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谈论跑步跑步时我再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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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谈跑步时,我在谈什么》书摘
&重读村上春树,这次用了Kindle,
分享更快捷,于是就更快乐。
真的绅士,不谈论别离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税金。
有一句箴言说,真的绅士,不谈论别离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税金。此话其实是谎言,是我适才随口编造的,谨致歉意。
无论何等微不足道的举动.只要日日坚持.从中总会产生出某些类似观念的东西来。
今天早晨将录制了“满匙爱”乐队的《白日梦》和《满匙爱之歌》两个专辑的MD放进了随身听,一面听着它,一面跑了一小时十分钟。
在似乎可以写下去的地方,果决地停下笔来,这样第二天重新着手时便易于进入状态。欧内斯特·海明威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持之以恒,不乱节奏,对于长期作业实在至为重要。
一旦风儿停息,从海上便飘来雾一般的湿气,犹如潮湿的薄布缠裹住人。
当你不顾一切地坚持跑完,便觉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从躯体最深处挤榨了出来,一种类似自暴自弃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跑长距离,原本与我的性格相符合,只要跑步,我便感到快乐。
由于二十多年从不间断地跑步,我的躯体和精神大致朝着良好的方向得到了强化。
也许和我没有兄弟姐妹有关,和别人共同参与的赛事,总是难以全身心投入。
不知何故,跟别人一决雌雄,我自小就不甚在乎胜负成败。这一性格在长大成人后也大致未变。无论何事,赢了别人也罢输给别人也罢,都不太计较,倒是更为关心能否达到为自己设定的标准。在这层意义上,长跑方是与我的心态完全吻合的体育运动。
即便未能在预想的时间内跑完全程,只要有了业已尽力的满足感,或是为下次比赛奠定了些基础,抑或有了某种类似重大发现的东西,大约也算大功告成吧。
小说家这一职业,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所谓胜负成败的。书的销量、得奖与否、评论的好坏,这些或许能成为成功与否的标志,却不能说是本质问题。写出来的文字是否达到了自己设定的基准,这,才至为重要;这,才容不得狡辩。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在这层意义上,写小说很像跑全程马拉松,对于创作者而言,其动机安安静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自身内部,不应向外部去寻求形式与标准。
我超越了昨天的自己,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才更为重要。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我询问过眼科医生:“世上难道没有不会得老花眼的人么?”他觉得颇为好笑似的回答“这种人,我至今还一个也没见过呢。”
我是以三小时半为基准来跑马拉松全程的,节奏正好是一公里五分钟、一英里八分钟。
滔滔的流水,向着波士顿湾无声逝去,它浸润了河岸,繁茂了绿色的夏草,养育了水鸟,从石造的古桥下穿过,夏季映照着蓝天白云,冬天则漂浮着冰凌,不急不躁,无休无止,仿佛通过了种种考验、不可动摇的观念一般,只是默默流向大海。
剑桥是个跑步者众多的地方。查尔斯河沿岸,延绵不断地辟有健身跑步专用的道路,
现时的我,还不想将音乐和电脑搅和到一起,就像不将友情、工作和做爱搅和到一起一样
如果说一个月跑二百六十公里就算“跑得认真”,三百一十公里恐怕算是“跑得扎实”吧。
两个半月减了七磅,腹部一带微微长出来的赘肉也消失了。七磅相当于三公斤多。请想象一下去肉铺买了三公斤的肉,拎在手上走回家的情景,大概就能真实地感受到那份重量。
两个半月减了七磅,腹部一带微微长出来的赘肉也消失了。七磅相当于三公斤多。请想象一下去肉铺买了三公斤的肉,拎在手上走回家的情景,大概就能真实地感受到那份重量。想到一度将如许一份重量揣在身上活着,个中滋味颇为复杂。
说起来,我这个人是那种喜爱独处的性情,表达得准确一点,是那种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每天有一两个小时跟谁都不交谈,独自一人默默地跑步也罢,四五个小时伏案独坐,默默地写文章也罢,我都不觉得难熬,也不感到无聊。
说起来,我这个人是那种喜爱独处的性情,表达得准确一点,是那种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每天有一两个小时跟谁都不交谈,独自一人默默地跑步也罢,四五个小时伏案独坐,默默地写文章也罢,我都不觉得难熬,也不感到无聊。这种倾向从年轻时起便一以贯之,始终存在于我的身上。和同什么人一起做什么事相比,我更喜欢一人默不作声地读书,或是全神贯注地听音乐。只需一个人做的事情,我可以想出许多许多来。
一天跑一个小时,来确保只属于自己的沉默的时间,对我的精神健康来说,成了具有重要意义的功课。
老实说,在跑步时思考过什么,我压根儿想不起来。
在寒冷的日子,我可能思考一下寒冷;在炎热的日子,则思考一下炎热;悲哀的时候,思考一下悲哀;快乐的时候,则思考一下快乐。如同前面写过的,还会毫无由来地浮想往事。有时候,只是偶尔有之,也有关于小说的小小灵感浮上脑际。尽管如此,我几乎从不曾思考正经的事情。
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来。所谓天空,是既在又不在的东西,既是实体又不是实体。对于天空这种广漠容器般的存在状态,我们唯有照单收下,全盘接受。
年过半百的我已处于人生的后半期。二十一世纪之类果真来了,我不折不扣地迎来了五十多岁,这种事情在年轻时无从想象。
无论在日常生活中还是工作领域里,和别人交手竞争一决雌雄,不是我追求的活法。
苦痛和创伤对于人生而言,其实很是必要。想起来,正是跟别人多少有所不同,人才得以确立自我,一直作为独立的存在。
能在同一道风景中看到不同于他人的景致、感到不同于他人的东西、选择不同于他人的语句,才能不断写出属于自己的故事来
主动地追求孤绝。对于操我这种职业的人来说,尽管有着程度上的差异,这却是无法绕道回避的必经之路。这种孤绝之感,会像不时从瓶中溢出的酸一般,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的心灵,将之溶化。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回护人的心灵,也细微却不间歇地损伤心灵的内壁。这种危险,我们大概有所体味,心知肚明。唯其如此,我才必须不间断地、物理性地运动身体,有时甚至穷尽体力,来排除身体内部负荷的孤绝感。说是着意如此,毋宁说凭着直觉行事。
我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时间自会拿走它那份额度,怨不得任何人。
我在自制的小巧玲珑的空白之中、在令人怀念的沉默之中,一味地跑个不休。这是相当快意的事情,
之前,我一心考虑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将脸探出水面,几乎无暇分心旁骛。现在好歹算是爬过了人生中一段陡峭台阶,来到一个稍稍开阔些的场所,心里也生出了自信:
我可以具体说出下决心写小说的时刻,那是一九七八年四月一日下午一点半前后。那一天,在神宫球场的外场观众席上,我一个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观看棒球比赛。
这,就是后来那部以《且听风吟》为名出版的作品。而当时我关切的,说是作品能否得见天日,毋宁说能否写完。
天空澄澈高远,绘画馆前夹道成排的银杏树,比历年更显鲜艳明丽,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对我来说,那是人生二十年代的最后一个秋天。
《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获得了芥川奖的提名,二者都曾被说成夺奖热门,然而最终均未得奖。
世俗地看,这想法的确合情合理。
无论做什么事儿,一旦去做,我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否则不得安心
竭尽全力埋头苦干,还是干不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撂开手了。然而,如果因为模棱两可、半心半意而以失败告终,懊悔之情只怕久久无法拂去。
刚刚成为专业小说家那会儿,我首先直面的问题,却是如何保持身体健康。
为了改变生活方式,便将家搬到了千叶县的习志野。
成为职业小说家,让人觉得最高兴的,是可以早睡早起。
闭店歇业,开始了小说家生涯,我们——我和太太——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改变生活形态。
我本非善于同人交往的人,有必要在某个节点回归原始状态。
只不过照这种模式生活,所谓的夜生活几乎不复存在,与别人的交际往来无疑也受影响。
清晨五点起床、晚上十点之前就寝,这样一种简素而规则的生活宣告开始。一日之中,身体机能最为活跃的时间因人而异,在我是清晨的几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集中精力完成重要的工作。随后的时间或是用于运动,或是处理杂务,打理那些不需高度集中精力的工作。日暮时分便优哉游哉,不再继续工作。或是读书,或是听音乐,放松精神,尽量早点就寝。我大体依照这个模式度日,直至今天。拜其所赐,这二十来年工作顺利,效率甚高。只不过照这种模式生活,所谓的夜生活几乎不复存在,与别人的交际往来无疑也受影响。
我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同某些特定的人物构筑的,而是与或多或少的读者构筑的。
小说的、稳定和谐的生活。我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同某些特定的人物构筑的
我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同某些特定的人物构筑的,而是与或多或少的读者构筑的。稳定我的生活基盘,创造出能集中精力执笔写作的环境,催生出高品质的作品——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些才会为更多的读者欢迎。
十个客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回头客,这店就能够维持下去。哪怕有九个人觉得不中意,也没太大关系。这么去思考,便轻松得多了。然而,须让那“一个人”确确实实地、百分之百地中意。
能按心里想的样子写想写的东西,还能过着与众人一般的生活,我便没有任何不满。然而后来,《挪威的森林》出乎意料地销路甚好,这种“心情舒畅”的标准被迫有所变更,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话题了。
如今想来,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身体生得相当强壮。几乎四分之一个世纪,每天从不间断地跑步,还参加过好多场比赛,却从不曾有腿脚疼痛而不能跑的时候。并未好好地做准备运动,却从不曾出过一次身体故障,受过一次伤,生过一次病。
刻骨铭心地明白了全程马拉松中最痛苦的部分是跑过三十五公里之后,是后来的事儿了。
食物以蔬菜为主,蛋白质主要靠吃鱼摄取。
打算写一部新作品,就必得重新一一凿出深深的孔穴来。然而,长年累月地坚持这种生活,久而久之,就技术或体力而言,我都能相当高效地找寻到新的水源,在坚固的磐石上凿穴钻孔;感觉一个水源变得匮乏时,也能果决而迅疾地移到下一个去。而习惯仅仅依赖一处自然水源的人,冷不丁地这么做,只怕轻易做不来。
老实说,我甚至觉得每天坚持跑步同意志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能够坚持跑步二十年,恐怕还是因为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觉得那么痛苦”。人生来如此:喜欢的事儿自然可以坚持下去,不喜欢的事儿怎么也坚持不了。意志之类,恐怕也与“坚持”有一丁点瓜葛。
在学校里,我们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在学校里学不到”这一真理。  
是啊,连这么一丁点事儿也不肯做,可要遭天罚呀。
我就这样开始了跑步。三十三岁,是我当时的年龄,还足够年轻,但不能说是“青年”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而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凋零从这个年纪就开始了。
还有一个健康法是睡午觉。
醒来时,身体倦意全消,脑子非常清醒,即南欧人所谓“歇死它”(siesta)
效率的高低并非决定生活方式价值的唯一标准。
肌肉难长,易消。赘肉易长,难消。
身体乃是极为事务性的体系,只有耗时费日,断续地、具体地给它痛苦,它才会认识和理解这信息,才会主动地(也许不能如此说)接纳给予它的运动量。我们再一点一点地将运动量的上限提高。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别让身体超负荷。
身体总归是温暖的,不会感到寒冷。然而比寒冷更为伤人的,是负了伤的自尊心,是在马拉松跑道上步履蹒跚时,自己惨不忍睹的身影。
谁都不可能常胜不败。在人生这条高速公路上,不能一直在超车道上驱车前行。然而不愿重复相同的失败,又是另一回事。
似乎坚持参加全程马拉松的小说家并不多见(并非完全没有,只是为数甚少),他们对我那“跑步小说家”的生活状态产生了兴趣。
实际上,沿着雅典至马拉松的道路一直跑,也不到全程马拉松的正式距离42.195公里。还缺了大约两公里。我几年后正式参加雅典马拉松,按照原始的样子,从马拉松跑到雅典,方得知这个事实。
实际上,沿着雅典至马拉松的道路一直跑,也不到全程马拉松的正式距离42.195公里。还缺了大约两公里。我几年后正式参加雅典马拉松,按照原始的样子,从马拉松跑到雅典,方得知这个事实。看过雅典奥运会马拉松比赛转播的人恐怕记得,从马拉松出发的运动员途中曾经向左方的岔道折进去,绕着某处朴素的遗址转了一圈,然后再回到原来的线路。那就是为了补足短缺的距离。
连狗都躺在树荫下一动也不动,究竟是死是活,看了许久许久,还是看不出个名堂来。
日,首次在马拉松发源地希腊马拉松市迎来全程马拉松比赛。
途中一个叫奈阿·马可力的小村庄,老人们坐在咖啡馆前的桌子旁,一边用小小的杯子喝早晨的咖啡,一边无言地用目光追逐着我奔跑的身姿,仿佛在目击历史不起眼的某个细节。
作为终点,它的现身过于突兀。望见终点总是令人高兴的事儿,可是它那般突兀,又让人莫名其妙地生气。
加油站的大爷听了我们的说明,剪下花盆里栽种的花儿,做了一个小小的花束,送给了我。“好啊好啊,祝贺你。”异国他乡的人这种小小的关爱,给人刻骨铭心的感动。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 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
即便练习量有所下降,也不可中断练习两天以上,这是积累奔跑量时的基本规则。肌肉很像记忆力良好的动物,只要注意分阶段地增加负荷量,它就能自然地适应与承受。
孜孜不倦地写这样关于跑步的文字,就像沉默寡言而热爱学习的乡村铁匠一般。
处于人生二十年代的后半期,
两人却在北海道夏季集训期间,乘车时遭遇了交通事故,同时死亡。他们经历了何等苛酷的训练,我亲眼目睹,所以听到他们去世的消息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痛心不已,遗憾不尽。
对小说家来说,最为重要的资质是什么?”无须赘言,当然是才华。
像舒伯特、莫扎特那样,或某类诗人和摇滚乐手那样,将丰润的才华在很短的时期内汹涌澎湃地使光用尽,然后戏剧性地逝去,化作一个美丽的传说,这样一种活法固然极具魅力,不过对我们大多数人却不具参考意义。
才华之外,如果再举小说家的重要资质,我将毫不犹豫地举出集中力来。这是将自己拥有的有限的才能汇集,尔后倾注于最为需要之处的能力。没有它,则不足以办成任何大事。有效地使用这种力量,就可弥补才华的不足与偏颇。我每天在早晨集中工作三四小时。坐在书案前,将意识仅仅倾泻于正在写的东西里,其他什么都不考虑。我以为,哪怕拥有横溢的才华,哪怕脑子里充满了妙思,假使牙痛不已,那位作家恐怕什么东西也写不出来,因为他的集中力受阻于剧烈的疼痛。
继集中力之后,必需的是耐力。即便能够一天三四小时集中意识执笔写作,坚持了一个星期,却说“我累坏啦”,这样依然写不出长篇作品来。
耐力就是一面屏气,一面学会安静徐缓地呼吸。
集中力和耐力与才能不同,可以通过训练于后天获得,可以不断提升其资质。只要每天坐在书桌前,训练将意识倾注于一点,自然就能掌握。
集中力和耐力与才能不同,可以通过训练于后天获得,可以不断提升其资质。只要每天坐在书桌前,训练将意识倾注于一点,自然就能掌握。这同前面写过的强化肌肉的做法十分相似。每天不间断地写作,集中意识去工作,这些非做不可——将这样的信息持续不断地传递给身体系统,让它牢牢地记住,再悄悄移动刻度,一点一点将极限值向上提升,注意不让身体发觉。这跟每天坚持慢跑,强化肌肉,逐步打造出跑者的体型,乃是异曲同工。给它刺激,持续。再给它刺激,持续。这一过程当然需要耐心,不过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优秀的侦探小说家雷蒙特·钱德勒曾在私信中说过:“哪怕没有什么东西可写,我每天也肯定在书桌前坐上好几个小时,独自一人集中精力。”
坐在书桌前,将神经如同激光束一般集于一点,动用想象力,从“无”的地平线上催生出故事来,挑选出一个个正确的词语,让所有的流程准确无误——这样一种工作,与一般人想象的相比,更为长久地需要远为巨大的能量。
人格的成熟可能弥补才华的衰减,
到了晚年,才华之花方才怒放的作家,多多少少经过这样的历程。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自然地,切身地,以及实务性地学到的。
同样是十年,与其稀里糊涂地活过,目的明确、生气勃勃地活当然令人远为满意。
由于长期严格的练习,浑身的肌肉紧绷而僵硬,不偶尔这般舒展一下,比赛之前身体没准就会超负荷。将身体逼到极限固然重要,然而超过了极限,本利都会蚀光了。
呼哧呼哧地短促喘气的,是新手;呼吸安静而匀称的,则是老手。他们心跳徐缓,一面沉湎于思考之中,一面铭刻下时间的痕迹。我在路上与他们交臂而过时,总是倾听彼此的呼吸,感受彼此铭刻时间的方式,就像作家们感受彼此的表现方式一样。
她二十岁未到便开始阅读我的小说,而现在已近四十了。人啊,都会公平地加龄增岁。
令人萌生想诅咒一切的念头的日子,一个夏季里总有那么几天。只要扛过那几日,其余的日子倒是相当不错。
身穿慷慨的比基尼晒着日光浴。
尼尔-杨的老歌
那独特的短暂而美丽的秋,便忽进忽退地来了。
过完万圣节,冬天好像一个干练的税务官,简洁少语、确实无误地姗姗走来
我们只好放弃了跑步,要么在室内泳池里游泳,要么骑在那无聊的健身单车上,调整着体力,等待春天的到来。
到了三月,坚固的雪终于融化,待到化雪后那令人生厌的泥泞也已干燥,人们脱去厚厚的外套,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查尔斯河畔(看河畔的樱花还为时尚早。在这座城市,樱花是五月里开花)。“好啊,看来万事俱备了……”就这样,波士顿马拉松来了。
水野牌慢跑鞋
鞋底能够准确地、耿直地、牢固地抓住路面。
她们的奔跑,怎么看都不是适合长跑的跑法,而是典型的中距离跑。步幅很大,蹬踏锐利而有力。
我对败绩早已习以为常。这绝非自夸。人世间令我徒叹无奈的事情多如牛毛,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战胜的对手亦不计其数。
瞅着她们那荡来晃去摇曳不已、似乎有些洋洋自得的马尾辫子,以及修长而好斗的双腿,我不着边际地思考着诸如此类的事儿,并且保持自己的步调,优哉游哉地跑在沿河的道路上。
昨天我听着滚石乐队的《乞丐盛宴》跑步。《怜悯恶魔之歌》中的那种依旧古朴野性的“嗬嗬”伴唱,对跑步委实合适至极。而前一天,则听着埃里克·克拉普的《爬行动物》跑。二者都是无从吹毛求疵的音乐,沁人心脾,百听不厌。尤其是《爬行动物》,我一边跑步一边听,听了一遍又一遍。允许我谈谈个人意见的话,我想说:《爬行动物》是最最适合在不慌不忙地跑步的早晨听的歌集。
河豚身上有毒的部位最为鲜美
如若希望将写小说作为一种职业持之以恒,我们必须打造出一个能与这种危险(某些时候还是致命)的毒素对抗的免疫体系。
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自有值得去做甚至做过头的价值。
我心目中的文学,是更为自发、更为向心的东西。自然而积极的活力必不可缺。在我而言,写小说就是向险峻的高山挑战,是攀登悬崖峭壁,经过漫长而激烈的搏斗之后,终于踏上顶峰的营生——或是战胜自己,或是败给自己,二者必居其一。
假如用日语作一场完整的发言,我会被这样一种感觉袭扰:自己仿佛被词语的大海吞噬,其中有着无限的选择、无限的可能。我作为一个文笔家,和日语的关系太过密切了,使用日语向人们讲话时,便会在那富饶的词语大海中张皇失措,沮丧不已。
我不喜欢走在路上时,素不相识者向我打招呼。这才是我不愿意在众人前露脸的最大缘故。
我觉得,跑步时很适合背诵演讲稿之类。一边几乎无意识地迈步,一边在大脑中依序排列词语,检验文章的节奏,设想词句的韵律。
有一只松鼠,死在了树根下。仿佛是深深地睡去了一般,
河边的赛艇库房左旁,一个身穿肮脏衣服的流浪汉,推着一辆购物用的手推车,正在放声高唱《美丽的美国》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干这种营生。然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也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干这种营生。然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我好了疮疤忘了疼,有朝一日还会再度挑战超级马拉松。明天将运载着什么东西而来,不到明天,谁也不知道。
它虽不是日常之为,却不违为人之道,恐怕会将某种特别的认识带入你的意识,让你在对自身的看法中添进一些新意。你的人生光景可能会改变色调和形状,或多或少,或好或坏。我自己,就有这样的改变。
跑过了四十二公里,每隔十公里便设有一个关卡,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关卡,便告自动丧失资格。
只要维持每公里六分钟的健康跑速度,一百公里十个小时便可以跑完。
“新平衡牌”超级马拉松专用跑鞋
将“新平衡牌”超级马拉松专用跑鞋(请诸位相信,世界上当真存在这种东西)从八号换成八号半,因为双脚开始浮肿,需要将跑鞋的尺寸放大一些。
灌进了两支琼脂状的营养剂,补充了水分,吃了抹有黄油的面包和曲奇饼。在草地上仔细地做了舒展运动,在腿肚子上喷好肌肉消炎剂。洗脸,将汗水和灰尘擦洗干净,上厕所解手。
虽然一门心思往前跑,腿却有着与我稍稍不同的想法。
只得不再指望那两条不听使唤的腿,改用以上半身为中心的跑法。将两条手臂大大地甩动起来,晃动起上半身,让动能传向下半身,借这力量将两条腿向前推动
“我不是人,是一架纯粹的机器,所以什么也无须感觉,唯有向前奔跑。”
我这样告诫自己,几乎一心一意地想着这几句话,坚持了下来。倘如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也许就会在途中因为苦痛而崩溃。“
我的目力所及,充其量是前方三米左右的地面,再前面的世界便一无所知。
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
它们将这疲劳作为历史的必然,作为革命的成果,默默无言地接受下来。
所谓结束,不过是暂时告一段落,并无太大的意义。就同活着一样。并非因为有了结束,过程才具有意义。
我拥抱着异常静谧的幸福感。吸气,再吐气,听不出呼吸中有丝毫紊乱。空气非常平静地进入体内,再走出体外。我那寡言的心脏按照一定的速度重复着舒张与收缩。我的肺好似勤劳的风箱,规规矩矩将新鲜的氧气摄入体内。
11个小时42分钟,跑完100公里。
虽然无甚大不了,称不上自豪,还是有一种类似成就感的东西,偶然想起来似的涌上心头。
大概是为了弥补腿部肌肉的疲劳,过于用力地甩手的缘故,到了第二天,右手腕便诉说痛楚,变得又红又肿。跑了多年马拉松,不是腿脚而是手臂出现问题,这还是第一次。
跑过七十五公里,疲劳感突然销声匿迹后,那段意识的空白之中,甚至存有某种哲学或宗教的妙趣。
我是一边写一边思索。不是将思索写成文字,而是一面写文字一面思索。
职业性地写东西的人恐怕很多都是这样,我是一边写一边思索。不是将思索写成文字,而是一面写文字一面思索。通过书写而思考,透过修改而深化思考。
这大约就是人生吧!我大约只能原封不动地照单全收,不问根底缘由不管来龙去脉,如同税金、潮涨潮落、约翰·列侬的死、世界杯比赛的误判一般。
自打时间这东西产生以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啊),它片刻也不曾休息过,一直前行。躲过了夭折一劫的人,作为恩典,都被赋予实实在在地老去这一弥足珍贵的权利。肉体的衰减这一荣誉守候在前方,我们必须接受并习惯它。
好似一个优柔寡断、狐疑不决的人,那雨磨磨蹭蹭地下了又下,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变成了一场豪雨。
以适度的速度跑完半程马拉松都得累垮的话,全程马拉松就真成人间地狱了。
想消除疲劳,休息是最好的办法。
日日以艰苦训练为伴的长跑者,膝盖常常是弱点。据说奔跑时每次脚着地,腿部都要承受三倍于体重的冲击。
一个年仅二十九岁的作家,怎么能够如此锐利、公正、温情地看透这个世界的实相呢?
经验教给我:“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只有坐待那一天的到来。”
“享受赛跑!”(Have a good time
!)是的,马拉松赛跑,只有享受它才有意义。如若不是一种享受,何以有好几万人来跑这四十二公里的赛程呢?
瓦农·杜克(Vernon Duke)作曲的洒脱而美丽的歌谣——《纽约的秋日》(Autumn in New York)。
两手空空的梦想家们, 注定为这奇异的土地叹息。 这便是纽约的秋日, 我喜爱再次生活在这里。    Dreamers with
empty hands, May sigh for exotic lands. It's autumn in New York,
It's good to live again.   
车身上写着“18 Til I Die”。这是借用了布莱恩·亚当斯的走红名曲《至死都是十八岁》的标题。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特定的恶人,可以供人们指名道姓,千夫所指:“全都怪你!”
为了避免风压,要尽量将身体前倾,脸要上抬,正对着前方。无论如何得掌握这个姿势。然而试一下就知道了,要将这头部上抬、有如螳螂的姿势保持一个小时以上,倘不是练惯了的人,可谓难之又难。要不了多久,后背和脖颈就大声哀鸣不已。疲倦了,不知不觉脸就俯向下方,这样一来,危险会等之不及般猛然袭来。
要想实实在在地掌握什么,许多时候,肉体的疼痛必不可缺。
铁人三项选手迪福·斯科特在著作中,说到他刚开始练习自行车的情形:“我觉得,这是人类发明的体育项目中,最令人不快的玩意儿。”我也这么觉得。
每当别人问我拥有多少唱片时,我只能回答:“好像有很多很多,然而还不够。”
尔后伴着雄壮的《洛奇》主题曲,在华美的夕阳下,很酷地迈步离去。
然而人生中,事情的发展不会那么尽遂人意。希求一个明快结论之类的时候,家门口响起的咚咚敲门声,往往来自手拿坏消息的送信人。
这次用的时间差一点未到四小时。好歹跑到了底,连续跑完全程马拉松的纪录得到了保持——第二十四次。
好似昏暗的云朵的碎片混入胃里去了一般,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遭受痉挛的袭扰呢?
跑完马拉松,在什么时候都是美妙的体验,都是美好的成就。不过这个成绩还是不能令人满意。
我也会朝着跑完全程马拉松这个目标,如同从前一样——有时还会超过从前——继续努力。是啊,不管别人说什么,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就好似蝎子天生要螫人,蝉天生要死叮着树一般;又好比鲑鱼注定要回到它出生的河流,一对儿野鸭子注定要相互追求一样。
不拘什么,按照喜欢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我就是这样生活的。纵然受到别人阻止,遭到恶意非难,我都不曾改变。
仅仅是查一查躯体上肉眼可及的各个部位,就发现这么多劣于常人的地方,倘如再涉及其他领域,比如说人格呀头脑呀运动能力呀,那可要没完没了。
我马上就要开始一公里半的游泳,四十公里的自行车,十公里的长跑。但这么做来,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也许理应在终点等待着我的太太,会发现我私生活中令人不快的事实(似乎有那么几件)
要说不可思议,这委实是不可思议的光景。望上去,同偶然被冲到岸上无人过问、正在等待潮水上涨的可怜水生动物不无相似。
一旦无法自然地呼吸,恐惧就会支配全身,
我属于比较执拗的性格。假如有什么事情未能做成,就会一直做到成功,否则便抛舍不下,心情也无法平静。
世间游得好的大有人在,能巧妙地传授游法的人却不多见
起初的两年,为寻觅教练白费了许多工夫。每跟一位新教练,泳姿就被百般摆弄,我的游法被搞得乱七八糟,最糟糕的时候连游都不会游了。自信也丧失殆尽,哪里还谈得上去参加比赛。
不论到了多大年龄,只要人还活着,对自己就会有新的发现。
照例又有人一脚踹中了我的肩膀,还有人从背后骑到了我身上,就像乌龟背上骑着别的乌龟一样。
我努力不去介意超越别人或是被别人超越,只管将踏板的转动保持在一定次数,调轻变速齿轮,让双脚实实在在地轮流蹬车。
从经验中学习,是铁人三项这一竞技的快乐所在、兴趣所在。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通过效率甚低的营生方才获得。
我今年冬天可能还要去世界的某处,参加一次全程马拉松赛跑。明年夏天恐怕还会到哪儿去挑战铁人三项赛。就这样,季节周而复始,岁月流逝不回,我又增长一岁,恐怕小说又写出了一部。勇敢地面对眼前的难题,全力以赴,逐一解决。
假如有我的墓志铭,而且上面的文字可以自己选择,我愿意它是这么写的:村上春树 作家(兼跑者) 1949—20XX
我不愿意就自己谈得太多,但该谈的地方如果不诚实地谈,则特地写这本书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小说家应当在何种程度上固执于小说,而又应当将心声公开到何种程度,恐怕因人而异,难以一概而论。
寒冷的季节便跑马拉松,夏季里便参加铁人三项赛,这逐渐地形成了我的生活循环。由于没有了淡季,任何时候似乎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对于人生乐趣的增加,我丝毫没有诉说不满的意思。
坚持体育运动,“调整、增强体力,以写好小说”才是第一目的,假如因为比赛和练习而削减了写东西的时间,那便是本末倒置,要感到为难了。
一九八四年和作家约翰·欧文一道在中央公园跑步。我那时在翻译他的长篇小说《放熊归山》,到纽约去的时候要求采访他。可是他说:“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不过早晨我在中央公园健身跑,如果来跟我一起跑,可以边跑边谈。”于是乎我们大清早一同在公园里跑步,谈了很多话。当然无法录音,也无法记录,不过在清新的空气中,两个人并肩跑步的愉快记忆,却仍旧留在我的脑海里。
我敬爱的作家雷蒙德·卡佛的短篇集的标题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被我用来当作了本书标题的原型。谨向慷慨地给予许可的他的夫人苔丝·加拉赫表示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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