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签字离婚的前一晚

刚把车倒进单元楼前停车位，许辰一便看见祁希穿着家居服朝她走来。

其是许辰一本来是想还了车就去眼镜店再配一副新的备用隐形眼镜，奈何祁希大小姐愣是扣着行李不放人，还自做主张的打了干洗店的电话让人接手那一堆的酸儒旧衫。

然后拖着许辰一便朝L县的“红月亮”酒吧奔去。

奈何许辰一连洗澡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软磨硬泡的请坐上包厢的沙发上。

厚重的包厢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嘈杂，许辰一看了眼除却自己唯一的大活人，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倒生出几许娇俏玲珑之感。

“大费周章的把我拐来这里，却不见别人，这是终于顿悟最爱的人其实是我，准备弃暗投明了？”

祁希翻了个白眼，蹲在黑色茶几前一下一下的做着开酒的动作。

啤的，白的，红的，纷纷溢出酒精的深浅味道。

流转的黄白灯光下，祁希精致的面容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愤。

“喝吧。”少了赘言，别有深意。

许辰一弯起了眼，嘴角也翘得老高，抱着膝盖往后靠向宽大的沙发背，吐气呢喃：“人家不喜欢酒后乱性，头疼。”

祁希仿佛受到惊一般单手捂着心口，艰难的说道：“许辰一，如果你再对我露出这么妖娆的表情和说这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话，我保证，立刻拉着你爹去找魏明那孙子，让他后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

显然祁希对许辰一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许辰一就算不在乎魏明，也不愿让那个已过花甲的老爹瞎掺和什么事。所以，许辰一撇了撇嘴，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淡定的碧玉脸。

“我明天还要做出差汇报，下午要去李墨那里看离婚财产协议书，这酒还是等过两天再喝吧。”

说着便给自己拿了瓶未启的苏打水，拧开后润了润喉咙。

祁希也没硬劝她，径自对着冒冷气的冰啤吹了几口，颇有男子豪迈的用手背抹了下唇角的酒渍，开口说道：“前两天我无意中听我爸说何斌来L县了，说是为了某个建材合同来竞争的。我总觉得他多少是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的，你后天小心点，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别瞎担心。这件事他早晚也会知道，又不是什么弑君叛国的大事，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后天我要去暗杀国家领导人呢。”

许辰一将小腿搭在浓黑的茶几上，蜜色的脚趾在墨色的映衬下竟显得圆润可爱。

祁希向来是机敏灵巧的爽快女子，但这么多年和许辰一相处下来来，确实觉得永远力不从心，无奈的时候远多他时，向来巧辨无双的口齿到了她这里总不免出现塞滞。

像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国家元首，她是怎么也接不了话茬的。

你以为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却发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你以为她没事的时候，她却能做出让你心疼至极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后者比如六年前，前者比如当下。

祁希一直庆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不一定适合用在所在人身上，比如和许辰一早先一步认识并且关系很好的郭清沐。

“何斌虽然和魏明的关系听说大不如前，但到底是血缘至亲，尤其魏明的母亲教养了何斌十多年，魏明那仅存不多的孝心，难保不会被魏明他妈影响。说到底以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儿子养老的，哪怕你再好，也没有胳膊肘向着分自己儿子财产的外人拐的道理。何凤娟只要插手你们之间的纠纷，何斌就算不会出面干涉，势必也会在后出谋划策。所以，你还是早些预备的好，别让自己再吃闷亏。“

“呵。”许辰一轻笑一声，看向祁希的眼神平和且温暖。

“就算何斌出面交涉，我也有让他不得不妥协照办的方法。”

祁希放下手里的空酒瓶，看着许辰一笃定的神色，不禁好奇起来：“你早就预料到何凤娟会让何斌插手了？”

交换了下双脚的交叠顺序，许辰一用食指敲了敲苏打水的瓶颈，缓缓说道：“魏明对我心里有愧，就算是财产分割的时候我多些要求，他也不会不同意。何凤娟虽然明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溺爱子女的心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蒙蔽自己的良知。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体面的生存下来，保住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她会找到何斌出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何斌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干涉不了，但诚如你所说，架不住亲情的压力，他也会从旁支下手。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总之，你们不必担心，既然我在此时提出了离婚，那么就代表时机到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她说的平淡，字字清晰，祁希看着那双秋水潋滟的秀美瞳孔散发出渊渟岳峙般的气质，恍惚说了一句：“你要是男子，我肯定就不是百合了。”

许辰一弯腰探身，手肘撑在平身的膝盖上，指扶螓首，对着坐在茶几桌面的祁希用着极缓的速度眨了眨卷翘的羽睫，启齿如兰：“卿本佳人，奈何磨镜。吾若为君，必当......“

祁希的眉毛跳了一下，便听见许辰一笑盈盈的续道：“敬而远之。”

“滚。”祁希直接将手机砸了过去，许辰一侧身闪过，落在了柔软的沙发一角。

“你让郭清沐把我带沟里了，自己倒是一派清高了。无耻、下流。”

许辰一正了正身子，将腿从茶几上收回来蜷缩到沙发上，闷闷笑道：“我哪知道以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大小姐就这么弃履削足了，还真是震惊我等一概愚民。不过说真的，你得想清楚了，你要是独生女还好谈条件，但现在，时移世易，我不会因为郭清沐就会劝你替她着想。她也不是经不起磨砺的人。“

祁希拿着一瓶红酒直接坐到了许辰一身侧，平日里嬉笑灵动的神情难得严肃正式起来。

“其实我问过她，如果我爸拿家产逼我就范，她希望我怎么做。她毫不犹豫地说让我选择家产。我当时以为她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这么说，后来她告诉我，她是认真的，如果我爸和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拿钱打发她，她会开出一个合理的价码同意交易。为了这件事，我和她好几天没说话。要不是你在出差前时突然说离婚，就算是在酒会上，我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一一，你说，她就这样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潇洒随意，反倒是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惯来精力充沛的娇俏女子竟也有这般迷茫无措的蠢萌时刻，许辰一伸出手揉了揉她比自己顺滑许多的齐肩短发，心想着天生丽质的发质就是好啊。

“你该怎么办，清沐不是已经替你说了嘛。”

祁希眨眨眼，许辰一也眨眨眼，两人瞬间都有种对方不是我辈族类的感觉。

许辰一趁机捏了捏祁希的脸，在她的嘴巴抗议之前，抢先开口：“为了你妈，你肯定不会放弃家产，这点你知，我知，大家知，郭清沐更知道。既然这个决定是不容商量的，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早晚会做出选择，家产，或者郭清沐。但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两年你的作为他也看的到，就算以后他的家业传男不传女，但是你那个弟弟现在才八岁，等到他接手的这段期间，他不仅需要自己人来辅助发展，更需要提防你揽权坐大，等不到交接便让你弟弟绝了后路。所以，给你找个听话的上门女婿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这个女婿的人选还是他的人，那就更好了。到时候给女婿个位高无实权的位置坐坐，你碍着面子必须得配合一切决策，忙里忙外，鞠躬尽瘁，他手里的实权也不会外泄。你弟弟到了十八岁，一切水到渠成。当然，这一切就是你父亲最完美的臆想。“

喝了口水，许辰一接着说道：“如果要做这一切，那首先就得解决你的感情问题。尽管这个社会的风气越来越受到西方的文化影响，但是却不到一朝一夕便能改头换面的地步，你爸肯定会对郭清沐大为反感。但是话说回来，他肯定也想得到用郭清沐来作为交换条件逼你就范，比如郭清沐的名声。金钱交易便是最快最直接的解决方法。但是我也说了，这只是个你爸对你的完美预测，和正常逻辑下的事态演变。只要这当中，出现了一丝的意外，那你爸的所有猜想，就真的只会成为猜想。“

听到这里，祁希猛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脱口而出：“你是说郭清沐在暗示我她要狮子大开口？！”

许辰一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微笑，继续说道：“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咱们刚才说的只是你我对你父亲的猜测，就像他可能会对你采取的措施，一切都是空谈。这个猜测建立在他必须传位于你的弟弟，必须对你舍弃亲情打压鞭挞之下的前提下。这是最坏的结果，所以我和郭清沐的意思是，你要有破釜沉舟的准备。真到了那天，就看你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了。不管是你父亲，还是郭清沐，你总要选择一方。“

祁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许辰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吃惊。

“不过要是我，我会选择和郭清沐划清界限。”

祁希瞪着许辰一，压着嗓音说：“你倒是真不护短。”

“这有什么好护的，某些界限划清，又不是其他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地球是圆的，哪有真正不相交的平行线。”

许辰一笑得淡雅，祁希听得眉眼一抖。

“你是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许辰一不慌不忙的接了一句：“再加一句里应外合、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的。或者你喜欢将计就计也可以。”

祁希将喝剩下半瓶的红酒轻轻的放到茶几之上，对着许辰一频频摇头。

“许辰一，你当初怎么就考了个公务员呢？”

“因为我懒得身无长物。”许辰一说的毫不羞涩。

祁希又翻了个眼白，问道：“就算郭清沐从我爸那里得了好处，你怎么就保证我爸一定会全部答应呢。再说了，真给我找个上门女婿，那我要不要假戏真做的嫁给他？“

许辰一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多年前为了爱情，自己是什么傻样了。

“郭清沐当然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为了让你爸对你放心，她总是会做做样子的，不管成交结果如何，她做好了和你地下情的准备了。而你就是要靠这段缓冲期，把能掌握的都尽可能的拉拢到自己手上，还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这对于你来说不难。至于上门女婿嘛，”

许辰一顿了下，露出一个略显调皮的笑容：“你爸想找个既能掌握又不能太愚笨的人选，那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有志不得伸的外地创业青年；第二，本地二流家族中贪小便宜却不会危害过大的米虫。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有需求的人性，你还怕找不到蛋缝儿叮下去吗？你当年策反人家两口子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的？“

祁希摆了个老气横秋的手势，一副“往事不堪提”的表情。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还提那些个陈年往事来干嘛。”

许辰一侧了侧身，将压坐的小腿换了个方向安放，继续说：“我只是告诉你，郭清沐不是那个人，而你对郭清沐也早已超越了那个人。只是你自己不确定，所以你烦恼的根本不是如何处理父女之间的问题，你忧心的是郭清沐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值得你放手一搏。”

蜷缩着脚趾触了触祁希的大腿，许辰一笑得温柔看向祁希清澈如孩童一般的眼睛，平淡却坚定地说道：“相信你的直觉，相信郭清沐。”

祁希不笑的时候很像一具懵懂的瓷娃娃，包着精致的外衣安静地伫立在一角，惹得人怜惜，却又怕碰碎她。

“还说不会偏心，转眼就帮着她立牌坊，这些年，我白包养你了。”

“哪有，我说要你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已。难道你的直觉不是郭清沐吗？”许辰一扭了个四十五度的侧脸，言笑晏晏。

“你当公务员真是太可惜了。要不要考虑辞职，和我来个女子无间道啊？”

祁希双手抱着半瓶红酒，喝的潇洒不羁。

许辰一一脸怕麻烦的样子，直接拒绝。

“等咱们对你爸的猜测真正发生之后再说吧。你也不要太过壮烈，这只是最坏的猜测而已，算不得数。没准儿你爸知道你俩的事情后，看准了郭清沐的才华，就大方同意了，甚至发现你的经商天赋，大手一挥直接把你立为遗嘱继承人也说不定呢。”

晃了晃新开的苏打水，许辰一皱了下小巧的鼻头。

“所以，咱们在这天马行空杞人忧天，都是多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总有一口饭是你祁希的。”

听着她的比喻，祁希忍了又忍，终于满眼嫌弃的说道：“你刚才说我是专门盯着鸡蛋缝儿的苍蝇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饭和尿放在一起对我说。你是不是诚心报复我今晚拉你来这里不让你睡觉？”

许辰一吧唧了一下嘴，爽朗一笑：“智商有所提高啊。”

然后这里是作者回忆他和妻子过去的感情

我俩同城，单位很近，但基本每周见面一次，多了两次，2000年之前我俩都没手机，所以谈不上短信。

　　我对她既没特别喜欢，当然更不讨厌。她家教很好，中规中矩。她父亲在当地某大型国企任中层，家境殷实，但从不张扬。

　　我没问过她对我的感觉，感觉跟我对她差不多吧。比如约会时她迟到了，我基本不生气，这要是前女友迟到，我非大发脾气不可，但对她不，我认为是成长的表现。要是我迟到了，她也仍是那么淡淡的，我认为是她的性格所致。

　　对彼此的过往，谁也没问过。

　　拉手、接吻、订婚，一年半的时间，自自然然，平平淡淡，全部走过。

　　中间当然也有小感动，10年我俩订婚前，姥姥因骨癌住进了我俩所在城市的医院，离她家一墙之隔，两个月里她几乎每天去探望，期间她耐心地帮姥姥擦脸的一幕让我妈很是感动：这孩子，心善。

　　2011年1月，我俩结婚了。

　　婚前几天，我问她：你爱我才嫁给我？

　　她说，不爱干嘛结婚。

　　我没说话，心道，我怎么觉得这婚结的像瓜熟就该蒂落一样？

　　婚就那结了，由于岳父交际广阔，婚礼场面堪称壮观。

　　但那一整天，我都觉得新郎好像是别人，麻木，我问自己为什么？不知道，我对自已说是累的。

　　当晚送走了闹洞房的同学已是后半夜，我俩合衣而睡，累死了。婚前已发生了关系，当晚无故事。

　　2012年1月，儿子出生了。

　　一切那么顺理成章。

　　婚后我俩也很少吵，算得上相敬如宾。

　　回忆到这儿，我的心似乎有一丝丝的释然：原来我的出轨，是因为感情过于平淡。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老婆轻声地问：“睡着了吗？”

　　“没有，你不看春晚了？”

　　“快十二点了，你去不去放炮？”她问。

　　“去，你一起去吗？”

　　“行啊，走，去地下室拿炮去。”

　　拿了炮直奔开阔地，“有始有终吧，最后一个一起放鞭炮的春节了，唉！”我边走边想。

　　来到了开阔地 ，此时周围的炮声已响成了一个点儿，震耳欲聋。我打开了一挂大地红，点着了引线。

　　老婆早已经躲在了八丈开外，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我点着引线，跑向她。

　　有我在身边，她似乎不再那么害怕，开始转过身去看正在火光中跳动的鞭炮。

　　火光明灭之间，她眼波流动，随即又若有所思，她，在想什么？莫非也和我一样？

　　突然，一颗流炮倏地朝我俩飞来，她一下跳过来，倚偎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地去搂她，她却像被弹簧弹出去一般，这个过程一来一去只有几秒。

　　我怏怏地笑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我试图去牵她的手，她轻轻地挣脱了，我不再强求。

　　一路无话，到了客厅，我问她：“明早跟我一起回老家过年吗？”

　　“几点起床？”她问。

　　“五点起，六点半到，行吗？”

　　“那赶紧再睡会儿吧。”说完她去洗漱，之后转身进了卧室。

（2） 签字离婚的前一晚

刚把车倒进单元楼前停车位，许辰一便看见祁希穿着家居服朝她走来。

其是许辰一本来是想还了车就去眼镜店再配一副新的备用隐形眼镜，奈何祁希大小姐愣是扣着行李不放人，还自做主张的打了干洗店的电话让人接手那一堆的酸儒旧衫。

然后拖着许辰一便朝L县的“红月亮”酒吧奔去。

奈何许辰一连洗澡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软磨硬泡的请坐上包厢的沙发上。

厚重的包厢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嘈杂，许辰一看了眼除却自己唯一的大活人，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倒生出几许娇俏玲珑之感。

“大费周章的把我拐来这里，却不见别人，这是终于顿悟最爱的人其实是我，准备弃暗投明了？”

祁希翻了个白眼，蹲在黑色茶几前一下一下的做着开酒的动作。

啤的，白的，红的，纷纷溢出酒精的深浅味道。

流转的黄白灯光下，祁希精致的面容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愤。

“喝吧。”少了赘言，别有深意。

许辰一弯起了眼，嘴角也翘得老高，抱着膝盖往后靠向宽大的沙发背，吐气呢喃：“人家不喜欢酒后乱性，头疼。”

祁希仿佛受到惊一般单手捂着心口，艰难的说道：“许辰一，如果你再对我露出这么妖娆的表情和说这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话，我保证，立刻拉着你爹去找魏明那孙子，让他后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

显然祁希对许辰一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许辰一就算不在乎魏明，也不愿让那个已过花甲的老爹瞎掺和什么事。所以，许辰一撇了撇嘴，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淡定的碧玉脸。

“我明天还要做出差汇报，下午要去李墨那里看离婚财产协议书，这酒还是等过两天再喝吧。”

说着便给自己拿了瓶未启的苏打水，拧开后润了润喉咙。

祁希也没硬劝她，径自对着冒冷气的冰啤吹了几口，颇有男子豪迈的用手背抹了下唇角的酒渍，开口说道：“前两天我无意中听我爸说何斌来L县了，说是为了某个建材合同来竞争的。我总觉得他多少是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的，你后天小心点，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别瞎担心。这件事他早晚也会知道，又不是什么弑君叛国的大事，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后天我要去暗杀国家领导人呢。”

许辰一将小腿搭在浓黑的茶几上，蜜色的脚趾在墨色的映衬下竟显得圆润可爱。

祁希向来是机敏灵巧的爽快女子，但这么多年和许辰一相处下来来，确实觉得永远力不从心，无奈的时候远多他时，向来巧辨无双的口齿到了她这里总不免出现塞滞。

像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国家元首，她是怎么也接不了话茬的。

你以为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却发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你以为她没事的时候，她却能做出让你心疼至极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后者比如六年前，前者比如当下。

祁希一直庆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不一定适合用在所在人身上，比如和许辰一早先一步认识并且关系很好的郭清沐。

“何斌虽然和魏明的关系听说大不如前，但到底是血缘至亲，尤其魏明的母亲教养了何斌十多年，魏明那仅存不多的孝心，难保不会被魏明他妈影响。说到底以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儿子养老的，哪怕你再好，也没有胳膊肘向着分自己儿子财产的外人拐的道理。何凤娟只要插手你们之间的纠纷，何斌就算不会出面干涉，势必也会在后出谋划策。所以，你还是早些预备的好，别让自己再吃闷亏。“

“呵。”许辰一轻笑一声，看向祁希的眼神平和且温暖。

“就算何斌出面交涉，我也有让他不得不妥协照办的方法。”

祁希放下手里的空酒瓶，看着许辰一笃定的神色，不禁好奇起来：“你早就预料到何凤娟会让何斌插手了？”

交换了下双脚的交叠顺序，许辰一用食指敲了敲苏打水的瓶颈，缓缓说道：“魏明对我心里有愧，就算是财产分割的时候我多些要求，他也不会不同意。何凤娟虽然明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溺爱子女的心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蒙蔽自己的良知。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体面的生存下来，保住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她会找到何斌出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何斌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干涉不了，但诚如你所说，架不住亲情的压力，他也会从旁支下手。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总之，你们不必担心，既然我在此时提出了离婚，那么就代表时机到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她说的平淡，字字清晰，祁希看着那双秋水潋滟的秀美瞳孔散发出渊渟岳峙般的气质，恍惚说了一句：“你要是男子，我肯定就不是百合了。”

许辰一弯腰探身，手肘撑在平身的膝盖上，指扶螓首，对着坐在茶几桌面的祁希用着极缓的速度眨了眨卷翘的羽睫，启齿如兰：“卿本佳人，奈何磨镜。吾若为君，必当......“

祁希的眉毛跳了一下，便听见许辰一笑盈盈的续道：“敬而远之。”

“滚。”祁希直接将手机砸了过去，许辰一侧身闪过，落在了柔软的沙发一角。

“你让郭清沐把我带沟里了，自己倒是一派清高了。无耻、下流。”

许辰一正了正身子，将腿从茶几上收回来蜷缩到沙发上，闷闷笑道：“我哪知道以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大小姐就这么弃履削足了，还真是震惊我等一概愚民。不过说真的，你得想清楚了，你要是独生女还好谈条件，但现在，时移世易，我不会因为郭清沐就会劝你替她着想。她也不是经不起磨砺的人。“

祁希拿着一瓶红酒直接坐到了许辰一身侧，平日里嬉笑灵动的神情难得严肃正式起来。

“其实我问过她，如果我爸拿家产逼我就范，她希望我怎么做。她毫不犹豫地说让我选择家产。我当时以为她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这么说，后来她告诉我，她是认真的，如果我爸和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拿钱打发她，她会开出一个合理的价码同意交易。为了这件事，我和她好几天没说话。要不是你在出差前时突然说离婚，就算是在酒会上，我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一一，你说，她就这样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潇洒随意，反倒是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惯来精力充沛的娇俏女子竟也有这般迷茫无措的蠢萌时刻，许辰一伸出手揉了揉她比自己顺滑许多的齐肩短发，心想着天生丽质的发质就是好啊。

“你该怎么办，清沐不是已经替你说了嘛。”

祁希眨眨眼，许辰一也眨眨眼，两人瞬间都有种对方不是我辈族类的感觉。

许辰一趁机捏了捏祁希的脸，在她的嘴巴抗议之前，抢先开口：“为了你妈，你肯定不会放弃家产，这点你知，我知，大家知，郭清沐更知道。既然这个决定是不容商量的，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早晚会做出选择，家产，或者郭清沐。但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两年你的作为他也看的到，就算以后他的家业传男不传女，但是你那个弟弟现在才八岁，等到他接手的这段期间，他不仅需要自己人来辅助发展，更需要提防你揽权坐大，等不到交接便让你弟弟绝了后路。所以，给你找个听话的上门女婿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这个女婿的人选还是他的人，那就更好了。到时候给女婿个位高无实权的位置坐坐，你碍着面子必须得配合一切决策，忙里忙外，鞠躬尽瘁，他手里的实权也不会外泄。你弟弟到了十八岁，一切水到渠成。当然，这一切就是你父亲最完美的臆想。“

喝了口水，许辰一接着说道：“如果要做这一切，那首先就得解决你的感情问题。尽管这个社会的风气越来越受到西方的文化影响，但是却不到一朝一夕便能改头换面的地步，你爸肯定会对郭清沐大为反感。但是话说回来，他肯定也想得到用郭清沐来作为交换条件逼你就范，比如郭清沐的名声。金钱交易便是最快最直接的解决方法。但是我也说了，这只是个你爸对你的完美预测，和正常逻辑下的事态演变。只要这当中，出现了一丝的意外，那你爸的所有猜想，就真的只会成为猜想。“

听到这里，祁希猛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脱口而出：“你是说郭清沐在暗示我她要狮子大开口？！”

许辰一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微笑，继续说道：“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咱们刚才说的只是你我对你父亲的猜测，就像他可能会对你采取的措施，一切都是空谈。这个猜测建立在他必须传位于你的弟弟，必须对你舍弃亲情打压鞭挞之下的前提下。这是最坏的结果，所以我和郭清沐的意思是，你要有破釜沉舟的准备。真到了那天，就看你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了。不管是你父亲，还是郭清沐，你总要选择一方。“

祁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许辰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吃惊。

“不过要是我，我会选择和郭清沐划清界限。”

祁希瞪着许辰一，压着嗓音说：“你倒是真不护短。”

“这有什么好护的，某些界限划清，又不是其他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地球是圆的，哪有真正不相交的平行线。”

许辰一笑得淡雅，祁希听得眉眼一抖。

“你是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许辰一不慌不忙的接了一句：“再加一句里应外合、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的。或者你喜欢将计就计也可以。”

祁希将喝剩下半瓶的红酒轻轻的放到茶几之上，对着许辰一频频摇头。

“许辰一，你当初怎么就考了个公务员呢？”

“因为我懒得身无长物。”许辰一说的毫不羞涩。

祁希又翻了个眼白，问道：“就算郭清沐从我爸那里得了好处，你怎么就保证我爸一定会全部答应呢。再说了，真给我找个上门女婿，那我要不要假戏真做的嫁给他？“

许辰一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多年前为了爱情，自己是什么傻样了。

“郭清沐当然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为了让你爸对你放心，她总是会做做样子的，不管成交结果如何，她做好了和你地下情的准备了。而你就是要靠这段缓冲期，把能掌握的都尽可能的拉拢到自己手上，还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这对于你来说不难。至于上门女婿嘛，”

许辰一顿了下，露出一个略显调皮的笑容：“你爸想找个既能掌握又不能太愚笨的人选，那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有志不得伸的外地创业青年；第二，本地二流家族中贪小便宜却不会危害过大的米虫。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有需求的人性，你还怕找不到蛋缝儿叮下去吗？你当年策反人家两口子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的？“

祁希摆了个老气横秋的手势，一副“往事不堪提”的表情。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还提那些个陈年往事来干嘛。”

许辰一侧了侧身，将压坐的小腿换了个方向安放，继续说：“我只是告诉你，郭清沐不是那个人，而你对郭清沐也早已超越了那个人。只是你自己不确定，所以你烦恼的根本不是如何处理父女之间的问题，你忧心的是郭清沐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值得你放手一搏。”

蜷缩着脚趾触了触祁希的大腿，许辰一笑得温柔看向祁希清澈如孩童一般的眼睛，平淡却坚定地说道：“相信你的直觉，相信郭清沐。”

祁希不笑的时候很像一具懵懂的瓷娃娃，包着精致的外衣安静地伫立在一角，惹得人怜惜，却又怕碰碎她。

“还说不会偏心，转眼就帮着她立牌坊，这些年，我白包养你了。”

“哪有，我说要你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已。难道你的直觉不是郭清沐吗？”许辰一扭了个四十五度的侧脸，言笑晏晏。

“你当公务员真是太可惜了。要不要考虑辞职，和我来个女子无间道啊？”

祁希双手抱着半瓶红酒，喝的潇洒不羁。

许辰一一脸怕麻烦的样子，直接拒绝。

“等咱们对你爸的猜测真正发生之后再说吧。你也不要太过壮烈，这只是最坏的猜测而已，算不得数。没准儿你爸知道你俩的事情后，看准了郭清沐的才华，就大方同意了，甚至发现你的经商天赋，大手一挥直接把你立为遗嘱继承人也说不定呢。”

晃了晃新开的苏打水，许辰一皱了下小巧的鼻头。

“所以，咱们在这天马行空杞人忧天，都是多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总有一口饭是你祁希的。”

听着她的比喻，祁希忍了又忍，终于满眼嫌弃的说道：“你刚才说我是专门盯着鸡蛋缝儿的苍蝇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饭和尿放在一起对我说。你是不是诚心报复我今晚拉你来这里不让你睡觉？”

许辰一吧唧了一下嘴，爽朗一笑：“智商有所提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