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世 分界线.世界杯四强强预侧要从哪开始学啊?

神仙进修班
一群小神仙嘻嘻哈哈的故事。
赵言的理想是脱离地府,上天庭沐浴阳光雨露,过着荣华富贵的小日子;
梵天的愿望是没有人来打扰他读自己喜欢的书,世界一片清静;
花错的梦想是追到全仙界最清高的小仙女牧离;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三万年前,仙界发生“七星乱世”。北斗七星在与玉帝一战中,几乎损灭殆尽,只余下文曲一人,被九曜二十八宿之首的天恒真君重伤,堕入魔界,成为魔君。后仙魔两界签订停战协定,如此岁月漫漫,一晃已是三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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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孙悟空随唐僧西天取经得成正果,地上众妖魔鬼怪见曾经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齐天大圣都被仙界招安成了斗战胜佛,一时偃旗息鼓,再无人敢生事。于是数百年来,仙界一团和气,众大小神仙见面都你好我好,和和乐乐,眼见得一派歌舞升平,连著名的帅哥战士二郎神杨戬和超级正太人见人爱的三太子哪吒都成日在家无所事事荒废武功。
  却说这日玉帝临朝,太白金星例行常规地宣了“有事奏本,无事退朝”的口号,众仙人打着呵欠开始整理衣冠,准备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忽然,一个青色的身影越众而出,朗声道:“臣有本奏。”
  此话一出,别说颓废了很久的众仙提起了精神,连御座上的玉帝也陡然两眼一亮,抖擞精神问道:“爱卿何事?”
  殿下站着的是南斗六星君中司禄星君,只见星君正色道:“臣以为,当下天上人间太平已久,但居安思危,为天界的长治久安,对后辈小仙们更当多加教导培养,既是防患于未然,又可期青出于蓝,精英辈出。”
  众神仙们立刻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也难怪,几百年都无事退朝了,终于冒出来件新鲜事儿,难免群情激荡。神仙也爱八卦的嘛。
  玉帝目光灼灼,环顾四下:“众卿有何高见?”
  木德真君跨前一步道:“臣以为星君所言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甚有道理。”
  游奕灵官也上前一步道:“司禄星君与时俱进,勇于创新,建议甚好。”
  又有天佑元帅、陵光神君、值月神黄承乙等一干仙人表态,纷纷都赞司禄所奏甚好。
  玉帝圣心大悦,总结呈辞道:“众卿皆能为仙界未来尽心谋划,如此甚好。就依司禄星君所言,设立小仙进修院,凡众仙人下属修行不满三千年者,必须先入此院修习,以增进益。”
  底下又是一片嗡嗡声,此次声音却没有方才那般和谐一致。尤其是一些门下人丁较单薄的仙人们更是脸有忧色:三千年以下的小仙们大多担任的都是看门、送信、浇花、奉茶之类杂活,这些人去学习了,活儿谁来干?
  太白金星一向被誉为仙界第一外交官,察言观色的能力无人能比。眼见得底下嗡嗡声渐大,玉帝脸色似有不豫,忙出班奏道:“臣以为,小仙进修院的设立对于仙界功能凸现、内涵深化、增加凝聚力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然而,还需从组织制度上加以完善。”
  “哦?”玉帝抚髯道:“星君还有何补充?”
  “臣以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首先应明确一人作为进修院的负责人,专司其职。其次,众上仙们应以身作则,主动推荐座下小仙积极参与进修学习。臣首先推荐座下小仙梵天报名。”
  玉帝暗喜,太白总是这么会处事会做人,待会再私下表扬。于是又道:“哦,那由谁来负责最佳呢?”
  太白道:“臣举荐一人。”目光缓缓落至后排一个垂着头的高挑男子,“天恒真君。”
  那男子一愣,抬起头,众殿上神仙不由一起喝彩,这天恒真君一向躲在人后不声不响,原来竟然如此好生模样:面似冠玉,修眉凤目,鼻直唇薄,配上一袭浅灰袍子,竟如温玉软冰一般。
  “……”天恒明显不在状态,凤眼迷离得那叫一个朦胧。
  旁边甲辰神孟非卿连忙偷偷提纲挈领暗授机宜,就见天恒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青,再由青转灰,凤眼一瞪太白,跨前两步道:“臣才疏学浅,难当此责。太白星君德高望重,莫若……由星君担任为妙。”
  太白笑眯眯道:“真君此言差矣。仙界像由心生,心境多大年纪,相貌便多大年纪。真君与太白同时为仙,太白如今须发如银,真君却青春正好。这个……与小仙们相处,自然更和谐些。”
  众仙们眼光在天恒与太白间左右摇摆,稍倾,立刻默契一致的望着太白点头。
  长得年轻也是错。天恒在心里泪。
  玉帝微笑的随着众仙们一起上下左右打量了天恒一番,英明睿智的下了决定:“就依太白所奏,由天恒真君负责进修院。众上仙要以身作则,督促小仙刻苦进修。若有谁暗中隐瞒小仙年历不报,就交由太白依照《仙界义务教学律》处置。”
  天恒郁闷。
  众仙郁闷。
太白回到府上时,梵天正坐在树下读书。
  “好勤奋的孩子!”太白感动。其他小仙都爱嬉笑打闹,数次忘记炼丹火候,数次打翻丹炉丢失仙丹。只有梵天,喜怒不形于颜色,从来最爱读书,绝对是神光内敛,秀韵天成。
  “梵天。”太白冲白衣少年微笑招手。
  没人理睬。
  “梵天。”太白再度微笑召唤。
  还是没人理睬。
  “梵天!”太白怒。
  少年面无表情抬头:“星君,我隔你就三步远,你要说什么就说,我还能听不见么?”
  太白郁闷,一口气憋在胸内上上下下三个周天才缓缓平息。
  “梵天,”太白用力抖动面皮,露出自认为最和蔼不过的微笑,“今日早朝,玉帝说修为三千年以下的小仙需入进修院进修。我看你天分比众师兄们都高些,便替你报了名。”
  梵天看着太白,半晌,道:“谢谢。”
  太白老怀大慰:多懂事的孩子!
  又听梵天波澜不兴的道:“既然替我报了名,就顺便替我去上课吧。”
  一口浊气在太白那颗沧桑了若干个世纪的老心中几经翻滚,最后化成一滴老泪。
  梵天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好了,又是这一套,几千年了演技又不见提高。”
  太白颤颤的伸出手指,被梵天轻轻推回去。
  “这样,我帮你去上课,你把那传音铃铛给我。还有,扫炉炼丹、打扫书房、浇花锄草之类的事不要找我。就这么定了。”少年语气流畅,一气呵成。
  太白愣了半天,点头。
  梵天微微一笑,收了书,点下头,姿势绝对高贵典雅地从太白面前走过去。
  谁都知道,太白金星府中最没地位的人,就是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府与东君府的分界线————————————
  东君府。
  全仙界最漂亮的花都集中在这里,全仙界最臭美的小仙也在这里。
  青帝看着花间那对孪生兄妹,叹口气,犹豫。
  进修的事情,花嫁还好,花错……一想到这个名字,青帝的太阳穴就开始隐隐生痛。
  唉~哪辈子的冤孽收了这两个冤家啊!
  “青帝大人!”花嫁小美女发现了青帝,连蹦带跳的跑过来。
  “花错,你也来!”青帝揉揉太阳穴,冲花间少年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嗓子,就见那紫衣少年飘了过来,面若春桃,眉目含笑:“青帝大人,又有哪家小仙女问你讨我的联系方式了么?”
  “不是,”青帝再有气无力的摇头,“那个,你们俩从下月开始要去进修院进修,照顾花木的事情暂时交给花悠吧。”
  “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蔷薇小仙和芙蓉小仙,还有那边石榴小仙,紫藤小仙、铃兰小仙……离了我恐怕不行。”花错笑得含情脉脉,一伸手,把满院子性别为女的花仙们指了个遍。
  青帝、花嫁陪着一干小花仙们冷汗直流。
  “花错,”花嫁皱眉,“紫藤小仙貌似更喜欢花悠。”
  “蔷薇小仙和沉菡小仙走得很近。”青帝沉思。
  “芙蓉小仙和水仙小仙一向关系不错。”花嫁又道。
  “铃兰小仙从来就没对渊木小仙之外的人笑过。”青帝补充。
  花错脸黑线。
  花嫁拉了拉花错的衣角,道:“小道消息,西王母座下的牧离姐姐也去进修。”
  “真的?”黑线马上变成桃心朵朵盛开。
  “那个清高的小仙女?”青帝想了想,问。
  “嗯。”花嫁点头。
  “你怎么知道?”青帝想了想,不对,自己刚下朝,怎么消息就流传得这么快?
  “牧离原身是青鸟啊,专业通讯背景,当然消息渠道快。”花嫁解释。
  “好,我去我去。”花错兴奋,“花嫁,你看我开学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好看,走,快去帮我选选。”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留下青帝原地悲叹:为什么全仙界最花痴的小仙偏偏在他家?
  (众人道:谁让您管花呢?)
  —————————————东君府与地府的分界线——————————————
  阎罗地府。
  赵言一脸谄媚的追着阎罗四处跑:“阎君,阎君,你老人家就帮我报个名吧?”
  阎罗大是头痛,忍无可忍,道:“赵言,人家都是一群修行不满三千年的小仙,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言委屈的对手指:“人家不是才两千九百九十三年么……”
  阎罗抓狂:“七年!只差七年了!”
  赵言继续委屈:“不是都说七年之痒么……”
  阎罗望天无语。
  赵言小小声:“咱这是地府,您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天的……”
  于是,地府里只听到阎罗的狂笑。
  孟婆在外面一边配药一边感慨:“赵言那小子,又把阎君气得只会笑了。”
  奈何桥边,赵言拿着金光闪闪的阎罗亲笔推荐函,笑得特别招人爱。
  “孟婆,你知道这是什么?”赵言举着信,一袭玄黑衣袍被过桥阴风吹得洒开,衬着暗红的河水,酝酿出某种神秘幽暗的味道。
  气质!这就是地府的气质!
  孟婆满意的点头欣赏着黑袍少年,随口道:“什么?”
  “孟婆,”赵言皱起眉,一屁股坐在桥上,道:“我给你说了很多次的。”举起信,声音变得格外抒情,“这是阳光,蓝天,白云,这是清新的风,这是淋漓的雨。”
  孟婆忽然觉得满口牙酸。
  赵言把信揣进怀里,又冲孟婆一笑:“孟婆,有了这个,我就有希望脱离地府了。”
  “这是调令?”孟婆诧异。
  “不,这是进修院的推荐函。”看了看孟婆茫然的眼神,赵言又好心解释道:“进修院,就和MBA差不多的,进了这个班,就可以积累人脉,打通上升渠道,突破天花板,有更多的机会占据权力中心位置。”
  “那又怎么样?”
  “上进心!”赵言恨铁不成钢,“什么叫上进心!和你有代沟,没法沟通。”
  于是,地府新一代四有青年赵言同学开始准备收拾包袱上仙界报道去了。
  —————————————仙界与地府的分界线———————————————
  进修院选址在第七天新落成的凌虚宫。开学典礼那天,仙界好多大神级别的人都来了。
  如来佛祖、元始天尊、玉帝分别代表佛教正统、道教正统与仙界官方发言,太白金星作为常务副校长向玉帝颁发了名誉校长证书,孙悟空、托塔天王李靖、嫦娥等作为嘉宾出席了剪彩仪式。玉帝当场宣布:待五百年学期结束,前三名优秀学生将获得天庭杰出学生称号,并优先推荐进入行政队伍。
  谁都知道,这么几万年来,仙界的公务员队伍只进不出,眼看空位越来越少,若是能够优先推荐进入行政队伍,那诱惑真是相~当的大。何况又是玉帝当众亲口承诺,掌管天庭人事权的司禄星君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既给自己面子,又给玉帝面子。
  赵言忙着向太白金星、天恒真君套近乎。赵言是个现实的孩子,老早盘算得很清楚,县官不如现管,太白是校长,天恒是班主任,一定要在他们面前留下好印象,细节决定成败,说不定今日一番会面就决定了将来的荣华富贵。
  好一番寒暄后,赵言心满意足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忽然一眼发现如来玉帝那边,一个软红身影正在上蹿下跳,在众大神面前来来回回,眼见熟络得很。
  赵言大怒,他都不敢去大神那边,竟然还有人越在他前面走上层路线,似乎,仿佛,还是个小丫头。
  赵言又奋力挤过去,运足目力仔细辨认了半天,还是没认出这个红衫子小丫头是何方神圣门下。这个不能怪赵言,尽管赵言一心往上爬,对天庭众大神生辰简历倒背如流,但毕竟地府与天庭距离甚远,来往又少,对于这种修为三千年以下不入流的小仙,他的确认不出来。
  花嫁正在问二郎神杨戬要签名,前面如来、玉帝、元始天尊、孙悟空等一路要过来,花嫁的追星笔记本又多了好些重量级的名字,花嫁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所有天庭最上档次最有品位的上仙签名收集齐全,因此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花嫁还是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
  花嫁本来正在幸福的注视着号称天界第一帅哥战神的杨戬,忽然发现两道不善的目光从角落射向自己。
  花嫁有些诧异,作为青帝座下最得宠的小仙,又是长得最漂亮最水灵的小仙,花嫁走到哪里都是被宠爱关怀的对象。这个目露凶光的玄衣少年是谁?花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自己和谁有过过节?
  于是花嫁很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花错。
  那玄衣少年长得不错。肯定是心上人又被花错撬走了,因此迁怒于身为花错同胞妹妹的小美女花嫁。
  签名要得差不多了,花嫁先同情的望了赵言一眼,又跟杨戬点头甜甜的微笑,便合上笔记本,四下寻找花错的身影。
  这种场合,花错当然是在美女最多的地方。
  花错在早几天前便拖着花嫁选好了今天的衣服:素白绣银流云袍,半透明水蓝掐丝纱衣,头挽紫晶,腰系紫玉,为的就是今天在众美女面前出尽风头。
  左边是青衫淡雅的牧离,右边是织女座下小仙翩跹,前面是九天玄女座下的小仙简衣。
  花错今天一定很兴奋,花嫁想。
  其实花错今天很郁闷。
  因为清高的小仙女牧离根本就不睬他,连一向关系不错的简衣都不怎么跟他说话,只有以迷糊著称的翩跹跟他聊,而且聊的内容花错完全不感兴趣。
  花错头一次发现自己不是重心。
  这对花错,的确是个天大的打击。
  当花嫁晃悠到花错身边时,花错正在痛苦的反省。
  看到花嫁,花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花嫁!”花错急切的握住花嫁的手。
  “嗯?”
  “我的衣服不好看么?”花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美女面前一向无往不胜的自己会被冷落。
  “好看啊!”花嫁看了看,顺便帮花错理了理衣角。
  “发型不对?”
  “你一直就是这个发型,又没有变过。”花嫁道。
  “要么……脸色不好?”
  “细腻红润有光泽。”
  “那……为什么她们都不理我?”
  花嫁默。
  答案就在前面,花错,估计全天下就只有你看不到。
  前方,端端正正的坐着梵天与璟因。一个是太白金星的座下弟子,出了名的性格酷男;一个是紫微大帝座下号称天庭第一好脾气的温柔小帅哥。
  不过花嫁的兴趣目前不在这里。
  她拉了拉花错,偷偷指了指那边的赵言,悄声问:“你认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花错对男的一律无视。
  “为什么他一直凶凶的瞪我?”花嫁小小声,“是不是你把人家的心上人拐走了?”
  花错一愣,然后开始回忆自己最近的一次撬边经历。
  而后,坚定的摇头。
  最近一次他追的人就是牧离,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花嫁愕然。
  “难道说,那个黑衣小子喜欢的人是男的?是被我撬边了?”
  于是花嫁小美女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前段时间是不是追了或者甩了某人。
  赵言本来想找那个红衣丫头理论一番“不能越级”的道理,结果那小丫头居然见势不好就溜了,还找了个看样子是一伙的美少年。
  赵言深切的感到了自己势单力薄。
  顿时,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席卷了赵言。
轰轰烈烈的开学典礼终于结束了。
  众大神上仙们乘云的乘云,驾鹤的驾鹤,纷纷作鸟兽散。空荡荡的凌虚宫只留下郁闷的天恒真君和一干看似聪明伶俐的小仙。
  “这个……”天恒清了清嗓子,“从今天起,大家要学习生活在一起,我是天恒真君,也是你们的班主任。”说到“班主任”三个字,天恒感到自己心在滴血,青春啊青春……
  赵言带头鼓掌,花嫁、牧离、翩跹等人也跟着鼓掌。
  “帅哥也。”花嫁与简衣私下交流。
  “可我比较喜欢二郎神那种威武型的。”简衣小小声。
  天恒听到了装没听到,笑得光风霁月,清亮的凤眼顿时电倒一片小女仙:“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赵言又带头站起来:“大家好,我是来自地府阎君座下的小仙赵言,擅长组织、协调,曾被评为地府四大杰出少年,仙术派别:暗属性,技术流。”
  花嫁对花错小声道:“就是他,刚才瞪我的。”
  花错不耐烦:“我对他没兴趣。”
  赵言刚坐下,花错就站起来,风流倜傥的环顾四周,微微点头一笑:“我是青帝座下小仙花错是也,性格朗温柔潇洒,仙术嘛……”唇角一弯,银袍轻轻一扬,就见漫天花雨,一时满屋芬芳。
  “风流。”花嫁小声补充,“你还少说了个风流。”
  “哇~~”翩跹惊叹,“好漂亮的花啊……”
  牧离淡淡的扫了翩跹一眼,伸手拂掉身上飘落的花瓣。
  天恒心里有些郁闷:这些学生……感觉都相~当的怪异……
  接下来大家的介绍都比较简单,尤其是牧离,绝对简明扼要,且一句话就打破了花错的梦想:“牧离,西王母座下小仙,来进修院就是好好学习的,请指教。”
  花嫁同情的瞥了花错一眼。
  天恒站在一群刁钻小仙中间,宣读了太白金星亲自起草的《进修院学生守则》,预料之中的看到小仙一片哗然。
  “居然还要穿校服……我辛辛苦苦挑的那么些漂亮衣服……”花错泪。
  “居然还要住集体宿舍……仙界住房很紧张么?”一向好脾气的璟因也有怨言。
  天恒敛了笑容,俊面一寒,眼光在众小仙面前一一看过来,不怒自威:“这是太白金星校长制定的规矩,不满者可以向他投诉,但在处理意见下来之前,大家必须配合执行。我不希望看到我手里有人违规。”
  “简衣啊,我看这个天恒真君狠起来不比杨戬差。”花嫁喃喃道。
  梵天在心里把太白和蔼可亲的头像划了个叉。
  赵言在心里合计了一番,率先笑道:“我和梵天一间房吧。”梵天是校长太白的门下弟子,跟他在一起准没错。
  “那我和简……”花嫁正要说,却被花错暗地里掐了一把,“牧离。”花错小声道。花嫁瞪了花错一眼,还是改口道:“牧离。”
  余下小仙见大势已定,都偃旗息鼓,嘁嘁喳喳一番,各自选定了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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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言一回到房中,便开始认认真真收拾屋子:新发的两套校服要挂进壁橱,从地府带上来的行李要一一收拾整齐,床铺要用掸子清扫清扫,茶几上的两盆绿色植物需放在靠窗的位置明早晒晒太阳……其实小仙们的宿舍本来是酒店式管理,东西都非常整洁卫生。可赵言天生洁癖,非得要自己重新一一来过才行。
  好容易做完,已到了入夜时分。
  赵言回头一看,梵天已经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睡梦中那两道秀气颀长的眉毛还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在对谁生气。
  赵言看着梵天发了会愣,决定自己出去溜达会儿。
  仙界本来没有日夜之分,但为了平衡天上人间日期换算关系以及方便众神仙安排作息,所以仙界也按照人间一般的有了白天和夜晚。只不过太阳月亮都在第六天,因此从第七天开始,就是白天有阳光没太阳,夜晚有月光却没月亮。
  赵言信步走出凌虚宫,只见月华如水,半透明的玉石地面浅浅的流动着极淡的银蓝色水雾,氤氲朦胧,一踏上去,雾气便向四下散开。一路缓缓行来,但觉路面蜿蜒曲折,周遭云池烟波浩渺,半隐半现的露出下六天的景象。忽然到了一处,云雾尽散,下方闪闪烁烁的铺展开一条数丈宽的光带,绵延数里,其间点点星芒明灭变换,丝丝轻烟纠结缠绵,繁华中透着空灵,清寂处愈显华美,委实妙不可言。
  赵言自小生活在地府,素来看惯的便是阴云密布阴风惨惨雷电交加,当然这一方面是地府充分考虑到广大鬼魂同志背井离乡来到奈何桥边绝望悲痛的心情需求,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节能减排降低能耗的考虑,阎罗大人还因此荣获仙界节能降耗十大标兵。可是这也成为赵言迫不及待希望脱离地府的主要原因之一:身为地府最具亲和力的阳光少年,赵言绝对不愿意自己名不符实连太阳里面那只乌鸦的毛都捞不到一根。
  因此当井底之蛙赵言同学初次目睹第七天夜晚缥缈神圣的奇景,立刻就被深深深深的震撼鸟,整个心灵包括身体彻底陷入了当机状态,直到被一个清软的声音打断:“你在这里作什么?”
  赵言回头一看,一个素白衣衫的小女仙站在身后,两丸眸子跟黑水银似的,静静地看着他。
  赵言认得这是西王母座下的牧离。在赵言看来,三清六御的门下个个都是惹不起碰不得的人物,便讪讪笑道:“没什么,我第一次从上面看到银河,好看得紧,就走了会神。”
  牧离走过来,也往下看了看,淡淡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被鄙视被鄙视鸟!
  赵言面上好生尴尬,心里好生悲凉,又不好与这么有雄厚背景的丫头片子争什么,只得又生生的挤了个笑。
  牧离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是从地府来的?”
  赵言认命的点点头。
  牧离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赵言想了想,声情并茂的道:“那里一年四季都怒放着成片成片鲜红的彼岸花,奈何桥下流淌着暗红血腥的河水,阴沉的空中一直电闪雷鸣,却始终没有一滴雨水。”
  牧离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清高的味道少了两分,却多了几分可爱。
  赵言还想继续把黑无常大人前年出版的《地府游记》第一章第一节背完,却忽然听后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花嫁与花错。
  作为安插在牧离身边的特工人员,花嫁待牧离一离开房间,便立即尽忠职守的冲到花错房中报信。没料到花错竟然已经洗漱完毕,正打算上床睡美容觉,因此又重新收拾,这才落下了牧离好一段。
  结果花错与花嫁看到的便是牧离与赵言两两相望含情脉脉谈情说爱的样子。
  花错一股无名火直冲九霄,怒视着赵言。
  花嫁再一次坚信了开学典礼上赵言对自己面色不善是因为花错撬边牧离的原因。
  不过花嫁相当好奇赵言这么个生活环境与牧离有着足以用来发电的巨大落差的地府小仙,怎么可以与牧离这个号称仙界最清高的小仙女发展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暧昧关系?
  难道是因为牧离原身是青鸟飞得比较快因而距离不是问题?
  难道是牧离主动?
  花嫁脑海中浮现出一只小小滴青色鸟儿扑腾着两只嫩嫩滴小翅膀,穿越风霜雪雨刀光剑影,一路向下朝着幽暗的地府突飞猛进的情景。
  爱情真伟大!
  花嫁被震撼鸟……大眼睛从牧离转向赵言,顿时多了几分钦佩。
  赵言是修习暗属性仙术的,读心术不在他的修习范围之内,当然不知道这几个人在转什么心思。
  不过,凭赵言敏锐的直觉,明显感到了花错对他似有不满,那个走上层路线的丫头滴溜溜东看西看的眼睛也很奇怪,牧离冷淡的表情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对象。虽然赵言很想尽快网络人脉,但此时显然不是良好的时机。
  赵言明白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对着花错花嫁拱拱手:“花错师兄、花嫁师妹也来这里散心?小弟还有些事先告退,你们慢聊。”又回头对着牧离一笑,道:“牧离师妹,回见。”
  赵言摆摆手,徐徐撤离。
  花错瞪着赵言走远,又调试了一番眼光的柔和度,这才慢慢转过来深情的凝望着牧离。
  牧离的眼光在花错身上淡淡扫过:“你们慢逛吧,我也先回去了。”
  于是牧离小仙女一如既往清高的走了。
  留下花错欲哭无泪。
  花嫁有点矛盾:是应该继续帮助花错撬边呢?还是不要打扰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得不说,花嫁小美女还是有正义感的,只是有得比较有限。
  牧离已经走得很远了,花错还不屈不挠地望着那个方向。
  花嫁有些不忍心,安慰道:“花错,仙界美女这么多,你何必偏偏追牧离呢?简衣,蹁跹都不错啊!”
  沉默了半晌,一个忧伤的声音慢慢响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花错缓缓转过头来,一双哀怨眼眸来了个特写,“纵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花嫁“哎哟”了一声弯下腰去。
  “怎么了?”花错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花嫁的表情甚痛苦,“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赵言蹑手蹑脚回到宿舍,轻手轻脚打开门,却不料屋内灯火通明。
  梵天半側卧在床上,一只手托腮,头发垂落在肩上,衣衫领口处微微敞开,本来应该是秀色可餐春色无边的旖旎场景,却因为床上放了本厚厚的书而显得颇不协调。
  赵言愣了愣,他记得自己走之前梵天就已经睡了,怎么这会又看起书来?
  梵天抬起眼皮看了看赵言:“回来了?”
  “嗯。”赵言一边走向自己的床,一边问:“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又起来看书了?”
  “睡醒了,就去图书馆找了本书,随便翻翻。”梵天埋头答。
  “什么书?”赵言随口问。
  梵天合上书页,让赵言看了看封面。
  赵言立刻震惊了。
  ——《BIBLE》!那本书居然是《圣经》,还是英文原版!
  赵言顿时感到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
  赵言自己是懂英语的,且水平尚算不错,这都得益于近来高学历的鬼魂越来越多,教授、博导、博士后等精英老是莫名其妙就抑郁就自杀,有了这群人的加入,地府的平均学历提升了不少。阎罗大人因势利导,组织了一系列培训班,赵言也因此大获进益。
  可是,由于人界无神论的泛滥,赵言知道,最近几百年来,几乎没有人能够成功登上仙界,那么,梵天的英语……是从哪儿学的?
  赵言本来觉得自己500年后进入优秀学生前三甲毫无悬念,现在却十分担心,像梵天这种既有背景,又刻苦努力的同学,自己能不能如愿以偿的脱离地府进入天庭?赵言非常担心。
  梵天等了半天,没听赵言说话,便又抬起眼睛看了看赵言,见他正怔怔的望着封皮,模样甚是可笑,不觉便笑了笑道:“这是讲外国那些神仙的,乱七八糟。”
  赵言回过神来,听出梵天以为他不懂英文,也不去解释,只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梵天笑道:“随便看看而已。”
  赵言“哦”了一声,爬上床,面朝内,忧心忡忡的睡了。
  梵天觉得赵言不像是沉默寡言的人,可是赵言此时的表现却显得格外内向,梵天愣了愣,挥手隔空熄灭了灯火,便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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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神仙们的课分为必修与选修,必修课为《仙界史》和《仙术进阶》,选修课则五花八门,选了相同选修课的小仙们被分为一个组,赵言选了《理财讲座》和《人类历史进程》,左右一看,同组的还有梵天、牧离、花嫁、花错、璟因五人,都是些未来白骨精。赵言略有些沾沾自喜,看来自己果然跨入了主流精英的行列。
  第二天的课是《仙界史》,授课的当然是德高望重的太白金星,授课的地方选在碧菡宫。
  众人遥望过去,只见一座小巧精致的白玉宫殿座落在清波粼粼之上,四周粉荷浅淡,莲叶婷婷,瑶草深碧,微风过处花草摇曳,暗香习习,宫阙似乎也随着涟漪缓缓移动。
  众小仙睹此美景大多见惯不怪,沿着九曲飘纱回廊依次过去。独有赵言又自在心中大大感概了一番。
  太白一脸慈祥望着众小仙,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欣慰,又擦亮老眼在一群白衣素袍的小仙中找了一找,看到梵天,方微微颔首一笑。
  然而,那原本道骨仙风的笑容到了梵天眼里,便显得格外讨好暧昧。
  梵天皱了皱眉,转开视线。
  太白一颗老心瞬间裂成碎片,飘散在风里。
  旁边的赵言没有放过这么细节的一幕,当下心里颤了两颤:黑幕!特权!裙带关系!太过分鸟!天啊神啊,来裙带关系我吧!
  太白上课的内容众小仙老历八早就在修练的过程中当作通关秘诀精读多遍,又在上仙们“想当年”的口头禅中被翻来覆去炒了n次,小到孙悟空被压五指山时路边长什么草,哪吒闹海时天上有几朵云,都一清二楚毫厘不爽。因此纵使太白讲得再声情并茂,众小仙还是昏昏欲睡。
  赵言虽然立志要表现出众压倒众人,勉力撑着两个眼皮,但依然睡意渐生。
  慢慢的,连花嫁简衣等小声互通八卦的声音都没有了。
  慢慢的,精美绝伦的碧菡宫里就剩下太白孤独无助的声音久久的回荡。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一秒钟之前还昏睡不醒的众小仙陡然群情振奋:“下课了!下课了!”于是呼朋引伴,蜂涌而出。
  赵言本来想积极的找太白去问几个问题以证明自己其实很认真,一回头却惊讶的发现:花嫁站在讲台上!花嫁正在认真的问着太白什么!太白在频频点头!
  原来,花嫁不仅擅长于走上层路线,连太白这种中层人物,花嫁也不放过!
  赵言再一次被这个认知击败了。
  赵言泪奔。
  花嫁站在讲台上,笑眯眯的仰头望着太白:“太白老师,您讲的课我们都知道了呀。”
  “那你们想听什么呢?”受了整整一节课冷落的太白很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因此觉得眼前这个眼睛大大笑容甜美的小丫头格外可爱。对,比府上那一群丝毫不懂尊老为何物的小子们好多了,尤其……是梵天。
  花嫁大眼眨了眨,背着两手,一脸天真的笑:“比如说孙悟空与紫霞姐姐的浪漫情缘啊,比如杨戬大人的择偶标准啊,比如仙界偶像派与实力派的最新对决啊……”
  太白脸黑线。
  成群结队的乌鸦呼啦啦的飞过头顶,一会排成O型,一会排成R型,一会排成Z型。
  这些……真的是仙界的后起之秀?
  太白的价值观被彻底扭曲了。
  第三天的课是《仙术进阶》。天恒一袭轻衫,往飞蔷轩一站,凤眼星眸,焕然流光,衬得满架蔷薇黯然失色。一干小仙女“哗”的尖叫一片,一群小男仙却在心中默默的“切”了一声。
  赵言也在心中“切”了一声,不过不是对天恒,而是对那群小仙女。
  绩优股当然大家都认得,但能不能淘到潜力股,就看各人本事。赵言自认为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潜力股,只不过伯乐难求,能从沙里淘金的人委实不多。
  花错撇撇嘴:“庸俗!肤浅!”
  赵言虽甚有同感,但听得花错那酸酸的调子,还是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花错横了赵言一眼,赵言赶紧假意咳了一声,移到梵天边上。
  “花错,”璟因轻轻笑了,“牧离也在那边呢。”
  “是啊,牧离……”花错的语气顿时无限哀怨,“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别人一样稍微庸俗一点呢?”
  赵言心中一动,顺着花错半是明媚半是忧伤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花嫁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双眼正亮晶晶的望着天恒。而旁边的牧离,却依然是冷清清的神情,一幅无可不可的样子。
  几人正看时,牧离恰好转过头来,感到几人目光注视,也淡淡的朝这边扫了一眼。
  “美人回头值千金啊。”璟因啧啧,撞了下花错,等了半天,却没听见花错回答。璟因讶然转头,却见花错表情甚为紧张。
  璟因又啧啧感慨道:“花错兄纯情至此,实在难能可贵啊!”
  天恒先讲了一番仙术变化修炼的道理,又道:“你们都来自各位上仙座下,修为也各不相同,本来是不当在一起修习,但既然来了这,总要学些共通的道理,增加些变化运用之道。”
  花错轻轻的“嗤”了一声。
  天恒也听见了这一声,却并不动怒,接下去又说了一番,这才道:“我也不知你们目前都到了什么程度,不如就请哪位出来演示一番,如何?”
  花错推璟因:“这老师也不知道有几斤几两,你便上去试试如何?”
  璟因低声笑道:“你自己不去,叫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号称实力最强的小仙之一么,这种出头露脸的机会,当然你去呀。”
  赵言听了这话,不由侧头多看了璟因两眼,只觉得这小仙眉清目秀,笑容温柔,说话也慢声慢语极是斯文,没想到居然兼具“偶像派”与“实力派”两派之长。
  璟因没奈何的摇头笑道:“好吧,我去。”果然便越众而出,一抱拳笑道:“紫微大帝门下小仙璟因,向老师请教一二。”
  天恒微微一笑。这小仙,比当年的自己可懂礼多了,倒有几分像那个人的神情呢。天恒想着,嘴唇不自觉的上扬,凤眼也多了一抹柔和。
  下面小仙女们又“哗”的倒了一片。
  天恒笑问:“你修习什么法术?”
  “冰雷系,剑术也略通一二。”璟因笑答,“请老师多多指点”。
  “那么,就是冰雷系的法术,随你用什么。”天恒道,随手画了个圈子,一道白光便绕着天恒璟因二人,滴溜溜的转了道圈子,形成一道光壁。天恒笑道:“冰雷系的法术范围颇大,不要误伤别人。”
  花嫁简衣一起握拳:“呀,老师好帅!”
  只有翩跹嘟着嘴,小小声说:“璟因也很帅啊。”
  璟因在同一辈的小仙中向来以法力高超闻名,此时听得花嫁等小仙女大声喝彩,虽然脾气素来温柔,但终究少年人心性,难免有些心高气盛,当下也不多话,左掌捏诀,右掌结印,一道银蓝寒光便如闪电一般,从掌间疾晃而出,绕着光壁向上急旋三周,寒光陡然暴涨,似要冲破光壁而出,忽然,寒光聚成刺眼紫电,伴随着嚯喇喇一声惊雷,自上向下劈向天恒,把几个靠得近一些的小仙女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天恒一笑,右手藏在袖中,左手轻扬,那紫电突然柔婉下来,如一缕清清溪流一般,细细汇聚到天恒左掌心中。
  璟因大惊,不敢再轻敌,锵啷一声拔出长剑,剑花闪动,抖出一串耀目紫光,青雾乍起,密密封住天恒周身。天恒负手而立,笑赞道:“好个紫电青霜。”
  璟因眉梢一挑,剑招繁复,众人只觉得一团青雾裹着数点紫光腾挪跳跃,完全看不清璟因身在何处。
  天恒含笑,仍然静止不动。
  璟因只觉得面前似乎隔了一重铜墙铁壁,虽然自己动作已经奇快无比了,可天恒的视线却没有一刻脱离自己的影踪。璟因一咬牙,拔剑猱身刺去。天恒仍是左手微扬,只听清聆一声,画面定格,璟因的长剑夹在天恒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丝毫动弹不得。
  璟因愣了片刻,颓然弃剑。
  天恒将长剑递还给少年,笑道:“不错了,我像你这般年纪时,还不如你呢。”
  璟因愕然抬眼,天恒笑容如水,底下小仙们一起鼓掌。
  赵言也甚讶然:果然人不可貌相。璟因这等修为,竟不比自己差。看来山外青山天外天,地府十佳少年也要勤加修习,要为地府荣誉而战!当下赵言便甚殷勤的和璟因攀谈起来。
  “简衣,翩跹,我就说老师帅吧!”花嫁一边拍手一边眉开眼笑的说,仿佛天恒就是自己一家人,语气格外骄傲。
  “奇怪了,璟因和梵天、牧离被并称为仙界法力最强的小仙,据说实力已与几名守卫大将相当,”简衣喃喃道,“老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降伏他,这等身手,怎么会没排上仙界四强?”
  “老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降伏他,这等身手,怎么会没排上仙界四强?”
  “仙界哪四强啊?”翩跹好奇的问。
  “翩跹,你在织女那边,那么多喜鹊叽叽喳喳的,应该小道消息很多啊。”花嫁道。
  “人家平时都帮着织女整理针线,哪有时间去和那群喜鹊聊天?”翩跹抓着花嫁的手摇来摇去,“快说啦,哪四强?”
  “杨戬、哪吒、武德、翊圣。”简衣简洁的回答,“这是中间一辈的,三清六御之列不算在里面。”
  “不是吧,你们看天恒大人出手的气势,不可能比不上杨戬大人的。”花嫁沉吟一下,肯定的说,“低调!肯定是老师太低调了。”
  “低调就是腔调,老师好帅!”简衣眼中放出粉红色的光芒。
  一直没说话的牧离忽然淡淡开口:“天恒真君的辈分与太白金星一样,比三清六御略低半个层次,根本不参与排名的。”
  三张小脸一下愣住,半响……
  翩跹:“不会吧……太白,是个老头了呀!”失望ing。
  简衣:“那他这么年轻,莫非……有什么驻颜秘方?”狐疑的瞄一眼天恒。
  花嫁:“太好了!钻石王老五啊!我喜欢!”拍手,雀跃。
  牧离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摇摇头。这个进修院的同学们……真是奇怪。总是欢天喜地的花嫁,见人就笑的地府少年赵言,冷淡有礼的梵天,还有,那个有点怪怪的花错……牧离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可是,这次似乎更加难以融入集体了。
  牧离看了眼赵言,那个人生地不熟地府少年已经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为什么自己却没有这个能力呢?
  天恒的外貌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实力,悠闲散淡的日子过了数万年,却不料被太白阴了一把。不过……也好。天恒微笑着看看一群小仙,闲的时间太长了,有点事情作也不错。这群小仙,很像当年初列仙班的自己呢。
  璟因的法力在小仙中是前几位的,见璟因败下阵来,底下一干小仙都不敢再小觑天恒的实力,一个个屏息静气等着天恒说话。
  天恒一一问了二十余名小仙的法术情况,皱眉思索了片刻,道:“你们各家的修习属性都不尽相同,有的修力量,有的修技巧。但无论哪种,都需要修炼者强大的内在心力作支持。这样吧,我们就从增强心力入手。”
  “增强心力?”赵言自言自语。
  花嫁也自言自语:“以内养外咯?”
  “呃……”翩跹侧头道:“花嫁你上次不是说你和花错研制了什么玫瑰花精蔷薇花蜜酸酸甜甜有营养味道好以内养外瘦身养颜效果最好么?”
  “嗯?花嫁你怎么没告诉我?”简衣双目灼灼,“我的美容店正在发掘新品,这种好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真的吗?”听到一个“钱”字,花嫁立刻来了兴趣,开始滔滔不绝,“是花错偶然发现的……”
  于是三个小仙女的重心迅速从增强内力拓展到以内养外的美容事业去了。
  牧离感觉很孤独,便悄悄地往认真听讲的小男仙那边移了一点,正好靠近梵天。
  梵天往边上让了让,看看那边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花嫁几人,唇角微动,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从眼睛中掠过。
  天恒给大家讲述了一番增强心力的原理和简要法门,仙术讲究“勤”“悟”结合,最忌呆板照抄,因此一群小仙便各自散开,在飞蔷轩找个清净地方,依法修炼。渐渐的,嗡嗡的交谈声小了下来,飞蔷轩风动蔷曳,众小仙都进入了冥想状态。
  天恒巡视一番,便在飞蔷轩中间盘膝而坐,凤眸微合,双手交处,渐渐蕴出一团柔和的白色岚雾,轻轻铺展散开,浅浅笼住修习的小仙们。
  飞蔷轩外,抽空来视察教务的太白金星微微点头——七宿岚霭,有助于安定心神,摒除杂念,是天恒真君独特修炼法门之一。当初推荐天恒担任班主任,果然不错!
  太白抚摸着银白胡须,露出了欣慰且赞许的笑容。
  进修院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两月有余。
  赵言在其间基本可以称之混得风生水起。一方面,赵言原本有心接洽笼络众人,另一方面,赵言在接人待物方面也的确有些过人之处,因此接洽下来,除了花错在言谈之间总有些莫名的敌意之外,赵言和一群小男仙称兄道弟,隐隐露出些大哥风范;和一众小女仙也关系融洽,颇受青睐。当然,这一切都是以打入天庭的崇高目标为前提的。赵言对自己当前形势仔细进行了SWOT分析,列出一干优势劣势机遇挑战,并着重整理出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论法术,小仙中最强的是璟因、梵天、牧离和赵言自己;
  论家世背景,最显赫的是牧离、梵天、璟因,赵言名落孙山;
  论群众基础,赵言很有信心列入三甲,当然花嫁那个小丫头也不容小觑。
  综合分析下来,还是梵天、牧离、璟因三人竞争实力最强。前途机遇与挑战并存,天庭之路任重而道远。
  赵言决定从进修院学习情况入手,弥补家世背景的缺陷。
  于是,但凡上课,赵言必占据第一排正中的有利位置,以期能随时和授课导师进行眼神的交汇心灵的碰撞;但凡提问,赵言必第一个举手回答,声音响亮回答准确旁征博引口若悬河;但凡课余,赵言必课前认真预习中场虚心求教课后恭请老师走先。
  在赵言的积极攻势下,教授选修课《理财讲座》的赵公明老师和《人类历史进程》的赤脚大仙已经好几次表扬赵言,就连太白校长也对这个认真好学的少年颇为赏识。
  而赵言觉得,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或许是因为同处一室的原因,赵言不自觉地就把梵天看作了第一竞争对手。据赵言近距离观察,梵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泡图书馆,几乎每天都要去图书馆做一次义务搬运工,于是赵言也多了一项兴趣爱好——借书。并且,借的书一次比一次深沉有品,从最初的《西方哲学史》演变到《ERP制造成本管理》,继而到新管理学著作《无缝隙政府》,每次兴冲冲的搬回来,瞄完扉页简介就开始梦会周公。
  但从梵天的角度看,只能看到赵言同学非常认真地埋头沉浸在浩瀚的知识海洋里,犹如一块海绵般不知疲倦的吸取着科学的养分。
  其实梵天对赵言异乎寻常的勤奋早有察觉,在梵天的意识中,进修院似乎不值得投入如此大的精力心神。不过,人与人是不同滴。梵天一向处事淡然,与己无关的事情,赵言不说,梵天也决不会多问。
  这日《理财讲座》课后,赵言又上前请教了赵财神一番关于仙界cpi增幅控制与平均购买力增长的关系数据模型,再抱了一大堆书独自走回宿舍。正走着,便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喂!站住!”
  赵言略犹豫了一下,低头走得更快。
  “喂,叫你呢!”一个白色身影一闪,倏的从赵言身后窜到了面前,正是每日课间八卦新闻发布中心首席女主播花嫁小美女,“没听见啊?”
  就是听见了才要跑。赵言心里想,面上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状,“花嫁同学,找我有事?”
  “来,”花嫁微眯着眼睛,勾勾手指,“谈谈。”
  话说自打开学典礼那一天起,赵言便对花嫁凭借熟练的上层路线抢了自己风头忿忿不已,因此对花嫁一直是敬而远之,惹不起还躲得起,韬光养晦也是人生哲学之一。
  “谈什么?”赵言吃不准花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和牧离一起散步啦?”花嫁开门见山的问。
  “呃……”赵言被问得愣住了。
  原来花嫁自从上次与花错讨论了赵言与牧离的恋情八卦后,想来想去,觉得良心甚是不安。人家牧离多不容易啊,拍着两个小翅膀勇闯地府,才创造了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如果因为花错的原因被棒打鸳鸯的话,对牧离实在太残忍了。花嫁冷眼观察,薄情郎赵言为花花恶少花错的恶势力所迫,不敢来找牧离,可怜的失意人牧离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众人八卦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居然会有女孩子连对八卦都没有兴趣!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善良的花嫁几个晚上没睡好,得出结论——牧离失恋了!
  但是,像牧离这么清高的小仙女,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痛苦放在面上呢?牧离一定是把眼泪藏在心里,在暗夜无人处伤心痛苦。而赵言却向权贵花错低头,背叛了爱情。
  于是花嫁小美女的正义感终于被激发出来了!
  “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逃避?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要为爱往前冲,百折不挠百炼成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对呀!”花嫁咄咄逼人。
  赵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弱弱的回了句:“你……你在说什么?”
  花嫁恨铁不成钢:“还装!牧离这么些天一直郁郁寡欢,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赵言感觉风中凌乱。
  “不就是你们约会被花错看见了嘛,那有什么?你们真心相爱,就根本不应该惧怕别人的干涉!”花嫁的正义感再一次高涨,“大不了我帮你们对付花错啊!”
  “呃……”赵言沉默了半天,望着花嫁殷切的眼神,终于慢慢开口:“谁告诉你我和牧离……呃……是那种关系的?”
  “咦……不是那种关系你们干嘛偷偷跑出来约会?”花嫁很诧异的看了看赵言,“还对着银河看星星看月亮,很浪漫啊!”
  “我们什么时候约会过?”赵言只觉得血都涌到了脸上,一张脸通红通红,这表情看在花嫁眼里,就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嫁哼了一声,对赵言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小男人行为嗤之以鼻,“开学第一天晚上你们不就在一起?”
  “开学第一天晚上?”赵言蹙眉反思,终于恍然大悟,“拜托!我们是偶然撞上的……”
  “是啊,心有灵犀,偶然也能撞上! ”
  赵言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差含泪辩解:“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我。那天,真的是意外……”赵言终于在花嫁鄙夷的眼光中,言简意赅的阐明了事实真相。
  花嫁愣了三分钟,忽然感概的叹了句:““啊~~原来是一见钟情!”
  赵言倒:“一见是见了,但没有钟情好不好?”
  “真的没有?”花嫁半信半疑。
  “绝对没有。”赵言对天发誓。
  “那为什么牧离老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呢?”花嫁歪着脑袋思考。
  “或许人家想家了?要么,是不喜欢上课?”赵言猜测。
  “嗯,很有可能。我也不怎么喜欢上课。”花嫁严肃的考虑了半日,最后道:“好吧。”赵言松了口气。花嫁接着又道:“这下好了,花错没有情敌了。”
  赵言一愣,努力回忆了一番那晚与花错花嫁相遇时花错的表情和此后花错同学对自己莫名的敌意,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真是红颜祸水啊!不过……花嫁这小丫头居然肯大义灭亲,还挺仗义的……
  第二日《人类历史进程》课后,花错对赵言异乎寻常的热络,主动称兄道弟,又说赵言刚从地府来,人生地不熟的,信誓旦旦要带赵言到处去逛逛。赵言知道是昨晚与花嫁的谈话起了作用,心里暗自好笑,但想着这也是个拉拢人脉的好机会,便不推脱。
  实事求是的说,花错是一个极其热情的人,早先误会了赵言,自己心里觉得颇过意不去,便拉了璟因,又死拉活扯的拽上梵天,一行四人决定前往第七天与第六天交界处的升月坛小玩,刚出门,就遇见花嫁与牧离。
  “花错,你们去哪儿?”花嫁笑嘻嘻的问。
  “去升月坛。”花错道,“赵言刚从地府来,什么都不熟,我们说带他到处去逛逛。”
  其实花错说这话是无心的,可是当着美女的面,赵言却很受伤,有种乡下人进城被无意间轻视的感觉。花嫁也就算了,反正昨晚就被鄙视过了。然而牧离的目光也在自己面上稍一逗留,赵言的自卑感顿时勃发。
  “让两位师妹见笑了。”赵言咳了一声,拱了拱手,假装自然。
  一直没说话的梵天开口了:“我也很久没去这些地方,借着陪赵言的幌子,倒是自己去玩一趟。”
  “是啊,你们一起去吗?”璟因笑问。
  花嫁看看牧离,道:“牧离,你去吗?”
  花错此时内心感觉非常复杂,明知牧离素来清高,这种非官方组织的集体活动一向不怎么参加,可是,又忍不住怀着万分之一的期待,看着牧离的眼神也变得既期待而小心翼翼。
  牧离犹豫了一下。
  赵言也不知为什么就插了句嘴:“一起去吧,反正也没课。”
  牧离看了赵言一眼,顿了下,终于点点头,道:“好啊。”
  花嫁很惊讶,半晌回过神来,拍手笑道:“太好了!”
  牧离一笑,粉色的唇线浅浅向上挑起,眸流清波,如同桃蕾着露,清雅无比。
  花错暗中使劲捏了一把赵言的手,赵言一愣,便听花错在耳边小声说:“好兄弟!”
  赵言侧目,看见花错一脸甜蜜幸福的表情。
  花嫁窜到梵天身边,亲亲热热的伸手抓着梵天的白袍,笑道:“梵天,我和花错可不会驾云这么高档的仙术,我就跟着你啦!”
  梵天微微一笑,任她抓着。
  璟因叹口气,道:“花嫁,我也会驾云,你怎么不到我这里来?”
  花嫁扮个鬼脸笑道:“我回来跟你,好了吧?”
  花错看着牧离,只待她说自己跟谁,便站到一起去,不料牧离淡淡道:“我御风就可以了。”
  花错很失望。
  赵言看了花错一眼,笑道:“我倒也会御风术,不过,既然是出去玩,大家热闹些更好,我还是有劳梵天驾云吧。”
  璟因笑着对牧离道:“你也别御风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就一起驾云好了。”
  牧离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花错大喜,赶紧道:“璟因,我也跟着你。”
  赵言冲花错挤下眼睛。
  花错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赵言这人还不错,花错想。
  于是一行人分头驾云前往升月坛。
  梵天、璟因等虽说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仙,但由于府上老大都是品级极高的上仙,金字塔的尖端人物。因此,平时也多在第七天以上活动,到七天以下的时候极少,升月坛虽然属于仙界名胜之一,但大多只是听说在第七天与第六天交界的极东之处,真去过的不多。
  当下一行人踏着祥云,向极东而去。
  赵言从未踏过云,只觉得有些荡荡的不稳,不由有些狼狈。
  花嫁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笑道:“赵言,你害怕么?”
  “我怕什么?”赵言自然是不肯在花嫁这小丫头面前示弱,打肿脸充胖子道,“高处凌寒,正当豪情勃发;平步青云,自有逸兴飞扬。”
  花嫁一愣,看看赵言微微发白的嘴唇,笑道:“赵言,你还是别硬撑了,我拉着你吧,当心摔下去。”
  赵言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居然……又被这个小丫头鄙视鸟!
  其实赵言大大的估计错了花嫁,赵言是把花嫁当成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可惜花嫁不但丝毫没有作为对手的实力,并且完全没有作为对手的意识。花嫁只是把从地府来的赵言当成“海归”一类人物,充满了好奇,如此而已。
  梵天笑道:“赵言,别听她逗你。气沉丹田,心随意动,以无为有,从实悟虚,天地五气,荡沛于胸,随处自在,无人无己。”
  赵言听着梵天冷静的语声,慢慢平静下来,只觉得渐渐一片空旷从胸中生起,脚下也不再那么虚浮无着了。
  花嫁大眼眨了两眨:“梵天,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赵言也真心佩服道:“梵天兄不愧是太白校长的座下高徒,果然技高一筹。”
  梵天面上冷了下,轻咳一声。
  花嫁笑道:“赵言,你戳到梵天的痛处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被星君不知怎么骗来进修的吧?”
  赵言一愣,抬眼看看梵天,某人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模一样的校服,为什么穿在人家身上就那么好看?
  赵言又有些惭愧。
  却说花错那边,本来是想好与牧离趁人少时多说两句,结果牧离一路只是注视着前方,只有璟因与他偶尔闲聊两句。眼见意中人就在咫尺,却如同隔了天涯海角,花错心里很是失落,一向笑意融融的脸,也难得的显出几分忧伤。
  璟因突然发现一向爱笑的花错不会笑了,又看了一阵,果然还是不笑,不由讶道:“花错,你身体不适么?”
  花错木木答道:“没什么。”
  “你脸色大是不对,”璟因伸手试了试花错的额头,“还好,额头不烫。”
  牧离转回头,看了看花错,也皱眉轻声道:“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
  但是这样的话在牧离与璟因听来不过只是推托而已,眼看着一抹潮红从花错面颊生起,慢慢晕满脸部,最后竟然连耳朵与脖子都红了起来,人也是傻傻的不会说话,两人对望一眼,都大为震惊。
  其实花错只是受宠若惊。可叹青帝家的花痴小仙白瞎了一世的风流潇洒自命不凡,遇到牧离就一切归零。
  牧离急道:“璟因,你先按下云头,我去叫花嫁她们过来。”说完也不待璟因回答,便纵身跃下云端,捏个御风诀,衣袂飘飞,便如轻絮一般,从这朵云盈盈飘向那朵云。
  一时璟因按下云头,那边梵天也住了祥云,花嫁关心哥哥,一边奔来一边一叠声问:“花错,你怎么了?”
  花错郁闷,又不便当着众人说出实情,本来山青水绿的一张俊脸硬是被憋得一时青一时红一时白,更弄得花嫁摸不着头脑。
  璟因在一旁介绍花错发病经过,赵言在奈何桥边情情爱爱恩恩怨怨的事情见得多了,听璟因这么一说,又仔细看了看花错面色,见尴尬大于病态,心里转了两转,便踱到花错身边,附在耳边小声道:“这病……可是与牧离有关?”
  花错如见救星,大眼望着赵言连连点头。
  赵言略一思忖,对众人正色道:“不妨,小弟略通歧黄,花错兄不过是疾风扑面,偶有所感,稍事休息就无豫了。”
  众人将信将疑,但见花错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便也放下心来。
  花错将错就错,跟众人一一道谢,又格外郑重的望着牧离,道:“多谢牧离师妹。”
  牧离浅浅一笑,道:“不妨。”
  及谢至赵言处,花错大是感激,从此引赵言为知己。
  赵言哭笑不得:“难得花错兄这般纯情。”
  稍作休息,一行人便又欲驾云前行。梵天环顾四周,忽然沉声道:“且慢,这里……似乎不是第七天。”
  刚才众人都忙于关心花错,现在被梵天一说,小仙们这才仔细打量周遭环境,这一看之下,不由大惊。
  四周已经不复像第七天那种明亮美丽的景致,原本飘在脚下的乳白色云雾不知何时泛出诡异的幽蓝色,空中阴沉黯淡,却又闪烁着点点怪异的亮光。前方依稀是密林苍茫,偏生无论如何看不真切。一片混沌中,隐约又传来类似婴儿啼声,声声哀切。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梵天与赵言同时沉声道:“快走。”
  花嫁迟疑了一下:“可是……有小孩子在哭啊。”
  “别管那么多。”花错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把拉住花嫁。
  梵天和璟因赶紧捏个腾云诀,却不见云起,两人再试,依然无云。
  “不好!这里被人下了结界。”璟因沉声道。
  “御风术能用么?”梵天面色凝重,眼望赵言问。
  赵言与牧离对看一眼,捏个御风诀,风骤然涌起,两人同时腾空向上,并肩飞了片刻后,上方仍是灰沉一片,如同笼着千万重迷雾,始终看不到尽头。
  风声呼啸,赵言侧头对牧离大声道:“这样飞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几个在下面不知道有没有事,我们还是先回去!”
  “好!”牧离也大声答道,两人同时转下,原路飞回。
  隔着远远的,两人便看见地上站了四人,稍稍放松,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及到地面,却发现梵天等全望着一个方向,赵言也望过去,却见一条泛着荧光的小路若隐若现,直通向密林处。
  “这……”赵言一愣,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多了这条小路?
  花嫁已急急问道:“牧离,你们飞上去看出什么没有?”
  牧离摇头道:“什么也看不见,灰沉沉的,好像没有尽头。”
  众人叹气,希望瞬间又破灭了一个。
  “这条路是怎么回事?”赵言问。
  “不知道。”璟因摇头,“你们刚走,这条路就突然出现了。”
  “似乎……是有意让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走。”梵天抱着双手,眼望小路。
  “这条路有些不对。”花错道。
  “牧离,”梵天忽道,“我记得你应该可以瞬间移动?”
  牧离点头,又摇头:“不行,瞬间移动要有明确方向定位的,这里的方位我完全不清楚,而且,我的功力不够,瞬移距离最多500米,刚才我和赵言飞了也不止500米了。”
  希望的肥皂泡又破了一个。
  “看来是只能朝这条路走了。”赵言看着小路,半晌,叹气道。
  梵天沉默了一下,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先等等。”
  “梵天兄,”赵言冲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刚说出这句话,赵言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赵言一向贪生怕死,他向往着天庭荣华富贵清闲滋润的小日子,向往着晒晒太阳吹吹小风听听小曲的幸福生活。居然会脑子短路一时不慎说出这么有义气没利益的话,赵言大是后悔,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赵言眼望众人或关切或钦佩的目光,大义凛然的一笑:罢了,好的话一举成名,坏的话也不过再去阎王殿向阎君他老人家报一次到。先苦后甜,为了打入仙界,拼了!
  刚踏上小路,赵言便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明明自己步速如常,周边灰雾却在飞速后移,甚至耳边也响起了猎猎风声。赵言大骇之下侧头看向梵天,见向来冷静自持的少年面上也有惊色,知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感觉,只得深吸口气,努力镇定下来。须臾,那密林就在眼前。
  赵言和梵天住了脚步,仔细看去:只见林木森森,漫天蔽日;藤络垂垂,缠绵纠结,更有缕缕幽蓝瘴气从林间溢出,合着一声声隐约的婴儿尖锐啼声,两人都觉得身上莫名森冷。
  梵天忽然低声道:“这林中也布有结界,我刚才腾云诀不能使用,你的御风诀却可以,估计这结界也是有属性的。”
  赵言也低声道:“我的法术以暗和风属性为主,你呢?”
  梵天道:“我的多是光属性和火属性。”
  赵言“嗯”了一声,强笑道:“都是攻击性的,属性倒恰好可以互补。”
  梵天唇角上挑,“呛”的一声,手中便多了一柄通体透明的长剑,寒光潋潋。赵言赞道“好剑”,回手一扬,手中也多了一把乌黑长剑,黑漆漆的发着幽光。
  梵天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仗剑走入林间。
  林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寂寂幽暗中,迷雾重生,似乎有女子幽怨冷笑之音忽前忽后,远近跳跃,点点荧光四下分散,每触到面前就陡然暴涨,被长剑挑破后,便溅出一波蓝水。两人收敛心神,各自运起护体法术,一路小心过去,忽然见到一名白衣女子坐在地上,黑发长垂拖地,脸色似纸般雪白,面前放着一张血红长筝,见两人前来,缓缓抬头一笑,那双眼睛竟是深紫红色,妖冶艳丽异常。
  “小心。”赵言小声道,持紧长剑。
  那女子慢启朱唇道:“原来竟有贵客来此,恕迦陵有失远迎。”
  梵天沉声道:“你是何方妖孽,竟在第七天布此迷阵!”
  那女子娇笑道:“哦?贵客既认定我是妖孽,不如就施展仙术,破了我这九玄罹天阵,也让我长点见识。”话音未了,人已消失不见。
  赵言与梵天对看一眼,便见林间景色骤然变化,那些怪异的荧光都消失不见,四面凄风飒飒,一缕筝音若有似无钻入耳中,渐渐声音放大扩散,便似在整个林中形成一道音墙。
  赵言与梵天靠背而立,两人都被这筝音震得头晕脑胀,却仍然紧持长剑,凝神关注周围异动。
  筝音愈来愈急,周遭景色随着筝音渐渐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赵言暗叫不好,急忙闭目持住心神。
  忽然,一道寒气扑面而来,赵言睁眼,那片寒光已到面前,赵言急忙念个石化咒,举剑一指,那寒光突然停在赵言面门前一尺,光芒淡去,跌落地上,却是一片树叶。
  林间传来一声娇笑:“小神仙有两下子嘛,好玩。”
  赵言大怒,正要出口开骂,忽然想起梵天还在旁边,顾忌形象,硬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话,只是恨恨的“哼”了声。
  “哟,生气了。”那声音忽又换了方位,笑道,“小心哦,来真的了。”
  忽然,千万片寒芒呈螺旋处从不同方位,向着梵天赵言激射而出。
  梵天见状,念个烈焰咒,长剑指处,爆出一团夺目火球,罩住两人,那些寒芒到了火球处,生起黑烟,只有残灰簌簌落下。
  那女子笑声一转,寒芒忽然又变成数不清的细长银丝,就似有生命一般,朝两人猛扑而来,那些银丝却不惧火焰,冲得快些的已然越过梵天设置的烈焰界,直逼两人面门。
  赵言挥剑护住两人,剑光飞出,银丝断裂一地,无剑的一手迅速捏个暗黑诀,就见一波暗尘以赵言为球心,朝着四面扩散,形成一个浅黑光圈,那些银丝到了光圈处,便纷纷变色停滞断裂。
  两人原本闭目抵御飞速旋转的景色,这要对付女子的攻击,不得已睁开双眸,这两拨下来,便有些晕眩,那筝音又加快了节奏,两人毕竟只是小仙,功力尚浅,运足精神防御了这半天,再被筝音一激,便觉胸口烦闷欲呕。
  正在拼命抵挡,又听婴儿啼声在远处呱呱的响了两声,梵天身上的传音铃铛忽然大动,花嫁的尖叫声夹杂着花错急促紧迫的声音:“怪物出现了!你们如何?”梵天和赵言大惊,只叫道:“你们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
  忽然赵言与梵天眼前幻象尽消,依然是一片幽幽森林,那女子的声音已在数丈之外,恨声道:“差点坏我大事!”
  梵天听那女子的声音是往花错方向,心下大急。
  赵言二话不说,捏个御风诀,一把拖住梵天,两人直奔来处而去。
  当赵言和梵天一路赶回时,只见璟因、花错、花嫁、牧离四人正与一头羊身人面的巨大怪兽相斗,却不见那白衣女子影踪。
  赵言在刚才的斗法中尽力施为,又担心花错等人,强行带着梵天使用御风诀,这时停下,已是一头汗水。
  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见得那头怪兽喷出一口烈焰,逼退牧离花嫁璟因三人,梵天刚上前接应,那怪兽猛一甩头,一双钢铁巨爪“啪”的拍向另一侧的花错。而花错上招未尽,此时不及回撤,胸口尽暴露于巨爪之下。
  赵言也没多想,举着玄铁长剑合身扑上,直刺那怪兽腋下双眼,那怪兽没防到突然又杀出一人,举爪抵抗,两下相接,便见火光四溅,那怪兽的爪子竟似钢筋铁铸一般。赵言只觉得双臂震痛发麻,花错却堪堪躲过一劫,两人趁机跳到后面,额上均是冷汗涔涔,对望一眼,都甚觉侥幸。
  那怪兽昂首“哇哇”两声,原来一直听到的婴儿啼声竟是出自这庞然大物之口。
  六人各持武器警惕防备,却见怪兽微微退了两步,巨嘴大张,露出如锯利齿,忽然喷出团团黑气,那黑气遇风成云,聚成一处,怪兽吞吐不已,黑云便越来越浓,不过片刻,四周已目不可视。
  梵天暗叫不好,念个日熠诀,黑云中霎时亮起一片光芒。但黑云委实太浓,光芒只照亮得六人身边,却无力突破黑云。六人只觉那黑云渐渐聚拢,似有淹没众人之势。
  花错花嫁见势不对,同时盘腿坐下,一手相抵,另一只手分别向上下作拈花式,使出神圣祈光。两人本是孪生兄妹,危急时心灵自然互通,便见一片淡红光芒从两人手掌接处慢慢升起,护住众人,黑云到了红雾处,便向后退,一时众人勉强得以自保。
  赵言刚才强带梵天、硬救花错,连着两次拼尽全力,这时暂时松懈下来,才觉得手足发软,心头一口真气翻腾。忽然,一股浓烈腥风扑来,一张丑陋至极的面首猛然从黑云中扑出,直扑赵言。赵言正在强压真气,只见血盆大口迎面啮来,却一口气提不上,心下只叹得声“我命休矣”,便闭了双眼横剑死命一挡,却不料身子骤然一轻,似乎猛然被人提起,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没入黑云之中。
  这厢梵天璟因见牧离忽然跃起拖出赵言,两人更不思量,各自念动法术,便见一道金光一道紫光袭向怪兽面门,怪兽侧头避开,却忽然听见重物坠地之声,两人同时回头,不由大惊:原来,竟是牧离抱着赵言,两人面色惨白,一起坠下。两人一愣后即时醒悟,那黑云竟是有毒!他们全仗了花错花嫁的神圣祈光方得保全,牧离为解赵言急难勉力御风而上,两人同时冲入黑云中,又中毒落下。
  花错眼见牧离与赵言双双伤势不明,心中大急,却不敢放松咒语。
  梵天璟因拼力施为,金光紫光暴涨,一时将那怪兽逼得退了几步。那怪兽又“哇哇”叫了两声,腋下怪眼瞥了地上的牧离与赵言一眼,伸爪拍去。梵天璟因大惊,梵天一咬牙,摒住呼吸,念个“避”字诀,也不管有用没用,冲入黑云举剑直刺怪兽。
  忽听一声娇笑,梵天一愣,便见一袭白纱“刷”的激射到身边,猛然伸展开来,施然一卷,便裹住自己连同地上两人,腾空而起。
  梵天三人被那白纱一卷,陡然扯出了黑云,轻轻落在地面。
  梵天一脱出身来,便急急查看赵言与牧离情况,见二人都是双目紧闭,眉间隐隐透出一股黑气,心中大急,又担心黑云中的璟因三人,更不知身边这本是林间敌人的白衣女子突然出手救助意欲何为?当下也来不及细想,提口气持了剑便又要上前。
  那白衣女子蹙眉摇头,面上大有叹息之意,纤手一扬,一束紫光便倏的像烟花般散开,罩住梵天。
  “送死很有趣么?这些小神仙怎么一个比一个傻?”那女子的声音冷清清的,却又糅着一丝说不出的柔媚。
  梵天大怒,但这紫光似乎形成了某种坚不可破的结界,任他如何也动弹不得。
  “给我乖乖的呆着。”女子娇笑一声,也不见用了什么法术,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上两条白纱一扬,便似两条灵蛇一样,直扑黑云而去,顷刻之间,似乎缠住了什么,两束白纱骤然拉紧,女子面色凝重,双臂一振,两道紫气顿时沿着白纱直泄入云中。
  忽听“哇哇”两声厉叫,怪兽从黑云中直腾向半空,腋下妖目一瞪,朝女子激射出两道银光。
  女子双手回转,结个手印,掌间紫光爆射,形成一道球形屏障,将两道银光拦在外面。紫光银光交接,胶着在一处,此消彼长。
  女子面色更沉,而怪兽头侧一双粉色肉翅颜色则愈来愈红,竟似要滴出血来。
  怪兽忙于对付白衣女子,空中黑云渐散,璟因三人松口气,却见梵天被困,赵言牧离倒在一边,心下大急,赶忙都跑了过来。
  就在此时,怪兽殷红肉翅忽的又迸出两道锐利红光,直射白衣女子,女子猝不及防,防御光球被红光刺穿,两点红光直扑面门。女子冷哼一声,撤了手印,双臂一挡,两道嫣红血迹立刻濡湿了白衣。
  梵天在紫光笼罩中虽看得真切,只苦于不能出来帮忙。
  璟因、花错不知女子是敌是友,但见她落了下风,两人不假思索,一剑一箫,同时向着怪兽攻去。怪兽“哇哇”两声转头,两道银光分别射向璟因、花错,两人一声闷哼,同时倒在地上,怪兽巨嘴大张,钢爪从半空中重重挥向两人。
  梵天花嫁大惊,却都无力阻挡,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巨爪离璟因花错两人越来越近。
  就在电光火石一瞬,那女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掠而来,白纱一展,扯出两人,轻扔到一边。
  怪兽一声怒喝,两爪抓住白纱,爆扯成数段。
  女子面色一沉,双手又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一道紫光从眉心射出,直射怪兽头顶心。怪兽双目银光、双翅红光同时迸射,直罩女子身上四处大穴,一人一兽全力相拼。
  片刻如隔几世,地上众小仙的心都揪到了一处,渐渐看出不妙:女子额上汗水涔涔而下,紫光却渐渐衰弱。
  花嫁咬咬牙,明知自己一点法术实在微不足道,也努力念动治愈咒,一星柔和的银芒射向白衣女子,女子神情一振,紫光也突然亮了半分。
  然而,花嫁那一点功力实在也挽不回颓势,紫光渐渐黯淡,众人眼见得希望越来越小,都在心里叹息。
  那怪兽的光芒愈来愈盛,连周身都渐渐腾起一层浅浅黑烟,白衣女子眼见得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似乎把周遭的灰雾都劈成了两半,一名高挑的男子轮廓从强烈的白光中显现而出,手臂微抬,那白光像利剑一般刺向怪兽,几乎同时,另一束白光则像绳索一般,溜溜的绕着那白衣女子缠了几圈。
  怪兽一声怒喝,丢开女子,奋起钢爪猛扑而来,来人一笑,右手一扬,一层白光水波似的漾开,怪兽竟然丝毫无法突入,反而被那柔和的白光困在那里,动弹不得。
  “奇了,这里怎么会有饕餮?”那男子的声音格外悦耳,尤其在花嫁听来,简直就是天籁。
  “老师!!”花嫁大叫,大眼中不自禁的就蓄满泪水,眼看要滴落下来。
  天恒真君回过头来,蹙眉看着花嫁,又看看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想笑,又硬生生把笑容憋了回去。
  “你们几个,挺行啊!”天恒看看怪兽,又看看白衣女子,“一个饕餮,一个九尾狐,都是上万年的妖兽,竟然都被你们遇上了。”
  花嫁几人瞪大了眼,天恒摇摇头,先把困住梵天的紫光解了,正要去看牧离赵言几人,那女子却忽然开口冷冷道:“你是哪路神仙,竟然好歹不分,我救了你的徒弟,你竟然如此对我!”
  天恒闻声止住步伐,淡淡一笑:“是么?”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缚住女子的白光就散了开去。
  女子揉揉手臂,忽然目中凶光乍现,手掌起处,一道紫光疾电般劈向动弹不得的饕餮,只听一声哀号,饕餮竟毫无防御,脑门心处缓缓升起一颗金橙透红、光彩柔和的元丹。
  女子大喜,正要伸手去探,便见白光一闪,那颗元丹已然到了天恒手中。天恒手一扬,又是一颗银白光泽鸡蛋大小的珠子从饕餮口中吐出,异香扑鼻,众人都觉神情一爽。天恒拿着银白珠子看了一看,遥遥抛给花嫁,笑道:“这颗犀灵珠倒是难得的。花嫁,你把珠子放在赵言、牧离人中处,帮他们解毒。”
  花嫁依法施为,赵言、牧离都悠悠醒转,璟因和花错盘膝而坐,平息吐纳一个周天,也都无大碍。
  那女子情知不是天恒敌手,只是冷眼看着,这时才冷冷道:“好个神仙,竟然来抢我的东西,好不知羞!”
  天恒也不生气,淡淡道:“怎么就是你的东西?”
  女子道:“我千辛万苦跟踪饕餮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布下这九玄罹天阵,本来一切已在掌握。谁知你这这几个小徒弟莫名其妙跑来搅局,引走我的饕餮。我看他们几人功力虽浅,却彼此情深意重拼死互救,一时感动,不但没与他们计较,反而出手救了他们性命。你这当师父的,不但不说声谢谢,倒抢了我的元丹。这种人品,也好意思为人师表?”
  天恒“哦”了一声,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随口道:“那你要这元丹做什么?”
  “做什么?!”女子气急,“你这种命好当神仙的,怎么知道妖精修炼的苦楚!”一双紫红眼眸蓦的微微湿润,“每千年就要遭一次天雷,痛不欲生,直到最后一次万年喑雷,更是凶险,若是一个不当便是神魂俱碎。”
  “哦,原来你还不到万年。”天恒恍然,“我说怎么不是饕餮的对手。”
  女子眉梢一挑,想要发火,又努力忍住,声音黯然了一点:“我还差五百年,可是,如果最后这一遭通不过,别说成仙,就连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你想夺了饕餮的元丹,增强自己功力,顺利通过最后一劫?”天恒问道。
  女子叹口气,缓缓点头。
  一群小仙愣愣的看看左边风致楚楚的狐妖姐姐,再愣愣的看看右边玉树临风的天恒真君,左看右看,左看右看,都觉得狐妖姐姐实在可怜可叹,天恒夺了人家度劫元丹,大是不该。
  花嫁圆圆大眼眨了眨,小声道:“老师,狐妖,嗯,九尾狐姐姐很可怜的说……”
  梵天犹豫了一下,道:“刚才,的确是她救了我们。”
  “反正你要这颗元丹也没有用,不如就给了她吧。”赵言恢复了精神,看着美丽哀愁的狐妖,一边同情一边暗想,多条朋友多条路,没准以后还有用得到的时候。
  “老师……”花错也想说,却被天恒打断。
  狐妖紫红眼眸微微眯起,半信半疑。
  “邪魔外道常用夺食他人内丹的方式增强自身修为,不过是外强中干,时间一长便会被外力反噬,永世受那心魔之苦直至毁灭。”天恒看了一眼狐妖,道:“我是念在你心存善念,有心修仙,点醒你这一遭,免得白白的神魂俱消。”
  妖狐一愣,似乎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时竟然呆了。好半晌,一双紫红眼眸才回转过来,望着天恒轻轻道:“原来如此,多谢上仙指点。既然迦陵受此喑雷之苦无可避免,那也是命了。迦陵就此别过。”朱唇微动念动咒语,收了周遭结界,四面霎时又恢复了光耀清明的第七天景象。
  “且慢。”天恒看那狐妖要走,犹豫了一下,道:“今日遇上,也是缘法。你舍命救了我这几个弟子,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五百年后来找我,”手一扬,花嫁手中那颗犀灵珠便缓缓飞到狐妖手中,“就以此珠为凭。”
  赵言眼看珠子飞走,大是惋惜。
  女子接过珠子,看着天恒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多谢上仙,迦陵就此别过。”说罢一闪身,便不见了影踪。
  “就这么走了?”赵言喃喃。
  美女走了,灵丹也随着美女走了……赵言正在无限惋惜,便见天恒一双狭长凤眼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不甚和蔼的斥责道:“你们怎么会闯入狐妖的结界?这九尾狐与饕餮斗法,甚是凶险,若是我晚来一步,你们几个今日就小命堪忧了。”
  花嫁嘟着嘴道:“还说呢,老师,这好歹也是仙界的地盘,怎么会有妖兽啊!”
  天恒蹙眉望向妖狐去处,心中也是无限疑虑,但当着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却又不便说破,思忖片刻,方沉声道:“如今这仙界,只怕也不怎么稳妥……你们以后当心些,不可随便外出。”
  花嫁吐了吐舌头:“不会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
  “你怎么知道?”赵言好奇的问。
  “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忽然,风云突变,高大英俊的魔王从阴影中翩翩出来,黑色的袍子被月亮染出一片光华……”花嫁捧着心,“哇!帅哥!”
  众人都是一头黑线。
  “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遇到危险了?”璟因问。
  “也是凑巧,”天恒叹口气,“我刚从司命星君府上出来,路过此处,遥望妖气冲天,赶紧过来查看,没想到就是你们几个。”又看一眼众小仙,“还好那狐妖是个修仙行善的,拼着自己的修为救你们一命。”
  “我们怎么会连个狐妖都比不过?”花错郁闷道。
  “你们修为不够,还……略差一些。”天恒也很郁闷,岂止是略差一些?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这句话天恒没说出来,生怕打击一群小仙的积极性。
  大家静默了一阵,忽然惊讶的发现,饕餮的身体在日光下渐渐变得透明,眉心处升起一道轻烟,慢慢的,整个身体便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牧离轻声道。
  “这些妖兽老早脱离了肉身,现在失去元丹的维持,灵体便慢慢消失了。”天恒皱眉,看着手上那颗橙红透亮的元丹。
  “好可惜啊!”璟因和赵言异口同声,两人对望一眼,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赵言问:“璟因兄,你可惜什么?”
  璟因拉过赵言,附耳轻声道:“那饕餮如羊,我想它腰上那两条梅花肉一定鲜嫩得紧,本来想弄过来,抹上精盐、胡椒、孜然、少许野山椒,配上我密制的十八香调料,大火油淋过血,再小火烹至七分熟,想来味道不会错。”
  赵言听得心旷神怡,只觉喉内飞流直下三千尺:“璟因兄,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你的手艺!”
  “那是自然。”璟因双目发光,作为一个热爱烹调事业的神仙,璟因最大的成就感就在于辛苦制作的美食得到众人认同。
  “对了,赵兄可惜什么?”
  “呃……那妖兽枉自修习了这么多年,一朝神魂俱毁,可惜可叹。”赵言顿了顿,看看那颗内丹,忍不住摇头感慨。多可惜啊!一万年的修为就这么白白放在那里,若是转给自己多好!就算不能独吞,六人共享,一六得六,六六三六,每人好歹也有一千六百多年的功力了。
  璟因肃然起敬:“赵兄果然悲天悯人。”
  经此一役,众小仙超常发挥,此时都有些疲惫,升月坛显见得是去不成了。
  天恒驾起一朵祥云,淡淡道:“走吧。”
  上仙驾起的祥云果然不一般!赵言看着眼前祥云,多么棉实!多么柔软!无论是手感,还是光泽,与梵天璟因驾出的云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一看就是一线品牌与大路货的区别。而且,宽大舒适,马力强劲,坐个十来人也没有问题。赵言羡慕的想着,奋力爬上祥云。众小仙也都上了云,或坐或靠。
  天恒衣袂飘飘、玉树临风的站在一群七倒八歪的小仙当中,颇有损威仪。
  众小仙都在闭目养神,只有花嫁一人还精神十足,一双大眼左看右看,一会儿摸摸牧离的长辫子,一会儿与花错嬉笑几句。过了一会,渐觉无趣,便挨到赵言身边坐着,撞了下他的手肘,笑道:“方才你很厉害啊,若不是你,花错肯定要受重伤了。”
  赵言一愣,记忆中仿佛还没有哪个女孩子和他这般亲近,赵言一张小脸情不自禁就红了。
  花嫁却恍然不觉,又笑道:“一开始你抱着梵天飞过来,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什么妖兽飞来了呢!”
  对面梵天本在闭目,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眼花嫁,又看了眼赵言,没说什么,又合上眼。
  赵言觉得花嫁的措辞听上去……颇为奇怪,但见花嫁一脸天真纯洁,只得道:“我御风术修为不够,本来是不能带人的,但那时情势危急,便拼力和梵天一起过来,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花嫁点头,一双机灵大眼转了两转,忽然“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牧离姐姐的御风术本来也不能带人,但还是尽力救你。”
  赵言一愣,那之后的事情他一知半解,只知道有人抱着自己飞了出去,连是谁都不知道就被黑云迎面一熏,昏了过去。原来,竟是牧离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仙女。
  赵言看了牧离一眼,刚好牧离也看过来,两人目光一接,又都赶快分开。
  赵言一时有些茫然,他救花错时是完全就是本能,什么前途、未来都没来得及考虑。至于牧离……赵言又偷偷看了她一眼:三清六御门下的素质就是高,肯定是把舍己为人作为神仙的光荣职责吧。
  赵言又回顾了一下当时情景,大觉危险,当下默念了三遍“冲动是魔鬼”以作警戒。
  “不过梵天也很厉害哦。”花嫁又道,“饕餮攻击你和牧离时,梵天明知黑云有毒还冲了出去……”花嫁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咭咭呱呱这么连说带比划,赵言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救了花错,牧离救了自己,梵天又救了自己和牧离,九尾狐迦陵又救了自己、牧离和梵天。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我啦!”花嫁总结陈辞,眼神悲壮,语调激昂,“当,你们都倒在地上的时候,只有我,还独自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赵言立刻觉得刚刚冒出来的对花嫁的一点点好感立刻飞到了爪哇国。继高层路线、笼络人心之后,赵言又给花嫁多加了一条莫须有的竞争力——善于表功。
  天恒带着一群小仙回到了进修院。
  “你们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一下。”天恒淡淡道。
  “谢谢老师哦!”花嫁甜甜的说。
  赵言也正想道谢,不提防被花嫁抢了先,郁闷了一下,便随着众人默默的回了宿舍。
  赵言梵天的房间在牧离花嫁前面,赵言走到门边,正要进去,想一想又停下来,对身后的牧离道:“那个……刚才多谢你。”
  牧离一愣,抬头看了赵言一眼,微微点头,与赵言擦肩而过。花嫁挽着牧离的胳膊,回头对赵言嫣然一笑,做了个鬼脸。
  赵言一愕,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花错也走到赵言旁边,难得的正色道:“赵言,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赵言看着花错那张和花嫁有七八分相似的清秀小脸,点点头:“嗯,兄弟。”
  终于回到房间内,赵言洗了把脸,转头就看见梵天側躺在床上,手里又捧了本厚厚的书。
  赵言忽然想起花嫁说,梵天不顾危险的冲出去救自己与牧离,再看了眼梵天冷若冰霜的一张俊脸,颇有点受宠若惊。
  赵言讪讪的挨到梵天床边,还没说话,梵天便抬头,把书合上,给赵言看看封面。
  ——《货币战争》。
  “听说最近很热门,就随手翻翻。”梵天的声音淡淡的。
  “呃……”赵言郁闷,“我不是问你这个。”又站近了一步,“我是想跟你说,谢谢你刚才救我。”
  梵天看看赵言,沉默了一下,唇角轻轻上扬:“不是我,是那只狐妖。”
  第六天的南方,有一座小小的仙山。虽说是山,但称作丘陵更确切些。山势不高,却自有一番灵气:幽泉淙淙,仙草青青,偶遇凤栖梧桐,时见鹤舞翩翩,真个是怡然境界,神仙居所。
  此时,正有一白衣男子从小径缓缓行来,走到半山处一座木屋前,停下了脚步。只见这小屋甚是清雅:院外篱笆花开可爱,屋后苍松枝显古意,门前石桌光可鉴人,几只石凳随意摆放,一个青衣小童头梳双环,正站在院门处候着。
  童子见了男子,赶紧迎出几步,口中笑道:“天恒真君,我等你好久了。”
  天恒微微一怔,复又笑道:“司命什么时候改算命的了?”
  童子引天恒进了屋子,便自退出。
  屋内光线稍暗,天恒四下看了看,不由失笑:“司命,你又不会下棋,何苦摆一局棋来故弄玄虚?”
  司命嘿然一笑:“这不是显得高雅么?”
  “你知道我今日来做什么?”
  “那么急作甚?”司命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来来,先到这边来尝尝我的新茶。棋是作样子的,这茶可是地道的头茬嫩尖。”
  天恒一笑,扶了老仙翁到窗边坐下。
  茶是好茶。
  一汪碧色漾在紫砂杯中,袅袅的飘出轻烟,带出淡淡茶香。
  不过品茶的人心思不纯,一双漆黑眼眸只望着司命,也不说话。
  “碧涯云烟。”司命一笑,“有几万年没尝过这茶香了吧?自……”司命看了天恒一眼,“文曲反下天庭……”
  “这茶不好种,”天恒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杯子,“我以为……只有他会。”
  “我试了好多次,三千年前终于成功了。”司命面有得色,“你还是头一个尝茶的人。”
  天恒浅浅的抿了口茶水,“前日,九尾狐妖和饕餮闯入第七天,差点伤了我进修班上几个学生。按常理,第七天,不是普通魔物能进来的。”
  “这种事情你该去告知值守天庭的三十六天将,让他们好生警戒,又或是直接禀知玉帝,你反来告诉我做什么?”司命低头喝了口茶,笑眯眯的问。
  “不要和我兜圈子。”天恒淡淡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普通妖族能上第七天,只有一个可——仙魔二气的平衡又开始逐渐倾斜了。那件事到现在快三万年,我是恐怕……”天恒微微顿了一下,“……又生枝节。”
  “天恒,”司命叹了口气,“依我说,你就不要管这档事。几万年都过去了,你何必这么执着?论起来,以你的修为,在仙界闲散了这么些年,也是拜文曲所赐。”
  “我本来就是一个闲散之人,这与文曲何干。”天恒淡淡的说。
  司命微微一笑,又斟了茶,放下紫砂壶,缓缓道:“文曲重伤当绝,何以一脉灵性不灭?梓潼神一向行踪不定,就偏偏那么巧能撞上文曲还救下他?若不是当年你舍身为上面挡下两剑,就凭这两条,还能容你逍遥到现在?”
  天恒沉默了一阵,沉声道:“既然你也知道我和文曲的交情,也就该明白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当年不过是由一场误会引起,最后却闹到不可收拾。我不想……重蹈覆辙。”
  司命沉默了一阵,望着天恒道:“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猜到了开头也未必猜得到结局。你真想知道?”
  天恒没有回答。
  司命重重叹了口气,道了声“好”,右手在茶桌上方一拂而过,顿时,桌上空气似乎凝结成了水面,边缘处波纹细细,中间却映出了七个茶盘大小的圆圈,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淡淡显出墨迹。但那墨迹时隐时现,全不可辨。
  司命叹道:“这就是七星的命盘。本来文曲的命盘可以清晰的看出命运,其余六星一片空白。而现在,七星的命盘全部都发生了变化。我也无法看出这是好是坏。”
  天恒愣了半晌方道:“全部发生变化?怎么可能?”
  “按说是不可能的。”司命接上话头,“有如来七字真言和玉帝九道敕令封印,文曲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力量翻盘。可是,命盘偏生就是如此显示……”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三千年前。”
  天恒皱眉沉思了片刻,又问:“为何你不将此事禀奏玉帝?”
  司命闻言又是嘿嘿一笑,道:“会有如此变化,背后必有高人。你我都知其中厉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闲散些好啊。”
  天恒注视司命良久,方道:“多谢老仙翁。”
  “免了免了,”司命笑眯眯的说,“咱们都是同时为仙,你面相虽后生些,可不要把我叫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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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进修院宿舍分外热闹,一群上仙们跟约好似的,竞相来探望休息的小仙们。
  太白叫走了梵天,青帝带走了花错花嫁,连西王母也令座下三仙女来看望牧离,宿舍里一时门户大开,宾朋盈门。
  赵言笑嘻嘻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大神小仙们,花错璟因梓君几人陆陆续续路过门边时,又都相互热络招呼一番,待到宿舍里小仙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赵言才坐到窗边出神发呆了一会。
  地府肯定很忙。赵言想。
  仙界隔地府很远,坐九匹梦魇拉的云车也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到天庭。赵言想。
  奈何桥的第7期拓宽工程一定很壮观,孟婆指挥那一群小鬼肯定很过瘾。赵言想。
  宿舍里……只剩我一个人了。赵言想。
  于是赵言站起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花香氤氲的亭台楼榭中,三三两两的坐着团聚的神仙们。赵言依稀听见花嫁花错的笑闹声,看见凤鸢花丛中梵天白色绣银的袍子,还有对面留荷亭上三仙女带给牧离那一大包东西。
  赵言走了两步,猛地折回身,悄悄朝西边的藏书阁快步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赵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一个人。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赵言是一个倔强的孩子,绝不允许自己出现这些软弱的情绪。
  待到夜色渐重,赵言才捧了一堆书,从藏书阁慢慢一个人踱回去。踩着玉阶,吹着微风,从云海下透出的月光明暗不定,将赵言的影子拖得很长。
  及至宿舍楼前,赵言愣住:宿舍前站了一人,似乎是……梵天?
  那人见了赵言,也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两人隔了十步之遥两两相望。
  “梵天?”赵言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步。”梵天回答得言简意赅。“你呢?从下午起便没见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去看了个朋友。”赵言不料会有人注意到他,只得临时搪塞。
  梵天的视线从赵言怀中的书上极快的掠过,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赵言“哦”了一声,跟着梵天回到了宿舍。
  大仙们都走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赵言坐在床边发呆,梵天隔空扔过来一个锦缎盒子,赵言没提防,差点被砸个正着。赵言捂着小脸,哀怨的瞄了梵天一眼。
  梵天笑了笑,道:“今天星君带来的,分你一半。”
  赵言一愣,心里似乎突然被热水一激,捧着盒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梵天一边翻书一边随口道:“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赵言那点感激之情顿时被这句话冲淡了大半,当下也不答言,打开锦盒,见里面都是一些奇巧果点,便埋头开吃,想到今日众人都有家人来探望,自己却孤身一人,不由悲从中来,越吃越伤心。
  忽然又闻敲门声,花错从门边探出头,嘻皮笑脸的问:“梵天兄,赵言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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