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们村的盗墓队扑克牌包装厂里做事 包吃但是工资很低就几百 那里面有两个人干了一年多 都没有工资

"你不能这样做600字作文"的糗事
17783 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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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一场风花雪月的遭遇[转贴] &&
天涯长风 发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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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在今天用我的身体跟过去来一个告别,于是去叫苏苗,然后就在三号楼边的路上等她。
  初夏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慌乱和惆怅的气氛。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正在忙着考试,大四的人要么像懒猪一样躺在床上,要么像忙碌的蚂蚁般在校园里穿行。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暖昧的影子,桅子花的余香在隐隐地飘散着。路边的墙上有色彩斑斓的各种海报及广告,其中一张掉了角的彩纸上写着“爱已成歌”,那是一周前大四的一支乐队“坚果”的告别演唱会海报。
  苏苗款款地走来了,带着一丝疲倦。她本来是要午睡的。她其实并不算漂亮,但却是有味的那种女孩子,在我们寝室给各人女友的综合评比中,她得分最高。今天她穿了一件黄蓝花格相间的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平时扎起来的头发直直地披散下来,可能是刚洗过头,我闻到那熟悉的潘婷味道了。
  “去哪里啊,木头?”她笑盈盈地问我。
  “到外边的山上去,昨天我在那里发现了结满了果子的山楂树,今天想让你见识见识。”
  我骗她,其实山楂树是什么样的我都没见过。她却相信了。她总是相信我的,平时我根本不会撒谎,显得很笨,所以她才叫我木头。
  我牵着她的手出了校门,向左沿着南湖边,走到了那不知名的山上。这里没有山楂,只有野草,青葱而活泼的野草,以及不甘寂寞的灌木和松树。气喘吁吁地到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我停了下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苏苗不解地望着我,娇声地问道:
  “木头,山楂呢?我要山楂。”
  “我累了,歇一会再找吧。”我轻轻地揉着她的肩。
  阳光还算温柔,不时有阵阵清爽的风吹来。我们相拥而坐。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烟波浩淼的南湖,还有天边灰色的楼群。
  我开始吻她,她和从前一样闭着眼睛乖乖地承受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在这个六月的下午,我们把这里当作了伊甸园。我解她的衣服,她没有拒绝。她圣洁的躯体呈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是让我已经熟悉但却没有完全了解的艺术品。她的牛仔裤很紧,怎么也解不开,她还用手死死地护着。我费了很大劲才解开扣子,然而就在这时,不断挣扎的她突然将脚用力一蹬,蹬到了我的小肚子上,我猝不及防,被蹬到了一边,疼得我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她看见了我痛苦的样子,连忙爬了起来,跑到我的身边扶着我的肩膀一个劲地安慰我。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一会她的泪水下来了,边哭边说:
  “木头,我不想嘛。我们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的……”
  是的,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想留在武汉,虽然到现在仍没有眉目,但我死心不改。而苏苗她父亲非要她回宜昌老家,已经帮她找好工作了。她不喜欢武汉和武汉人,所以也就不做留在武汉的打算。她本来希望我也去宜昌的,但我又不想去那小地方。最关键的,是我离不开这座城市,离不开这座城市的音乐和我喜欢的乐队。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爱对方,但关键时刻我们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理想。
  我们两个紧紧地抱着,她在流泪,我则默默无语。
  良久,苏苗问道:
  “我们还是去找山楂吧?”
  “傻瓜,我骗你的呢,山楂是北方才有的,再说现在也不是出山楂的时候。宝贝,以后不要再让人骗了啊。”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和苏苗从山上下来往学校走,走到校门口时,正遇到法律系的一帮学生在送几个同学离校,那场面令人动容。一个牛仔裤上满是窟窿的长发男生坐在地上弹着吉他,众人在和着他唱,是那首流传了很久的《同桌的你》,其中有几个学生一边唱一边流泪。538路公汽来了好几辆了,要走的同学才在一一互相拥抱之后走上车去。车开的刹那,一个女生追着车跑了几步,哭着朝车上的一个女生大叫:
  “薇儿,别傻傻地那么快就嫁了啊!”
  苏苗看到这个场景,眼泪也流了下来,我忍住了,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最关键的是流泪的时候还没有真正地到来。
  (二)
  每年的六月,都是离别的季节,大家都变得伤感、颓废。不管当初怎么诅咒过中南政法,诅咒过武汉,但这时却难分难舍。这时候,吃喝和恋爱是麻醉剂。各大小餐馆都人满为患,路上不时可以看到发着酒疯的人。药店里的避孕套估计也俏销,晚上甚至白天在幽静的地方走路,一不小心都可以碰到搂在一起的男女,这绝大部分是毕业班的学生。我们戏称这种疯狂的恋爱叫黄昏恋,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人们都抓紧时间恋爱。大学生活是浪漫的,生命中的初次也应当放在这里。
  路上碰到寝室的老六,正搂着她的女朋友往学校外边走。老六是我们寝室的帅哥,原来信誓旦旦说不会谈恋爱的,结果却晚节不保,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勾搭上了一个大一的小妹妹。我们都笑他“老牛吃嫩草”。只是那个小妹妹实在不咋的,长得胖不说,脸上还满是粉刺。真不知道老六这人喜欢她哪一点。
  我和苏苗的恋爱则要早得多,已经有近两年的恋爱史了。那是大三的上学期,我从图书馆里出来时,看到花园里的喷泉边有一张借书证,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名字叫苏苗,是国经系九四级的。拿去跟寝室的弟兄一说,大家立即怂恿我这个才子去钓一钓她,说不定有一段艳遇。我于是写了一则招领启事,贴在食堂门口:
  “今拾到国经XX班苏苗小姐借书证一张,请本人带上必备之物到2#XXX室来领取。”
  我们本指望她带上些水果或者什么吃的东西来酬谢,结果她什么也没带,反而带来了另一张嘴巴,她们寝室的另一个女孩子孔霞,吃光了我们寝室刚买的牛肉干和瓜子。当时我们寝室是个光棍窝,平时难得有女孩子来,一下子来了两朵花,还不蓬荜生辉?大伙立即跟她们套近乎,端茶倒水,不亦乐乎。我把借书证给了她们后就很少说话了,一个人坐在旁边看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苏苗就凑近来问我:
  “看什么好书啊?这么认真。”
  我抬头看着她,笑道:
  “你不喜欢的,也看不懂的。”
  一旁的老三在插嘴:
  “我们老五是个怪才,都看些我们不看的书。”
  “邪了,还有我看不懂的,我偏要看看。”她把书夺了过去。
  后来她把那本书借去了,硬着头皮看完了,于是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我们在书籍的爱好上有着惊人的相似,喜欢经典的作品,喜欢余秋雨,喜欢三毛,喜欢村上春树,喜欢米兰?昆得拉。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因缘际会的事情,我们就走到一起了。我们老二则看上了活泼的孔霞,开始了艰苦的追女行动,历经磨难之后在大四才攻下来。
  我和苏苗的恋爱像大多数的校园爱情一样,朝朝暮暮地相守,卿卿我我地厮磨,酸酸的,甜甜的,偶尔带一点点的涩,那是我们偶尔的争执和赌气。有时是我的粗心让她生气,有时是她的任性让我不快,但马上会烟消云散。我们常常一起上自习,上图书馆,上食堂吃饭,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到街上遛达。我们常常到学校后边的“小香港”去看录像,看的大多是奥斯卡等经典片子。“小香港”有好几个录像厅,都是先进的投影设备,影片大致是三类,即雅俗色,俗的占了大部分,放的是主流的卖座电影,主要是港片和美国片。色的只有一家,大家叫它的主人叫“黄老板”,虽然他不姓黄。女生最爱去的是放雅片的录像厅,苏苗也不例外,我陪着她看了诸如《重庆森林》、《乱世佳人》、《简爱》、《音乐之声》、《泰坦尼克》、《侏罗纪公园》、《狮子王》之类的片子。印象最深的是《重庆森林》,我们为金城武和王菲那错失的爱扼腕叹息,我们永远记得那里边的一段台词“曾经有一个……”,那段话后来被周星驰借用,以至人们都以为是周星驰说的了。我们也到过省图去看电影。那都是些没有公映过至少没有在国内公映过的电影。为了看了那些电影,我们很早就起了床,然后坐很长时间的公汽,才来到那个小小的放映厅。在那里我认识了贾柯樟、黑泽明、波兰斯基、基斯洛夫斯基、鲍威尔、库布斯克、大岛渚这些人,看了《饮食男女》、《分裂的天空》、《铁皮鼓》、《发条桔子》、《布拉格之恋》、《十戒》和《蓝》、《白》、《红》等等。
  我和苏苗都是那种追求浪漫的人,时不时的,我们会想一些意想不到的点子让对方高兴也让对方刻骨铭心。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次我和她去武大看樱花,她在爬山时鞋跟断了,我就背着她走了很远一直走到校外的鞋店买上鞋穿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然而我们也很落伍,不管我们怎样的浪漫和亲热,我们始终没有走到那最后的一步,不是我不想,而是她不愿意。我嘲笑她是性冷淡,她就会说如果我现在给你了,你以后就会不爱的,她说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保持神秘感才有吸引力。可是,今天我们不需要保持吸引力了,她仍然没有给我,她就成了我永远的遗憾。
  送苏苗回了她宿舍,我回到我宿舍时,看见老二正和孔霞在一起,他们坐的床上还皱巴巴的。我们寝室八大金刚老大、老八走了,老三一大早就和他那纺院的模特女友到磨山去了,老六现在估计也正在湖边浪漫着。“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每个人都在相互交配……”我改了张楚的歌词。一会老四、老七去找工作回来了,一进门,老七就嚷开了:
  “老五幸亏你没去。他妈的,那些狗屁单位还挑得很,非要重点大学的,害得老子又浪费了十几块钱。”
  老四也在愤愤不平:“扩招扩招,扩招个鸟,我们终于吃到苦头了!”
  老七跟我关系不错,我们都是农村来的,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他不想回去,一心想留在武汉,但赶了几次人才交流会都碰壁而归,这让他心里很不平,毕竟他在学校里也属于用功的那种。老四则无话可说,平时经常补考,连四级都没过,时间都用来打牌看录像读武侠小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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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绝对不想回到那个湘南小山村的。那里山清水秀,资源丰富,但并不能让我喜欢上它。这主要是因为父亲和母亲。
  父亲脾气很暴燥,经常打我们兄妹三个和母亲。母亲很懦弱,只知逆来顺受,最后还是因为不堪折磨精神失常了,常常说一些很吓人的话,做一些令人难堪的事,弄得我们都很害怕。因为母亲是个疯子,让我们兄妹几个饱受歧视和侮辱。为了逃避那个一团糟的家,逃避怕人的母亲和暴戾的父亲,我巴不得早点离开那里。后来我上了高中,就很少回家了;上了大学,就更是懒得回去,即使回到家乡,我也很少回那个家。现在要毕业了,我更是要走得越远越好。
  苏苗不知道我妈妈是个疯子,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反而很喜欢我略显内向忧郁的性格,说我“酷”,有时也说我“苕”,后来干脆叫我“木头”。她不可能真正知道我的心事,我的心事是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我不想让它破坏我已拥有的幸福和快乐。
  妈妈疯了以后,家里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父亲送我上了大学后,再也无法支付那昂贵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了(昂贵只是相对我那贫穷的家庭来说,那时的学费还不是太高),所以我的学费几乎都是借来的。毕业后,我首先面对的压力将是那几千元的债务。弟弟读完高中后没有考上大学,回家务了一段时间农,后来又到广东打工了。妹妹还在读高中,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如果考上大学,她的学费也是要我来出的。因此我对未来是一片头疼。
  父亲很希望我回去,乡亲们也是这么认为。牟姓在我们村是小姓,总是受到大姓如刘姓、黄姓的欺负。当时高考填志愿时我根本不想读法律,而希望报考中文,但父亲和亲戚认为读中文没出息,希望我将来进司法机关给家里撑腰,就非要我报考从中国政法大学到湖南司法学校之类的一系列政法院校,最后我被拉进了中南政法学院。刚开始时我根本看不起这个位置偏远、面积狭小的学校,还想过退学,但考虑到家里就那样子,还是将就着读了。我一直对法律不感兴趣,也不相信在中国法律能有多大作用。大部分时间我都用来写小说或者玩音乐去了,所以考试总是勉强及格。对于我来说,四年的大学生活不是学到了足够的法律知识,而是让我认识了更多更广的世界,但我认识越多,就越发感到悲哀和无奈,特别是对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我有一种深深的怜悯。这不是我在那小山沟所能见识到的,那里太闭塞。这也是我不再愿意回去的一个原因。
  (四)
  老二和老六是不用着急的,工作早就找好了。他们家都有关系,老二进了省公安厅,他女友孔霞到了一所三流大学教书,老六则进了市中级法院。老三要回广东,他老爸也为他在海关找到了位子。
  六月底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可我的前途仍然一片惨淡。老四也终于有工作了,他没有靠关系,凭着他那机灵劲和口才,他进了一家在汉口的律师事务所。老七没有跟着我在这里耗,他还是回了他们河南的一个小派出所。
  苏苗也为我发愁,天天帮我看信息,有时还跟我一块到外边去应聘,但一无所获。
  “看你不好好学习,终于没人要了吧?”从外边回来的路上,苏苗调侃我。
  “不是我成绩不好,我也是过了六级的。是他们嫌我长得不够帅。”我说。
  “可我就是爱上你这个丑八怪了。”苏苗亲了我一下。
  “可你最终还是会成为别人的老婆。”
  “那是你不愿跟我走啊。”
  我不说话了,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可是,以后谁会让我依靠呢?
  好事终于轮到我了,汉阳的楚汉集团来学校要人,我一去,竟顺利地通过了。
  那是一家以纺织为主业的综合性大型国有企业,由于新老总上任,实行人才战略,一下子招了好几十个人。在他们的嘴中,楚汉集团前途无限,不禁令我心驰神往了。他们看中的是我的文笔。四年的法律学习只是一个循环的圈,我最终还是抛开了法律这门手艺,而用上了我最初的爱好与特长。
  我也不管这家企业是好是坏了,首先它能解决户口问题已令我喜不自禁。这年月,谁还在一个单位里过一辈子,先落下户来再说,有什么变化了以后再慢慢挪吧。
  苏苗很为我高兴。那天她到“好再来”去为我请客祝贺。我们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不停地喝酒,是那种最便宜的金龙泉。喝到后来,我们有些飘飘然了,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我们搀扶着,到小香港去看了一场电影,是《毕业生》。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没日没夜地厮守,除了晚上那不足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我们常常带上吉他到民院后湖边的草地上,我弹她唱,或者一起唱,是那些带点淡淡忧伤的曲子。以前,我们也常到这里来弹琴,或者看书,深情地大声朗读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顾城写给谢烨的、萨特写给波伏娃的这样的信。我们常常会泪流满面,今天,我们也一样。我的校园,我的爱情,就要远去了,我们只能用歌声和泪水来做着徒劳的挽留。
  我要在7月15日之前去上班,才能算一个月的工资。苏苗她无所谓,她要尽可能久地陪着我。七月以后,特别是7月10号低年级的同学走了以后,学校里就很少人了。老六也没走,他也要十五号后才去上班。她的女友在做家教,他在陪着她。晚上,和老六谈起未来,他是踌蹰满志,我则有一种隐隐地哀伤。
  苏苗走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两人都没有回寝室睡觉,在操场边的草地上,我们说完了该说的话后,就默默执手相视,困了,就紧紧地抱在一起睡了,但我是迷迷糊糊的,我不停地抚摸着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捻着佛珠。这是最后的晚上了,从此,我们将天各一方,重回陌路,我必须将她的身体牢牢地记住。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天天有些阴,仿佛我们的心情。送她去傅家坡长途汽车站的路上,我们竟然无话可说,只是将手紧紧地相握。在开往宜昌的大巴上,我吻着她,不愿松开。如果此时,我说,我要去宜昌,永不回来,永远地陪着她,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或者,她说,她不走了,她要留在武汉,和我相伴一生,我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惊喜?车要开了,我才一步天回头地走下车来,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泪眼模糊。
  回来时,老六也不在,我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我的大学生活,我的蓝色爱情,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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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汉集团在汉阳的鹦鹉大道边上。这一带有很多的企业,但是大多数都不行了。楚汉集团似乎还很辉煌,崭新的大门后边是气派的十层办公大楼,大楼四周是漂亮的花坛和草坪。前边的停车坪上是一遛不同等级的小车,那是公司领导和来办事的大小官员的。我穿过有伸缩门和门卫护卫的大门,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我已经来过这应聘,算是轻车熟路,门卫也没有盘问我。
  去人事处报到时,才知道我被分在了党委宣传部。我心里很不高兴,我并不喜欢这项工作或者说这个部门,问人事处的范处长可不可以换一个部门,比如和我的专业有关的,范处长说不行,其他部门都要满了,你的文笔不错,这宣传部正好可以发挥你的才能。我靠,我在心里叫道,但我还是无奈地接受了。
  宣传部在五楼。范处长带着我来到这里,指着坐在电脑前玩着扑克牌的一位中年妇女说她是李部长(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宣传部副部长,部长是一个党委副书记兼的,叫何文),然后把我也介绍给了她,并跟她交待了一番。李部长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说来了新鲜血液,他们那些老家伙该洗了睡了。他们说的都是武汉话,但我还是听清了。我说哪里哪里,我要向领导学习。范处长走后,李部长又带我去见何书记。何书记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胖子,头秃得很厉害,但他硬是将两边和后面不多的头发梳到了顶上,典型的地方支援中央。何书记照例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并要我虚心学习,努力工作,为多宣传集团形象做贡献。我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并对领导的赏识表示感谢。
  宣传部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另一个女的科长,叫阮丽萍,大概三十开外,烫着卷发,说话嗓子有些尖。李部长名字叫李筱桃,留着齐耳的短发,总是穿着职业装。看样子她很随和,不时和阮丽萍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开始也关心地问我家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并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提。这让我的心很是感动,所以就下决心要好好报答她。
  可不久阮丽萍就告诉我,说李筱桃是个笑面虎,心事多着呢,让我小心点。她还说阮丽萍是离了婚的,离了婚的女人总是不正常。我不以为然。女人嘛,总是勾心斗角的,我才懒得管她们的明争暗斗。
  上班不久就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暴雨,下了整整两天,市区的很多地方都被淹了,造成了多处交通中断。积水两天才退,由于上游在不停地下雨,长江和汉江水位却在不断地升高,堤防已是岌岌可危,武汉一下子成了全国的焦点。很多单位的人都上堤去了,我们单位也不例外。那一段时间政府和媒体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放在抗洪上,但城市依然井然而繁忙,市民依然悠闲地生活。
  防汛抗洪结束后,李部长让我配合工会做好对为抗洪救灾做了贡献的人的宣传。我于是赶制了一块宣传板,将捐款捐物人员的名单进行了公布。并在这一期的企业通讯上,大力宣传了那些舍生忘死舍己为人的人们。但在公布捐款名单时,我犯了难,因为捐款的人中,有的捐多有的捐少,有的普通职工也捐了三四百元,可有两个副老总才捐两百元。我本想如实写上,李部长给我提醒了,说这不行的,这让领导的脸往哪搁?于是我就把所有老总的捐款数都写成了五百,一把手的还写成了八百,而职工的就据实公布了。我表面上说谢谢部长的提醒,说要向领导多多学习,心里却像吃进了一只苍蝇。
  企业要发展壮大,上市无疑是一条捷径。楚汉集团也不例外,将集团的优良资产划出来,专门成立了一家股份公司,就是楚汉股份公司。省、市都很希望公司上市。楚汉集团作为一家老国企,一家纺织企业,有一万多名职工,光退休职工就有三分之一。这几年纺织行业竞争激烈,国家又实行压锭政策,所以纺织企业普遍不景气,楚汉集团在新领导舒国华上任后,就提出退二进三,全面发展,成立了一家服装公司,收购兼并了市内几个小厂用来生产汽车配件、家具、食品等,成立了出租汽车公司,接手了一家饭店,在外地还收购了两家农具厂。当然这些都靠从银行贷款,而贷款又通过了政府做工作。舒总说,企业就要全面开花,立足武汉,面向全省,幅射全国。这时的楚汉集团,沉浸在一种狂热的扩张中。人们都很看好公司的上市,所有职工都买了职工内部股,外单位的人也慕名而来,托关系买。我没有钱买,就将我的那份给了李处长,让她高兴了很久。
  党委宣传部还有一个名字叫企划广告部,其工作当然是配合公司的上市,那就是要为企业唱赞歌,为大家鼓劲,营造一种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后来我了解到,公司其实是在负债经营,真正按公司法来说,是不可能上市的。可是这年月,有几家公司的上市不是通过虚报数字达到的,法律与现实总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这更让我感到悲哀。
  (六)
  我和分来的三四十个大学生住在公司集体宿舍里。集体宿舍在离公司两站远的地方,我们步行就可以走到。那是一栋比较旧的宿舍楼,共五层。一楼是商店和仓库,二楼是食堂和活动室,三楼以上才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基本上是三个人住一间。与我住在一起的是湖大的小肖肖明亮和金专的小梁梁超。小肖戴着一副碳素框眼镜,总是穿得笔挺潇洒;小梁则喜欢穿休闲装。小梁学的财会,分在财务处,也算是专业对口;小肖学的是政治专业,却进了法律事务处,让我很不好想。他说要向我学习,我说我还不是个半吊子,说法律还是要靠在实践中去学习去运用。
  刚来的时候,我的心情很不好,有对工作的反感和恐惧,更多的是因为想念苏苗。那时我几乎每天都要给她打电话。我说我很想她,她说她也是。我说我不该遇见你的,她说怎么现在才知道后悔。我们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有时无话可说,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一个多月以后,李部长找我谈话了,说我的电话打的太多了。原来她去查了话费。我就很少用办公室的电话了,而出去打公用电话,那花掉了我三分之一的工资。到了后来,我们的电话慢慢地少下来了,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一周一次,慢慢地递减。我们似乎都渐渐地习惯了分别,习惯了没有对方的日子。
  置身在一大帮大学生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生活。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总有一些共同的东西值得交流和倾诉。除了跟小肖和小梁,我和另外几个年轻人也成了好朋友,还有几个女孩子。我们常常在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去逛街,或者打球,生活也算多姿多彩。
  但我有时仍喜欢一个人独处。我常常到楼顶上去弹吉他。这让我又想起了大学的时光,想起了和苏苗在一起的日子。
  有一天,我正弹得入神,全然不知有一个人已在我的面前站了很久。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她是和我一起分来的大学生,办公室的胡娜。她是上来晾床单时看到我在弹琴的。我对她并不熟,所以我只是对她笑笑,就又低头继续弹了。
  “你弹得真好。”她羡慕地看着我。
  “想学吗?”我随口地问她。
  “好啊!”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于是我就从哆来咪发和如何分配手指讲起,开始给她上起课来。
  我们慢慢地熟悉了起来,连上班的路上也总是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她是一个长得一般但性格柔和的女孩子,总是充满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会问我一些很幼稚的问题,问得我忍俊不禁。不过这倒让她显得更加可爱。
  她的心很细,我一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就让她发现了。最让我感动的是那对我的关心。有一次,我的嗓子有点哑,她竟然特意地为我买了一盒金嗓子喉宝。还有一次,因为李部长批评了我,我的心情很不好,她发现了,却不动声色,对我说:
  “今天我们去钟家村逛夜市吧,我想买点东西,帮我去参考参考。”
  我不想去,她就装着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那就算了,一点忙也不愿帮。我不想扫她的兴,就陪着她去了。
  那天我们穿行在拥挤的人流中,在五彩斑斓的商品前留连往返,我的不快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是要买什么东西,而是为了排解我的忧愁才不惜冒着酷热拉我去逛街的,我着实感动了一番。
  当时,一部美国科幻片《天地大冲撞》正在放映,广告上把它吹得不得了,我有一天无意中和胡娜说起了这部电影,她就说我们一起去看吧。我向来是不敢一个人进影院的,也不习惯于几个大老爷们进影院,就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去了新民众乐园。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这里的影院设备和环境是国内一流的,看大片一定要到这来。我们买了爆米花,边看电影边吃。但在电影开始不久,我们就不再吃它了。特别是胡娜,她完全地沉浸在了故事中,沉浸到了那扣人心弦惊心动魄的特技效果中,不时地吸着冷气。她将身体尽量地靠向我,但那道隔栏隔开了我们,我也没有伸出手去拥抱她。
  我和胡娜似乎在向一个必然的方向发展着。可我却忘不了苏苗。我们的联系虽然越来越少,但心中的位子却是谁也无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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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洪救灾取得了胜利,涌现了不少可歌可泣的人物和事件。九月底,省里举行了抗洪救灾表彰暨捐助大会,电视台进行了直播。大会开得很隆重,先进单位和先进人物的事迹感动了不少人,在眼泪纷飞的会场,是林立的企业牌子。到了现场捐助时,各大小企业纷纷亮出了自己认捐的数字。楚汉集团也到了场,捐出了一百万元,是由何书记代表出场的。想不到他这样的大人物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我看见他的手有点发抖,腿也有些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下场时,他走得太匆忙,竟一脚踩空了台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国庆节的时候,小肖和小梁都回家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我感到非常地孤独,到处是快乐的人群,只有我寂寞难耐,我一遍遍地回忆起从前的日子,黯然神伤。给苏苗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找到她,我更是心烦意乱。10月1日,我坐上64路环行双层观光巴士,茫然地走了一圈,看着外边喧嚣的街道,我的心一片冰凉。
  10月4日,新华路体育场有一场“摇滚之夜”演唱会,零点、清醒、天堂等乐队来了,我没有去看,对这种流行摇滚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宁愿在宿舍听磁带。
  第二天是中秋节。晚上的月很圆很亮,照得我心神不定,我更加思念起苏苗来。以前,我们可以对月当歌,可是今夜,只有寂寞的我还有寂寞的月。
  正在我想入非非时,胡娜来了,她带来了月饼、水果和瓜子。国庆节她去亲戚家去了,今天刚回来,那些月饼就是她从亲戚家带来的。
  “到江边去吧,再带上你的吉他。这样的夜晚应该对月当歌啊。”胡娜拉上我就走。
  我们来到了长江边上,铺上报纸,摆上食物,就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地上是如水的月光。她分了一半月饼给我,说吃了好弹琴,就弹那首《明月千里寄相思》,她说她最喜欢这首歌了。
  我吃完了月饼,却没有弹。我抚着琴,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这样的夜让我想起了和苏苗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对月而坐的,可是,今天,我却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胡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发什么呆,是想女朋友了?
  她怎么知道我是想女朋友?我没有告诉过她我和苏苗的关系啊,也许她是胡乱猜的吧,也许是她的直觉。
  我没有做声,用力地扫了几下弦,刺耳的声音响彻夜空。
  胡娜没有再做声,而是用一根树枝在地方写着什么。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瘦弱,那么无助,可是我却无动于衷。
  很晚了,我对她说: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收拾好东西就跟在我的后边走了。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仍一如既往地交往着,平静而又快乐。可是有一天,她却告诉我,她要走了,要回兰州的家乡。这让我吃了一惊,但我却装着波澜不惊的样子,还祝贺她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一大帮人为她饯行,当然包括我在内。她的人缘很好,所以大家都舍不得她走。那天大家喝了很多,仿佛在学校里毕业时的情景重现。
  她的哥哥来接她。送她走时,大家恋恋不舍,她们寝室的两个女孩子小清和小云还流泪了。她走到我面前时,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看着我,我努力地想去弄清楚那种目光的含义,却始终没有弄懂。
  有一天,小清问我,
  “你知道小娜为什么要走吗?她其实很喜欢武汉的。”
  “那是为什么?”我问。
  “有一半是因为你啊。”
  我恍然大悟。我原来只是以为她在兰州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谁知道她还有这样的隐情?其实我应该早就想到的,但我努力地不往这方面想,因为我的心里还有苏苗,却不知道苏苗其实已经渐渐地远去了。
  没有胡娜的日子,我才发现生活中似乎缺少一点什么。我努力地回忆着她的好,然后将它统统打翻,就像对苏苗一样。我知道,爱,其实就是一种缘份,无缘的人,不管走得多近,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八)
  十月中旬,我班留在武汉的同学搞了一次聚会。是由老四召集的,集合的地点就在他的宿舍,那是他租的一套房子。这小子凭着自己的聪明,进了律师事务所如鱼得水,深得领导赏识,收入也直线上升。我班留在武汉的同学有十二人,几乎什么行业的都有,概括起来大约一半在机关,一半在企事业单位。尽管这时候大家的身份已经不同,但差别也并不是很大,体现在收入和职位上都基本上还是刚刚开始,所以大家还是无所顾忌地说说笑笑。
  老二、老六也来了,老二还带来了孔霞。孔霞问我苏苗怎么样了?我说她没有跟你联系吗?她说有联系,但不多。我问你们提到过我吗?她说没有。我说真羡慕你和杨宏博毕业了还能在一起。她说那又有什么,还不如不在一起呢,他整天都在外边应酬,吃喝玩乐,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很。我说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的。她无奈地点了点头。但一会她就和老二卿卿我我、亲密无间了。
  苏苗在十一月来过武汉一次,是单位派她出的公差。她看着还是那么地纯,那么可爱。我们为再次相见而激动万分,但随即又陷入到一种尴尬的气氛中。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所以连晚饭也没和她的同事一块吃,就跑来看我了。我请她到汉商去吃麦当劳。这还是我们相识以来吃的第一顿西餐,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四个月的分别竟已经在我们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阂,彼此的心中都有一些伤感。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很久,她问我:
  “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吗?”
  “有一个女孩子对我特别好。”我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指的是胡娜,其实胡娜当时已经回了兰州。
  “那就要把握住机会啊。”她笑了。
  “比不上你啊。”
  “我有什么好的,一个连毛衣也不会织的懒人。”
  “她也不会织。这年月还有几个人会织毛衣啊。”
  “不要太挑剔了,别太高估了自己噢。”
  “你呢,有男孩子去骚扰你吗?”
  “有肯定是有的,不过还没有让我心动的人。”
  “还在想着我呢。”
  “臭美!”
  吃过麦当劳,我们偕手去逛夜市。前不久我还和胡娜来逛过的,但我没有牵她的手。今天,我的手上握着的,却是一个成为过去式的人的手。苏苗买了很多的小玩艺,比如衣服和各种各样的发卡、饰品等。是我掏的钱。她说从前你没钱我没有怎么花你的钱,现在你有钱了,我要狠狠地宰你一笔。我说宰一回是一回,以后你再也宰不到我了。她说怎么会?说这些话时,我的心又涌起酸酸的感觉。
  夜深了,我送她回她住的亚洲大酒店。她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已经十二点了,我仍不想离去。她催我:
  “快走吧,再不走,公安就要来抓人了。”
  从她的房间下来,走到大堂时,看到有两个虎背熊腰的男老外每人搂了两个打扮醒目的女郎往电梯走去,一路地打情骂俏,不由想起了何书记的司机陶汉林说的一件事:去年一天清晨,他去长江大酒店接从香港来与楚汉集团洽谈合资事宜的客商,在大厅里看见一个女人从电梯匆匆往宾馆外边走,下身血流如注。据说是她同时陪了四个老外过夜。我忍不住骂了一句:“Fuck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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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集团要准备明年初的党委会,集团的党委书记叶援朝照例是要发表讲话的。李部长把为叶书记写讲稿的任务交给了我,说一要让领导看看我的水平,二也是正好可以锻炼一下我的能力。我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就开始了准备。原来我很很幼稚地以为那些领导的讲话都是自己写自己说的,对他们佩服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其实都是秘书代劳的,真是可笑。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我才完成初稿。李部长让我输入电脑,又替我修改了一番。她教导我,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都是有讲究的。
  一天,我有事去找叶书记,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听到李部长正和叶书记在里面说话。叶书记称赞讲话稿写得很好,李部长立即说那是她花了两个星期,熬了几个通宵才写完的,叶书记说有几个地方还要改一下,并说了自己的意思,李部长马上说是的是的,我回去后再改改。
  她出来时,我看到她手里拿着正是我打的讲话稿。我装作没有看见,说李部长你也在呢,我正要找叶书记的。李部长脸有些红,匆匆地走了。
  后来我跟阮科长说起这事。阮直说我太天真了,说这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要我记住:年轻人要吃得了苦,受得住气;要把功劳说成是领导的,把错误说成是自己的,这样才能讨领导喜欢。
  年前,何书记让我陪他一起到外边去检查工作。我很希望到宜昌去,可以看看苏苗,但我们在宜昌没有企业。我们去的是仙桃潜江荆州一线。每到一地,我们都受到了企业领导的热情款待,去的基本都是当地最好的酒楼。
  这样的场合我其实见多了。年初我在广东的某市中院实习时,就享受了一回上等公民待遇。那真是吃了原告吃被告,顿顿海鲜,天天保龄,就差叫小姐了。但这回他们真的叫了小姐。在荆门的胜利宾馆,吃过饭后,当地厂里的封厂长一干人就把我们拉到了二楼的夜总会。这里有层层的门卫,暧昧的灯光,还有一溜隐秘的包房,更有大群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我们一到,一个领班样的女人就上来跟封厂长他们打招呼,看得出他们是老熟人。封厂长说我们的上级来了,请开两个包房,并叫几个最靓的小姐来。叶书记立即推辞,说我们只唱唱歌。封厂长说,对对对,我们只唱唱歌。领班领来了六七个看着还算清纯的女孩子,交待了一番,就走了。
  领班一走,封厂长就挑了一个看着最漂亮的女孩子给了何书记。让她陪何书记唱歌跳舞。又给我和司机陶汉林各叫了一个,他们就到隔壁的包房去了。
  何书记正襟危坐地坐着唱歌,那个女孩就拉着他的手和他一块唱。陶汉林也很自然地搂着另一个女孩子跳起舞来。我坐立不安,不知做什么好,那个女孩说我们也跳舞吧,我说我不会跳,我先上趟卫生间再说,就溜了出来。
  我想回房间休息,但门牌在陶汉林手上,又返回包房去拿。谁知进错了门,到了封厂长他们的包房了,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唱歌,而是一人正楼着一个小姐坐在沙发上卿卿我我,他们的手都在不老实地摸索着。我愣了一下,赶忙退了出来。到隔壁去拿了钥匙,就回到房间看电视去了。
  很晚陶汉林才回来。他问我为什么不去唱歌,我说我不喜欢那地方。他就说:
  “小牟你是太单纯了,这算什么呀。现在的中国估计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红灯区,不过只有低档次的人才去找鸡,真正有钱有地位的人是不会那样做的,他们怕小姐有艾滋病,而宁愿花大价钱去学校里找女学生。有一次我陪一个香港来的商人,那个看似斯文的家伙刚见面不久就问我找个学生开苞的价格是多少,并让我去帮找。那人是楚汉集团的合作投资伙伴,马虎不得的,所以只好装模作样的去找,转了一圈回来,我说我对这方面不熟悉,没有找到,结果那家伙一脸不高兴,就自个儿去找了,也不知道找到没有?还有省里的孟省长,他也不找小姐的。他的司机跟我是好朋友,他说孟省长在汉阳有一个固定的情妇,每次他都装作去谈工作去找她,到那巷子口,孟省长就下车了,叫他在外边等。司机从反光镜里可以看到孟省长总是往那间房子走去,有时会还看到那个风姿卓约的女人迎出来。这些王八蛋啊,真他妈的畜生!”
  我说像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还没等我说完,陶汉林就说开了:
  “少数?我看好的没有几个。就拿每年的公关来说,每到年关,集团照例是要给省里的一些领导进贡的,他们一般是照收不误。去年底的一个晚上,根据舒总的指示,我和老袁、老许几个人带上钱物准备去找孟省长他们--孟省长是管工业的,对他马虎不得。到了他家,却发现没有人在家,打他电话又打不通,我们正急得不知怎么办好,突然我想起可以打他司机的电话啊,电话打过去,司机说孟省长正和省里的头头们在东湖宾馆打牌呢,说有什么事由他来处理。我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他让我们在宾馆门口见了面,收下了我们的东西,我们的任务才算完成。东湖宾馆你知道吗?那是中央首长和省里要人必去的地方,毛泽东在里边住的时间,仅次于在中南海……”
  陶汉林眉飞色舞地说着,我听得入神,连厕所都忘了上了。
  (十)
  何书记对我还不错,对我总是和蔼可亲,不端架子,在他的面前我没有在李部长面前的拘谨。上次和他出差让我看到了这个社会特别是一些企业领导肮脏的一面,但何书记不是那样的人,他能够保持自己本色,不愧为一个党的好干部。
  但有一天我却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平安夜那天,我和小肖、小梁“三个火枪手”到汉口的JJ演艺吧去潇洒。那天到处是快乐的人们,人们极力地装出快乐的样子。下了车在往JJ走去的路上,我突然看到了何书记的桑塔纳2000正从街上拐进天安酒店,开车的是何书记,李部长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用玻璃纸包着的盒子。今天他们来干什么?难道今天也要陪客人吗?以前李部长也常陪何书记出去办事,但身边都有陶汉林。可是今天,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啊,他们孤男寡女地跑到这来干吗?我努力地不往那方面想,然而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我没有告诉小肖和小梁,纵使何书记和李部长没有不正当关系,这事传出去也不好。
  李部长不到四十岁,长得还算漂亮,身材也还不错。我真不知道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也会离婚。后来我注意观察她怎么面对何书记,发现她看他时的眼神好像是有些不正常。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愿我猜错了。
  转眼就是1999年了,世界却不平静。元月3日,东西湖发生了持枪抢劫的士司机的事情。第二天,武昌也发生了持枪抢劫的士案,所幸歹徒不久即被抓住。同日,武汉广场发生了更为严重的抢劫案,四名蒙面歹徒大庭广众之下持枪闯进一楼金银制品区,将价值四百多万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逃走时打死了一名警察,打伤了多人,然后逃之夭夭(过了好几年才抓住凶手,匪首叫张君)。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这个纷乱的可诅咒的世界啊!
  我和苏苗的关系越来越淡,偶尔通一通电话,但都是我打去的。她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在电话里,她的话也越来越少,有时正在说着,她却说有人找她,很快把电话挂了。
  一天在中南商场碰到孔霞,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苗。她问我现在和苏苗怎么样了?我说我们很少联系了,我们已经玩完了。孔霞说苏苗刚谈了个朋友,他们可好了。我脸色骤然地一变,连忙说我知道了。孔霞说是你抛弃了别人,别人才另寻新欢的。我说我确实对不起她。
  那天我喝了很多的酒,从前的历历往事不断涌进脑海。我的记忆麻木了,悲伤却开始复活。
  元月中旬的15、16日两天在汉口的“枫露”举行了“千年虫摇滚之夜”演唱会,登台的有云梦人、掉得大、生命之饼、同志等乐队,我和同事同样也是新来的大学生冯磊去看了。冯磊也很喜欢音乐,是我在音乐上较谈得来的朋友。但他的爱好很杂,流行、摇滚他都来者不拒。他最喜欢的是伍佰、迪克牛仔、Beyond、零点这样的流行摇滚,还有齐秦和周华健。
  云梦人及杨红他们去年元旦在武昌的米高举行过一场纪念科特?柯本的演唱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现场的摇滚,很为之振奋,从此正式地喜欢上了摇滚,喜欢上了云梦人。后来又看了他们的演唱会,包括“生命之饼”、“达达”等的。后来达达、生命之饼都签约走向全国了,但云梦人他们时运不济,等待了几年也没有公司和他们签约,最后走向了消亡。他们在苦苦地挣扎着,大本营已经搬了几个地方了,汉阳、武昌、汉口搬来搬去。这次演唱会得到了“枫露”老板的大力支持,他是杨红的好朋友。我真的不明白,他们的歌旋律性很强,属于很好听的那种,应该可以流行,为什么就没人看得上他们。
  第一天的现场来了很多的人,湖北文艺台的一位DJ来做主持。我又见到了杨红、滕远宏、兰杰等人,还见到了滕远宏的老婆秋红,她也登台唱了歌。今天的演唱会很热闹,风格也很多样,令我吃惊的是看到了两支女子摇滚乐队的登台,她们的音乐带点灵魂摇滚的味道。排山倒海的音乐和歌声让我麻醉也让我疯狂,让我暂时地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黑暗和伤痛。演唱会到了后来,激越的歌声像一把刀子,无情地割开了蒙在人们头上的遮羞布,让我看到了更多的伤与痛。
  “这样子你舒不舒服?舒不舒服?!……”
  这是杨红在唱那首《操》(也叫《强奸》)。
  我感到一种无形地东西压抑着我,让我不能呼吸。我看见了强奸的凶手,但却不能反抗。
  演唱会在《社会主义好》的旋律中结束,但它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让人心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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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时我回了一趟家。在家里我没有久留,家里的一切都让我心碎,包括路上同行的浩浩荡荡蚂蚁般的民工大军,他们失神呆滞的眼睛让我久久无法忘记。
  今年的情人节我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也没有摇滚和激情,只有我一阵阵的痛。
  回到武汉,我就病了,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小肖和小梁把我送进了五医院。
  醒来时,看见一个美丽的护士正在为我量体温。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我很想去抓住她的手,但却无能为力。从她的胸牌上,我知道了她叫柳依伊,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我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有事没事和柳依伊聊上两句。她总是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挂着一副职业的冷漠。
  到了2月14号,我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我又想起了苏苗,想起了过去浪漫的时光。第一个情人节,我送了她一束玫瑰花,她送给我的,是一条围巾;第二年我送了她一盒德芙巧克力,她则送了我一件班尼路毛衣。而今天,柳依伊送给我的,是狠狠的一针。我大叫了一声,然后问她: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哪个管那么多。”她仍是冷冷地回答。
  连情人节都不在意的,一定不是个浪漫的女人。我在心里说。
  “我多么希望你针管里射出的是片片花瓣。”我轻轻地说。可她已经走开了。
  病好了以后,我去参加了云梦人的吉他培训班。我已经有一定的吉他基础,所以我报的是高级班,学习吉他演奏的技巧。跟我一起学习的还有十来个人,包括其中两个小女孩,她们是市财校的。长着圆脸和大眼睛的叫谢丹妮,她的伙伴叫张燕,和她一样身材不高。谢丹妮很有个性,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上身穿的是一件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长袖T恤,下穿一条宽大的裤子和一双高帮皮靴。她喜欢吸烟,喜欢讲一些粗口,全然没有女孩子的风范。我并不喜欢她,觉得一个女孩子像这样太可怕了。她总是嫌杨红的音乐不够摇滚。说老实话,我也不喜欢杨红那种柔和的风格,我喜欢兰杰那种沙哑带点朋克的味道。在这一点上我和谢丹妮倒是一样的。
  那段日子寂寞得发疯。虽然有一大群活泼的年轻人同事,但他们不能排解我深深的忧伤。我多么需要一个人来分担我的忧伤,就像以前苏苗在时的那样。我想起了那个护士柳依伊来。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之所以说她美丽而不说她漂亮,是因为她在漂亮之外还有一层温和的气质,像一杯清香的茶,像一杯清冽的酒,总是让人忍不住要饮上一口。
  我又来到了五医院,来到柳依伊所在的楼层。她正在忙前忙后忙个不停,我瞅空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竟还记得我,问我:“你怎么又来了?”
  我到嘴边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就找了个由头:
  “身体有点不舒服。”
  “那快去看看,内科在一楼。”我以为她会关心地问我是哪不舒服,然后会带我去看的,谁知她很不以为意地一笔带过,就又去忙她的去了。我很失望,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好呆呆地看着她白色的身影在飘来飘去。
  3月26日是海子逝世十周年祭,他是我喜欢的诗人,我一直羡慕他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本来,我也可以春暖花开的,但自从苏苗远去以后,我的春天就遥遥无期了。我想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纪念他,于是凭着自己有限的音乐知识,将他的《桃花时节》谱了曲。《桃花时节》是他在自杀之前的遗作。我将它写成了朋克风格的摇滚曲,还加入了一些RAP,为了烘托桃花盛开的气氛,曲子的过门先是悠扬的笛声,然后古筝响起,由轻到重,到缓到急,随后鼓点响起,是那种节奏强劲的鼓声,调子大部分是6/8。我自个儿用吉他弹奏了一遍主旋律,感觉还不错。
  4月份武汉的摇滚界在武昌举行了一次规模不大但气氛热烈的演唱会,主要的摇滚乐队都来了,包括云梦人、掉得大等。云梦人特别演奏了摇滚版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别有一番风味。演出结束后,我把《桃花时节》的乐谱给了我们学校原“坚果”乐队的吉他手小平,现在他和另外几个人组织了一支叫做“青铜器”的乐队。以前我跟他学过吉他,也算认识。他说牟阳你也玩起音乐来了,我说我是写着好玩的。我又交代他,这首曲子你们随便怎么改都可以,但我很希望下次能听到它。小平答应了。
  谢丹妮和张燕也来了。谢丹妮见到我,照例又是叫我“木头”。这种带点戏谑的称呼却让我听着很舒服,让我又想起了苏苗,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叫我木头,一个已经走了,一个却是个玩世不恭的疯丫头。我和谢丹妮很少说话的,她总是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因为我话少,又姓牟,她才叫我“木头”。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包括鞋子,但本该黑色的头发却成了白色。我笑着还了她一句“白毛女”,她立即死命地给了我一拳,打在我的排骨上,令我疵牙裂嘴。
  武汉,一场风花雪月的遭遇(第三部)
  (十二)
  北约对南斯拉夫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南斯拉夫是中国的朋友,但现在中国看到老朋友在挨打,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连它的另一个老朋友、昔日的超级大国俄罗斯都管不了,遑论一个第三世界的中国。中国只能隔岸观火,最多对美国等发发牢骚,说说他们的风凉话。然而到了五月底,中国不能再置之度外了,这场战争把遥远的中国也拖了进来。美国的导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三人丧生,多人受伤。这在国际关系中是一种严重的挑衅行为,人们都在猜测是因为中国对这场战争说三道四,美国要给点颜色给中国看看,看你还敢不敢多嘴?中国政府做了无力地抗议,同时也默许了全国各地的反美行动。轰轰烈烈的反对北约反对美国的游行示威活动席卷了全国。在北京,守卫大使馆的中国卫兵不但允许愤怒的大学生打砸馆舍,还趁机也丢上几块石头发泄对帝国主义的怒火。武汉也不例外,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种群情激愤的状态。大批的游行队伍走上了街头,人们在武汉唯一的外国使领馆法国领事馆前高声叫骂,连麻木(电动三轮车)司机都自发地加入了游行队伍,他们在肯德基、麦当劳等西餐厅的门上贴上了封条,号召大家不要吃美国佬的东西。事发的第二天我有事回了一趟中南政法学院,回来的路上,从鲁巷到汉阳,在街上,在桥上,都是举着标语,呼着口号的愤怒的大学生,他们的衣服上都画上了各种表示抗议的文字和符号,比如一个血红的靶子。我看到了我们学校的队伍,我很想加入进去,但又想到我已不是学生了,所以我只是用相机拍下了那些难忘的画面。后来,中国政府依然保持着克制的态度,没有做出任何强硬的表示。再后来,俄罗斯抢在北约之前进驻了科索沃,与北约处于对峙状态中,人们以为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有人惶恐不安,有人想看热闹。可是最后,俄罗斯与北约却还算友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一起出卖了南斯拉夫。而中国,在最后也不得不面对美国那牵强的解释,不得不吞下被侮辱的苦果。
  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一切,为南斯拉夫,为我的祖国感到悲哀。从武昌回来,我立即写了一首歌,叫作《太阳下的悲伤》,歌词很悲愤,曲调很悲怆。我加入了大炮和飞机的喧嚣声和人们的呼号。乐器是吉他、小号和鼓,以及人的和声。
  楚汉集团也组织了不痛不痒的抗议活动。宣传部专门下发了一期抗议暴行、纪念烈士的专刊。我把我《太阳下的悲伤》的歌词也发在了上边。
  六月底滚石的辛晓琪、苏慧伦、万芳、李度的首场大陆巡回演唱会在新华路体育场举行。本来我对这样的流行音乐会是不感兴趣的,但冯磊给了我两张票。那是他在演出公司的朋友送的,不巧演出那天他有事要回老家一趟,所以就给了我,他知道我正在追柳依伊,这两张正可以派上用场。我刚开始是准备要送人的,却也想起了柳依伊来,想到这将是拉近我和她距离的机会,于是就找到了她。
  这段时间我和柳依伊的关系毫无进展。为了接近她,我几乎每个星期都得“病”一回,到五医院“看护士”。她仍是不冷不热,我都快放弃了。
  当我亮出票去请她看演唱会时,想不到她竟爽快地答应了,她说她从来没有看过现场演唱会,她也很喜欢辛琪的《味道》,今天终于可以近距离地看到她了。
  演出那天晚上她正好不用上班,我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实现了。当我和她走进体育场时,我不禁飘飘然了起来。
  我们坐的座位离舞台很远,我这个近视眼根本看不清舞台上的人,听到的音乐也含混不清。柳依伊却投入得很,不时还跟着唱。我竭力地忍耐着。更难忍受的是那越来越大的雨。
  武汉总是逢演必雨,今天也不例外。整天的天空都是阴阴的,我怕晚上要下雨,出门时就将伞带上了。柳依伊笑我是要求雨呢,我说我是神算子。柳依伊就说我是乌鸦嘴。现在我的乌鸦嘴真的应验了,演唱会渐入高潮时,雨就淅淅沥沥然后哗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伞终于发挥作用了。我和柳依伊还不是很熟,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太过于主动的人,所在我和她之间还是保持着一点距离。一把伞根本挡不住两个。我英雄救美,把伞几乎都给了她,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湿透,被冻得发抖。柳依伊竟没有发觉,她完全地沉浸到演唱会中去了。散场时,看到我哆嗦的样子,她问我:
  “难道那么冷吗?都快夏天了哎。”
  我说你摸摸我的衣服。她摸了一下,就一下子不说话了,良久才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早说又能怎么样?一把伞挡不住两个人,除非你让我抱着,但我没有说出来。
  她看我冷成那个样子,就不让我送她了,我坚持送她,说我要好事做到底,像你这么个大美人这么深更半夜地万一遇到打劫的色狼怎么办?她终于妥协了。我们等了很久才等来一辆的士,上了车匆匆往她在武昌阅马场的家中开去。
  送她到了她的楼下,临分手时,我们都犹豫了一下。我正要走,她叫住了我,上我家坐坐吧,先把你的衣服烘干再说。
  我说不好吧,让你爸妈看见了多不好。她说他们早就睡了,你不说话就行。我答应了。
  我们蹑手蹑脚地进了她的家。她们家的房子很大,装修得很豪华,看得出她们家是有钱人。她的房间摆满了布娃娃,充满了童趣和温馨。
  她拿来了一套男式的衣服,让我脱下湿衣服将它换上。看我迟疑不决的样子,她说那是她老爸的衣服,没传染病的。看我还是不脱,她突然笑了,将我推进了卫生间,说:
  “到里边脱去。”
  然后她又拿出了取暖器来。这个时候取暖器早该收起来了,她是从床底下的纸盒子里拿出来的。
  看到偏瘦的我穿着她老爸宽大的衣服,她忍不住地想笑。突然听到另一个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她轻轻地嘘了一下,然后去关上了房门。这让我又想起了《重庆森林》。
  取暖器开到了最大,湿透的衣服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我开始感到温暖起来,不只是身体,还有心里。灯光下的她更显美丽,让我的心一阵阵地骚动不安。我努力地不去看她,而是翻看着她放在桌上的一本医学方面的书,虽然我对那几乎一窍不通。
  她给我削了个苹果,递给我时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我这时才发现她原来也是很温柔的。人们都说武汉的女人很泼辣,柳依伊也许是个例外。
  我发现我更加坚决地爱上她了。我边吃苹果边想入非非,想我不回去就好了,可是当我吃完苹果,当我换回烘干的衣服,她却下逐客令了,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回去洗了睡啊。我极不情愿地走出了她的房间,她要送我出来,我不让她送,挥着手轻轻地对说再见。下楼的时候,我想起了徐志摩的诗:
  “我轻轻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我,却带走了一片芳香。
  回来的路上,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鼻子也有些堵塞了,我想我是感冒了,看我这豆腐渣身体,这点风雨都经不住?
  回到宿舍,我困极了,头也疼得厉害,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的脑海中全是柳依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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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33
  第二天上午,我到集团办公室去了一下,还没回到宣传部,就听到阮丽萍在叫我了:
  “牟阳,你的电话!”
  我飞奔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不大熟悉的女声,说的是武汉话:
  “牟阳,你的伞丢在我家里了。”原来她是柳依伊。连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过她我办公室的电话。昨天从她家出门时,雨已经停了,我竟忘了拿伞。
  “先放在你那儿吧,反正现在我也不用。”我瓮声瓮气地说。
  “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这样?”她关切地问。
  我说没什么,其实我的头疼得厉害,是硬撑着来上班的。她立即说对不起对不起啊,昨天都是我害的。说中午你过来,我帮你开点药,我说不用了,其实我是多么想去见见她,可我又不想显得很无用的样子。
  “不来就算了,把我好心当驴肝肺!那你自已注意点啊。”说着就挂了电话。
  她怎么这个样子啊,看来武汉女人的本色还是没变。
  到了下午,我终于撑不住了,头疼欲裂,于是向李部长请了假,赶到了五医院去。
  当我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出现在柳依伊的面前时,她竟愣了很久,像看一个陌生人般地看了我很久。良久,她才说:
  “你到底还是个水货。”
  她带我到她的办公室坐下,跑去帮我开了一些感冒药回来,又倒了一杯水给让我把药服下。我又看到了她温柔的动作,就像我最初看到她的一样。我的心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幸福和温暖。
  她让我坐在她办公室里休息,说下班和我一起走,就又去忙她的去了。
  下班后,她叫了辆麻木,和我一起回到我的宿舍。帮我躺到床上,她就坐在床边看着我。不一会,肖明亮和梁超回来了,看到美丽的柳依伊,他们都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柳依伊对他们说:
  “你们好好照顾牟阳啊,他病得很严重。”
  “有你在还要我们照顾什么啊?”肖明亮阴阳怪气地说。
  “我还要回去呢。你们一定啊。”她说着就走了,走之前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我无力地挥了挥手,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去。
  等她一走,梁超就嚷道:
  “才认识几天啊,就以主人自居了。牟阳,你本事大啊,什么时候泡到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
  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然后就转过身睡去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傍晚时,我坐在床上听罗大佑的带子。她又来了,带来了一些水果。她说她打过电话到我办公室,知道我没有去上班,所以就又来了。
  我说我好一点了,说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啊,还劳你天天来看我。
  她说你以为我会天天来看你啊,我是来顺便还你伞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看看我是否还在发烧。我感到一种炙热的电流很快从额头传开来,立即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我似乎闻到了她手上特殊的气味。
  “是好些了。中午吃了饭吗?”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啊?得强迫自己去吃,病了更需要营养。走,我们一起吃饭去。我要监督你,我怕我一走你又偷懒了。”说着就拉着我往外边走。
  我们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她叫了两份菜,都是带点酸辣的,说没味口酸辣的好开胃,还说她也喜欢吃酸辣的菜。这倒和我是一样的。但今天我的胃口确实不好,即使酸辣的菜我也味同嚼蜡。她不管那么多,把所有的肉都夹进了我的碗里,命令我说:
  “吃掉啊,就当是药!”
  在她带点霸道的关怀中,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连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我用手擦了擦眼睛,说道:
  “这菜好辣!”
  吃完饭,她就走了,我送她到车站。
  “明天我不上班,不要到医院找我!”告别时,她对我喊道。
  我是准备明天去找她的。但她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她啊?真有趣。
  晚上小肖和小梁去华师泡妞回来,兴致特别地高。人们说“学在华工,玩在武大,爱在华师”,他们知道华师的女生供不应求,所以也想到那碰点运气。后来小肖真的谈了一个华师的女生,叫小楠,长得小巧玲珑,那是后话。因为柳依伊,我的心情也是出奇地好,大方地将她送来的水果分给大家吃。那是我半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感到我的生命再次灿烂起来了。
  (十四)
  我掩饰着我对宣传工作的厌恶,努力去适应它喜爱它,但又总是提不起兴趣来。为了写出符合要求的稿子,我必须不断地去阅读各种领导讲话、上级文件和报纸上有关的文章,还得消化吸收。看到自己写出的行云流水旗帜鲜明却假大空的文章,我感到肉麻和恶心。
  更难忍受的是李部长那刻薄小气的性格和越来越刁钻的脾气。为公司做广告的事,都是她收的钱,谁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又有多少钱进了她的腰包,反正,报销签字的是何书记,他根本就睁只眼闭只眼。她喜欢逛商店,买回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包括化妆品、衣服乃至卫生巾,但她开的发票都是办公用品。她还爱上医院,开的药也是各种各样的药,反正可以报销百分之八十的医药费。她对我,却抠得很紧。其他部门的很多大学生都配了呼机甚至手机了,我向她提出也配一个,她说你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配来干什么?我经手的文件太多,很想要一个分类文件盒来放文件,向她提出买一个,她说看看再说吧,结果拖了大半年也没有答应。有一次,我办一期板报,纸没了,公司办公室也没有,就自己去买了一些回来。事后要她签字报销,她却大发雷霆:谁叫你去买了,你自作主张个啥?这都是统一买的,你会买个什么?很不情愿地签了字。宣传部里的电脑是她的专用品,除非要我打字,她是不让我动一下的。刚开始我不知道,休息时就去玩了一下地雷,结果她把我狠批了一通。还有一次,趁她不在,我用电脑将自己的一些文章打了下来,打完后就从硬盘里删除了,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万事大吉,谁知百忙终有一漏,第二天,她从没有删掉的文档中发现了我的痕迹,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不务正业,说我做些偷偷摸摸的事。那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写的本来就是些诉苦的文章。后来是胡娜发现了我的不快,陪我去逛了夜市,才让我稍稍好受一些。
  李部长还有近乎洁癖的习惯。她要求办公桌一尘不染,桌面整洁有序,还不让我带其他人特别是年轻人到办公室来。她要求我每天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将桌子抹干净,将文件整理好。但我总是迟到的时候,于是她就开始发话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啊?我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的路还长着呢,吃不了苦中苦,哪成得了人上人?
  将我的烦恼对柳依伊说了。问她女人为什么那么麻烦,李筱桃是不是有毛病啊?柳依伊说女人多半是不适合当领导的,所以中国的女性领导人才那么少。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女皇帝武则天和一个准女皇帝那拉氏,都是变态者和暴君。我不敢苟同,说现在中央还有一个武汉出的吴仪呢。她说她就是个老处女啊。我不跟她说了。
  像柳依伊这样的人当然是有很多人追求她的。开始她的护士姐妹们就笑着警告我,要我看紧点柳依伊,她后面的追求者有一个加强连呢。再后来柳依伊也承认了还有其他男孩子追求她,我问她你怎么对付那些人,她媚笑地对我说:
  “那就看你表现怎么样了。”
  我的心感到了一丝的沉重。原来她还没有正式接纳我啊,我还在她的考察期?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
  柳依伊最大的爱好是看电视和逛街,和绝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但我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她看的是那些胡编乱造弱智之极的电视剧,为了她,我只能忍着头皮一起看。我还没有正式上过她家,一起看电视是在我们宿舍。这台旧彩电效果不是很好,是我们“三个火枪手”主要用来看球赛的。她一来,我们就看不成了,遥控器在她手里,节目也掌握在她手中。小肖和小梁不好发作,只能等她走了将气出到我身上,罚我请他们客。我不喜欢逛商场,一是因为街上灰多商场里人多空气更不好,二是她买东西几乎就是参观,诺大一个商场她要一个个柜台地看过去,一件件商品地瞧过去,跟人家说了半天,还不买,把我急死也把我累死。如果我不情愿了,她就说,你回去啊,又不要你来。我哑口无言。前面她还说过要看我的表现的,我怎么能打退堂鼓?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武汉的几大商场我们轮流转。积少成多,她的衣服和化妆品也堆成了山。
  我很想到磨山或者森林公园去玩一下,和她认识那么久了,去过的公园只有中山公园,那还是从武汉广场逛完后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去坐了一会,当时里面正在搞一个灯展。我说去磨山看看吧,《来来往往》里濮存昕和许晴有一场戏就是在那拍的。她说磨山她几早八百年就去过了,一点也不好玩。我说去森林公园吧,她又说那里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看的,况且路还那么远。她总是这样,她喜欢热闹,不喜欢清静,青山绿水永远没有灯红酒绿有吸引力。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苏苗来。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啊,我们很少去商场,也很少看电视(因为根本没电视看),我们喜欢在夕阳下漫步在校园里情人路上,喜欢徜徉在湖畔边树林里,甚至在周末跑到华农后边的山上。在宁静的景色中我们也变得简单无邪,不像现在,我只能浑浊的空气中艰难地呼吸。
  然而,我不能回到过去,苏苗已经离我而去了,那份美丽的爱情也永远地消失了。我必须拿出同样的热情来对待柳依伊,对待我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因为,她还并不完全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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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股份公司从北京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楚汉集团上市的事又搁浅了。人们辛辛苦苦准备的材料还是还是被证监委打了板子。再次失利,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去年失败,大家还可以以经验不足来解释,但今年材料准备得那么充分,包装那么完美,仍然功败垂成,让大家很不好想。特别是省里另一家不显眼的企业都上市了,而楚汉集团还是重点国有企业呢,怎么就敌不过那小小的破厂?
  有人开玩笑,从我们集团搞不好推到湖北经济上不去,原因在于:一是寡妇床上睡觉――上头没人;二是公公和媳妇睡――自己人和自己人搞;三是和小姐睡――留不住人。也确实,湖北的人均GDP和工资水平长年不涨,已排在了全国后几位。楚汉集团的工资本来就不高,而新来的大学生工资更低,我还不到八百元。一年来,已有好几个大学生走了,他们都去了丽花丝宝、神龙公司这样的单位,收入是原来的两三倍以上,让我们很眼馋。我也去外边试了两次,却没有成功。有人给我提建议了,说我应该考律师资格的,那样找工作容易些。于是我开始了这方面的准备,虽然我对律师这一行也同样不感兴趣。
  不断地有人问内部股的兑现情况。集团财务处每天都要抽出专人对此做出解释。幸好我没有买内部股,不然我才赔得惨了。
  七月份照例召开了集团半年工作会。舒总在会上做了讲话。他分析了上市不成功的原因,指出上市失败的原因时,他说这还是我们自己工作没做好,我就不相信我们比不过那个区区千把人的小厂,关键还是我们工作没做好,主要问题是我们没有团结一心,劲没有往一处使。我们前线的同志辛辛苦苦在前面拼杀,却有一些人在后边搞破坏,甚至有人在告我们的状,说我们做假帐,偷税漏税。我要他们拿出证据来,共产党讲光明磊落,在后面搞阴谋诡计不是英雄,而是狗熊。我们没有做假帐,我们都是请正规审计所和律师所来操作的,不会有问题。这年月,上市谁不靠做假来包装上市,中国的上市公司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我们是胆子太小了,做得还不够,所以才上不了市。至于偷税漏税,那是根本没有的事。说这些的时候,舒总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最后,他说,我们的上市还是有希望的,省里还在支持我们,也在看着我们。上市是我们的任务,也是唯一出路。我们贷了那么多的款,不上市哪来钱还?不上市我们集团怎么发展?我们广大职工怎么过上好日子。所以,在捣乱的人不是和我舒国华过不去,而是跟楚汉集团过不去,和一万五千名职工过不去,是对广大职工的犯罪!
  他说这些的时候,大家在下边议论纷纷。到底谁是出卖楚汉集团的内奸和叛徒呢?
  我们谁都不知道楚汉集团的明天会怎么样,尽管现在还歌舞升平,但职工的情绪也出现了一些波动。大家对领导的不满也越来越多,有人说舒国华是个吹牛大王和冒险家,有人说叶援朝是林彪第二,有人说何文是个伪君子,还有人说他作风不正常,原来我的判断没错,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小梁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我们宿舍楼对面商场里一个叫王春红的营业员喜欢上了他,隔三岔五地来找他,让他不胜其烦。其实这还是要怪他自己,他到商场买东西时,总喜欢对漂亮的王春红开些玩笑,久而久之熟了,王春红还来过我们宿舍玩,谁知就这样王春红竟慢慢对他有了意思,从羞羞答答,到热情似火,常给他带些东西来,或者约他出去玩。开始小梁还不当一回事,后来发现不对劲了,才着了急。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打工妹,喜欢的是我公司的另一个女孩子周芸,可周芸又不爱他,但他不死心。这下子半路杀出个王春红来,令他措手不及。他又不好跟王春红说自己不喜欢她,只是不断地逃避。而王春红又是个死心眼,每天都在痴痴地等着他,不断地来找他,这却苦了我和小肖,招待和解释的任务都落到了我们身上,令我们头疼得很。
  我庆幸我有她爱我我也爱她的柳依伊,然而我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我在为自己的未来作着准备,我报了名考律师资格,买来了书籍开始复习,但我的效率很差,因为仍然对法律不感兴趣,加上现在事多又杂,公事私事一大堆。在办公室里,我总有做不完的事。下班后原来是和大家一起疯,后来和柳依伊谈恋爱了,就有一半时间又要陪柳依伊。她知道我要考试,也很少让我陪她逛街了。到我这来也只管看她的电视,不打扰我,但我却无法静下心来。我总是担心冷落了她,总是要不时地为她做些倒水削水果揉肩之类的事儿。她说看你这样哪看得进书啊,我干脆不来算了。我就求她,不行啊,你不来,还要想你,还要去找你,更看不成书了。
  我以为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学习上它也可以给我提供动力。以前和苏苗确实是这样,我们一起学习,一起上自习,上图书馆,有问题就问对方,累了还互相按摩,学习在我们看来是一种乐趣(但并不说明我对法律就喜欢了)。但现在,爱情却成了学习的阻力。我怪谁呢?是我自己太儿女情长,太控制不住自己,要说柳依伊有什么过错的话,那就是她太漂亮,太迷人,她总在诱惑着我,让人不得安宁,我害怕失去她,怕再也没有人爱我。
  我相信我对柳依伊的爱是深入骨髓的。一天不见到她,我就难受。至少,我要给她打一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无数个晚上,我都会梦到她,梦到她在我的怀里,我们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幸福得要死。
  我也相信柳依伊是真是对我好的。只要不上班,也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她会来陪我,或者叫我陪她。她有什么心事也对我说,比如她们医院里的奇闻趣事啦,比如一些病人的古怪行为啦,等等。她也很关心我,总是要求我该吃什么不吃什么,该穿什么不该穿什么,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这种有些不讲情面的关心让我感到幸福。人活着,有什么比有一个全身心地关心着你让你感动的呢?这种关心不同于苏苗,也不同于胡娜。这更像是一种带点母性的家庭式的关心。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娶柳依伊呢?她什么时候真正成为我的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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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轻松的星期六,我不用上班,她下班后我去找她准备到汉口去玩。她说今天我们去那边逛街,逛累了就到最近的一家餐厅吃饭。在车上,我和她说着一些有关明星的话题,我们的高谈阔论常常让人侧目。
  我们先去了佳丽广场,出来后又在附近逛。那时中山大道南京路至六渡桥刚改造好,是当时武汉的时尚前沿。我们没有买东西,就是漫无目的地逛,终于累了,看见前方有一家叫做“来来往往”的餐厅,环境非常地干净优雅,里面有中餐西餐还有烧烤,最吸引我们的是它的价钱便宜,一份煲仔饭才要十元,其他的东西也不贵。《来来往往》是武汉作家池莉的小说,我们都看过,有些喜欢,于是也喜欢上这个同名的餐厅了。
  我们各要了一份煲仔饭,再加一些烧烤,味道不错。我们就商定以后每个月至少要来这里吃一次。
  我发现柳依伊是个很讲究很会吃也很会打扮的人,她不会吃路边的烧烤,不会喝小店里卖的饮料,不会吃容易长胖容易衰老的食物。她穿的衣服都是最新款式的,价格虽然不贵,但更衬托出了她的美丽。她不会用廉价的化妆品,她说与其让它们损坏了肌肤,还不如不用。在的面前,我有时候是个土老冒,常常闹笑话。有一次她说她很想买CD,我就问她是谁的--我以为是指CD唱片,她说是Christian Dior,是一种香水。我才恍然大悟。以后每次逛商场,她就会给我讲那些什么香奈儿、卡伊莲娜、古姿、菲拉格慕、赛琳、倩碧还有毒药等等,让我眼花缭乱。我的白痴再加上她对我总是带点命令的关心和要求让我对她有一点点的敬畏,有时我甚至会不自觉地把她当作姐姐看待,虽然她比我还小两岁。这也使得我对她的身体也怀有一种敬畏的心理。走在路上,我是多么想像从前对苏苗那样牵着她的手或者搂着她的腰,可我总是不敢。
  每次和柳依伊约会回来,小梁和小肖总是不怀好意地问我,你们干了吗?我骂他们流氓,心里想我们连手都还没有摸呢。然后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次我一定要征服她。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
  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我们去逛了街回来,到我宿舍玩。小肖和小梁都出去了,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那天她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短袖衫和一条及膝的裙子,现出她优美的曲线。我们坐得很近,她的身体在诱惑着我,我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缩了一下,但我紧紧地抓住了它。她用一种嗔怒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但我鼓足了勇气,用颤抖的手和身体拥住了她。她做着无力地反抗,手轻轻地推着,嘴里喃喃地说:
  “不要,牟阳,不要,牟阳……”
  我紧紧地搂着她,我的唇极力地要凑近她的唇,她竭力地回避着。我则拼命地坚持,口里说着“我爱你我爱你……”几番僵持之后,她终于不动了,闭着眼睛承受着我的亲吻。我们尽情地吻着,这是我近一年来久违了的吻,这样的吻让我的心重新地活跃起来。我去解她的衣服,刚解开一个扣子,她就腾地站了起来,坚决地说:“不行!”然后用可怕的眼睛瞪着我。我竟一下子被镇住了,呆在那里不敢动。
  过了一会,她说,你太急了吧,这宿舍里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听了这话,我的心才放松下来。原来她是担心这个。我一想小肖和小梁可能也快回来了,所以也就算了。
  果然不一会,王春红来了,她来找小梁。我告诉她小梁去游泳去了,她就说那我晚上再来找他。
  “多么痴情的女孩子啊。”柳依伊对我说。
  “只可惜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我叹了口气。
  从宿舍里出来,下楼时,她问我: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
  “不信,没谈过恋爱你接吻那么熟练?”
  “我是从电视上学的。电视上天天都有这样的镜头啊。”我笑了。
  “呵,好的不学,就学这个,看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十七)
  国庆节时柳依伊她们所在的住院部组织了到庐山旅游。庐山是我向往的地方,但我不能跟她们去。走的时候我送她上车,说了一些要她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废话。她兴高采烈的,和她的同事有说有笑,看不出和我有丝毫地难舍。我有一点点地难受,毕竟这是我们恋爱来的第一次分别,时候不长,只有四天,但我总是担心会发生什么。
  她走的晚上,我忍不住地想她。可是我却跟她联系不上,她没有打电话来。也许她太累了,现在正在睡觉呢。
  第二天晚上,她终于打来了电话。我兴奋极了,连忙问她怎么样了?她说还不错,只是有些累。今天去看了日照峰和三叠泉等景致,很漂亮呢。我说去看了电影《庐山恋》吗,那里的电影院每天都会放这部片子的。她说还没有,明天可能去吧。
  我在很小的时候看过这部电影,是跟我姑姑去的。那时我现在的姑父正在追我姑姑,经常请她看电影什么的。我很沾姑姑的,姑姑也总是把我带上。看电影的时候我偏要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把姑父气得要死。我很快地就喜欢上了这部轻松浪漫的电影,那美丽的景色,浪漫的情节,还有那好听的诗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又叮嘱柳依伊要小心要注意安全要注意身体。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有护花使者呢。我一听就急了,说是哪个啊,她就说那几个男医生都挺好的,特别是陈勇,更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地关心她。陈勇这小子我认识,长得瘦瘦地,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看起来还挺和气的,想不到她竟对我的柳依伊心怀不轨。我说你要防着点,不叫的狗才咬人呢。她说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啊?人家帮你照顾女朋友,你还不领情,你也太小气了吧。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时,总是想着柳依伊在庐山的情形,想着陈勇拉着她的手,在山间小路上奔跑。
  那四天是那么地漫长。尽管柳依伊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在庐山时的情况,但我总是莫明其妙地忧伤。我在陈底里、超级市场、窦唯、雅尼、恰克、神秘园的音乐中看着枯燥的法律条文,消耗着面前苍白的时光。看书的时候,我喜欢听那些没有歌词的纯音乐,那不致于让我分心。
  国庆节那天夜里市里举行了盛大的放焰火的活动。我爬上高高的楼顶,看到灿烂的烟花在夜空在如天女散花般绽放,心里不由激动万分,但当烟花放尽之后,夜空恢复宁静和黑暗,我的心又一下子失落起来。
  柳依伊终于回来了。不过她先回了家,我见到她时已是第二天。她给我带了一些庐山的纪念品。
  小肖和小梁回家过国庆去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柳依伊的刹那,我按捺不住地兴奋,我抱住她一阵狂吻,吻够了才给她削了一个苹果,说辛苦了,我的大小姐。
  录音机里正在放着许巍的歌。柳依伊滔滔不绝地给我讲着她旅途中的奇闻趣事,我看着她,静静地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话,说些我对庐山有限的了解。她突然又说到了陈勇,说他可逗了,那天他只顾看树上的鸟,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成了落汤鸡,引得大伙乐坏了。她当时担心死了,生怕他摔伤了,还好他没事。我说他摔死了才好。她说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别人那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的。我说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她立即说我当然喜欢他了,他长得帅,脾气又好,家里还有钱。见我眼睛露出了凶光,她才不说了,搂着我,说:
  “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呢,我的宝贝才子。”
  说着在我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的欲望又起来了。把门锁上以后,就去解她的衣服,她没有用力拒绝,我稍稍用力就解开了,发疯般地吻她的身体。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抖抖索索地去除了她身上的障碍,很快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本能地扭动了一下,尖厉但小声地叫了一声。
  此时许巍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弥漫:
  “在我进入的瞬间,我真想死在你怀里……”
  但柳依伊似乎很痛苦。她一直咬着牙,手用力地抓着床单。我问她你不舒服吗?她摇了摇头。
  结束后,我发现床单上有一片鲜艳的红色,心里涌起复杂的感情。柳依伊脸色有些难看,眼睛有些红。我搂着她抚摸着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她用力地捶了我一拳,说:
  “要是我怀孕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说我会娶你的。她说你拿什么娶我,你什么也没有。我说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钱,有钱了我们就结婚。她没有再说话,起来整理好了衣服,我也穿上了衣服。
  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就这么来了,又这么结束了。
  晚上我们去汉商下边吃麦当劳。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西餐,她并不太喜欢西餐,但我对汉堡却情有独钟,她只吃薯条,喝可乐。此时的店里很热闹,空气中飘荡着香甜的舒服的味道。我们很快就又快乐起来了。仿佛我们刚才没有发生什么。
  出了麦当劳,柳依伊又在祁万顺门口要了一个烤玉米和一串香肠。她说她还是喜欢这种带点烟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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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柳依伊告诉我,她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妈妈了。我说太快了吧。她说还快什么呀?我们都那个了。我问她你老妈是什么态度?她说我把你吹得可好了,说你单位好,是大学生,是才子,个子高,人又体贴,但我没有说你是外地人,要知道我爸妈是不喜欢外地人的--我其实也不喜欢--当然不包括你啊,他们不希望我嫁给外地人的。我说外地人又怎么啦?外地人还看不起武汉人素质低呢。还有现在我也是武汉人了,为什么还把我当外地人。我反感别人在乎我的身份,也讨厌武汉人看低外地人乡下人的一副优等民族的样子。“不要说了,我不嫌弃你就行了,我会向他们推销你的,他们也会接受你的,不过你也要努力哦。”
  原来同学朋友总是告诫不要找武汉人结婚,现在我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我承认柳依伊有一些武汉女人的缺点,但我还能够接受。
  十月份考完律师资格考试后,我就又轻松了下来。但这种轻松是表面上的,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沉重。我自我感觉考得很不好。
  考试的第一天柳依伊正好不用上班,就去考场陪我。我们考试的地方在市司法学校。小肖也去了。我还见到了政院的几个熟人,包括老四和孔霞。老二开车送的她。考完后老二顺便也送了我和柳依伊回家。
  中午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吃饭。是老二请的客。老二一个劲地夸柳依伊长得漂亮,我听了很舒服。我很想问孔霞苏苗现在怎么样了,但有柳依伊在旁边,我又不好问,我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她我和苏苗的关系。她一直以为她是我的初恋。
  回来后柳依伊对我说,你们老二真行啊,在那么好的单位,可以开着车满世界地逛。我说你以为他是凭本事进的公安厅啊?那车也不是他的,我讨厌披着虎皮作威作福的人。她说你怎么这样说你兄弟啊,我真不明白你。我说我也不是说他,我和老二的关系其实还是很好的。
  和柳依伊的关系明确下来后,我们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我们像一对老夫老妻那样地相爱,也不时地吵上一架,但都很快烟消云散。我终于告诉了她我那不幸的家庭,告诉她我有一个疯子妈妈。她马上大吃了一惊,连忙问我她是怎么疯的,这会不会遗传?我说是我爸爸打疯的。她沉默了很久,说:我讨厌打老婆的男人。
  “你会不会像你爸那样啊?”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怎么会呢?疼你我都还来不及。我也恨我爸,”过了一会,我又说:
  “我倒怕你会看不起我,欺负我。”说老实话,在柳依伊的面前,我是有一点自卑的。
  “没用,一个大男人怕女人!”她打了我一拳。
  “看,你真的欺负我啊!”我想不到她的劲那么大,不由得叫了一声。她却给了我第二拳。
  我的律考到底没有考过。知道成绩的那天,我伤心了很久。柳依伊开始还说我真是没用,一个法律本科生竟然考不过律师考试。见我真的难过了,她才不住地安慰我,说不要紧的,你现在也不靠这个吃饭,明年再考就是。我紧紧地抱着她,感到一种无能的力量。
  知道律考成绩的那天,正好听说10月8日在攀枝花发生了一个令人震惊和愤怒的事件。一个外地青年在当地遭到几个歹徒的抢劫,当他向警察和路政人员求助时,他们都冷漠地没有给予任何帮助,他最后被歹徒刺伤,抢走了所有的财物。事发后市民们愤怒了,举行了大规模的请愿示威,各路媒体也介入报道,但警方却阻拦了采访,还打伤了记者。我的心情尤其变得沉重起来。晚上,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我在黑暗的深井中不停地下坠,久不及底,旁边是吐着芯子的蛇。
  我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音乐对摇滚的热爱之中去。工作一年多来,我的很多钱都花在了买磁带和CD上去。现在我最值钱的家当是那台花400多块钱买的小音响和一个300多元的水货sony随身听。我常常沉浸在虚幻而坚硬的摇滚乐中,我让崔健、张楚、王磊、枪炮与玫瑰、Jim Morrison、Nirvanam带我逃离苍白的现实,我把摇滚当作一块幕布,遮住我眼前那些随处可见的虚假和丑恶。
  柳依伊不喜欢摇滚,她也不反对我听摇滚,只要她不在旁边,她可以不去理会这些对她说来是噪音的东西。但到了后来,她就对我频繁地买磁带和CD颇有微辞了,说你怎么老是大手大脚,就不知道节约点钱。我一听也有道理,所以就计算着买了。这也主要是我已基本将我喜爱的乐队或乐手的唱片买了下来。
  王春红给小梁织了件毛衣,小梁根本就不穿它,他还是没有接受她。我问他,你其实多么幸福啊,有一个会织毛衣的女孩子爱你,你却不珍惜,也太不知足了吧。他回我,你以为她这就可以收买我吗?我摇了摇头。
  12月21日澳门回归,尽管各界举行了各种庆祝活动,但已没有了两个前香港回归时的热闹和隆重。那天我看了《玻璃之城》,觉得是黎明演得最好的片子。他被称为跑调王,但演戏还行。最令我感到诧异的是里边的舒淇,极纯真可爱,完全不像是演三级片出身的演员。我不由得感叹人是可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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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千年来了,全球同庆,我却又烦恼了起来。
  元旦节的时候,柳依伊要我到她家里去,这让我感到不安起来。我去过一次她的家,但是偷偷摸摸地去的。我也听她说过她家里的情况,知道她父亲是老师,妈妈是医生,她也算是女承母业。妈妈现在退休了,爸爸还在上班。她还有个姐姐,前两年出嫁了。她说过她父亲有些凶,她有点怕他。我本来就对上未来的丈母娘家心里没底,这更让我对她家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柳依伊说了,是她妈妈让我去了,也算是对我进行考察。我一百个的不愿意,但俗话说“丑媳妇终要见公婆”,我这个丑女婿也要见他们了。柳依伊对我作了一番仔细的交待,我穿上了我最好的一套西服--那套花200元买的西服,还打上了领带,是三十块钱买的。
  我在家乐福买了一大堆东西做上门的礼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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