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姓郁的明星一次见面的时候用扑克牌救了男主

重生之复仇天使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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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验了一段上架的日子后,心情也淡了些,遂修改一下上架感言。
  当然,仍要深深感谢尺子、双双和陆陆几位大人,给我的每一次推荐的机会,还有在上架后,一如既往支持我的朋友们,我会好好珍惜!
  根据大家的投票和留言,即将开始的第四卷,将会是猪脚们感情戏的处女秀,容某玉好好酝酿一番……
  最后,仍然希望亲们看每一章的时候都能有好心情,在偶尔生厌时不要轻易弃文,给我宝贵的意见,继续支持我!
  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想要复仇!
  那些轻视我、侮辱我、欺骗我、背叛我、加害我的人!!!
  一个也不想放过!
  可是,为什么……
  我的身体会朝着一道光飞去了……
  “小薰,小薰?能听见妈妈的声音吗?小薰……”
  妈妈……
  仿佛从天际传来了遥远的呼唤,被冰封的灵魂“喀嚓——”的迸出了裂痕。
  好刺眼的光芒……
  宫月薰费力的睁开眼睛,又微微的眯了起来,一种沉睡了很久的疲惫和慵懒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头。
  “啊,小薰?醒了?唔,”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已经不热了啊……告诉妈妈,身上还难受吗?”
  妈妈……
  宫月薰无意识的喃喃着,努力适应阳光,分辨着头顶上的面孔。
  妈妈?!
  她的瞳孔突然间放大了一圈,这个熟悉的、美丽的、优雅的面容!宫月薰心中一痛,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妈妈……妈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唔,痛!
  没能坐起身来,却感到了全身的酸痛,宫月薰这才注意到自己如同婴儿般的双手和沙哑的声音,不禁呆住了!
  反倒是妈妈笑了起来:“小薰的病就要好了,再忍一忍喔!傻孩子,妈妈不是在这儿嘛,不哭了啊~”一边伸手将小号的宫月薰抱了起来,轻抚着:“小薰已经四岁了,要坚强点喔,不能总在妈妈身边撒娇了哪~”
  四岁?!我才只有四岁……
  眼泪像泄闸的洪水留个不停,宫月薰拼命搂紧妈妈温暖的身体,任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神啊……
  是你听到了我的怨恨……
  赐予我重生吗……
第1章 命运的钟声响起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正邦,是你吗?”
  “恩。小薰好点了没有?”宫爸爸松了松领带,将外套交到妈妈的手上:“今天,老爷子又打电话过来了。”
  “这样啊……”妈妈抱着肩膀,发愁道:“小薰已经好多了,刚睡着……可好像也更黏人了,这时候回老宅恐怕不行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舍不得让小薰离开我们呢,呵呵……”爸爸无奈的笑了笑,蹑手蹑脚的走到宫月薰的房间,看了一会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儿,轻轻掩上房门道:“还是我去说吧,老爷子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啊!那边——”妈妈惊讶的提高了音量,又有些惊喜的压低声音问道:“能同意吗?”
  “放心吧,我有办法的。小薰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也不想让她太辛苦。”爸爸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太好了!”
  “嘘~”
  夫妻俩轻笑着朝外走了出去。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要枉费你们的一片心意了……
  虚掩的房门后面,悄悄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穿一件带着兔子耳朵的可爱睡袍,齐齐的刘海下面有一双像黑色宝石般灵动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嘴唇里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宫月薰转身在屋里四下张望,突然愣住了,我曾经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吗?
  在这个年代里,房中的摆设称得上极为奢华了:白色的欧式家具上有着飞鸟和涡纹的浮雕,黑铁镂空雕花的吊灯,缀满蕾丝的粉色系公主床和有着华丽花纹的窗帘,连一把小小的座椅的扶手也被雕成天鹅的形状,更别提屋里到处都是的各式各样的洋娃娃了!
  这些摆设放到十几年后也不过时,甚至比起她曾经见过的豪宅,还多了一分原汁原味的旧式情调。
  可惜,这些梦幻般的场景,将会很快的崩塌消散,就像一场浮华的梦境般了然无痕。
  宫月薰把头靠在一只比她的身体还大两倍的长毛熊布偶上,眼神有些迷离的伤感道:“呵……如果这是一场梦,我真不想醒过来。”
  啊,对了!
  宫月薰一骨碌爬了起来,虽然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家道败落后的种种,可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她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毕竟这一段历史不知被爸爸提到过多少次了,那些关键的细节她可都知道!
  宫月薰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开始踱着步子思索起来,可当她漫不经心的把目光投向窗外,下一秒却倏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外面正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洁白的雪花——
  下雪的日子!?
  难道丧钟已经敲响了吗?
  “咚咚咚——”
  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房门,光着小脚丫朝外跑了出去。
  “爸爸!”宫月薰冲到宫正邦的面前,却呆呆的止住了脚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爸爸吗?
  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庞,透着不怒自威的沉着气度,一身黑色基调的装扮显得身形十分修长挺拔,更带着精英人士的简洁、干练。
  这还是那个秃顶、发福、温吞吞的爸爸吗?
  宫月薰傻在了当场,一时忘了自己的初衷。
  “看看这是谁,我家的小公主哦~”一双大手把她抄了起来,迅速扯过张薄毯裹了严实,然后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再敢光着脚到处跑,爸爸要打你屁股了哦!”
  “爸爸~~”
  见到你真好,爸爸,见到你这么帅的样子……
  虽然涌上心头的是心酸的回忆,但实际上,宫月薰小嘴一扁,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挂着泪珠的粉嫩小脸,简直萌到了极点,可爱的像个发光的小天使。
  “小薰哭的样子也好可爱,不愧是妈妈的女儿哦~”
  “静!”爸爸略带郁闷的斜了妈妈一眼:“先过来哄哄小薰啊!”
  “是爸爸的错吧?”妈妈优雅的一转身,露出个爱莫能助的笑容:“今天晚上可是个很重要的场合,女人化妆是需要时间的哦!”
  宫月薰闻言一下子清醒过来:“妈妈!是去尚家的枫园吗?”
  “喔?小薰偷听爸爸妈妈讲话了?不乖哦!”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吗?
  如果历史再次上演,一场走向毁灭的悲剧正要在杯觥交错的盛宴中拉开序幕了……
  必须阻止——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也要去!”宫月薰几乎用尽力气吼了起来。
  “哈?!”爸爸妈妈同时奇怪的望了她三秒钟,然后同时拒绝道:
  “小薰病还没好呢,不能到处乱跑。”
  “不行!小薰要乖乖在家里待着!”
  “不嘛不嘛不嘛……呜呜……呜呜……”宫月薰心一横,索性在爸爸怀里撒泼耍赖起来,反正我是小孩子!
  把嗓门拉到最高,像发疯的小狮子一样满地打滚,把小脸哭成花猫!
  偷偷观察着爸爸妈妈焦头烂额的表情,宫月薰呲牙咧嘴的忍住想笑的冲动,成熟的灵魂藏在这样小小的身体里,意外的能做很多任性的、大人没法做到的事呢。
  终于,妈妈抚额叹气道:“算了算了,带她一块去吧,反正还有小和那孩子……我要去化妆了,不然真来不及了。”说完,不等爸爸反应,就像逃难似的转身朝楼梯快步走去。
  “喂……”爸爸无力的伸了一下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如临大敌的去捞脚边的“小魔星”。
  “爸爸,我也要去换衣服了!”
  不等爸爸酝酿好哄孩子的招数,宫月薰像小炮弹般从地上弹了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溜烟朝楼上窜了过去。
  爸爸不禁一愣,片刻后换上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站了起来:“小坏蛋!什么时候你还会自己穿衣服了?”说着,又宠溺的摇头笑了笑,追了过去。
  雪越下越大,车速也变得更加缓慢了,在模糊不清的道路上烙下一个个沉重的脚步。一如宫月薰迷茫而阴郁的心情。
  “小薰冷吗?”妈妈担心的脱下披肩裹在宫月薰的身上,爸爸拧大了车里的暖气。
  但宫月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突然想起来妈妈口中的“小和”,尚家谁叫小和?
  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尚舜和!
  宫月薰死死的咬着嘴唇,慢慢闭上眼睛,掩藏住眸子中滔天的恨意……
第2章 与恶魔重逢
  枫园是一栋西式别墅,在白雪皑皑的冰冷天地间,华灯溢彩的独栋建筑就像一座童话中的城堡矗立在眼前。
  终于到了。
  宫月薰一直莫名紧张的心情突然变得冷静下来,铺着红毯的阶梯通往的世界里,不可预知的命运之门终于再一次为她打开了,什么也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门口停满了轿车,在这个轿车还是奢侈品的年代里,无论是硬朗线条的桑塔纳、红旗,或是有着流线型设计雏形的进口车,都是距离普通人十分遥远的东西,在这里,更成为彰显客人们身份的一种象征。
  宫家的车是公务版桑塔纳,挂着商务部的牌子,一驶进院子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待他们走进温暖的大厅时,一个满脸笑容、身着条纹西装的挺拔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正邦、静华,你们来了——咦,哪来的小姑娘呀?小薰,来,让叔叔亲一下!”
  不要!
  可用不着她的同意,就被人抱了起来,在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宫月薰一脸嫌弃的望着面前这个风骚的大叔,不可否认,此人绝对是个有着成熟魅力的中年帅哥,留着在当时超级个性的络腮胡,经过精心打理的、短短的胡茬让脸部的轮廓显得十分性感和硬朗,一身英伦风的条纹西装更暴露出此人风流倜傥的本性!
  尚氏家族出身西南边陲,是南派的重要势力,背后还有东南亚亲族的资本援助。身为第二代的中坚力量,尚成昊不仅掌权南方最大的万联地产,在社交圈里,更是有名的花蝴蝶!
  正是这个人,亲手毁了宫家!
  不只如此……
  他还是那个人的爸爸!
  尚成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终于冲着宫正邦暴笑起来:“小薰这是什么表情啊?太有意思了!怎么啦,小薰讨厌叔叔了?”
  妈妈也掩嘴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小薰这样的反应呢,呵呵……”
  宫月薰这才心中一紧,对了,什么都没发生呢,我要镇定!
  灵机一动,宫月薰把绑着可爱蕾丝蝴蝶结的小脑袋一歪,用娇嫩的声线闷声道:“你们男人总是这样,一点也不顾及女人的感受!叔叔的胡子好扎啊~”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邦,平时你是这么跟静华……啊?哈哈。”
  “成昊!”妈妈脸色有些发红,把宫月薰抢了过来:“小和呢?我带小薰去找他。”
  谢天谢地!不用再压抑对尚家人的厌恶了,宫月薰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冲风骚大叔恶狠狠的做了个鬼脸,结果又惹来一通笑声。一直到她们走远了,两个男人还在继续这个有趣的话题:
  “正邦,小薰太可爱了,给我们家老二当媳妇儿吧?哈哈……”
  “想得美!”
  妈妈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砖的声音,在长长的拱廊中一声一声的响起,就像一把锥子在一下一下的戳着宫月薰的心口,渐渐的,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慢半拍的认识到,自己即将要和那个可怕的魔鬼、在她曾经的生命中带来无尽阴霾的那个人见面了!
  所有的勇气和决心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深的恐惧,那些不堪回首、她拼命去忘记和逃避的回忆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意识……
  妈妈的脚步停住了:“哎呀,小和你怎么在这呀?快跟阿姨进来!会着凉的!”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妈妈在耳边的笑声:“小薰快下来,跟小和一起玩吧!”宫月薰身上一僵,小手下意识的狠命扒在妈妈的肩膀上,埋着头死活不肯下来。
  “这孩子,今天怎么有点怪啊……”妈妈费了半天劲,干脆蹲了下来松开了手,可宫月薰还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硬吊在她身上。
  快带我离开这吧……
  求你了,妈妈……
  在妈妈徒劳无功的哄劝时,宫月薰也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
  呃?什么这么凉?
  一种冰冷的触感让宫月薰的头皮一紧,她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啊~~~!”
  一张无限贴近的脸就在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跟她对视着——宫月薰吃惊之下猛地朝后一仰,终于松开了妈妈,跌坐在了地上。
  “哪!你们两个好好玩啊,不许吵架!”妈妈好不容易甩开了身上的黏人虫,出奇敏捷的急退两步,才松了口气,生怕自家的小宝贝又出什么幺蛾子,草草嘱咐了一句就连忙转身走开了。
  其实妈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宫月薰此时已经傻掉了。
  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小孩蹲在她的面前,小短胳膊小短腿,穿着白底深蓝滚边的可爱毛背心,配上格子衬衣和苔绿色的尼料短裤,再加上一头棕色细软的头发,很像画报里缩水了的英国绅士。有点婴儿肥的水嫩小脸上正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真是……太可爱了!
  这是谁?
  宫月薰怔怔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从手心再一次感受到了凉意,她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的小孩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一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跟我来。”
  好凉的手啊,原来刚才就是他把手放在我头上了。
  像小木偶般木然的站起来,宫月薰和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矮的小孩对视了一下,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那双眼睛……
  那上挑成一个妖媚弧度的凤眼和异常黝黑的墨瞳,是多么的熟悉!
  曾经无数次的,她在这样一双眼睛的逼视下,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无比的仓惶和绝望——那是一双属于魔王的邪恶之眼!
  尚舜和!
  这个小孩是尚舜和?!
  宫月薰的脑中开始电闪雷鸣,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那个十恶不赦的魔王和眼前这个萌系小正太联系起来,可她的理智告诉她,没错!这个人将会毁掉你的一切!眼下正是你报仇的最好时机!
  低着头,机械的跟着小号尚舜和迈动着脚步,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刻骨恨意像浓墨滴进了宫月薰清澈的眼底,一直把她的眼睛染成了深不见底的幽潭……
第3章 堕落天使
  “你不冷吗?”
  宫月薰万万没有想到,重生之后,自己对仇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平淡无奇,可是她实在是冻得不行了,要知道,她的感冒还没有全好呢!
  想想她真是个天下第一号的笨蛋!竟忘了如今的尚舜和根本是个狗屁不通的小毛孩,白白紧张了一场!结果,在出神的一会功夫里,竟跟着这个死小孩跑到了屋外的露天花园里,枯树、灌木、花圃、池塘和栅栏上,雪花正安静的一片片飘落,与柔和的灯光相对的,冷漠的白色覆盖了一切,就像埋葬了这座花园的前世今生。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那些可怕的往事给了她太大的阴影,才会让她一时丧失了判断力,不是吗?
  伸手接住一片片的雪花,再静静的看着它们融化,宫月薰感到自己的心也被硬邦邦的冻上了,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意打量着前面一动不动的小小背影,这惨白的世界不正像裹上了一层殓尸布吗?
  这个比喻有点恶心啊,宫月薰笑了笑,那就让这最纯洁的雪来掩盖即将发生的罪恶吧!
  “小薰……”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快要变成小雪人的尚舜和回头看了看她,突然跑过来,用冰冷的小手盖在她的眼睛上。
  “你干嘛!?”宫月薰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
  “你的眼睛,我不喜欢。”尚舜和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抖着,思索了一下补充道:“像那个女人!”
  什么啊?宫月薰用一种猎人察看垂死挣扎的猎物般的眼神看着尚舜和,仿佛在看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可渐渐的,她眼中的恶意比惊奇取代了——
  为什么,这副稚嫩的面孔上会有这么悲伤的表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尚舜和跟她是同岁,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已经会产生悲伤的情绪了么?那又是什么事引起的呢?
  凝望着这个浑身几乎没有生气,却好看得像冰雪娃娃的家伙,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指的‘不喜欢’应该是她未加掩饰的杀意吧?
  好聪明、好可怕的孩子!
  明知道此时的尚舜和不具有任何的杀伤力,宫月薰的心还是又提了上来,深呼吸了一下,才绽放出一个与年龄相符的天真表情,甚至主动拉着尚舜和的手:“我们回去吧。”
  “嗯。”尚舜和回头看了看他蹲了半天的地方,十分顺从的跟着她走进了屋里。
  离后花园最近的是一间小型的会客厅,深紫和浅橘双层纱幔被金色麻花绳揽起,透过后面的白色窗棂,花园的景色一览无遗,一张银灰色网格皮沙发前是一张艳红色绒面的梨花木弯腿欧式方桌,应该是高级的自动麻将桌,不过现在上面摆着一副国际象棋,两张没有收回去的高脚扶手椅,像是执棋的人刚刚离开的样子。
  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样式繁复的鎏金相框,尚舜和进来以后就缩在这相框下面摆弄一个玩具机器人的关节,弄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
  自闭症的小孩!怪不得会变成一个变态!
  宫月薰绝不愿意在这里空空耗上一个晚上,只好想办法转移尚舜和的注意力:“画里是谁?”
  画中的女子头戴一顶镶嵌羽毛的宝蓝色礼帽,身上一件带斗篷的掐腰长裙,一袭英式的贵妇装扮,但秀丽的五官和肌肤的颜色却像是东方人。
  “啪!”尚舜和抬头静静看了她一眼,突然狠狠的把手里的玩具摔在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眼,宫月薰恍惚已经看到了他成年后的影子,这貌似平静的眼神之下,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暴怒,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宫月薰不觉握紧了拳头,心意也变得坚决起来,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是带着恶魔之心诞生的撒旦,那邪恶的本质是天生的啊!
  可是表面上,宫月薰天真烂漫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慢慢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小……和,咱们去别处玩吧。”
  哗哗的水声带来一阵清新的空气和淡淡的桧木香气。
  这里是尚家的室内水疗馆,一个月牙形恒温游泳池和一个不规则的冲浪按摩池,中央低垂的漏斗状吊顶上还有高低、粗细不一的水流从竹筒中倾泻而下,靠落差达到按摩的效果。当尚舜和跳进浅浅的、冒着水泡的池子边缘,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时,宫月薰也望着那些水花激扬的小型瀑布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心灵被污染的天使失去了翅膀,坠落到凡间,变成了堕落天使,等待她的是天界的门重新打开,还是披上恶魔的羽翼……
  真的做了这件事会变成怎样?宫月薰不敢去想,她只知道既然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必须和尚舜和做一个了断,好让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能冲破回忆的枷锁——而复仇,就是她唯一能选择的方式,哪怕为此坠入另一个深渊、永劫不复!
  站在离游泳池最近的水幕下面,温热的水淋湿了她精美的蝴蝶结,蓬松的公主裙和冰凉的四肢,比尚舜和更彻底,她跳进了更深一点的水池中,追逐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水柱,似乎玩的不亦乐乎……
  在这种带着强烈暗示意味的举动下,尚舜和终于也露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不顾全身湿个精透,和她嬉闹成一团。
  越来越近了,宫月薰在心中默默算好距离,终于眼睛一闭,脚下一滑,朝某个方向倒了下去……
  意外的是,背后一个冲击力把她又顶了回去,同时响起“噗通——”一声哗响。
  从没过腰部的按摩水池里爬起来,宫月薰快速的左、右张望着,没有尚舜和的身影,反而是背后传来一阵阵击打水面的响声。她的心怦怦的狂跳起来,僵直着脖子一点点的回头——
  果然,深水区上演的正是她想要看到的一幕:尚舜和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般拼命挣扎,他周围的水面一次次被激起波纹、再恢复平静……
  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如预计般的也跌落进去。
  你是不是也感到这种无法逃脱的绝望了呢?
  宫月薰跪在池岸上,探着身子,像抽去了灵魂,目光空洞的望着他,等待着无情的水面收起波澜,抚平表情的那一刻。
  突然,尚舜和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水中撑起半身高来,清晰的冲她喊道:“小薰!走开!”话音刚落,便整个人沉进了水中,只剩一只小手还在水面上胡乱的晃动。
  宫月薰身体剧烈地一颤,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被炸开了,那些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竟被这句话轰的体无完肤!
  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没有经过天人交战的犹豫,已经不听她指挥的纵身跳进了两米深的游泳池里……
  本能完全抛弃了理智,宫月薰伸手在水里疯狂搜寻着,心里盘桓着莫名其妙的恐慌和狂躁。
  摸到了!
  不知怎的,她的心情也一下恢复了平静,用尽全力的向上一托,两个小脑袋终于又嗅到了空气。
  看到尚舜和湿漉漉的睫毛下黑葡萄般的眼睛,她竟然有了一丝高兴,可刚想说点什么,一股沉重的坠力传来,一下子把她拖进了水里!
  不好!忘了自己才只有四岁,根本无力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啊!
  可尚舜和却手脚并用的缠在了她的身上,连踩水都没办法了。
  这就是命运吗……
  宫月薰失去意识前,在心里苦笑着,老天是为了让我两次都栽在你手里才特意开这个玩笑?!
  也许,这就是对堕落天使的惩罚……
第4章 悬崖边上的诱惑
  睁开眼睛,宫月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眼角微微上挑、黑得像墨一样的眼睛,很专注的看着她。
  呃?!
  她朝后一躲,金色斑斓的阳光掠过面庞,隔开了身边露出的小脑袋,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这不是尚舜和又是哪个?!
  原来被救了吗?
  我最终还是去救他了……宫月薰颓然的想,复杂的眼神对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童颜,竟是不知所措。
  尚舜和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了过来:“小薰,你醒了?”
  走开!宫月薰本能的想躲开,却发现放在被子里的手被另一只小手牢牢的攥住了,她只好一偏头,正好对上尚舜和灿烂的笑脸,不由让她怔住了。
  在金色的光芒里,那笑容……就像天使一样耀眼啊!
  他也有过这样温暖的笑容吗?
  “小薰救了我哦。”趁她愣神的片刻,尚舜和“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不要碰我!”宫月薰内心深处的逆鳞一下被激了起来,可娇滴滴的娃娃音没有任何震慑力,尚舜和丝毫没听出她的反感,倒是凑得更近了:“我最喜欢小薰了!”
  什么……
  在宫月薰表情抽搐的瞬间,尚舜和张开手臂扑了过来。
  “走开啦!”
  “呵呵……”
  “讨厌死了!”
  “呵呵……”
  在那个放着国际象棋的花房里。
  “幸好派了你暗中保护,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宫家交代了。”尚成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侧头道:“你就借这个机会,正式待在小和身边吧。”
  “是。”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恭敬道。
  “你说薰丫头是为了救小和才跳进去的?”
  “是,薰小姐开始没掉进去,看到小少爷快不行了,才突然跳下去的。”
  “这孩子,还真有点意思。”尚成昊挑眉笑了笑,注视着那副贵妇画像的眸子里有了些温度,随即横了身后之人一眼:“你倒是好定力!”
  “属下不敢,属下当时也正准备出手。”
  “行了,只要你别忘了和我的约定!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尚成昊收回停留在画框上的目光,站起身朝主会客厅走去,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似乎有必要调整一下计划了。
  大字摊开的躺在柔软的弹簧床上,身边是揉成一团的羊绒被和另一个气喘如牛的家伙。宫月薰无比郁闷的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她还与之玩了一早上的枕头大战?!
  而且,她似乎没办法再把眼前这个小孩当作不死不休的仇人来看待了,那个阴郁的身影好像从这具小小的躯干中被分离了出去,随着她的怨恨消失在了时间长河的某处……
  让自己动摇的,是因为那句“走开”吗?
  还是因为那么做根本是在勉强自己?
  果然,像自己这样软弱的人,是没有办法为所欲为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
  算了!
  宫月薰心中掠过一阵黯然,同时又感到一阵轻松。她翻身坐了起来,从床沿跳了下去。
  “小薰,你去干吗?”尚舜和也连滚带爬的从另一边挪了过来,笑脸十分的闪亮。
  “去找我妈妈。”宫月薰头也不回的应道。
  “我也去!”
  宫月薰没有理睬他,继续朝门口走。
  “我知道静子阿姨在哪里!”尚舜和不依不饶的小跑着拦在她面前:“而且,我有秘密通道喔!”
  “为什么我们要躲在柜子里?”
  “嘘~~那个女人马上要过来了。”
  透过酒柜镂空的环状拉手,一个盘着头发、身穿荷叶领淡黄色洋装的女人急匆匆的走进来绕了一圈,然后又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这就是尚舜和口中的‘那个女人’?其实也是个美人,可很清艳的五官组合起来却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好像十分古板的样子,散发着怒气的脸尤其增加了这种感觉。
  不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要跟这个死小孩躲在这啊?
  宫月薰伸手去推柜门:“我要出去了。”
  尚舜和拉住了她:“藏在这里他们不会发现的。”
  正在此时,一阵喧哗声由近及远,其中隐约夹杂着爸爸的笑声。宫月薰心中一动,小心的在柜子里重新坐了下来,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对尚舜和轻轻的“嘘”了一下,而她旁边的家伙俨然更加轻车熟路,无声的缩着脖子还给她一个偷笑,显得十分默契。
  有着一张椭圆会议桌的里间很快坐满了人,总共七八人的样子,除了尚成昊,宫月薰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个女人’。
  似乎都是老熟人了,尚成昊没有任何客套就直奔主题:“这次四滨的金椰湾放量有860公顷,我能拿到冲洋区3、4、7号地块,接近三分之一吧,我们万联吃下来确实有困难,静华,你们堂氏能收多少?老规矩,我只提10个点。”
  宫月薰竖着耳朵听的真真切切,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激动了起来,没错!这就是爸爸提到过的那次交易——臭名昭著的四滨地产泡沫!在国家监管和土地政策还没有走上正轨时,四滨这个闻名全国的度假胜地,政府、银行和地产商们勾结起来,疯狂翻炒四滨土地价格,并最终在中央全面收紧银根的打击下,留下一大批烂尾楼和破产者而告终,宫家就是这些投机者中一败涂地的典型!
  虽然宫月薰极度盼望妈妈拒绝,但她也知道此时的宫家已经尝到了甜头,是不可能如她所愿的。
  果然,堂静华想了想答道:“价格没问题,不过短期内我无法从堂氏抽调资金过来……成昊,你那边运作要多长时间?”
  尚成昊笑道:“是华南电力的项目吧?要我说,给建研所那帮孙子干活就是闹心,出人出力还得垫钱,有错自个担着、有功他们领着,整个一支援国家建设!”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堂静华笑骂道:“你就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我承认堂氏的资金链紧张行了吧?”
  尚成昊耸了耸肩膀:“别呀,我给你留的可是7号地,多少人红着眼看着呢!”
  “啊?7号地?”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小小的哗然,宫正邦皱眉道:“就算堂氏没有华南电力拖后腿,接手7号地也有点勉强了,堂氏的主业毕竟不是地产。”
  堂静华也佯怒道:“也就你们万联有这么大的胃口!”
  宫月薰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没错,7号地号称四滨的黄金海岸,十几年后被评为世界十大绝美海景之一,它的价值绝对远远的高于现在能拿到的地价!
  可问题是,在座的这些人是为了投机!什么叫投机?就是由尚舜和这个最上游的投机商通过政府关系低价拿地,然后倒手给堂氏这样的大资本商,再经过数次转手,直至把土地炒到天价!每转手一次,就能产生惊人的暴利,只要还有人认为有利可图,就会像接力棒一样不停传递下去……
  在这种背景下,7号地就让人又爱又恨了,优越的地理环境使它身价不菲,但190公顷的面积也只有资本雄厚者才敢问津了,换言之,是高收益高风险的一块地。
  快醒醒吧!尚家为什么把7号地推出来?因为到了这个游戏的后半段,由于银行的过度融资,所有参与者就像挤在悬崖上的一根细铁丝上,而这铁丝早已不堪重负,有了崩溃的征兆!尚家这是准备借7号地的收益彻底撤离了!
  在宫月薰恨不能替爸妈开口的时候,尚成昊叹气解释道:“不瞒你们,万联现在是拆东墙补西墙,万国公馆你们也知道,算是整个华东区的示范项目吧,资金压力也很大啊……四滨这边,万联是不能兼顾了……”
  尚成昊明确表示了要抽身后,冲有些震惊的宫正邦无所谓的笑了笑:“正邦,你们就是顾虑太多,融资放你们身上也算是个事?银行走的也是正规手续,能有什么影响?”心里却默默道:正邦,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随着众人陷入一片沉默,藏身在酒柜里的宫月薰也迷惑了,这不是相当于一个提醒了吗?怎么和爸爸说的不一样啊。
  宫正邦看了看妻子,意识到这将会是最后一次利益瓜分,堂静华慎重道:“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这个表态基本上是确定了7号地的归属了,等消息传递出去后,大大小小的投机商也只能通过堂氏来分一杯羹了。
  “尚总,金椰湾区块我们法兴也很有兴趣,除了7号地,3、4号有什么安排?”
  “风总,你也知道,外资银行这边根本拿不到审批手续,除非找上市公司以私募注资形式……3号、4号反正也是要出手的,既然把风总约到这,自然是优先考虑的。”
  说话的风总坐在最里面,宫月薰看不到人,却听到他的声音多了一丝压抑的兴奋:“原来尚总还不知道?法兴刚刚拿到‘准入证’,请尚总多多关照了!”
  尚舜和一愣,旋即大笑道:“风总果然是神通广大啊!这个当然、当然!万联很期待与贵集团的合作。”
  “那法兴风投就要仰仗尚总了!堂总,关于7号地的融资,也许我们稍后可以约个时间?”
  正当堂静华准备回答的时候,从外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尚成昊脸色一沉,站起身几步就走到了外间的酒柜前,伸手就是一拉——
  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宫月薰心道一声“完了!”,都怪听到‘法兴风投’时太吃惊了,因为后来7号地正是落入这家公司囊中,开发成了七星级的“金椰湾度假山庄”!
  看到里面藏了两个小不点,围观的大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待尚成昊发火,尚舜和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淡定先钻了出去,梗着脖子不说话的看着他。
  尚成昊明显在隐藏怒气,冷着脸道:“乔雅,把小和带走!”
  宫月薰看到那个黄色洋装的女人从众人中走了出来,那张刻板的脸上脸色越发难看了,什么话也没说,拽起尚舜和的手就往外走,而尚舜和意外的也很顺从,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跟着走了。
  她拽的力气好像很大啊,她明明看到尚舜和的手腕被攥的发白了,正在这时,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薰!你还不出来?!”
  “唔……”宫月薰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妈妈,我的腿麻了……”
第5章 怪物爷爷
  蹑手蹑脚的从书房门口走开,宫月薰心情有些低落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爸爸妈妈开始讨论如何操作了,应该会动用银行的关系走贷款吧。
  “铃……”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缩在沙发里苦着脸的宫月薰拿起来:“喂~你好!”
  “喂?喂喂?”
  话筒中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好像有人在吼什么似的,宫月薰拿开话筒看了看,不会是骚扰电话吧?啪!她放下了。
  可没过一会,电话又不安分的响了起来。
  宫月薰只好又拿了起来:“喂~~~”
  “噢!是小薰吗?我是奶奶~~”
  “奶奶?”宫月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总是在大声呵斥她的影子,宫家投资失败后,爷爷心脏病发过世了,奶奶也在她小学的时候不在了,印象里是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可电话里听起来还蛮慈祥的。
  “小薰已经忘了奶奶了?唔唔唔唔……奶奶好伤心喔~~~”
  额。。。
  “奶奶别哭,小薰去看你哦。”还有爷爷,她只从照片里见过呢。
  “小薰,你在跟谁说话?”早听到动静的妈妈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把抢走了电话:“喂?”
  奶奶那边正心花怒放:“好好好!那——嗯?是静华呀?你们明天过来一趟,把小薰带上。”
  “妈,我和正邦明天有事……”妈妈十分后悔接了这个电话。
  “哼哼,你们看着办吧,这是你爸说的。啪——”奶奶威胁完了,十分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妈妈拿着话筒愣了一会,然后将目光朝宫月薰身上转过来。
  “妈妈,我去睡觉了!”深知自己正处于刀口浪尖上,宫月薰自然不会傻傻的去当出气筒。
  第二天一大早,三口人就驱车前往了城北的政委大院,据说这也是爷爷的家训之一,最见不得人睡懒觉。
  大院是一片老式别墅区,里面随便遇到个遛狗的老爷爷就可能是个什么首长,通过了持枪岗哨后,宫月薰明显感到这里的气场比尚家所在的‘诺丁山庄园’要强大许多。
  住在这里的爷爷、奶奶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噢~!我家的小薰简直就是个小天使,不学芭蕾真是太可惜了!”
  没想到,印象里很严厉的奶奶竟亲自跑到院子里迎接他们,而且还是个打扮很时髦的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比妈妈还鲜艳。
  “是啊,有像妈这么顶尖的艺术家教小薰,小薰以后一定会成为国内最好的芭蕾舞演员,绝不给您丢脸!”
  宫月薰睁大眼睛瞟了一眼老妈,没看出来,妈妈还是个嘴甜的媳妇。
  老太太被拍的眉开眼笑,嘴上却不屑道:“何止全国?我要把小薰培养成基洛夫历史上最年轻的白天鹅!”说罢,竟把宫月薰举了起来,像跳舞一样转着圈的朝屋里“走”去。
  爸爸、妈妈汗颜的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附和着追了上去。
  谁知一进门,奶奶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威严:“正邦,一会给我老实点!敢气着你爸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我爸又怎么了?我哪敢气他呀?”爸爸一副畏惧的苦瓜脸。
  “自己跟老爷子交代去,我不管你!小薰~~,来,给奶奶拉个筋~~”
  这下,连宫月薰也退缩了:“奶奶,我想爷爷了,我要看爷爷~~”
  “啊?”三个大人同时惊讶了一下,奶奶竟夸张的擦了擦眼睛:“好孩子~好孩子~~你们都先去见老头子!”
  “妈,那我一会过来给您帮忙。”妈妈还不忘预先给自己留条后路。
  “好好好!”等三口人走过了玄关,奶奶自言自语道:“还是小孩子好啊,不记仇,上次还管老东西叫怪物爷爷呢,这几天不见就惦记上了,呵呵……”
  屋子里是很简朴的中式装修,爷爷应该是那种严以律己的老革命吧?爸爸几乎从来不提爷爷,却总是在爷爷的忌日喝个酩酊大醉,其实父子间有很深的感情呢。
  “爸,这是给您带的大红袍,上次听妈说,您喝不惯毛峰……”爸爸硬着头皮开口了。
  “混帐玩意!反了你了!特供的东西你也敢往回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喝骂声像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炸了起来。
  在妈妈身后的宫月薰觉得耳膜都震疼了,她悄悄探出脑袋,只见一个身着军装、青筋暴起的精瘦老头正用锐利的眼神瞪着爸爸。
  和照片里倒是有几分相似,可那深沉的气度、上位者的气势和眼前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爸……这是正邦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不是……”关键时刻,妈妈终于挺身而出了,不过被爷爷扫了一眼后又败下阵来:“小薰,去,跟爷爷问好。”
  “爷爷……”宫月薰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妈妈,带着好奇的目光坦然走到了老头的身边,伸出小手放在老头手里,甜甜一笑:“爷爷别生爸爸的气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宫月薰恍惚听见了爸爸的抽气声,爷爷被她握住的那只手似乎一瞬间僵硬了一下,她用无辜的眼神朝爷爷望去,竟发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头在用余光偷瞄她。
  原来爷爷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啊,看她的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呢。
  发现了爷爷的可爱,宫月薰正在心里偷笑,爷爷却生硬的开口了:“给孩子打扮的像什么样子!?资产阶级情调!”
  宫月薰今天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的西式纱裙,意识到犯了老爷子忌讳的爸爸本来就是一肚子不痛快,这下忍不住道:“有什么不好?按您说的,都得像我大姐那样就好了?!”
  “混帐!”原本已经放低音量的爷爷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又暴跳如雷,猛地一站身,一下子把宫月薰甩了几步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爸!你有什么冲我来!”爸爸这下不乐意了,连忙上前把宫月薰扶起来,哄着:“小薰乖啊,不哭不哭……”慌了手脚的爸爸、妈妈根本没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他们的宝贝小薰没有像平时一样对老爷子露出畏惧的表情。
  “爷爷,我不疼~”宫月薰自己爬起来,还不忘冲爷爷给了个笑脸,爷爷的声调明明已经缓和多了,爸爸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小静啊,带孩子先出去吧,我和正邦说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宫月薰的一句话抚平了爷爷的怒火,在爸爸、妈妈还处于吃惊状态时,爷爷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重新坐了下来,散发出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来。
  “哎?是!爸。来~小薰,跟妈妈走。”
  回头看了一眼对峙的爷爷和爸爸,宫月薰不禁撇了撇嘴,一个粗暴、一个粗心,真的能和平相处吗?
第6章 双面间谍
  在厨房待了不到十分钟,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估计是什么被摔了。奶奶眉头一皱:“我就猜到……唉。”脚下已经朝外走去,妈妈也快步跟着,赶往‘事故’地点。
  宫月薰轻手轻脚的追在后面,远远就听见爸爸怒吼的声音:“我就和尚家做生意了!怎么了?!枫园我也去了!我他妈的就是官商勾结!有本事你毙了我?!”
  “我打不死你个兔崽子!”爷爷的大粗嗓门更是像炸药爆炸了一样让人震耳欲聋。
  “正邦你发什么混?!想把你爸气死?!”紧接着,就听见奶奶的怒喝,好像还打了爸爸一耳光。
  “爸,正邦说的是气话,他可没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您……您消消气……”妈妈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
  真够乱的!
  宫月薰躲在屏风后面,一个笑容渐渐浮现在了脸上,也许这倒是个好机会呢……
  烟雾缭绕中,宫老手里拿着一个古老的旱烟袋,一口接一口的猛抽着,脸色阴沉的可怕。
  看到爷爷这个样子,宫月薰觉得鼻子有点酸,断断续续的吵架声里可以分辨出,爷爷是为了阻止爸爸和尚家往来,此举绝对百分之百的正确!只可惜,爷爷的方式太简单粗暴了!其实,无法跟亲人好好沟通的爷爷才是最寂寞的吧?
  “爷爷……”宫月薰鼓起勇气,摆出一个自认为最可爱的姿势,手捧着脸蛋做花瓣状蹲在了爷爷的面前。
  “到别处玩去!”爷爷用惯用的大嗓门吼了她一声,然后有些烦闷的转过脸去。
  可宫月薰却注意到爷爷悄悄放下了手里的旱烟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赶她的大手把周围呛人的烟气都挥散了。
  “爷爷,你在生气吗?”
  宫老脸色一黑,习惯性的又扬起手中的旱烟袋,谁知道烧烫的烟锅一下子戳到了宫月薰的手上,眼看着白嫩嫩的小手立刻烫出了一个红印子,这下老爷子紧张了起来,不禁绷直了身子,凑近了宫月薰,脸上却微微露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神色。
  正在此时,宫月薰却扬起小脸,满不在乎的笑着:“爷爷,不疼!”
  宫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慢慢的变成了赞赏,最终露出笑容,大力拍拍她的头:“好!这才是爷爷的好孙女!”
  爷爷,你也太使劲了吧……宫月薰忍着头痛、手痛,继续卖乖:“那爷爷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哼!”爷爷脸一沉,拿起烟锅朝地上使劲磕了磕烟灰,不说话了。
  “爷爷,你不说我也知道哦。”
  “小鬼头,你懂什么?!”
  “爷爷问爸爸,在尚叔叔家干什么了,我都知道哦!”
  “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什么?”爷爷脸上难得有了和小孩子逗趣的表情。
  就是这个!宫月薰像个小狐狸般露出个狡猾的笑容,作出一副不服气的赌气样:“我连他们说的都全部记得!”
  果然,爷爷只是好笑的望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宫月薰怪腔怪调的开口了:“这次四滨的金椰湾放量有860公顷,我能拿到冲洋区3、4、7号地块,接近三分之一吧,我们万联吃下来确实有困难,静华,你们堂氏能收多少……”
  “小家伙你说什么?!”爷爷沉默了一会,突然猛地抓着宫月薰瘦弱的小肩膀,把他举了起来。
  “是尚叔叔说的。”
  爷爷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骤然释放出空前的压迫感来,可在这样的逼视下,宫月薰的眼神越发的无辜了。
  “真……的?”爷爷似乎在问此话的真假,目光却打量着宫月薰,露出意味深长的思索神色。
  “当然了!我跟爸爸躲猫猫,他都没发现我呢!”宫月薰使劲从爷爷手里挣脱下来,惟妙惟肖的站在地上模仿妈妈的样子:“然后妈妈说……”
  看到爷爷越听神色越严肃,渐渐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话里,宫月薰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爸爸妈妈,我为了你们可豁出去了!
  终于,爷爷舒展开了表情,把她抱在手臂上:“小鬼头,跟爷爷打电话去!”
  成功了!
  坐在车上,两侧的景致在飞快的倒退,就像在告别一个又一个瞬间。
  宫月薰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以一种成人的心态重新介入到十几年前发生的故事里,她的感慨也变得多了起来。
  爷爷要是真想查,爸爸妈妈的那点事根本遮不住,几个电话打完,爷爷抽了好几支烟,才开始部署和安排,在长时间的沉默中,宫月薰清晰的感受到爷爷深深的压力和无奈,这个家所拥有的权利和地位的背后,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利益要去平衡。
  “小薰不高兴吗?哦,爸爸知道了,被爷爷吓到了吧?咱们以后都不去了,乖啊。”开车的爸爸也注意到了她的难过。
  “不许说爷爷坏话!我最讨厌爸爸了!”宫月薰爆发了。
  车子明显的晃了一下,妈妈吓了一跳:“小薰!爸爸在开车,别闹!”
  “我也讨厌妈妈!你们都是笨蛋!”
  “小薰?”
  “爷爷打完电话不高兴了,爷爷说是你们做错事了!”
  打电话?宫正邦和妻子对视了一眼,老爷子这个电话耐人寻味啊。
  “小薰,爷爷给谁打电话了,你知道吗?都说了什么?”
  “爷爷让我叫朱爷爷,说什么了我不告诉你们!”
  “嘎——”宫正邦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小薰!再说一遍!”
  “不说!就不说!”反正爷爷开始有动作了,估计会把爸爸妈妈的路都堵死吧?让时间来证明你们现在的错误吧!就当是对你们当年自以为是的惩罚好了!
  爸爸妈妈拿宫月薰的胡闹没有办法,但她故意透露的小小讯息已经足以让他们得出判断了,妈妈表情隐晦的做了个手势:“是不是那位?”
  爸爸微不可闻的略点了点头:“应该是吧……这个姓……应该错不了。”
  妈妈表情有些发怵的不说话了。
  爸爸却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而且说……错了?”
  两个人不禁同时看向对方,从彼此的眼睛里,都产生了一种惊悚的情绪,要知道,7号地的交易牵扯的金额可在10亿以上……
第7章 皮鞭与少年
  随着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宫月薰贴在车窗上冲外面挥手再见。
  目送着车子绝尘而去,堂静华终于掉下了眼泪:“正邦,以后再也见不到小薰了……”
  “说什么傻话呢?咱们随时回大院不都能见到吗?”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堂静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大概过年的时候吧……”
  在爷爷家里。
  宫月薰抱着膝盖,仰头看着两个火药味十足、像斗鸡一样的两个长辈。
  “想要不习武除非她不姓宫!!”爷爷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疼。
  “死老头子!这次我说什么也不答应!小薰必须跟我学芭蕾!”奶奶的花腔女高音也不遑多让。
  从爸爸妈妈蔫头八脑的把她送到大院的情况来看,似乎四滨的危机已经得到解决了,她也就起了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以前经常看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们打小就呼风唤雨,几句话唬得周围的大人言听计从,放在她身上根本不是那回事,就像这芭蕾和武功的选择,她的意见也被完全忽略,好歹她还在爷爷面前表现过“过耳不忘”的早慧呢。
  宫月薰无法劝阻任何一方,于是轻手轻脚的从客厅退了出来。
  ??!!
  她刚走到楼梯口,正好看见一个把冰鞋反扛在肩上的少年猫着腰,从旁边的玄关隔窗探出了身子。
  “你——”宫月薰刚吃惊的指了一下他,眼前一花,就被这孩子捂住了嘴巴:“嘘——不许叫,我就放开你。”
  宫月薰拼命点了点头,就冲他鬼魅般的速度,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可人算不如天算,“哐——”的一声,那双冰鞋从少年的肩膀上一歪,一下子砸到了楼梯的护栏,“坏了!”听到这声响,那少年比她还紧张,竟主动把她往旁边一扔,把冰鞋往身下一掷,一个箭步朝二楼窜了上去。
  宫月薰怔怔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宫峻峰!你还敢回来?!”
  宫月薰正在云里雾里,爷爷这一声差点把她的小心肝给震碎了,只见又是一道残影,爷爷已经带着风声已经从她身边一闪而过,直直的朝那男孩而去!
  听到这边一通乱响,也跑出来查看的奶奶追在后面急声道:“你想干什么?!给我住手!”
  宫月薰一边琢磨着‘宫峻峰’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一边不由自主的跟上楼。
  接下来,她算是大开眼界了,就在二楼的过道里,那少年竟正在和爷爷对打!
  相对于爷爷的又快又狠,那少年的招式就是无赖加歹毒,更夸张的是,那少年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坏笑,看得宫月薰佩服不已,她还以为天底下只有她才能在爷爷的黑脸下微笑生存呢,殊不知,这少年在爷爷的拳头下还能谈笑自若,真乃神人也!
  “喀——!”
  轻微的骨骼响声过后,爷爷像拎小鸡一样把那少年擒在腋下,青筋暴起道:“说!你跑哪去了?!”
  那少年一只胳膊被爷爷反扭着,另一只则不自然的耷拉着,竟是被爷爷拧脱臼了!但昂着的头充分表达了他宁死不屈的意志,摆出惫懒的表情道:“不会吧?您要说不知道我去哪了,我还真不相信。”
  闻言,宫月薰愣是惊出冷汗来,敢这么跟爷爷说话,活腻了吧?
  奶奶又气又急的跺脚道:“小峰!你再不听话奶奶也不管你了!”
  一丝灵光闪现,宫月薰突然想起来,宫峻峰不就是她大伯的儿子吗!也就是她的堂哥,只是在另一段历史中,大伯政治生涯的终结和爸爸生意的失败发生在同一时刻,那之后物是人非,竟是再没了音讯。
  “喀——!”又一声,在她回想的短短功夫里,宫峻峰的另一只胳膊也软软的垂了下来,可他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爷爷拗的是别人的手臂一样,然后被黑着脸的爷爷拎下了楼。
  “砰砰砰!!砰砰砰砰——开门!死老头子!你给我开门!你敢把小峰打出个好歹!我、我、我跟你拼了!”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到处寻找趁手的‘兵器’,终于被她找到了一把肩颈按摩锤,继续砸起门来。
  宫月薰悄悄从奶奶身后绕过去,踮起脚尖,扒在窗台上朝阳台望去。
  透过隔音效果极好的双层玻璃,还是能听到可怕的破空声和皮带抽在肉上发出的闷响,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形,可只要想想爷爷手里那条四指宽的粗皮带,不难想象哥哥此时被打得有多惨!
  宫月薰光用想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她可怜兮兮的拽拽奶奶的衣角:“奶奶,爷爷为什么要打哥哥?”
  气急的奶奶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小萝卜头在身边,连忙扔了手中的‘兵器’,把她抱起来:“不听、不听啊,奶奶带小薰去吃蛋糕了~~”
  唉,又这样,大人果然是不会跟小孩解释什么的。
  宫月薰用小勺有一口没一口的舀着蛋糕吃,一边留神着阳台的动静,好不容易听到那边传来了开门声,奶奶立刻站了起来:“小薰,乖乖的,不要出去哦。”
  “喔。”才怪,爷爷和奶奶的争执声响起来,似乎爷爷把奶奶拽走了,宫月薰把手中的碟子一推,蹑手蹑脚的朝阳台探了过去。
  比屋里冷好几度的阳台里,有耀眼的阳光投射在少年的身上,也许是薄唇天生就是上扬的弧度,清俊若削的脸颊上似乎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仍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跪姿,一头张扬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却还是不肯伏贴在头上,特别是凌乱的垂下来遮住眼睛的样子,竟让他隐隐有了一种超出年龄的颓废之美。
  妖孽啊,宫月薰看得有点呆,如果再大上几岁,这个pose得惹来多少女人的花痴和尖叫啊!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宫峻峰眉梢没入鬓角处的一道血痕,应该是被鞭尾扫到,已经结上了血痂,而另一处明显的瘀伤在右手手背上,深深的紫黑色瘀青显得十分狰狞,不知道他身上究竟被爷爷打成什么样子了?那不停从额角淌下的汗水是因为在咬牙忍耐疼痛吗?她可没听到一声求饶或惨叫啊!
  宫月薰轻轻的走到宫峻峰的面前,蹲下来碰了碰那道瘀痕,意外的发现这手臂竟然还保持着脱臼的状态,被她一触,略微晃动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的身上都抽疼了一下,仰头问道:“哥哥,你的手臂……疼吗?”
  宫峻峰微微扬了一下头,扯动了一下嘴角:“没事!”可听起来却是虚弱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说着,他有点踉跄的站了起来,侧过头看了一下墙壁,突然脚下疾纵,狠狠的用肩膀向墙上撞去!
  “喀——!”“喀——!”
  随着左、右肩膀连续在墙上撞过后,宫峻峰绕肩周转动了一下手臂,又上下活动了几次,回头冲宫月薰笑道:“好了!”
  好……帅!
  宫月薰鬼使神差的走到宫峻峰的背后,伸手打了一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验证此人是不是没有痛觉,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呔呔呔呔……!”
  宫峻峰咂着嘴,瞬间蹦出去老远,脸部扭曲的瞪她:“小心我揍你!”却见自家小妹一点不怕的傻笑着,便作势扬了一下手,没想到后背撕裂一样的剧痛差点让他背过气去,顿时直冒冷汗的僵在了半空:“小妹,去把我屋里的药箱拿过来。”
  “在哪?”
  “就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
  “……你的房间在哪?”
  宫峻峰气结的挑了下眉毛,平时的爱哭鬼今天怎么这么古灵精怪的?他还以为宫月薰又想借机缠他出去玩,只是今天实在被打得狠了点,也只好妥协道:“快去,乖,你拿来了哥就带你出去玩,还给你买好吃的,啊?”
  宫月薰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家里就这么大,她挨间去找好了,反正说了不知道还会被当成调皮呢。
  根据宫峻峰一回来就往二楼窜的表现,果不其然,在二楼一间推门就能看到一排排限量版车模的房间里找到了她要的东西,顺便参观了一下宫峻峰的房间,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地上散落着任天堂的最新游戏卡带,还有高端动作模拟手柄,窗前的书桌上有带遥控的模型飞机和一只零件组装的机器狗,墙上挂着棒球手套之类的各种运动用具,书架里的书有漫画也有哲学、历史和音乐理论……
  从宫峻峰一脸的痞气中,还真看不出他的生活这么丰富。
  所以,在宫峻峰上药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哥哥,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呀?”少年还显得单薄的背上一道道青紫印子如此的触目惊心,有的地方甚至翻起了皮肉,而且的他的动作娴熟的不像话,难道经常挨打吗?
  宫峻峰的回答让宫月薰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位少爷酷帅的拨了一下额发,故作深沉道:“为了自由——你不懂!”
  额。。。
  过了一会,宫峻峰回想起来了什么:“小妹,你怎么会在这?三叔三婶呢?”
  他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宫月薰另一件事,从第一次回老宅就没见着这位少爷,看来他翘家的时间够长的啊!“爸爸妈妈没有来,让我以后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什么?”宫峻峰猛地扭过脖子,维持了一会吃惊的表情,然后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容宫月薰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太好了!以后,哥会罩着你的。”
第8章 逃课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月薰逐渐体会到了她哥那句“太好了”的真实含义——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受苦了,心理平衡了!
  因为爷爷对他们的要求出奇的严格。
  比起一般家庭,宫家所能利用的教育资源自然是更优越的,相对的,宫家的小孩早早的就开始接受各种学校以外的课程,比如宫峻峰,像是为了磨他那跳脱的性子,爷爷给他安排的尽是国学、书法、围棋一类最需要养气功夫的课程,宫月薰可能是还处于观察阶段,没有定下培养方向,所以也跟着旁听,同时接受一下启蒙教育。
  宫月薰的表现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概括,上课从不开小差、回答问题每有惊喜,比小学生还有纪律又好学,一时间深得爷爷欢心,正在不断调整她学习难度的过程中……两世为人的最大好处就在这里——知道好歹,哪怕被当成陀螺一样抽得不停转,还觉着自己占了老大便宜似的,在心中窃喜赢在了起跑线上。
  这样一来,倒衬得宫峻峰成了反面教材。
  按照喜恶来划分,宫峻峰最热衷的是跟爷爷练拳,那狠劲,让宫月薰很怀疑他是以打倒爷爷为目标才如此卖力……
  围棋也算是少爷接受度蛮高的,顶多是研究不出棋谱解法时掀个棋盘啥的……
  至于哲学、书法之类的绝对是接受无能型的,基本是一副招牌的敷衍表情,特别是书法,不绝于耳的撕纸、揉纸声听得宫月薰心惊肉跳……
  而宫月薰最怕的恰恰相反,就是每天扎马步的痛苦时刻……
  随着春节越来越近,高强度学习和练功的生活里却没有一点过节的迹象,终于趁着某日爷爷不在家,宫月薰也决定逃课了:“哥哥,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出去玩吗?”
  宫峻峰一边砸着沙袋,一边瞟了她一眼,好笑的发现她瘫在地上活像只癞皮狗,于是停下来,蹲在她面前一脸坏笑道:“出去可以,回来问起来的话,你得说是你的主意。”
  宫月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坦白说,她也有点拉人下水的意思了,但她哥明显比她更无耻。
  想了想宫峻峰犯在爷爷手里的惨状,她大义凛然道:“好吧!”
  “说话要算数,否则从今以后你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信用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你了哦~”宫峻峰有点怀疑这小家伙到底有没有听清他的意思,背黑锅还这么高兴?他妹好像不是那种笨小孩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他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殊不知宫月薰正在心里鄙视他,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斤斤计较!
  寒意料峭的季节里,尽管是个晴朗日子,风吹到脸上还是像小刀刮过似的生疼生疼,宫月薰戴着毛茸茸的护耳,穿着羽绒服,蹬着羊羔绒的小皮靴,身上一点也不冷,小脸蛋冻得有点发红,倒显得更可爱了。不知道是不是快过节的缘故,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似乎比平时多了,人们脸上多少都透出些喜庆的气息,衣着也要比平时更光鲜些。
  看到这样的景象,宫月薰突然有一点想爸爸妈妈,算算日子,有小两个月没见到了,她不禁有些小落寞的自言自语道:“以前这个时候,妈妈都会带我去买新衣服的……”
  宫峻峰的脚步停了一下,这声音里淡得似有似无的惆怅竟让他的心里也是一窒,回头望过去,却见小妹正像金鱼吐泡泡一般,不停往冷空气中哈着白气玩,虽然可爱的一塌糊涂,可哪有一点难过的样子?他转念一想,小东西才多大,哪来悲春伤秋的情怀,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
  话虽这么说,宫峻峰还是走过去把宫月薰抱了起来,他过了年就15岁了,将近一米七的个头,抱起她来也不吃力。
  宫月薰小小的吃了一惊,甚至还微微挣扎了下,虽然“回来”几个月了,她还是不习惯被人抱来抱去的,不过一贯没有什么哥哥样子的宫峻峰今天这么有爱,她也不介意享受一下:“哥哥,咱们去哪玩呀?”
  “绝对是你喜欢的地方!”
  结果,两人来到了大院里最有人气的地方——儿童游乐区。
  这里有两个目前最“先进”的庞然大物:海洋球和充气城堡。据目测,这里大部分是拖着鼻涕的小鬼,最大的也就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剩下的都是陪同的家长。
  宫月薰郁闷了。
  但她更郁闷的是,宫峻峰一进来就放下她四处张望,没多久兴高采烈的招来一人:“强子,我妹放你这一会,给我看好了啊!”竟是转身要走!
  “哥哥!”宫月薰怒了:“你要去哪?”
  “乖啊,妹儿!哥跟别人约好了,你在这好好玩。爷爷回来以前,我过来接你~”宫峻峰还若无其事给她一个促狭的飞眼。
  宫月薰还不放弃的准备死拽着她哥不放,她可看见了,宫峻峰背着的是棒球包,至少去看看热血运动也好啊!可她忘了,能跟爷爷交锋的会是好相与的角色吗?宫峻峰不着痕迹的一滑身,她连片衣角都没捉到,此人已经瞬间移动到了三米之外,还在以奥运速度飞快消失中……
  只有这一刻,宫月薰恨不得去多扎一个小时的马步,好练出绝世武功收拾这个臭哥哥!
  回头一看,一个十几岁的黑脸少年有点无措兼赔笑的看着她,疵着满嘴的大黄牙……
  “喂!你让开!”
  宫月薰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上发呆,那个“强子”也不容易,因为姐姐是院里的某个领导家的保姆,才得到这份管理员性质的工作,对谁都有点诚惶诚恐的劲,谁让这里的小屁孩来头都不小呢,她也算是其中一个吧。她不想让这老实巴交的孩子难做,所以决定忍下这口气,日后再和她老哥算账!在她心情很不爽的时候,是谁这么不知趣,往枪口上撞呢?
  宫月薰慢慢的抬头,飘过去一个冷漠的眼神,原来站在她面前的还是个小美女。
  比她高一头,小辫上扎着艳粉的绢纱蝴蝶结,穿着大红的毛领条绒外套,红色小皮靴,她的装扮就像恶劣的口气一样,强烈而鲜艳,看得出也不是便宜东西,加上长得好,还是挺亮眼的。
  但是为啥这小丫头片子的眼神这么不善?
  发现小姑娘眼睛一个劲往她身上瞟,宫月薰有点明白了,她当然不会穿这种小时候流行的大红大绿,所以招人妒忌了?
  想起自己曾以普通人的身份,在那些所谓名媛处受到的刁难,她心中一阵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小姐她见得多了,这才多大,就把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不知不觉的,她的脸上便挂上了寒霜:“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对别人提要求要说‘请’字吗?”
  霍曼妮先一愣,待看清宫月薰的表情后,又瑟缩了一下,但是马上大怒了起来。
  霍曼妮确实是被当小公主般宠大的,骄傲而受人瞩目的种子已经伴随她成长了六个岁月,但是今天,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却让她还不算复杂的心思里直觉的升起了反感和警惕——
  雪白的羽绒服特别的干净,显得别的小孩都脏脏的似的,绣着绿叶红石榴的粉白底长围巾层层叠叠的衬出一张精灵般精致的小脸,同样雪白的毛护耳更无限放大了她的可爱,羽绒服下露出的细细小腿上裹着银灰色羊毛袜,腿侧的地方还点缀着小小的白色叶子,连皮靴上的银扣都在闪闪发光。
  从她一走进来,大人小孩都往她身上看,而且脸上一直挂着那么骄傲的表情,谁都不理,真让人讨厌!
  以上就是霍曼妮走过来挑衅前的心理活动,可想当然的为难人家又被反驳后,她也有点害怕了,说的俗一点,就是被宫月薰冷冽的气场给震了,类似的感受她从老爸身上也接收到过,所以才下意识的紧张了下,但回过神来,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冷不防受挫的霍曼妮就像一只纸老虎,露出了外厉内荏的本质。
  气鼓鼓的站着站着,竟“哇”的哭了起来。
  宫月薰惊了,这叫什么事啊?欺负人的变成自个了?她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连用眼泪骗同情这招都和那些人如出一辙!这么小就这么有心机?!虽然她这么想也不免把人家小孩高看了,但自问干不出来这事,宫月薰也不愿纠缠下去,准备让出秋千了。
  正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吼道:“妮妮,谁欺负你了?!”
第9章 比你狠
  警惕的注视着为首的这个眼睛贼亮的小男孩,宫月薰感到他和身后的几个小萝卜头似乎有点来势汹汹的意思:“你们想干嘛?”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一下霍曼妮,咽了一下口水才一昂头凶道:“是你欺负妮妮了吗?”
  这时,强子有点顺手顺脚的蹭了过来,宫月薰看他面对几个小屁孩畏惧成这样,“扑哧”一下乐了。
  “你!”小男孩被人笑场,气愤下脸颊有些发红。
  强子神情惊慌的俯身凑到小男孩身边:“小海少爷,她、她是峰少的妹妹……唔,那个,那个……夫人让俺看着你……”那副如临大敌的为难样子连宫月薰都替他累得慌。
  小男孩却不耐烦推了他一下:“不用你管!”
  然后,伸手指着宫月薰:“听好了,我叫嬴拓海balabala……”
  宫月薰听到他的名字时,脑子已经轰的一下,神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被她遗忘在心底某个角落的名字再度霸占了她的全部心神,一个她曾经魂牵梦绕却将她伤得最深的人,像一切恶俗的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一样,给了她美梦的开头,最后写下残忍结局的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嬴靖海。
  没错,和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孩的名字如此相像,因为他们本就是亲兄弟,著名的双子座。
  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套了。
  竟以这样的方式,一下子把十二年后的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这张有着明亮眼睛的面孔,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吗?不,太不像了,至少他的眼睛总深得像不能触及的海底,而不是这样明朗灿烂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虽是孪生兄弟,两个人的气质是出了名的两个极端,否则也不会被称作双子座了。
  至于眼前这家伙,貌似也曾和她有些过节……
  宫月薰虽是静静的坐着,脸上的神色却在不停的变幻,一直到嬴拓海按耐不住,推搡了她一下:“你听到了吗?”
  宫月薰眼中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芒:“你说什么?”
  嬴拓海为之一噎,同时莫名火起,其实从这个小女孩刚一露面他就注意到了,可她并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主动凑过来玩,连看都不看他们,现在也是这样!不知道为啥,只要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就很想欺负欺负这个家伙,看看她像别的小丫头一样哭鼻子的样子。
  于是,嬴拓海恶声恶气道:“我让你走开!把秋千让给妮妮!”
  从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嘴里,拽拽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宫月薰实在没有办法再持续伤感的回忆,反而不由自主的笑了:“我要是不让呢?”
  不让?嬴拓海愣了,这个时候对方不是应该吓得哭鼻子才对吗?
  看着嬴拓海吃瘪的样子,宫月薰觉得更好笑了,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这个笑容……好刺眼!僵持了‘漫长’的几秒钟后,嬴拓海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不禁恼羞成怒的一招手,跟身边的几个“小喽罗”咬了咬耳朵——当他们再抬起头的时候,齐齐露出了一种得意的笑容,然后嘿嘿笑着,迅速把宫月薰围了起来!
  要打我吗?
  宫月薰也有了一丝紧张,就算心智再怎么成熟,这小身板可是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的!
  嬴拓海大喊了一声:“推!”
  忽地重心一失,宫月薰朝天空荡了出去,原来站在她后面的两个小男孩早偷偷做好了准备,一起用力把她坐着的秋千给狠狠的送了出去。
  这一下子的力道还不足以让秋千离开地面太高,宫月薰只有惊讶了一下就不禁莞尔,在朝前荡去的同时,还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嬴拓海你丫的小时候就是这样啊!
  嬴拓海怒了。
  宫月薰‘嘲笑’的神情无疑是对他的极大挑衅,他的脸上首次透出了煞气,蹬蹬的跑到秋千架的后面,招呼着手下:“使劲推!”
  虽然都是屁大点的孩子,但你一下、我一下的也慢慢的把秋千荡得越来越高了,当秋千摇摆的弧度超过了45度角的时候,返回时的高速甚至让几个淘气鬼不敢再伸手了,生怕被秋千砸到。
  宫月薰抽空瞄了一眼旁边的强子和霍曼妮,发现俩人竟是惊人的一致,都脸色发白、身子不动眼神动。她不禁叹口气,臭哥哥!你真是所托非人!
  嬴拓海反倒更来劲了,有一次没计算好时间差点被带倒,他愈发暴躁起来,似乎周身都在散发着阴森森的黑气,每次推到秋千时的狠劲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差不多就行了!
  眼看着游乐区的小孩子们都慢慢聚了过来,还有一个小姑娘被吓哭了,宫月薰也有了火气,没轻没重的死小孩!如果只是个普通孩子,只怕早就摔下去了,还不定出什么大事呢!
  好吧!你要玩,姐姐就陪你玩个够!
  宫月薰眉头一蹙,用手抓紧秋千两边的链条,在高速的摆荡中,慢慢的站了起来!
  “啊~~~!”
  所有的孩子都吓呆了。虽然在大孩子中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巧,但宫月薰的年纪太小了,就连嬴拓海也没有试过这么大胆的举动,特别是同龄的孩子之间,当有人发出第一声尖叫后,就像竞赛似的,大家的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嬴拓海也第一次知道了害怕,随着宫月薰腿上使劲,一下子增加了秋千的摆幅后,他终于狼狈的朝侧边飞快的一躲,不敢再站在后面了,表情变得呆滞的脸上也慢慢渗出一层汗珠来,好像这才意识到,如果上面的人掉下来会是多么的可怕!
  宫月薰可没注意到嬴拓海的懊悔,反而把秋千荡得越来越高……
  不远处有大人跑了过来,而宫月薰在秋千几乎与顶杠相平的时候撤去了力度,随着秋千慢慢平稳,一个叔叔一把拽停了秋千,把她揽腰抱了下来,忍不住训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宫月薰扫视了一下周围,只见以嬴拓海为首的小子们都用一种痴呆的目光望着她,被她一看,还有一两个露出了畏缩的样子。
  “这孩子,问你话呢!你爸是谁?”好心的叔叔似乎还想去告状,宫月薰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谢谢叔叔,我要回家了。”
  说罢,冲那帮小子直直的走了过去。
  小男孩们发出一阵轻呼,竟自动的给宫月薰让出一条道来!而嬴拓海已经在心里把宫月薰升级到了疯丫头的高度,看着这个疯丫头朝自己走过来,也不由得挺了挺胸膛,戒备起来。
  “幼稚!”轻轻的吐出这句话,宫月薰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擦身而过了。
  嬴拓海的脸上一瞬间结冰了,虽然对这个词的意思只有一种朦胧的把握,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字比起他以往听到的任何责骂还要难听!
  “等等!”
  看到疯丫头回过头来,嬴拓海眼睛冒火道:“明天我还来,你等着!”
第10章 暗潮汹涌
  嬴拓海的呛声,宫月薰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紧接着,春节来到了。
  除夕的前一天,老宅里难得有了热闹的过节气氛,爸爸妈妈顶着爷爷的冷眼,带着一箱箱的年货回来看她了,奶奶也早早的指挥保姆张罗了一桌子的酒菜,还时不时的出门张望,听说小姑是今天放假,而远在狮城的大伯要过了年才能回来。
  比起惦记小女儿的奶奶,宫月薰同样是翘首以盼。
  小姑在她眼里,就是个传奇:
  曾经作为共和国的特派员参加过联合国秘密军事小组……
  拒绝了在军区发展的青云之路,成为了最高人民法院大案要案庭中最年轻的审判长……
  比男人还有魄力、有手腕,在宫家轰然坍塌时毅然放弃一切,在国外打拼出了另一片天地……
  连选择离世的方式,也是最惨烈的玉石俱焚……
  小姑波澜壮阔的人生,她只有仰望的份——尽管那并不是一个happyEnding。
  如果当初不是有了小姑的资助,她也不会进入帝都,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那许多事了。
  所以,当看着一个活生生的黑衣美人缓步走来时,宫月薰眼角有些湿润了,小姑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一头爽利的短发,秀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透着傲人的冷艳,秀美的杏仁眼中因为一种坚毅的神情而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不动声色,已然有力压千钧的气势扑面而来。宫峻峰的好样貌倒是有些随了小姑,却少了如小姑般的大气。
  奶奶已经迎了上去,开口却是一通埋怨:“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收拾收拾!大过年的,穿一身黑回来!颂年,你可别太由着她!”
  陪小姑回来的,也是个挺有气度的家伙,身上颇为讲究的饰物中略带了些公子哥的作派,小姑一贯的风吹雨打岿然不动,倒是被称作‘颂年’的男子笑着接话了:“小雪也是急着往回赶,里面还穿着工作服呢,伯母的眼光一向最好了,我就偷个懒,把改造小雪的光荣使命交给您了。”
  杨颂年是小姑有了多年名分的未婚夫,杨家植根于公安体系,从各方面来看都相当相配,这两年一直在催婚,小姑身为32岁‘高龄’的老姑娘却一副无心婚嫁的女强人姿态,家里已经有意把婚事在这个春节定下来,奶奶一直念叨来着。
  宫月薰观察了一会,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话分寸拿捏的很好,很难让人生出反感来,可历史证明,她那个恶劣的表弟是私生子,小姑父从未谋面……可怜的家伙!
  就像为了验证她的猜想般,中午的餐桌上,小姑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像刮起了龙卷风,把室内温度降到了冰点,把大家吹的七零八落:
  “我有个事想说一下,我和杨颂年不合适,也不会结婚,——另外,我怀孕了,不是他的孩子。”
  一阵难以言表的死寂过后,“啪——!”爷爷摔了筷子,一言不发的走了。
  低气压笼罩下,宫峻峰给宫月薰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无声息的溜上了楼,宫月薰假装没看到,大人们个个如老僧入定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自然也是没有人管她的。
  终于,奶奶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破冰了:“颂年,你已经知道了?”
  杨颂年苦笑道:“我没想到小雪会在这个时候说。”
  奶奶闻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也不知道是指的什么,然后一手搭在妈妈的肩上:“静华,扶我上去,我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这就完了?!
  宫月薰为之绝倒,大家咋就这么内敛,这么平心静气呢?连戴了绿帽的家伙都如此淡定?好像说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又好像早有心理准备、都等着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似的……
  望着平静得可怕的小姑,宫月薰再一次被偶像的彪悍所震撼了,竟可以直言不讳到这种程度,傲然到这种程度!用最宠辱不惊的姿态做着最不谙世事的行为,怎是一个强字了得?!
  接下来,家里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爸爸和杨颂年一起出门了,妈妈从奶奶屋里退出来,拉着小姑私聊去了。
  只是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屋子,再没有了丝毫过年的气息。
  独自一人晃荡的宫月薰托腮呆坐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突然心中一动,悄悄走上二楼,来到与书房相通的大阳台上,如她所料,中间的屏风半开着,妈妈和小姑正背对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听小姑说道:“三嫂,你也别问了,我不会说的……大哥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才道:“总算是签了意向书了,否则我们哪能这么安心的回来过节?这下是彻底和法兴绑上同一辆战车了……杨家,……唉,小雪你挑的还真是好时候。”
  “杨家?”小姑口吻中充满了不屑:“这些年靠着咱们也占了不少好处了!结果怎么样?我才刚放出点风声,就迫不及待的要划清界限,真是不知死……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会和风家合作?上次我就想问了。”
  “别提了,想起这个我还后怕呢!”
  妈妈从7号地开始说起,宫月薰才知道,两个月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交了7号地的保证金后,贷款迟迟不到位,才知道老爷子插手了——宫月薰会心一笑,她的重生果然是有意义的,将悲剧扼杀在了萌芽中啊!
  爸爸为此跑回老宅找爷爷理论,却被爷爷甩给他的一份内参给惊呆了,关于上半年央行调整利率紧缩银根的政策若干……他岂不是自投罗网的一条傻鱼!不但投机就此偃旗息鼓,保证金也当买个教训了,比起7号地来,这点小钱堂氏还亏得起!刚刚想正式对外发布这个消息,曾经在枫园出现过的风总打来了一个电话……
  说到这,妈妈感叹道:“谁能想到法兴的背后会是孔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闹得那么大,竟是还布下了金蝉脱壳的局!”
  小姑也深有同感:“咱们都忽略了,孔家表面上落败,那位私底下可还是一号的高参,在远洋案里折损了一个儿子不假,可不见的还有上百亿的走私款呢!我看就是法兴的资金来源!还真是讽刺,当年败在钱上,如今却凭着钱左右了狮城的政局,孔家,永远不能小觑啊!”
  妈妈总结道:“咱们现在和孔家的利益倒是一致的,否则也有的恶仗要打……孔家起来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杨家……”
  听到这里,前世、今生的种种线索终于有秩序的汇集到了一起。
  宫月薰如同醍醐灌顶般,在往日重现的一个个长镜头里想通了前因后果。
  这不得不从震惊全国的“远洋走私案”说起了,因为首犯正是被视为最有前途的孔家接班人,也是亲手组建共和国商务部、搭建现行经济框架的孔老的独子,因为案件性质特别恶劣,立即执行枪决了,然后,几乎一夕之间,孔氏的势力从核心权力圈消失殆尽了。
  在重生前,宫月薰从未想过在她出生前发生的这场政治风波,会对宫家有什么影响,可实际上,在四滨地产噩梦中,孔家正是那只隐藏在幕后的无形巨手。
  如果按小姑的说法,披着‘外资’皮的法兴是孔家代言人的话,以孔老在经济领域的运筹帷幄和中央狠刹投机风的决心下,法兴绝对是这场灾难的唯一获利者!也许尚家正是与法兴联盟,才能仿佛未卜先知般的,不仅全身而退,而且利用宫家的失败决胜狮城官场,一步步设下陷阱,令大伯锒铛入狱。
  也许那时候,风家也曾给堂氏打过电话,却被命运拒之门外了吧?
  而这一次,宫月薰的归来,就像添上了一个小小的支点,却撬动了整个命运的航向!
  原来妈妈在与法兴的会面中,稍有出让7号地的意思——如果能转让的话,总比流拍让人笑话的好。
  没想到三天后,法兴的老总风源就以私人的名义与爸爸妈妈再次碰面,提出了令人瞠目的计划,那就是与堂氏合作开发7号地,条件是通过大伯得到H省的特惠政策和重点扶持。这相当于实质性的派系联盟了。
  其中的关节不难推测,一是按照历史的惯性,法兴对7号地是志在必得的,二是在地产泡沫消散前,大伯毕竟仍稳坐H省的头把交椅,尚家隐隐还落在下风。如果在此时挑选政治阵营的话,这几乎是不用犹豫的选择。
  大伯的回答很果断:合作!尚家在南方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要么有突出的政绩来安抚依附者的信心,要么就只能被一步步架空,更重要的是,拒绝一个有实力的合作者,相当于给敌对的一方送上了一个强援!尤其是查到风家的背景后!
  于是,变化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应当的发生了,这次轮到失去资金支持的尚家头疼了!
  至于和杨家的婚约什么的,在宫家自身稳固的情况下,只是小麻烦罢了……
第11章 小姑的秘密
  宫月薰正惊叹着其中的错综复杂,却冷不防被人从屏风后拽了出来,然后,被拎到了半空中。
  “这是哪来的小贼?”小姑笑眯眯的看着她。
  宫月薰脸上一热,但依然厚着脸皮扮可爱:“小姑,你动作好快,你怎么发现我的?”
  “从你藏在这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宫雪心里其实是很惊讶的,如果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她也不可能从南美的战场上活着回来,只是刚发现的时候,当作是了孩子的小把戏,还等着宫月薰跳出来吓人呢,却没想到能安静的藏了这么久,仔细打量着好久没见的小侄女,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孩子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只听见三嫂生气的开口了:“又偷听大人说话!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因为家里都没有人理我,我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撒谎!
  宫雪立刻得出判断,因为她看到小家伙回答前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在身为犯罪学专家的眼里,这已经是很大的破绽了,有意思,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玩味。
  宫月薰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审视的目光,其中的意味,她还是相当熟悉的……
  电光火石之间,宫月薰决定冒一个险,她一溜烟的躲到小姑的身后:“小姑快带我逃走吧,妈妈会打我的。”
  宫雪颇有深意的笑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小手:“三嫂,我好久没和这小家伙见面了,借我玩会呗!”
  “小东西,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小姑的脸凑近她,伸出纤纤素指在她头上一点。
  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小姑!宫月薰刹那间不再犹豫了,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小姑,你是不是要离家出走了?”
  宫月薰说话的同时紧紧的盯着宫雪,似乎看到有某种情绪从她眼中闪过,快得让人无法分辨,小姑的眼睛也倏的睁大了逼视着她:“小东西……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宫雪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宫月薰见状,心一横直说了:“小姑推掉婚约,承认有了小宝宝,一定是想生下来的,可爷爷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要把小姑关起来,所以,只能逃到爷爷管不了的地方,比如——国外,而且最佳时机就是今天,趁全家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说到这,自觉有点过了,宫月薰又心虚的补充了一句:“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宫雪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像对待犯罪嫌疑人似的巡视着她。
  宫月薰对她审犯人的这一套早免疫了,破坏气氛的一摆手:“小姑别瞪我了,不是谁教我这么说的,真的是我自己想到的。”
  宫雪这才首次露出些震惊的神色,她相信了——因为小家伙的神情,有点无奈又带着些许鄙视,好像在说‘就知道你会这样’‘反正没人相信我’之类的……
  确认这一点后,她支着下巴定定的看了一会,突然,激动的把宫月薰举了起来,放到桌子上:“没想到啊!你个小东西可真是了不得了!连我都看走眼了!”
  “小姑你慢点,小心动了胎气。”
  “越说越来劲了是吧?装得跟小大人似的,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小姑,别像参观大熊猫一样看我好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要离开家了?”
  宫雪闻言慢慢坐了下来,发怔道:“对啊,连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都能发现……不行!我必须现在就走!”说罢开始有点紧张的站起来收拾东西。
  宫月薰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恐怕也阻止不了吧?以小姑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她在国外照样混的风生水起——除了结局,但其中隐藏了太多的谜团,她也不敢轻言是非对错。
  可一想到小姑挺着大肚子背井离乡,还是让人心酸:“小姑,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我还想看小弟弟出生呢……”
  小姑却没有一点离愁别绪,还乐了:“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是小弟弟?”
  看到小姑这个样子,宫月薰反而更难过了:“我就是……想要个小弟弟嘛。”
  “好啦……我还会回来的,很快!”宫雪难得温柔了一回:“要不小姑带着你一起跑路,好不好?”
  “嗯?”宫月薰微一错愕,回过神来:“小姑你是怕我泄密吧?”
  “小鬼头!太聪明了可就没人喜欢了!”这孩子也敏锐的有点离谱吧?宫雪故意恶狠狠的:“知道乱说话的下场了吧?小姑要把你拐到外国卖了去!”
  “小姑,不用威胁我也会替你打掩护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这家伙……说吧!”
  宫月薰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看着宫雪的眼睛说道:“无论用什么方法,让我随时能联系上你,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小姑口中的‘很快’曾经一晃就是十年,她怕这次又变成这样。
  宫雪默然了片刻,伸出手放在宫月薰的头上,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喃喃道:“傻孩子……”
  “不过——”停顿了一下,她突然语调一寒,提高了嗓门没好气的说:“以后不许再学大人的样子说话!”
  “小东西,下车了!”透过车窗,不远处的透明穹顶建筑上书几个大字‘一号航站楼’,身边规模巨大的的露天停车场里,各色车辆在耀眼的阳光下反射着亮光。
  宫月薰推开车门跳下来,她可是这次逃亡计划中不折不扣的同谋者——先是偷偷把小姑从二楼丢下来的行李弄上车,然后以出去玩的名义打消了妈妈的顾虑……
  早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这里等着他们,匆匆走过来道:“雪,怎么提前了?用不用我安排最近的航班?”
  小姑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必要,我可有一个小挡箭牌。”
  宫月薰从小姑的身后探出头来,时髦的摆手道:“Hi~”面前的男子带着金丝眼镜,三七分的清爽发型,气质极为儒雅,面部线条也是柔和耐看型的。
  “小姑父?”
  宫月薰觉得这个优质男还是和小姑挺配的,可小姑不留情的一巴掌证明这是她的一厢情愿。
  反而是那男子颇感趣味的蹲下来:“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来跟我小姑一起私奔的吗?”
  “哈哈……”那男子朗声大笑起来:“小妹妹,我倒是想啊,就是你小姑她不答应。”
  “好了,哲!”宫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你的名片给我一张。”
  龙哲有点意外,但还是依言掏了出来,宫雪把名片塞到了宫月薰的手里:“喏,你找我的话就给这家伙打电话!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扔这不管了!”
  名片上面写有“建坤律师事务所首席
  龙哲”的字样,原来帅哥是个律师。
  龙哲惊讶的看看宫雪,又看看宫月薰,但什么也没问,而是说起了行程安排:“这是机票,按原定计划,在香港转机的时候17号会来接你,你还认得吧……从军用机场搭乘飞往希腊的‘灰隼号’,不过与预定航线不同的是,它将会取道塞浦路斯,这是到了以后的护照和身份证明……我再问一次,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小姑轻轻在龙哲脸上落下一吻,表达的却是沉默的拒绝。
  一种奇妙的伤感气氛突然降临,宫月薰默默跟在后面,为帅哥惋惜的耸了一下肩膀。
  离登记还有漫长的两个小时,由于龙哲坚持要看小姑登机,三个人待在了机场的咖啡座里。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宫月薰明显感到了小姑的心不在焉,这一点,龙哲也有所察觉:“雪,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宫雪的神色一敛,赧然轻笑着:“是有一点不舒服,我去一下洗手间。”
  龙哲站起来道:“我陪你。”
  宫雪强压着心脏的狂跳,犹豫了一下,把目光落在了宫月薰的身上:“你总不能陪我进去吧?让小薰陪我就行了。”
  走在路上,感受到小姑手心的潮湿冰冷,宫月薰不禁抬眼望去。
  苍白的脸色,紧缩的秀眉和失神的双眸……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素来不动声色的小姑变得如此失态呢?
第12章 谜一样的Joker
  “小姑……”
  “嗯?”
  “洗手间,过了……”
  “知道,跟紧我,否则会被摄像头拍到!”
  宫月薰闻言,小心肝不争气的跳了一下,脑子里瞬间乱七八糟出现了007、谍中谍之类的火爆场面,难道这就是小姑要上演的剧情?
  幸好她记起来,小姑本来就在‘逃亡’途中,保持警惕性也是应该的……也不等她想太多,一阵寒风扑面,已然被小姑从洗手间附近的侧门拉到了室外,对面隔着一条便道的是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商业街,斑驳的落地玻璃窗和未加装饰的钢筋水泥外墙带着一种废弃的灰色调。
  不必询问小姑此举的含义,宫月薰想,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因为小姑松开了她的手,正在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寒表情注视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灰铁绿色的立领长风衣,露着明紫色的硬领白衬衣领口和亚麻色围巾,无论是色调还是款式都不是目前国内能见到的,就像刚从T台走下来的模特,硬朗、简洁,散发着极具男性化的低调优雅。而颠覆这一印象的,是他的脸,忧郁的目光中让人感受到的是无可救药的颓废之气,下巴上不羁的青色胡茬似乎也在进一步证明他萎靡的生活状态。
  在他的身上,落魄与高贵两种极端的风格,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富狂野气息的魅力。
  这真是一个神秘、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男人!
  宫月薰有点失神了。
  空旷的一条街上,型男与美女两相凝望,千言万语只用一个眼神,便时光停驻,天地消散,久久定格在了这唯美浪漫的瞬间——那是电影才会出现的情节啊,她有幸当了现场观众。
  可事实上,气氛不算融洽。
  小姑一反常态的低温状态下,那男子先开口了:“雪……”,轻轻的一声,却听的宫月薰心中一颤。
  似叹息,似哀求,似喜悦,似压抑,似深情……
  悦耳如游吟诗人唱出的咏叹调。
  沧桑如天涯浪客醉卧红尘的孤寂。
  宫月薰从未从一句简单的呼唤中听出如此复杂而深刻的情绪过,但感觉,好温柔……这个人就是小姑的真命天子吗?
  小姑的脸色却又苍白了一些。
  那男子明显掠过痛苦的神色,却仍是用低沉醇郁的声音,如梦呓般,反复叫着小姑的名字。
  可他每唤一次,小姑的神情就冷上一分,直到宫月薰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时,方才吐字如冰的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龙哲出了任何意外的话……不管是不是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说罢,不给宫月薰观察男子反应的时间,就猛拽着她往回走去,当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时,宫月薰再回头张望,站过的地方空无一人,那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身旁的小姑这时才停住了脚步,宫月薰分明看到她一只手轻柔的按在腹部,眼中有晶莹闪动。
  女王,你究竟在想什么?
  同样身为女人、但处于萝莉级别的宫月薰完全无法看懂,于是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送走了宫雪,龙哲领着宫月薰朝停车场走去,突然“铃——”的电话响了起来。
  龙哲掏出来的是一部笨重的‘大哥大’,登时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注目和指指点点,也难怪,在这个年代里移动电话是个新鲜事物,知道的人少,用的人更少。
  龙哲一见来电显示的头几位数字就是一惊,是市委办公厅的号,他匆匆拉着宫月薰避到角落,做了个噤声的示意,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放在了通话上:“喂,您好……”
  可聚精会神的他暂时没发现,一眨眼的功夫里,身后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踪影!
  紧紧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眼前一片漆黑,宫月薰一瞬间惊讶的连尖叫都忘记了。
  绑架?拐骗?!
  但随之而来的(Davidoff)CoolWater的清新气息,让她放弃了挣扎的念头,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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