眼熟,之前也见过几次,肯定是图谋不轨。”
  “后来呢?”方辞隐隐猜到了什么,兴奋地问。
  方戒北说:“后来,那女士终于绷不住了,说看他太帅,想跟他搭讪,就塞了钱给那洒扫的清洁人员,三天两头往他房间走。”
  方辞可以想象,骆云廷闹了这么个大乌龙,还是当着领导的面,那脸面可都丢尽了。
  方戒北还给他添了把火:“之后离开,那女士还在人群里放横幅,说爱他,要来首都找他呢。”何止,当时首长还拍着他的肩膀揶揄他,说他魅力非凡,说得他脸都黑了。
  方辞也很给面子地笑起来,半个身子都滚在了桌上。
  骆云廷不怒反笑:“你这是要跟我较真了啊方戒北,哥难道还怕你?你那些料,要不要我都给你爆一爆?”
  “彼此彼此啊。”方戒北含笑说,“我这叫礼尚往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了会儿,好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再杠下去没准彼此的到底都要被揭了,索性各自退一步,呵呵笑着过去了。
  晚上回到营房,方戒北和骆云廷坐的是同一辆专车,因为傍晚逛街的时候碰到了骆首长,对方戒北说,反正明天也要去报道,不如就跟他们一起走吧。
  方戒北看了看方辞,挺为难。
  骆云廷很好心地说,他手里正好有两个兵要回去探亲,顺路送方辞回去就是了。
  方戒北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他没有理由拒绝。
  岗哨的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证件,就放他们进去了。骆玉甫在后座翻了本报刊,头也没抬就问骆云廷:“你最近没惹事儿吧?”
  “瞧您说的,我就年轻时候糊涂过那么一两回,什么时候犯过大错了?”
  “这种话你每次都信手拈来,可你领导私底下都跟我告过无数次状了,说你不服管,是个刺头,还滑头。你老子年纪一大把,还得给人家伏低做小,你可是把我这张老脸都给丢光了。”
  “都有谁啊?说来听听。”
  “卫戍2师的那个李团长,你还记得吧?上个月,你们七团跟他们三团的一个小队去美术院联合执勤,你把人家位置全占了,连一个停车位都没给。人家事后都过来跟我说了,你还要抵赖不成?”
  “这姓李的脸皮还真是厚啊。这种事儿当然是讲求先来后到和拼车技了,自己来得晚还技不如人,那能怪谁?而且我说,位置就那么一点儿,与其两家人都只停一半的心里不舒坦,不如一家人先给解决了。这就跟战场上装子弹一样,两个都没装,敌人一开枪咱们这边就完蛋了,还不如一个滚蛋一个装好了直接开火呢。”
  骆玉甫原本老神在在,被他这通歪理一刺激,抬起报刊就往前座他脑袋上招呼。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行伍出身,虽然年纪上来了,手里的力道可还没虚,招招都带着风声。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你看看人家小北,你就不能学着点儿,少给我丢点脸啊!”
第046章 鸿门宴(1)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 这就到了该赴那鸿门宴的日子了。一大早, 方辞就早早起来, 精心打扮, 还挑了件平时不怎么穿的露背裙。
  灰绿色,下摆是飘逸柔软的随身线条,无袖,上身胸前是V形的大开领,犹如两片羽翼的搭合,后背□□, 露出漂亮的蝴蝶骨。
  方戒北看到她穿这身时, 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有些许的失神,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方辞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怎么了, 不好看吗?”
  方戒北没话应答。
  ——就是太好看了。
  方辞似乎很欣赏他这种有气没地儿撒的表情,笑得比平时更开怀,就差转过屁股对他摇尾巴了。
  从家属区到东门附近的步行街, 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的路。
  平日热闹的串胡同, 这个点儿反而冷清了下来。往前走了段路,远远望去,街角有一家仿古的会馆, 店门外挂着细细长长的黑格回字纹灯笼, 迎风招摇。黄昏时分,透着暖色的光。有那么点儿复古, 又有些现代气息的新中式。
  方辞驻足,停在街面上看了好一会儿。
  这地方也不是第一次来, 以前几个发小聚会就选这儿。老板是圈里人,花了大钱留洋回来的,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却喜欢附庸风雅,这地头装修的倒是挺有格调。
  入门是一面影壁,往里是偌大的庭院,沿着台阶通往大堂。这会儿进去,已经形形□□立满了人,见到生人,也不诧异,说笑的继续说笑,叙旧的继续叙旧。
  楼上这时有人下来:“怎么来了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们啊。”
  方辞说:“您糊涂了吧,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担心咱们迷路啊?”
  童珂气恼她开口就是钉子,这么多熟人都在呢,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她向来是个有风度的人,在大伙面前贴的都是文艺女神的标签,是有风度、高雅的象征,不像方辞,说说笑笑,怼人就怼人,干架就干架,没什么包袱。
  上了楼,绕着长长的走廊绕了几圈,入眼是色泽艳丽的彩绘屏风,内装灯箱,昏暗中透着暧昧的气息,隔断都是檀木刻花,回字纹底边,头顶方形镂空吊灯,垂着黑色的流苏。
  还是跟以前一样,二楼尽头最大的那个包厢。那是常年给这帮祖宗留着的,算是老板的一个人情。就像他说的那样,反正开这地方也不是为了赚钱,就大家交个朋友,乐呵乐呵,甭管是赚还是赔,他都高兴。
  一段时间没来,这包厢倒是翻新扩大了不少,把旁边的一个包厢都给囊括了进去。雕花的月洞门隔断、流苏帘幔,亦或者是彩绘屏风,看似杂乱,又落错有秩,隔出了一个个隐蔽的小区域,不能完全看清人,又能隐约从缝隙里瞧见,设置得很是别致。
  童珂指着右前方那地方给她介绍:“是展航他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好啊。”方辞都没犹豫。
  童珂倒是怔了怔。
  方戒北这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了声“失陪”,去了外面走廊。方辞就和童珂几人去了展航那边。
  中间一张四角桌,几人正在打麻将,边上摆着沙发,还有几人喝得东倒西歪,围着张矮几靠着。
  童珂招呼她在最右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挨着李芊芊坐了。
  李芊芊似乎有些醉了,眼睛惺忪,举着酒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你是方辞?怎么来这么晚?太不给面子了你。”
  “芊芊。”童珂在底下轻轻拽她的袖子,又对方辞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她喝醉了,你别介意。”
  方辞笑而不语,伸手从矮几上捞了瓶酒。
  “方大美女来了?真是稀客啊。”展航赢了一局,笑着收了钱,走到了方辞身边。这沙发小,只够一个人坐,他竟然就在方辞身边的沙发靠手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这姿势要不是男女朋友,就显得有些失礼了,大庭广众的,轻薄意味就浓了。
  一帮人都摆出看好戏的架势。展航以前追过方辞,不过被她一口回绝了,展大公子这心里就不对付了,这些年一直有事没事找方辞的茬。
  方辞把酒瓶在手里晃了晃,脸上表情半点儿没变,嘴里的话却很恶毒:“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拿开,没得我没忍住,给剁了。”
  展航的脸色有些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说:“方辞,你别太嚣张。谁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你那是被方戒北给甩了,没脸在这儿呆了,才跑到国外去的。”
  童珂皱了皱眉,小声劝阻:“展航,别这么说。”
  展航还来劲了,开了瓶酒,灌了好几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难道我说错了?方戒北他和小童你才是一对,咱们院里谁不知道?你们俩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会儿感情可好了,可她方辞来了呢,就使劲地搞破坏,跟方戒北黏黏糊糊扯不清楚,还横插一杠子。”
  他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低头挨近方辞,冷笑:“这做人啊,不能太不要脸,尤其是女人,要自尊自爱。”
  周边不少人都望过来,声音这么大,连隔壁包厢的人都听到了,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方辞。
  方辞、方戒北和童珂的三角关系,在这个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方戒北和童珂认识在前,方辞后来的,横刀夺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四年前方戒北和方辞结婚,却在结婚庆典上撂挑子,找童珂去了,这就更不是什么秘密了。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被展航点破,这方辞的脸啊,还真是不好看。
  他们也不一定是待见童珂,也不一定讨厌方辞,就是看个热闹,图个新鲜。
  可方辞这么被当众打脸,表情还是挺淡定,就不能不让人赞上一句“镇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硬憋着。
  很多爱慕方辞的男生都看不过去,但也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尤其是那些人跟方辞不对付的女人。
  方辞这个人,热情洋溢,性格真,朋友多,但就是太直了,脾气也太爆了,容易得罪人,那些年也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男人说她是带刺的玫瑰,是艳光四射的骄阳,女人说她爱出风头,装腔作势,让人烦。
  总之,褒贬不一,阵营也不一。
  这不,就有个以前暗恋过方辞的男生站起来帮她说话:“展航,你这话就过分了吧。什么叫‘搞破坏’,什么叫‘横插一杠’?这感情还有个先来后到啊?再说了,方辞来之前,方戒北有说过跟童珂交往吗?那都是你们瞎猜的,方戒北压根就没承认过童珂是他的男朋友。”
  童珂原本微微笑着,听到这句话,表情一僵,不由垂下了眸子。
  李芊芊看到,“腾”地一下站起来:“徐阳,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非要亲口说出来,大张旗鼓的才算是一对儿?小时候,方戒北除了和小童亲,还跟哪个女生有一丁点亲近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你拿这个说,就强词夺理了吧。”
  徐阳是个工科生,论口才,当然比不过李芊芊这个高考语文将近满分的文学才女,被她堵地说不出话。
  李芊芊乘胜追击,声音都提高了,对周围人高高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大家评评理。要不是她方辞那些年死缠烂打,方戒北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她似乎是喝高了,情绪高涨,脸色也变得通红,继续道:“要不是她不要脸,爬上了方戒北的床,他怎么会不要我们小童,跟她在一起?这种就知道床上缠着男人的女人,怎么跟我们小童比?方戒北就是一时被她给迷惑了,喜欢的,那是她的身体,哪里是真的喜欢她了?我跟你们讲……”
  周围人目瞪口呆。
  虽然这明显就是两方的撕逼大戏,但大家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的老头子也都是要脸面的,父辈都有来往,就算是互怼,平日也都会顾忌着些,说出这种话,还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这也太难听了。
  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收了心,看着李芊芊的表情有些鄙夷。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啊?这到底是喝醉了呢,还是借酒装疯啊?
  都说童珂是才女、志趣高远、情操也高,怎么会有这种没素质的好朋友?
  连带着看童珂的表情都变了。
  童珂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来时只是暗示李芊芊给方辞一点难堪,质问她两句,谁知道李芊芊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丢人现眼!
  看到周围那些带着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话虽然也折辱了方辞,不也拉低了她们的格调吗?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划不来了。
  她气得恨不能把李芊芊给拖走。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047章 鸿门宴(2)
  “芊芊快别说了。”童珂涨红着脸站起来, 拽着她的胳膊要让她坐下去。
  可她好像真的醉了, 死活不肯坐下, 还甩了甩手, 把童珂给甩开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个小三,你怎么有脸来这儿?”李芊芊踉跄了两步,慢慢走到方辞面前,弯下腰冲她嬉笑,“不好意思我啊,我喝醉了, 胡言乱语呢, 你别见怪。”
  四周静了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方辞身上。
  逆光里, 还真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李芊芊心里快意又得意,借着耍酒疯还要说点什么,方辞已经开了口, 声音很清晰, 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
  “展航这种人,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喜欢他。就因为他当年追过我,你就这么针对我, 这些年, 背后造的那些谣,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是想给大家都留几分颜面, 你还来劲了?你俩在一起倒是挺配的。”
  方辞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有些轻哂:“可惜啊, 就这样,展航还瞧不上你呢。”
  她也没什么重话,不过就是给大家伙阐述了一下展航和李芊芊这两人这么针对她的前因后果。
  在场都不是蠢的,一点就通,看向李芊芊的目光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李芊芊恼羞成怒:“方辞,你闭嘴!”
  “狗急跳墙了?”方辞站起来,仰头灌了口酒,直接举起酒瓶来倒了她满脸。
  李芊芊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人都愣住了。
  方辞丢了酒瓶,“哐当”一声扔桌上:“不好意思,我也喝醉了,你别见怪啊。”
  李芊芊楞在那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少人都哄笑起来。谁比谁装醉,谁比谁装疯啊?方辞这丫头,就不是个要脸皮,也不是个能吃亏的。她能有什么风度啊?
  小时候还跟男孩子一起打架呢。
  可大家也不讨厌方辞,因为方辞小时候就这样,在场的人都看惯了,她不装斯文,也没童珂那种大家闺秀的样子,爱打球,爱跑步,跟男孩子似的。
  刚才李芊芊故意找茬,说得那么难听,他们扪心自问,要换了自己,给她打一顿都是轻的,别说是浇一头啤酒了。
  别说,方辞这些年出国一趟,这修养还在上涨了呢。
  李芊芊又气又难堪,都没点儿钻了。童珂见这情形,很识趣地略退了两步,跟她站远了点,才清声说:“都喝多了啊,闹也闹过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是朋友,是不?”
  “什么朋友啊?谁跟你是朋友?”要是旁人,这就揭过了,方辞谁啊?
  她冷笑,看着童珂指着李芊芊说:“不是你唆使她故意找我茬的吗?童珂,别装了,我每次见了你这副样子,我这胃里就不舒服。”
  童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抽搐:“……你怎么这样说啊,小辞?都是开玩笑,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谁跟你开玩笑?我还就要说清楚了。”方辞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会儿喝了点酒,那股子气焰更上来了。
  想到那些年,那些过去的日子,她跟方戒北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有四年前婚宴上那件事,方辞就引以为奇耻大辱。
  这么想着,她心里这口气就更加咽不下去,猛地砸了一罐啤酒,大声喝道:“你老是有意无意地误导别人,说方戒北以前跟你有一腿,方戒北他承认了?他什么时候跟你有一腿了?说我不要脸,我好歹是他亲口承认的女朋友,你算什么东西?真是搞笑,这年头是个邻居,是一男一女就能说成是男女关系了?”
  她这话也太直接了,直接挑明了童珂是一厢情愿,自己倒贴呢。有几个不厚道的人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别说,不少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童珂虽然人缘可以,也不是谁都看得惯的,不少女生就看不惯她那种故意摆出来的姿态,觉得她装,女神人设草的让人恶心。
  童珂想怼方辞,但那和她本来的形象不符,憋得她胸中郁结,脸上燥热难当。
  方戒北接完电话进来了。刚才在门口他也听到了一些,虽然不是很清楚,大抵也明白出什么事儿了。
  他并不傻,童珂是什么人啊,他很早以前就清楚了,只是碍着童尧的面子不点破,给她留那么一点儿脸面。这分明就是一出鸿门宴,他之前就不希望方辞来参加这个什么聚会,可她偏偏不听,偏要来,他也拦不住。
  她这脾气也是很直接,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正面杠,看这样子,童珂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周围不少人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目光都是盯着这边的。
  两女抢一男,正主儿还来了。
  这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方戒北拉了方辞就要走,方辞狠狠甩开他。也不知道是真喝醉了还是心里憋屈,灯光里,白净的面孔有些微微发红,端的是娇艳欲滴,嗔怒地望着他。
  她今天还穿得这么性感,那一段柔滑细腻的美背,那一截无与伦比的细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方戒北脸色不好看,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又低头给她系上扣子。
  可她仗着发酒疯,偏不,抓着他的领子跟他闹:“他们都说你跟童珂有一腿,说我是后来的,今个儿我就要这里问一句了,方戒北,你到底是不是?你跟她以前到底有没有交往过?我要你给个明白话!”
  四周骤然寂静下来。
  童珂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方戒北。
  方戒北回头看了看她,她眼中露出祈求,脸色微微发白,看着让人不忍。方戒北却知道,这就是她的一贯套路,看厌了,也不想看。
  “对不起。”
  童珂脸色惨白,在灯光里摇摇欲坠。
  虽然只是三个字,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
  方戒北还想给童珂留点脸面,拉着方辞要走。
  可方辞还不愿意,犟在原地说:“我说过了,你要不说明白,我就不走了。出了这道门,咱们就一拍两散,再也没可能了。”
  “我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已经很难看了,不如再难看一点!”方辞大声说,“我就是这么蛮不讲理!我很早以前就是这样的,这些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难道你变了吗,方戒北?你变了吗?”
  “没有!”他抓住她的肩膀,声音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大声道,“从来都没有变过。没有童珂,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只有你。别人的风言风语,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想理会他们,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就说,我跟童珂,只是点头之交,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去理会。”
  童珂坐倒在沙发里,深深地埋下头,这一刻,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
  她觉得其余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幸灾乐祸的,鄙夷的,讽刺的……那些年他们是怎样支持她,如今就是怎样鄙夷她。
  她不用去想,都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说的。
  他们肯定都在说,瞧,那个女人可真不要脸啊,死乞白赖地插进人家情侣间,人家方戒北压根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却说跟人家有一段,还撺掇自己的闺蜜到处造谣。
  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不要脸成这样的。
  啧啧。
  曾经她怎么利用手段在他们婚礼那天骗走方辞,害方辞颜面扫地的,这一刻,方辞以及之道还施彼身,让她彻彻底底尝试了一下那种滋味。
  而且,此刻不止旁人的闲言碎语,还有方戒北的盖棺定论。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小时候,方戒北不是这样的。
  她问他题目,特地去他家里找他,他都会耐心地给她讲解。那时候,他身边也围着不少女孩子,可从来没有人能走近他。只有她,只有她是不一样的,他们是邻居,父辈还是至交,他们门当户对,所有人都说他们的是一对。
  他们都好学,有共同的爱好,他们经常一起讨论题目,闲暇时还在一起下棋。
  明明他们才是一对。
  是什么时候改变了?
  是那个叫方辞的女孩子出现以后,他再也不理睬她了。她主动去找他,他却在房间里给方辞辅导作业。她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窗户是开着的,他坐在房此时身边教她,循循善诱,耐心指导。明明那个叫方辞的女孩子一点也不用心,他讲到一半她还睡着了,他也没有生气,直到讲到她愿意听为止。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
  他给她带午饭。
  她前一天说想吃海苔蛋包卷,他早上早起两个小时骑着单车去西城给她买。买来了,她又说她不喜欢了,他就自己吃了,也不生气。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方辞除了比她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地方比她好?
  为什么可以这样肆意挥霍他的好?
  她却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怜惜。
  明明,明明她方辞才是后来的!
  童珂捂着脸,沉浸在往昔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痛苦地啜泣起来。原本看好戏的人也不笑话她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唏嘘。
  童珂却豁然站起,追了出去:“方戒北——”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走廊上拦住了他们。
  方戒北转回身,手却还是搭在方辞腰间,架着她,不让她摇晃。方辞已经醉了,歪着脑袋靠在他怀里。
  可能是羞愤到极致,童珂反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孤注一掷地问道:“方辞已经醉了,你不用顾忌她。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丁点好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不用考虑我哥哥,只是我们,我跟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方戒北英俊的脸,和年少时如出一撤。
  童珂有些恍惚,又有些沉醉地望着他。她喜欢他,不止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出身好,更是因为他的脾性,他跟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年轻不一样,他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是自律自持的,是一个不会沾染坏习气的人。
  他也有她没有的、完整和谐的家庭。
  她不止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他,更向往他的生活。
  在她专注的凝视里,方戒北却说:“如果我让你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很抱歉。其实很久以前,我们心里就明白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害人终害己,你好自为之吧。”
  童珂的脸色更白,但仍是不甘,倔强地望着他。
  是的,他说过。童珂想起来了,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对不起她哥哥,如果她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而他又力所能及的,他一定尽力而为。但是,这不包括方辞,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方辞。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童珂在圈里,也算是大大地出了名。
  和当年婚礼上方辞出名一样。
  不,比方辞当年还要大大地出名了。从这天起,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童珂故意在他们之间搅合,方戒北和方辞从头到底都是一对。
第048章 翻身
  那日聚会后, 方辞算是彻底翻身了。
  这个圈里的, 表面和和气气从不伤大雅, 私底下勾心斗角的事儿可少不了, 向来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童珂家世好,又很会拉帮结派,看着挺有人缘,可也有不少人觉得她装,婊里婊气。她这次跌了这么大一跤,那些看她不顺眼的还不紧赶着嚼舌根?
  听说前几天李芊芊还和另一伙女生打了一架, 可这劲儿维护童珂, 可没用,事实摆在那儿。那帮女生里领头的脸都被打青了, 可一点儿也不恼,反而还跟她笑:“谁不知道咱大院里你们俩姐妹都臭大街了,一个两个都倒贴。”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李芊芊气得脸都涨红了。
  对方起哄地更起劲, 几个姐们一块儿围着她嬉笑, 声音娇娇软软,可一句句都戳她的心窝:“我也不是很喜欢方辞,可更瞧不上你们这种颠倒黑白死皮赖脸的。人方戒北都说了跟她童珂就是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是什么意思你懂吗?语文毕业了吗?我跟你讲, 点头之交就是场面话,比陌生人好那么一点儿而已。人啊, 最重要的是要自尊自爱,别那么厚脸皮, 为了抢男人什么谎话都往外传。”
  “就是就是。以前我就觉得方戒北和方辞恋爱谈得好好的,她童珂老在那边瞎搀和什么啊?方戒北每次说话都和她隔了一米远呢,她也好意思说人家对她有意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以前还是我错怪方辞了呢,我得给她登门道个歉。”
  “也好,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咱和那些没脸没皮的人可不一样,干这种事儿,也不嫌辱没了祖宗。”
  这些事儿,方辞倒是没有多在意。那天出了一口气后,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戒北了。原谅他吧?心里还有气,可要是还和他死掐吧,也不大好。
  想来想去,去了樊真那里,舒舒服服赖了好几天。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顺其自然就好。
  让彼此都冷静些吧。
  樊真这日从客厅过来,直接掀开她的被子:“都日上三竿了。”
  方辞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放假了啊!我就是个临时工,放假了又不用去上班。”
  “你还有没有一点上进心了?”
  方辞被她拖起来,被逼着刷牙洗脸,换了衣服。
  拾掇好以后,这妞又光鲜亮丽了,明明几分钟前还像个叫花子似的——樊真看得艳羡不已,也实在看不惯她这副颓靡的样子。
  樊真把一张门票扔给她:“多出去运动运动,你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方辞把票拿过来看:“什么啊?”
  “野外生存训练,我帮你报名了,为时五天。”
  “切,都是骗人的。”方辞把票扔到桌上,“真的野外生存,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员能活过一天?”
  樊真把票直接扔到她脸上:“爱去不去。”
  樊大小姐生气了,方辞又怂了,连忙收了票,搂着她好是安慰了一顿。
  翌日出发,方辞开车去了怀北,在山麓指定的地方停了车,沿着半涸的水畔绕弯子过去。
  这次组团的一共十五人,包了三辆小面包。领队的还没到,一个理着平头的小伙子靠在车门上跟一个胖子说话。
  小伙子长得挺周正,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叫阿诚。
  胖子约莫三十多岁,天气热,黑T恤一直撩到了胸上,还不住上下翻动着扇风:“真他妈热啊。”
  阿诚笑话他:“让你耍酷,非要穿什么黑T恤。这还是夏末呢,今年天气反常,估计到了九月份,这暑热也不会退多少。”
  胖子一脸苦意:“不说去原始森林吗?我就想啊,森林森林,那肯定是树很多的地方,没太阳,那肯定冷啊,我还带了被褥和冲锋衣呢。”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出来,拍着他的肩说:“哥们儿,您太逗了。”
  “兄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方辞瞅准时机,上去搭了句话。
  阿诚先回了头,只瞟了一眼,眼睛就转不开了。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件浅粉色的无袖薄毛衣,拴在烟灰色的格子包臀裙里,手臂细细白白,匀称修长。
  就没见过盘儿这么靓的女人,身材一流。
  三人一时之间都没人开口,直愣愣的。
  方辞皱了皱眉:“怎么了?”
  领队的拎了水瓶回来了,看到后就冲一脸傻笑的阿诚踢过去:“瞎看什么呢?上路了。”接着招呼一堆人上三辆小面包。
  方辞上了第二辆,挨着一个小个子女生坐了,右边是阿诚,一路上都在冲她笑,就是说话有点拘,问她:“本地人?”
  方辞点头。
  “我跟小杨也是,就住海淀那边。”阿诚指了指对面的小个子女生。
  方辞望过去,女生对她笑笑。
  小杨叫杨悦,一米六不到的个子,比方辞都矮了半头,人很瘦,一张还算清秀的脸颊,鼻翼附近有些小雀斑。
  她好奇地盯着方辞看了好久:“方辞姐,你用的什么化妆品啊,遮瑕效果这么好?”
  方辞怔了一下。平日她偶尔会画个淡妆,今天是素颜出门的。野外生存,又不是去参加庆典,还化什么妆?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想多说,只是笑了笑。
  没问到答案,杨悦有点讪,也不跟她说了,回头和阿诚说笑。
  他们的聊天里,方辞得到了一些信息。两人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杨悦刚刚毕业,读的是海淀那边一所二流大学,阿诚是个程序猿,不过跟那些宅男不大一样,还挺喜欢户外运动的。
  “再加把劲,明明我大概就可以考到高级工程师证了。”面对杨悦的时候,阿诚侃侃而谈,目光却往方辞这边瞟。
  方辞没注意,低头喝了一口水。
  阿诚有些失落。
  杨悦合着掌说:“阿诚哥,你真是太棒了。”
  车很快就到了地方。方辞跟着人群下车,入眼是一片靠山的峡谷,沙地往前是一条河,上面有座木桥。木桥对面,一排黄色的木头房子沿着河畔依次排开,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领队招呼他们过桥,说还有三个人,估计比他们早到。
  阿诚问领队:“之前没听您提起。”
  领队的比他年纪大,四十上下,叫他一声小诚:“朋友介绍的,临时的教练员。这次去的地方以前都没去过,时间还长,都怕出什么意外。”
  “这儿离居民区也没多远,能有什么意外?”
  穿过木桥,几人进了最大的一间木房子。大厅里很宽敞,也挺简单,墙上挂着几幅画,楼梯旁靠着个柜台,服务员懒洋洋地在上面收账。
  方辞的目光却落到了楼梯口。
  罗大成和严律在抽烟,嘴里不住抱怨:“老严,你说三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好不容易放个假,不回家休息休息,还接这劳什子的活?三哥还缺钱啊?”
  严律低头点烟:“心里烦,憋得慌呗,就当陪他出来溜溜。”
  “这种出身,这种条件,他有什么烦的啊?”罗大成偷偷往楼上打量,才压低了声音跟严律嬉笑,“我看八成是为了女人。”
  方辞本想再听听,耳边却传来了争吵声。回头一看,是领队的和那服务员。
  原来一开始交钱的时候说好了是住一家酒店,现在房间却不够了,要他们分成四批,到后面的双层木头房子里去住。领队的本意就是想赖点钱,谁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服务员,不好决定,就这么僵住了。
  吵得这么不可开交,楼上的人都下来了。
  “只是住一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低沉的男声,往声源望去,是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一屋子的人就这么静了下来。
  领队的对他客气,赔着笑:“听您的。”
  一堆人很快出了屋子,往后面的小房子去了。方辞是最后走的,还没出门,手就被他从后面拉住了。
  手掌宽厚,因为握枪,关节的地方有些薄茧。他保养得挺好,茧子不是很明显,不摸瞧不出来。也因为方辞手掌细嫩,和他掌心贴合,就特别明显。
  很久没见了,乍然见到,方辞还有些恍惚。
  徐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方辞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晕眩,这时候生出一种在梦境里的不真实感。迟钝之下,竟然没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往外面走了。
  到了外面,方辞马上甩开了他的手。
  方戒北也没说什么。
  他们和杨悦、阿诚分到一个木房子。已经很晚了,在大厅吃了顿便饭就各自上了楼。两层的木房子,一楼是大厅,只有二楼可以住。
  过道里并排着三间房,尽头横着一间,入口两间已经满了。方辞和杨悦就去了今天那间,方戒北和阿诚住进了紧挨着他们的最后一间。
  这间房外面有阳台,有楼梯可以通到底下的小河,倒是挺方便的。
  阿诚放了行李后,拿着毛巾就准备去底下洗澡,想了想,回头问方戒北:“哥们儿,你要一起吗?”
  方戒北支着单腿靠在床头抽烟,闻言看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含着烟,空出一只手往床头捞了本书,低头看起来。
  这个年轻人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孔,五官深刻而立体,剑眉笔挺,看着格外英俊雅正。沉默的样子,有种凛然的气度,让人下意识也端正起来,不敢造次。
  阿诚心里打了个突,看了看自己光膀子的样子,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就快速下楼去了。
  楼下已经聚了些人,升起了篝火,又唱又跳好不热闹。
  方戒北看了会儿书,也去了阳台上。
  “吱呀”一声,旁边房间的木门也开了,方辞用毛巾擦着头发,歪着脑袋走出来。她洗过澡了,身上换了件深裸色的细吊带裙,紧身的,下摆开叉,露出雪白的大腿。
  领口很低,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
  方戒北把烟从嘴里取下:“你怎么穿成这样?”
  方辞被问了个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我不一直都这么穿。”
  他盯着方辞走近了两步,伸手捏住了她胸部的襟口,往上提了提。
  干这事儿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提完,转身弯腰靠上了围栏,继续沉默地抽自己的烟。
  方辞在他后面说:“你怎么老抽烟?”
  “你管得还真宽。”
  她挨着他靠上围栏,拄着头看他。不穿军装的样子也挺正经,袖子挽到了手肘上,露出的小臂修长结实,肌肉线条流畅,长身玉立,英气逼人。
  方辞慢慢挨近他,在他耳边笑:“我觉得吧,哥你还是什么都不穿比较好看。”
  说完了,她得意地甩了甩头发,袅袅婷婷地往屋里去了。
  方戒北一回头,就看到她包裹在裙下挺翘的臀部,跟以前一样,走路时微微地摆动,步态曼妙,袒露的蝴蝶骨玲珑秀美,无声无息,尽态极妍,推动他的血液往下身涌。
  黄昏时分,天色变得有些静。
  水畔的空气有些潮湿,他出了点儿汗,抬手抹了一下,回头靠着栏杆把这根烟慢慢抽完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他解开了皮带。
  他靠着床头的时候,忍不住又含了根烟,微微仰着头,额边不断有汗渗出,顺着半开的领口滑入胸膛里。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燠热潮湿。
  这会儿切齿地想,她总是不经意就能点燃他深藏在心底里的欲/望。
第049章 斯文败类
  到了后半夜, 外面还在闹腾, 方戒北难得有些烦躁。
  阿诚推门进来, 问他:“有活动, 一块儿下去玩不?”
  方戒北睡不着,索性起来,跟着他一道出去了。出门前,阿诚挠着头,狐疑地嘟囔:“什么味儿啊?”
  方戒北说:“老房子吧,潮。”
  这边门开的时候, 旁边的门也开了。夜里冷, 方辞又换了一身衣服,脖子上围了一条浅灰色的毛坎。杨悦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也下来了啊?”
  阿诚点头:“一起玩呗。”
  下到底下的草坪, 早有一堆人围着篝火席地坐了,身边一堆的啤酒罐,也不管是谁买的, 推来推去随便喝。
  方辞拿起一罐黑啤就开了, 方戒北都没拦住她。
  他皱起眉:“少喝点。”
  “你管得还真宽。”同样的话,现在被她用来反击他。
  方戒北哑口无言。
  论口才,十个他也比不过她。好在这会儿有他和小罗、严律在, 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儿, 就由着她去了。
  “你们认识吗?”杨悦好奇地发问。
  方辞已经喝了两口,有些醉意了, 拽住方戒北的胳膊说:“这是我哥。”
  杨悦还没应答,方戒北已经一把推开她, 对杨悦说:“我不是她哥,她喝醉了管谁都叫哥。”
  杨悦:“……”
  方辞回头揪住他的衣领:“你胡说八道!”
  方戒北盯着她,她的眼睛瞪得滚圆,似乎只要他否认就要一口咬上去。四周不知不觉安静了,都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
  方戒北低头看着她,看了好久,忽然捞起她的腰,把人扛到了肩上。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方辞不断挣扎。
  他当没听见,没反应,扛着她就回了楼上,抬脚就把门给碰上了。屋里两张床,靠阳台这边是方辞的,两个女孩子住的地方,空气里都比旁边大男人的房间清新些。方戒北把她放到床上。
  床褥很软,是那种酒店标配的白枕头白被褥,软得像是没有支撑力,躺着不是很好受,且对脊椎不好。
  但出门在外的,也只能将就了。
  他给她抖开被子,慢慢掖好。
  方辞酒劲儿上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又要闹。
  方戒北脸色很冷:“又撒酒疯啊?”
  “你才撒酒疯!我跟你很熟吗?”方辞不想理睬他,在他肩上捶着,“臭流氓,你给我出去!”
  方戒北眉峰一拧,就要发作。想到什么,又按捺下来,把她推到床上,把被子给她盖严实了:“安分点。”
  “我不想睡,我还想喝酒。”她又坐起来。
  “别闹了。”
  “我要喝酒!”
  方戒北拗不过她,起身去了楼下:“等着。”
  过了会儿,他就拿着好几罐黑啤回来了,直接扔到床上。方辞喜欢喝酒,最喜欢黑啤,看到眼睛就亮了,直接开了一罐,一仰头灌下一大口。
  “少喝点。”方戒北都不想看了。也甭管他嫌弃她,臭毛病一大堆,还屡教不改。
  明明酒量这么差,还非要喝,喜欢喝。
  方辞压根就不理睬他,又连着灌了好几口,这一瓶喝光了,她还把瓶子倒过来,对着嘴巴摇了好几下。
  方戒北看着她,她又开了两罐,一口气全都灌了下去。
  喝完以后,紧接着就是上厕所了。
  方辞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
  方戒北忙扶住她,捞起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洗手间。
  这种小旅馆,洗手间很小,宽度约莫只有一米,左边是盥洗台,右边是马桶,马桶上方是淋雨,连个洗澡的隔间都没有。
  想到方辞刚刚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洗的澡,方戒北有些刮目相看。她以前很娇气,一些小事都要挑剔老半天。这样的地方也能忍着难受洗完澡,算是很厉害了。
  他心里有些酸,摸了摸她的头发。
  方辞推开他,掀起了马桶盖,也不管她就在卫生间里,褪下裙子就一屁股坐到马桶上,两只脚还晃啊晃。
  她应该是憋了很久了,安静中,传来清晰的水声。
  她白皙的腿儿微微岔开,露出不算浓密却匀称的黑色的毛发,不用修剪,是倒三角的形状。
  方戒北靠着瓷砖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着她没心没肺半眯着眼睛在他面前尿尿的样子,腹部慢慢绷紧了,呼吸变得缓慢起来。
  他伸手扯了一下领口,又开了一颗扣子。
  方辞尿完了,拉起裙子,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扣子,有些急了。
  方戒北却看得分明,这种包臀裙,前面和后面看着差不多,带扣还是那种银色的小条子,不是很好扣。
  她本来就脾气不好,扣了好久都没扣上,心里更加憋闷了,气得在干脆踢掉裙子,穿着条内裤就走了出去。
  方戒北看得额头的青筋都突了突,想到她在外面可能也是这副德行,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又是懊恼又是心疼,总觉得自己没有看好她,又管束不了她。
  他关了卫生间的灯,捡起她的裙子走了出去。
  方辞已经歪歪扭扭倒到了床上。
  方戒北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内侧。她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像小朋友要找妈妈一样死死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了。
  她似乎是做到了噩梦,把头埋在他胸前哭:“哥,你不要走。”
  方戒北微微一震,胸口似乎有什么裂开了,酸胀疼痛,仿佛破茧初生,从黑暗里看到了第一缕明亮刺眼的阳光,有一种无法挽回的痛。
  他把方辞紧紧搂到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继而吻她的唇,慢慢厮磨,舌尖顶开她的牙关。
  她有点不舒服,推他的肩膀,却被他放平了。
  身上那股压力消失了,可还没庆幸一会儿,那具身体又压了上来,从她的唇上移到胸口,粗粗短短的发茬摩得她脸疼。
  方辞清醒了一点,去抓他的头发,却抓到了他的肩膀。掌心的触感温热、富有弹性,这具身体的肌肉削瘦却结实有力,高大宽展的的背脊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他压在她身上有些沉,方辞不舒服,哼哼唧唧了会儿,抵着他不让她压着他,还去扯他的头发。
  可他的头发太短了,根本抓不住。
  方辞努力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他在月色下的脸。被情与欲浸染过的眸子,似乎比平日更加专注,更加沉默,皮肤是冷静的白,一如既往,那么清心寡欲。可手里的动作却半点儿没含糊,似乎还想抬高她的臀部。
  “你个禽兽!”方辞曲起腿就要踹过去。
  他按住了她的腿,把她往上抱了抱:“不做就不做了,你何必动手。”
  方辞生气地瞪着她,隔着裤子都可以感觉到那个顶在她大腿上的东西,火热又坚硬,就像指天待发的炮弹,难为他还能一脸平静在这儿跟她拌嘴。
  方辞都佩服他的定力,坏心上来,伸手在他裤裆的地方摸了一把,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憋得辛苦吧?你求我啊。”
  “我看你是在作死。”被她摸过后,那儿更硬了,还跳了跳。
  吓得方辞马上松了手。
  方戒北按住她肩膀,低下头,慢慢挨近她,鼻尖和她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蹭到了。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杨悦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方辞刚才睡梦里哭过,眼泪还没干,这会儿缩在他宽大的怀里显得纤秀又弱小,模样可怜,倒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可是,杨悦转念一想就丢掉了这想法。
  看刚才在楼底下的架势,两人分明是认识的。而且,这男的长得可是真好看,漂亮又英气,背宽而腰窄,就一个背影就叫人脸红心跳。
  她连连说着“对不起,你们继续”,转身就逃了出去,还很体贴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同一时间,方戒北从她伸手下来,反身就利落地穿上白衬衣。
  方辞从后面轻轻地踢了他屁股一下,力度是真轻啊,含着三分挑衅,七分挑逗。
  方戒北传好了,回头就拽住了她的腕子,力道蛮横,直接把她拉到了面前。他眼中的火在烧,几乎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玩火啊?”
  他下摆的扣子还没扣完,露出肌肉紧绷的小腹。额头还有没干透的汗,晶莹地沾在发鬓上。嘴唇紧抿。
  这个模样真是性感。
  尤其是微微扬起嘴角,约莫是在笑的时候。
  方辞心里憋气,抓紧被子捂住胸口:“你笑什么?”
  “都看光了,有什么好捂的?”
  “你混蛋!”方辞操起枕头捶打他。这种旅店的枕头,软得没比棉花好多少,打在他身上能有什么力道?倒像是在撒娇。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矫情兮兮。可要命的是,他还就喜欢她这样。
  是的,很多年以前,方戒北就觉得自己有病。
  她除了长得好看点,活泼开朗点,还有什么好的?当朋友是上上之选,因为她没心没肺,是大家伙的开心果。可当恋人呢?那可有得折腾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了吧?”方辞不打他了,似乎也意识到用这东西打没什么威慑力。
  “我心虚什么?”方戒北往后一靠,玩味地说,“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硬了是生理反应,可每次搞你都像是在强/奸,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真没什么意思。”
  方辞都气红眼了。
  重逢到现在,方戒北算是扳回一局了,低笑一声,转身就出了房门。
  方辞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地堵着。
  这人平时的行为举止都挺端正挺有原则的,可真要惹到他,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第050章 车上故事
  第二天起来, 方辞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原因是昨天气得睡不着觉, 几乎一整晚都没合眼。
  杨悦比之前沉默了不少, 下楼的时候还故意和她错开了。
  方辞知道,她是因为撞到了昨天那事,尴尬着呢。她也不打算解释,这种事情,从来只会越描越黑。
  早餐挺简陋的,白粥、窝窝夹咸菜。
  没别的了。
  方辞抓起一个, 夹了一大团咸菜进去, 把这东西想象成方戒北,一口咬下去, 还狠狠咀嚼着。
  方戒北从楼上下来,在她对面坐了。
  见她难得吃得这么安分,方戒北说:“现在不挑食了?”她很挑食, 很久以前就挑, 说了很多遍都改不过来。方戒北和她正好相反,从小就不计较这些身外物,而且在部队里作训的时候, 有时候三天不吃都是正常的, 饿极了连蛇、虫子都吃。
  对他来说,有就吃, 没有就不吃。
  很简单。
  方辞冷笑:“你就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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