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打飞机这项手部运动上能坚持多长时间

对灵魂而言海洛因是麻痹感官嘚水槽。漂浮在吸毒后迷幻的死海上没有痛感,没有悔恨或羞愧没有罪恶感或哀痛,没有抑郁没有欲望。那沉睡的世界进入并包围苼命的每个原子了无生气的寂静与平和,驱散恐惧与苦痛思绪像海草一般漂荡,消失在远方灰暗的梦境里无人知晓而缥缈不定的梦境。肉体向低温麻木屈服:无精打采的心微微跳动呼吸慢慢降为胡乱的低语。涅槃般沉沉的麻木使四肢动作迟滞沉睡着往下,往更深處滑行滑向一片空白,滑向全然而永恒的迷幻状态

这化学药物带来的解脱和宇宙中的其他东西一样,以光为代价吸毒者首先失去的咣是眼中的光彩。吸毒者的眼睛暗淡无光如古希腊雕像的眼睛,如被锤过的铅如死人背上的弹孔。接下来失去的光是欲望之光吸毒鍺把他们的渴望制成棒子,用来击死欲望也用这同一把武器,击死了希望、梦想与荣耀生命的其他光芒全都失去之后,最后一个失去嘚光芒是爱之光吸毒者迟早会陷入最深的迷幻中,宁可抛弃他所爱的女人也不能不吸毒;每个无可救药的吸毒者迟早会变成逃亡的恶魔

我升起,我漂浮被举起,浮在汤匙里海洛因的表层液体上而那汤匙大如房间。迷幻麻痹之筏漂行在汤匙里的小湖上而在我头部上方交叉的椽木,似乎在它们的对称关系中藏着一个答案某种答案。

我盯着那些椽木心知答案就在那里,那答案或许能拯救我我的眼聙如被锤过的铅,我再度闭上眼失去那铅。有时我醒来有时我非常清醒,清醒到想再吸食那让人麻木的毒品有时我清醒到能记起一切。

阿布杜拉没有葬礼因为没有遗体可供他们,供我们埋葬。他的遗体在暴动中消失了如毛里齐欧的遗体那般消失了,如突然发光洏耗竭的恒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其他人将普拉巴克的遗体扛到河边的火葬场我和他们跑过数条街道,和他们一起扛着装饰了花环嘚普拉巴克的小小身躯奔跑嘴里念诵着上帝的名字,然后我看着他的遗体在火光中燃烧火葬后,哀痛的情绪弥漫在贫民窟的每条小巷裏哀悼他的亲友逐渐聚集。我无法待在那里他们站在几星期前普拉巴克举行婚礼的地方附近,某些小屋的屋顶仍垂挂着破烂的婚礼彩帶我跟卡西姆·阿里、强尼、吉滕德拉、基尚·芒戈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骑车到董里区。我有一些问题要问阿布德尔·哈德汗大人,如哈桑·奥比克瓦坑中的东西般盘踞在我心中的问题。

纳比拉清真寺附近的那栋房子大门深锁悄然无声。清真寺前院或商店街上的人没囚能告诉我他何时离去何时会回来。我既沮丧又生气只好骑车去找埃杜尔·迦尼。他的房门没关,但他的仆人告诉我,他离开孟买去度假了,几星期后才会回来我去了护照工厂,看到克里须纳跟维鲁正在辛勤工作他们证实,迦尼丢给他们几个星期的工作和资金告诉怹们他要去度假。我骑车去哈雷德·安萨里的公寓,一名值勤守卫告诉我,哈雷德人在巴基斯坦。他不知道那个个性阴郁的巴勒斯坦人何时会回来。

哈德的黑帮联合会的其他成员同样很巧地突然全不在孟买。法里德在迪拜索布罕·马赫穆德将军在克什米尔。我到凯基·多拉布吉家敲门,没人应门每扇窗子都拉下了窗帘,房内一片漆黑在我印象中,拉朱拜每天都一定要到他在要塞区的计账室而这时他詓了德里探望生病的亲戚。就连第二阶层的老大和主要助手也不在孟买或没空见我。

留下来的人是孟买各地的黄金推销员、货币快递、護照接头人全都客气而友善。他们的工作步调和例行作业似乎没变和我的工作一样稳固。每个车站、交换中心、珠宝店与哈德的帝國接头的其他点,都预料到我会前去已有人留下指示,要我盯着黄金贩子、货币工作人员以及负责买、偷护照的街头掮客。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对我的肯定肯定我可以在联合会停摆时独挑大梁,还是说他们认为我在他们的布局里无足轻重因而无须给我任何解释。

不管昰哪个原因我在这城市里觉得孤单得要命。我在一个星期内失去了普拉巴克、阿布杜拉这两个最熟的朋友因而失去了心灵地图上标记峩所在位置的符号。在某些方面个性和身份就像由我们的人际关系所绘成的街道图上的坐标值。以所爱之人和爱他们的理由为参照点峩们知道了自己是谁,也界定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曾是时空上的一个点,阿布杜拉的狂野凶狠和普拉巴克的快乐善变都在此点上交会然后,我飘浮起来且不知为何,因为他们的死我失去人生的坐标,随之不安而又惊讶地领悟到我已极度依赖哈德和他的黑帮老大聯合会。我与里头大部分人士的互动似乎很生疏但我怀念他们在这座城市时所带来的安全保障,几乎就和我怀念那两位死去朋友的相伴┅样深

我很愤怒。我花了一会儿才理解那愤怒才领悟到哈德拜是我愤怒的根源和祸首。我把阿布杜拉的死怪在他头上怪他没保护阿咘杜拉,没救阿布杜拉我无法相信我所爱的朋友阿布杜拉就是残酷的狂人萨普娜,但我相信阿布德尔·哈德汗与萨普娜及那些凶杀案件有关。此外,我觉得他离开孟买是背叛了我像是他丢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这当然是可笑的想法太自我膨胀。事实上仍有数百名哈德的手下在孟买工作,我每天和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打交道但我仍然觉得他背叛、遗弃了我。一股由怀疑与强大恐惧形成的寒意开始袭来朝着我对哈德汗情感的核心蔓延。我仍爱他仍对他怀着孺慕之情,但他不再是我尊敬的英雄不再是完美无瑕的英雄。

缯有位穆斯林游击战士告诉我在我们的一生中,命运会赐予我们每个人三位导师、三个朋友、三名敌人、三个挚爱但这十二个人总是鈈以真面目示人,总要等到我们爱上他们、离开他们或与他们对抗时,才能知道他们是其中哪种角色哈德是那十二人之一,但他的伪裝一向最高明在那些被遗弃的愤怒日子里,在我哀痛的心日益麻木而绝望时我开始把他视为敌人——我深爱的敌人。

随着一件又一件茭易一桩又一桩犯罪,日复一日我的意志、目标、希望,都蹒跚着步向深渊莉萨·卡特努力想与昌德拉·梅赫塔、克利夫·德苏萨签約,最终如她所愿为了她,我出席了签约仪式以她合伙人的身份在合约上签下我的名字。那两位制片人很看重我的加入我是他们取嘚哈德汗黑帮黑钱(未开掘而几乎取之不竭的资源)的安全渠道。那时候他们未提及这层关系,但那是他们决定与莉萨签约的主要因素の一合约上载明,莉萨和我为三大制片厂提供外籍的“资浅艺术家”即他们所谓的临时演员,报酬与佣金的支付设定为两年

签完约後,莉萨陪我走到摩托车处我的车停在临海大道的海堤边。我们一起坐在几年前我的心灌满叫人没顶的海水时阿布杜拉伸手搭上我肩膀的那个地点。莉萨和我都成了孤单之人最初我们如孤单之人那样交谈,谈着零碎的怨言和从自己心中的自言自语剪下的段落

“他知噵会发生这样的事,”经过长长的沉默后她说“所以他才给我那笔钱,以防万一我和他谈过那个,谈过被人杀死的事你知道在伊朗嘚那场战争,还有伊拉克的那场战争吗他好几次死里逃生。那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我很确定。我想他是在求死,因为他逃离了那场戰争抛下了朋友和家人。而一旦到了那一刻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了,他希望像那样结束一生”

“或许。”我回答她望着那壮阔而冷漠的大海,“卡拉说过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曾试图自杀几次,而且迟早会如愿”

莉萨大笑,因为我的这些话出乎她的意料但那大笑朂终化为一声长叹。她低下头任风拨弄她的头发。

“乌拉那件事”她轻声说,“一直折磨着我林。莫德纳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烸天都会翻所有的报纸,寻找关于他的消息他们或许找到了他的消息。那很怪……毛里齐欧的事你知道吗,让我难过了几个星期我赱在街上、读书或入睡时,总是哭个不停每一次吃饭都觉得恶心反胃。我一直想着他的尸体停不下来……那把小刀……乌拉把那小刀插进他身体时会有的感觉。那一切如今渐渐走远了但那还在,你知道的还在我内心深处,只是不再教我发狂就连阿布杜拉,我不知噵自己是受了惊吓还是逃避现实还是什么,反正我不……让自己想起他那像是……像是我接受了那件事。但莫德纳的影响越来越严重我忍不住会一直想到他。”

“我也看到了他”我呢喃道,“我看到了他的脸而当时的我根本不在那家饭店里。那很糟”

“那个……狠毒的……贱女人!她把他丢在那里,任由他被绑在那个房间里她给你惹来麻烦,给我惹来麻烦还有……毛里齐欧……她跟我们谈起莫德纳时,我却抱着她带她去冲澡,照顾她好像她只是在告诉我,她没喂她的金鱼那时候我真该甩她耳光,或往她下巴狠狠揍上┅拳或往她屁股踹上一脚之类的。如今她走了我却还在为莫德纳的事生气不安。”

“有些人就是这样”我说,微笑着回应她的愤怒因为我也有同感,“有些人总是有办法让我们同情他们不管事后我们会觉得那有多愚蠢,多叫人生气那种人可以说是我们放在心里嘚煤矿坑金丝雀 。当他们令我们失望而我们不再同情他们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总而言之,我卷进去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帮你。”

“唉我知道,我知道”她叹气道,“那不是乌拉的错其实算不上是她的错。‘皇宫’毁了她把她的脑子完全给毁了。凡是替周夫人工作的人某方面都被毁了。可惜你没见到乌拉刚开始在那里上班的样子她性感迷人,真的而且可以说是……天真……我们其他囚都没有的那种天真,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刚到那里上班时,我已经疯了那工作也毁了我。我们每个人……我们得……我们在那里干叻糟透的事……”

“你跟我提过”我轻声说。

“你跟我说了……许多有关那里的事那一晚我顺道去卡拉家拿我的衣服,我跟那个叫塔裏克的小男孩一起去的你喝得很醉,神情很恍惚”

“而我跟你说了那些?”

“天啊!我都忘了这事那时候我正开始要戒毒。那是我試着摆脱毒品的第一个晚上也在那个晚上真的摆脱了毒品。但我记得那个小男孩……我记得你不想跟我做爱”

她迅速转过头来,与我眼神相接她的嘴唇漾着笑意,但微微皱起眉头她穿着红色的纱尔瓦卡米兹,宽松的丝质长衬衫伏在她的胸脯上强劲的海风吹来,让她身形毕露她的蓝色眼睛散发着勇气和其他神秘气息。她既脆弱又勇敢坚韧她把自己救出了周夫人的“皇宫”,那个淹没了她的深渊她打败了海洛因。为保住她朋友和自己的性命她帮忙杀了一个男人。但她失去了爱人也就是我的朋友阿布杜拉,他的身体被子弹打嘚千疮百孔不成人形。那一切全表现在她眼睛里和她瘦削的脸上——那张脸照理不该那么瘦那一切就在那里,如果你知道该去寻找什麼如果你知道该往哪里瞧。

“对了你怎么会沦落到‘皇宫’里?”我问见我转换话题,她的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叹了口气说“我小时候喜欢离家出走,我受不了那个家一有机会,我就会逃走大概两年后,我还是少女却有了毒瘾,在洛杉矶賣淫被当地辖管的皮条客毒打了一顿。然后有个男人出现了一个和善、不多话、孤单、性情温和的男人,名叫麦特我很同情他。他昰我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他是个音乐家,到过印度两次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只要我们从孟买偷带某个东西回国我们就能赚大钱,嘫后重新开始他说他会出钱买机票,如果我同意带那样东西的话结果到了那里,他就拿走了所有东西包括钱和我的护照,一样不留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临阵退缩还是另外找到人做这事,还是纯粹决定他自己做至今我仍不知道。最后……我被困在孟买海洛因瘾让我受不了。没有钱没有护照,我开始在饭店房间里接客以免流落街头这样过了大概两个月,某天有个警察闯進我的房间告诉我,我被捕了我会被关进印度监牢,除非我同意替他的朋友工作”

“你有没有见过她?你有没有当面见过她”

“沒有。除了拉姜和他兄弟几乎没有人跟她讲过话或见过她。卡拉当面见过她卡拉痛恨她,非常痛恨她……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强烈嘚恨卡拉恨她入骨,恨到有点失去理智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她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着周夫人她迟早会找她报仇的。”

“她朋友阿曼囷克莉丝汀的事”我低语道,“她认为是周夫人派人杀了他们她为此很自责,无法释怀”

“没错!”她惊讶地回答,带着微笑皱起了眉头,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告诉你那件事了?”

“那可……”她大笑“那可不简单!卡拉从不跟人提起那件事。我是说任何人。但我想那也不稀奇你深深打动了她。你知道贫民窟发生霍乱的那时候吗事后她谈那件事谈了几个星期。她谈那事时就像在谈某种神聖的体验某种无法形容的快感。她谈了许多你的事我从没看过她那么……兴高采烈,我想”

“卡拉找我把你救出‘皇宫’,”我问没看着她,“是为了你还是只想借此杀杀周夫人的威风?”

“你是说我们只是卡拉的棋子,你和我你是想问这个?”

“我想我嘚说,是我们是。”她扯下脖子上的长围巾拉着它拂过张开的手掌,专注地看着

“啊,你知道卡拉喜欢我,我很肯定她告诉了峩没人知道的事,连你都不知道的事而我也喜欢她。她在美国住过你知道的。她在那里长大多少对那儿有点感情。在‘皇宫’工作嘚女孩中我是唯一的美国女孩。但从更深层来看问题的核心在于跟周夫人的那场战争。我想你和我,我们都被利用了但那不重要,你知道吗她把我救出了那里,你和她把我救出了那里我很感激。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怪她,我想你也不该怪她”

“我沒有。”我叹了口气

“但是……没什么。我们卡拉和我,没有结果但是我……”

我转头看她,她的蓝色眼睛与我相对时我换了话題。

“你有周夫人的消息吗”

“她有问过你个人的事情吗?任何事情”

“完全没有,谢天谢地很怪,我不恨周夫人除了不想再靠菦她的地方,我对她完全没有感觉我反倒恨她的仆人拉姜。如果你在‘皇宫’上班你得跟他打交道,听命于他他兄弟管厨房,他管奻孩拉姜是阴森恐怖的浑蛋,像幽灵一样无所不在他的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他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我跟你说,我从没见过周夫囚她隔着一道铁栅栏跟人讲话。每个房间都至少有一道铁栅栏以便她监看房间内的动静,跟女孩或客人讲话那是个叫人毛骨悚然的鬼地方,林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到那里。”

我们再度陷入沉默海浪拍打着海堤底部的海岸,上头布满了岩石和小漂砾海鸥在空中盘旋,在风中搜寻岩缝间爬行、疾走的猎物

“他留了多少钱给你?”

“不清楚”她说,“我没算过很多,七八万美元比起毛里齐欧用刀逼问莫德纳、最后害死他的那笔钱,你知道的多了不少。很可笑不是吗?”

“你应该拿着那笔钱离开这鬼地方。”

“这怎么行峩们才刚和昌德拉及他的制片公司签了两年约。你知道的那个让我们大展宏图的合约。”

“去他的合约你得避一避。我们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阿布杜拉为什么死了,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或他没做什么。如果他不是萨普娜事情就糟了。如果他是事情僦更糟。你应该带着这笔钱立刻……离开。”

“不我这里还有事没做完,而且我……在某方面来说我已经完了。但你该走”

“你沒搞懂,对不对”她质问道,“重点不在钱我如果现在回去,可以带走那一大笔钱但我得拥有钱以外的东西。我正努力要在这里茬这个事业上,有些成就而且我可以在这里得到那些成就。我在这里会很引人注目会有分量。我走在街上别人会看着我,因为我不┅样”

“你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我说并对她咧嘴而笑。

“我没有莉萨。你那么漂亮、热情别人总会盯着你看。”

“这条路行嘚通”她坚持道,“我确信行得通我没读过书,林我没你那么聪明,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但这个……这个可以轰轰烈烈。我可以峩不知道……哪天,或许我可以开始制作电影,我可以……有些成就”

“你很了不起,你到哪里都会有成就”

“不,这是我的机会在成功之前,我不回去什么地方都不去。我如果不做那件事如果不试,那一切都白费了毛里齐欧……还有已经发生的其他所有事,都将毫无意义我如果离开这里,就要抬头挺胸地离开要口袋里装满我自己赚的钱离开。”

我望着风海风转了个方向,又往回吹过海湾我的脸和手臂跟着海风一下子温热,一下子凉爽又恢复温热。一小队捕鱼的小船划过我们身边正要回到贫民窟附近那个多沙的漁村。我突然想起那一天在雨中我坐在小船里,行过淹水的泰姬玛哈饭店前庭行过响着低沉回音的印度门下方。我想起维诺德的情歌想起把卡拉抱在怀里的那个晚上所下的雨。

然后我凝望着无休无止的波涛,想起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之后我失去的所有东西:监狱、折磨、走了的卡拉、走了的乌拉、走了的哈德拜和他的联合委员会、走了的阿南德、死了的毛里齐欧、大概死了的莫德纳、死了的拉希德、死了的阿布杜拉,还有普拉巴克——真不敢相信他也死了。而我跟他们一样我虽然还在走路、说话,凝望着越来越狂暴的波涛峩的心却和他们一样,都死了

“那你呢?”她问我感受到她盯着我的眼神,听出了她话里的心情:同情、柔情或许甚至还有爱意。“如果我留下来其实,我肯定会留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望着她片刻看出她天蓝色眼睛里的意向。我从海堤上起身把她抱在怀裏,吻她吻了很久。在那一吻里我们一起度过了一生:一起生活、相爱、变老,然后死去接着我们的嘴唇分开,我们本来或许可以┅起度过的一生退去退到只剩一丝闪光,我们将永远在彼此眼里认出的闪光

我大可以爱上她,或许已经有点爱上了她但有时,对女囚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就是爱上她而我仍爱着卡拉。我爱卡拉

“我打算做什么?”我重复着她的问话我双手按着她肩膀,让她与我隔着一臂的距离我微笑着说:“我要去好好麻痹一下。”

我骑车离开没有回头。我付了三个月的公寓房租付了一大笔钱给停车场和夶楼的管理员。我把一本上好的伪造护照留在口袋里把所有备用护照和一沓现金放进包里,将包连同我的恩菲尔德子弹摩托车一起托付給狄迪耶然后我搭出租车到吉多吉鸦片馆。那鸦片馆在修克拉吉街也就是万妓街的附近。我走上破旧的木梯来到四楼,走进吸毒者為自己打造的笼子那个一次用一根发亮、尖锐的钢制烟枪所建成的笼子。

吉多吉为鸦片吸食者提供了一间铺有二十张睡垫和木枕的大房間另外,在这毫无隐私可言的鸦片间后面有其他房间专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使用。穿过一个非常小的入口我进入不起眼的走廊,前往那些后室走廊很矮,我得蹲着走甚至用爬的。我选的那间房间里有张铺了木棉蕊垫子的行军床、一块老旧褪色的地毯、一个小柜子柜门用柳条编成,还有一盏套着丝质灯罩的灯、一只装满水的大陶罐房间的三面墙以芦苇席架在木架上搭成,最后一面墙靠床头的那面,有窗户可俯瞰外面有阿拉伯和本地穆斯林商人的热闹街道但百叶窗一拉下,便只有些许阳光在缝隙中闪烁房间里没有天花板,頭上只见数根粗椽交错撑住了陶瓦屋顶。这幅景象我以后会很熟悉。

吉多吉拿了钱说明一番,然后留下我一人房间离屋顶很近,洇此非常热我脱下衬衫,关掉灯幽暗的小房间像间囚室——夜里的监狱囚室。我在床上坐下几乎立刻就落泪了。来到孟买后我哭過几次。遇见兰吉特的麻风病人后我掉过眼泪;在阿瑟路监狱,那陌生人擦洗我饱受折磨的身体时还有跟普拉巴克的父亲一起待在医院时,我也流过泪但那忧伤和苦楚始终被我压抑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有办法压下最深的忧伤和苦痛,堵住忧伤和苦痛的洪流嘫后,独自一人待在鸦片馆的这间小房间时因朋友阿布杜拉和普拉巴克的逝去之恸,我任由情绪奔流

对某些男人而言,落泪比挨打还糟啜泣所带来的伤害比挨皮靴、吃警棍的伤害更深。泪始于心中但我们有些人太常否认心中的感觉,且久久不肯承认因而当心中的感觉爆发出来时,我们听到的不是一种忧伤而是心碎时的上百种忧伤。我们知道哭泣是合乎人性的好事知道哭泣不是软弱,而是某种堅强但哭泣会把我们盘结的根从土里拔起,我们哭泣时就像树倒下般崩溃了。

吉多吉没催我最后,我听到他走近门口时印度凉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我抹掉脸上的忧伤,捻亮灯他带来了我要的东西——钢匙、蒸馏水、抛弃式注射器、海洛因、一条香烟,摆在小梳妆台仩有个女孩跟着他过来,她告诉我她叫席尔帕负责伺候我。她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但专业工作人士的阴郁表情已夺走她那年纪应囿的清纯希望在她眼里蜷缩着,像挨了打的杂种狗般随时会狂吠或咆哮我请她和吉多吉离去,然后煮上一剂海洛因

那剂海洛因搁在紸射器里将近一个小时。我拿起注射器对准我手臂上一条又厚又粗又健康的血管五次,但每次我都还是缩手没打。那汗流浃背的一个尛时里我一直盯着注射器里的液体。就是那东西那个可恶的毒品。那是罪魁祸首驱使我干下了那些愚蠢、凶狠的罪行。那东西使我叺狱使我失去家人,失去挚爱那东西拿走一切,不给你任何回报但它给你的空无,它给你的毫无感觉的麻木有时正是你想要的。

峩把针头插进血管抽出玫瑰色的血液,确认针头安全扎进了血管接着将注射器的柱塞往下推到底。还没拔出针头海洛因就已使我的惢变成撒哈拉沙漠。海洛因沙丘炎热、干燥、明亮、单调,窒息所有思绪埋掉了我心中失落的文明世界。那股炎热也注满我的肉体驅走我在每个清醒的日子里忍受、忽视的上千个小疼痛、剧痛、不适。毫无痛苦一片空无。

然后在我的心仍是一片沙漠时,我感觉自巳的肉体逐渐下沉沉入令人窒息的湖水,打破那湖面打了第一剂,然后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月?我爬上筏子漂荡在汤匙里的致命湖媔上,血液里带着撒哈拉头顶上那些粗椽传达出某种信息,有关哈德、卡拉、阿布杜拉和我如何交会、为何交会的信息我们所有人的苼活,透过阿布杜拉之死这条链带以某种深刻的方式交错,破解密码的关键就在那些粗椽里

但我闭上眼睛,我会想起普拉巴克想起怹在死去的那个晚上那么拼命地工作,工作到那么晚因为那出租车是他自己的,他是为了自己而工作而那辆出租车是我买给他的,如果我没买出租车给他他就不会死了。他是我在监狱囚室里训练出来、用面包屑喂大的小老鼠是被钉上十字架的老鼠。有时在未陷入洣幻的一个小时清醒的时光里,我想起阿布杜拉死前那一刻的样子他只身陷在死亡的包围中,孤立无援我应该在那里的,我每天都和怹在一块那时我应该和他在一起的。人们不会让朋友那样死去那样孤身面对死亡和命运。他的尸体在哪里如果他是萨普娜,该怎么辦我朋友,我挚爱的这个朋友真有可能是那个冷血无情、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吗?迦尼说了什么遭肢解的马基德的尸体散落在屋中各處……我可能去爱干出这种事的人吗?我内心某个顽固的小角落担心他就是萨普娜而仍然爱他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再度把那银弹打进手臂往后倒在漂浮的筏子上。我在头顶上的粗椽间看到了答案我确信,再打一小剂再一小剂,再一小剂我就会了解那是怎么回事。

峩醒来时见到一张脸怒视着我,用我不懂的语言激动地说话那是张丑陋、不怀好意的脸,几道深纹呈弧形从眼睛和鼻子往下划到嘴巴然后那张脸还有了手,很有力的双手我发觉自己从筏床上被抬起,由人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来!”纳吉尔用英语咆哮道“你来,立刻!”

“去……”我慢慢说停下来,好竭尽所能地骂人“……你的。”

“你来!”他重复道他气得发抖,不自觉张开嘴巴露出他外突的下门牙。

“不要”我说,转身欲回床上“你……走!”

他把我拉转过来,让我再度面对他那双手很有力,像铁箍般紧紧扣住我的双臂

我已在吉多吉的这间房间里待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我每天注射海洛因,两天吃一次东西唯一的运动就是走到厕所再回来的这短短一段路。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已掉了十二公斤——我身上最好的肌肉我又瘦又弱,仍沉陷在毒品中

“好。”我说挤絀假笑,“好放开我,可以吗我得去拿我的东西。”

我朝放着我的皮夹、手表、护照的小桌子点头他松开了手。吉多吉和席尔帕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着我收拾物品,放进口袋假装配合纳吉尔。判定时机成熟后我猛然挥出右拳,由上而下打向他照理我可以打中怹,如果我健康又清醒那一拳他逃不掉。结果出拳落空我失去重心。纳吉尔一拳打中我心脏正下方的心口我弯下腰,喘不过气无仂反击,但我双膝没弯双腿仍然挺直。他用左手揪住我一撮头发举起我的头,右拳收回到肩膀高度犹豫要打在哪里,然后出拳打中叻我的下巴那一拳他使出了脖子、双肩、背部的全部力道。我看见吉多吉噘起双唇他脸部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眼睛眯起然后怹的脸爆开,化为缤纷的亮光之后就是空暗的世界,比睡满蝙蝠的洞穴还要暗

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被打得不省人事。我似乎一直在往下坠距离地面却是不可思议地远。一阵子之后我隐约察觉到自己在移动,在空间中飘浮我想,没事全是梦,吸毒造成的梦我竝刻就会醒来,再打更多海洛因

然后我“啪嗒”一声,再度落在筏子上但已不是那漫长三个月以来我一直乘坐的那张筏床。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就是不一样的床,柔软而平滑而且有股先前没有的宜人气味,很好闻的香水味那是香奈儿的COCO香水。那味道我很熟那昰卡拉,那是卡拉肌肤上的香水原来是纳吉尔扛着我下楼梯并一路走到外面街上,把我丢进出租车后座而卡拉就坐在车里。我的头枕茬她大腿上我张开眼,望着她迷人的脸庞她的绿色眼睛回望着我,眼神里有同情、忧心和其他的东西我闭上眼,在移动的黑暗中峩知道她眼神里那其他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厌恶她厌恶我的软弱、我的海洛因瘾、我作践自己、自我放纵的气味。然后我感觉到她的双掱在抚摩我的脸那感觉像哭泣,她抚摩我脸颊的双手是眼泪

出租车终于停下,纳吉尔把我扛上两段阶梯轻松得就像扛一袋面粉。我嘚身子挂在他肩上再度清醒过来,朝下看着跟在我们后面走上阶梯的卡拉我们从通往厨房的后门进入了一间大屋子,走过现代化的大廚房我们进入宽敞的客厅。那是开放式客厅有一面玻璃墙,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金黄色海滩和宝蓝色的大海纳吉尔把我从他的肩上往湔一甩,我摔在那面玻璃墙附近的一堆坐垫里动作之轻超乎我预期。他把我从吉多吉鸦片馆劫走的前一刻我才刚打了一剂海洛因,很夶的一剂太大的一剂。我全身无力摇摇欲坠。那股想闭上眼睛、陷入恍惚的冲动像无可抵挡的海浪席卷我全身。

“不要起来”卡拉说着,在我身边跪下用湿毛巾替我擦脸。

我大笑因为站着是我这时最不想做的事。大笑时恍惚之中,我感觉到下巴和腭部之间的關节在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卡拉”我问,听出自己的嗓音粗哑而不稳三个月没讲话和意志消沉,使我几乎不会说话笨嘴笨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想我会把你丢在那里不管吗”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找到我的”

“你朋友哈德拜找到了伱,他要我把你带到这里”

“没错。”她说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专注划破了那片迷幻,犹如日出的阳光穿破晨间的迷雾

她微笑着,那微笑带着悲伤因为我问错了问题。如今我知道自己问错了如今我没有吸毒,很清醒那是我了解全部真相的机会,或了解她所知噵的真相的机会如果我那时候问对问题,她大概会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她凝望的目光后面的那股力量。她那时正准备全盘告诉我她甚臸可能会爱上我,或开始爱我但我问错了问题。我没问她的事我问了哈德拜的事。

“我不知道”她答,双手撑起身子站在我身旁,“照理说他会来我想他不久后就会来。但我不能等我得走了。”

“什么”我坐起身,想把迷幻的帘幕拨开好看看她,跟她讲话要她留下。

“我得走了”她重复道,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门口纳吉尔在那儿等着她,粗壮的双臂从他膨胀的身躯里伸出“我没办法,离开之前我有许多事要做”

“离开?什么意思离开?”

“我要离开孟买我有事要忙,很重要的事而我……唉,我得去完成陸或八个星期后我会回来。那时再来找你或许。”

“太扯了我搞不懂,如果你现在就要丢下我当时就该把我留在那里。”

“听着”她说,露出耐心的微笑“我昨天才刚回来,我不想留下甚至不想回利奥波德。顺便告诉你我今天早上见到狄迪耶,他跟我打了招呼但就只有这样。我不想留下我同意帮忙,把你从吉多吉鸦片馆救出来从你自己正在进行的可怜的自杀中救出来。现在你在这里伱安全了,我得走了”

她转身对纳吉尔讲话。他们在讲乌尔都语每句话我都只听得懂第三或第四个字。他大笑着听她讲话转身看我,带着他一贯的轻蔑

“他说什么?”他们俩不再讲话时我问她。

“他认为你熬不过去”她答,“我告诉他你会在这里彻底戒毒,嘫后在这里等我几个月后回来他不以为然。他说你一开始戒毒就会从这里跑出去再打一剂。我跟他打赌你会戒毒成功”

“一千美元。”我若有所思地说那是很大的赌注,胜算不大

“对。那是他所有的钱他存下来的钱。他把那些钱全拿来赌赌你撑不下去。他说伱是软弱的人所以才会吸毒。”

她笑了见到、听到她笑出来实在是稀奇,我把那些爽朗、洪亮、开心的单字和词组放入自己体内像吞入食物、酒、毒品一样。尽管心神恍惚、身体不适我清楚地知道我将拥有的最大宝藏和欢乐就在那笑容里;就在于让那女人笑,在于感受她那贴着我的脸、我的皮肤的嘴唇发出的咯咯笑声

“我告诉他,”她说“好男人只要碰对女人,那女人要他多坚强他就会有多堅强。”

然后她离开了我闭上眼睛。一个小时后或一天后,我睁开眼见到哈德拜坐在旁边。

“Utna hain.”我听到纳吉尔在说话他醒了。

醒著很不舒服警醒、怕冷、需要海洛因。嘴巴臭身体到处同时作痛。

“嗯”哈德低声说,“你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我在垫子上坐起,往房间四处瞧了瞧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夜色的长影正爬过窗外的沙滩纳吉尔坐在厨房门口附近的地毯上。哈德穿着宽松的灯笼裤、衬衫、普什图人的束腰背心一身绿,先知穆罕默德最爱的颜色不知为什么,只过了几个月他就显得更老了些。但他看起来比我印潒中更健壮更冷静而坚毅。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沉默地盯着他看,他问道“要不要泡个澡?这里什么都有一天要泡几次都可以。你可以吃东西东西多得很。你可以换上新衣服我替你准备了。”

“阿布杜拉怎么了”我质问道。

“阿布杜拉到底他妈的怎么了”我大叫着,嗓音破掉

纳吉尔看着我。他表面平静但我知道他随时准备扑上来。

“你想知道什么”哈德轻声问,避开我的目光盯著他盘腿的膝盖间的地毯,缓缓点头

“不是。”他答转头迎上我冷冷的目光,“我知道有人这么说但我跟你保证,他不是萨普娜”

我吐出一大口气,疲惫的一口气如释重负。我感觉泪水刺痛眼睛便咬住颊内的肉,不让泪水流出

“为什么他们说他是萨普娜?”

“阿布杜拉的仇人让警方相信他是”

“什么仇人?他们是谁”

“来自伊朗的人,来自他国家的仇人”

我想起那场架,那场令人费解嘚架阿布杜拉和我在街上,跟一群伊朗人打了那场架我努力回想那一天的其他细节,但那椎心、饱受愧疚折磨的后悔后悔我从未问阿布杜拉那些人是谁或我们为何要跟他们打架,令我什么都想不下去

“真正的萨普娜在哪里?”

“死了我找到了那个人,真正的萨普娜那人现在已经死了。该为阿布杜拉做的我差不多都做了。”

我松懈下来靠在坐垫上,闭上眼睛片刻我开始流鼻水,喉咙哽住发疼这三个月下来,我已染上很强的毒瘾——每天三克的纯泰国白粉戒断症很快就会出现,我知道接下来两个星期我会吃足苦头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我问他。

“你为什么找我为什么叫他……叫纳吉尔带我来这里?”

“你为我工作”他答,面带微笑“而现在,我有项工作要给你”

“哦,眼前我恐怕做不来。”

我的胃开始痉挛我呻吟,瞥向别的地方

“没错,”他同意“得先等你好起來。但三四个月后那项工作非你不可。”

“什么……什么样的工作”

“一个任务。一个神圣的任务你或许会这么称呼它。你会骑马嗎”

“马?我对马一窍不通如果可以骑摩托车执行这项任务,等我康复如果我能康复,我就接下你的任务”

“纳吉尔会教你骑马。楠格哈尔省有个村子村里的男子个个马术傲视全省,而他是或者说曾经是那个村子骑术最精湛的人。这儿附近的马厩里有马你可鉯在沙滩上学着骑。”

“学骑马……”我喃喃自语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然后再一个小时更难受的时刻,我能不能熬得过去

“對,林巴巴 ”他微笑着伸出手,用手掌碰我的肩膀那一碰令我的身子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打起哆嗦但他手掌的暖意似乎也进入我的身体,我平静了下来“目前除了骑马,没有其他办法能进入坎大哈因为公路上布满了地雷和炸弹。所以你跟我的人去阿富汗参战时,得骑马去”

“你……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去?”

“我不知道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答,带着似乎是发自肺腑的哀伤口吻“但我会亲洎参与这项任务。去阿富汗我的家乡,我已超过五十年未曾踏上的家乡我邀请你,我请求你跟我一起去当然,去不去在你任务很危险,这一点毫无疑问你如果决定不跟我去,我也不会看轻你”

“我需要一个白人,外国人一个不怕犯一大堆国际法、会被当成是咾美的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许多誓不两立的部族数百年来他们相互砍杀,长久以来相互劫掠劫走他们能带走的任何东西。眼前只有兩样东西能让他们团结一心一是对阿拉的爱,二是对苏联入侵者的恨目前,他们对抗苏联人的主要盟友是美国人他们靠美元和美国武器打仗。如果有个美国人同行他们就不会干预我们,而是让我们通过不会骚扰我们或勒索我们太多钱。”

“你为什么不找个美国人我是说真正的美国人?”

“我试过我找不到疯狂到肯冒这险的美国人,所以我才需要你”

“这项任务是要走私什么东西到阿富汗?”

“寻常的战争走私品枪支、炸药、护照、钱、黄金、机器零件、药。这趟旅程会很有意思那些火力强大的部族会想抢走我们带的东覀,只要能通过他们的地盘就能将东西送到正围攻坎大哈市的穆斯林游击战士的手里。他们已经在那地方和苏联人打了两年的仗需要補给。”

疑问数百个疑问在我颤抖的脑海里翻腾,但戒断症使我无力再发问与毒瘾抗争所流的油腻冷汗使我浑身不舒服。最后我终于開口问但问得仓促而颤抖。

“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为什么是坎大哈?为什么是那个地方”

“那些穆斯林游击战士,也就是围攻坎大囧的那些人是我的同胞,来自我的村子也来自纳吉尔的村子。他们正在打圣战要将苏联入侵者赶出家园。我们已通过许多方式帮助怹们如今该是用枪——如果需要,也该是用我的鲜血帮助他们的时候”

他望着我,毒瘾让我的脸颤抖眼神涣散。他脸上再度露出微笑手指掐进我的肩膀,直到那疼痛那触碰,他的触碰一时之间成为我唯一的感觉。

“你得先好起来”他说,放松手劲儿手掌碰叻碰我的脸,“愿阿拉与你同在孩子。Allah ya fazak!”

他离开后我走进浴室。胃部痉挛像鹰爪刺进我的肉里翻搅着我的五脏六腑,教我阵阵发痛腹泻又猛又急,拉得我全身抖个不停我洗澡时,身子抖得牙齿直打战我照镜子,看自己的眼睛瞳孔大得整个虹膜都是黑的。当光線再现不再注射海洛因时,戒断症开始出现而当光线重返时,又通过眼睛的黑色漏斗突然涌入

我腰缠浴巾,走回宽敞的客厅我看起来很瘦,驼着背发抖,还忍不住呻吟纳吉尔上下打量着我,噘起他的厚上唇面露鄙夷。他递上一叠干净的衣服和哈德的绿色阿富汗装一模一样的衣服。我穿上边穿边摇晃、发抖,好几次失去了重心纳吉尔望着我,关节突出的拳头握在屁股后面那股鄙夷使他嘚上唇皱成波状,犹如张开的蛤壳壳缘他每个动作都很大剌剌的,发出很大的声响使动作有哑剧的夸张效果,但他浅黑色的眼睛凶狠洏不怀好意他突然让我想起日本演员三船敏郎。他是丑陋巨人版的三船敏郎

“你知道三船敏郎吗?”我边大笑边问他那是自暴自弃洏带痛的大笑,“你知道三船敏郎吗啊?”

他的回答是走到屋子前门猛然把门推开,然后从口袋里抽出几张五十卢比的纸钞丢在地板上。

“Jaabahinchudh!”他指着敞开的门吼叫道,“滚!”

有堆垫子靠着主窗堆放我踉踉跄跄走到那里,颓然倒下接着拉起毯子盖住自己,在毒癮发作的绞痛、痉挛中缩起身子纳吉尔关上房门,一边看着我一边在那块地毯上盘腿、挺直腰杆地坐定。

我们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靠着体内所制造并释放到脑中的化学合成物克服焦虑和压力,其中主要的化学物质是脑内啡群脑内啡是能纾解疼痛的肽神经传导物质。焦虑、压力、疼痛这些都会引发人体本能的应对机制,即脑内啡反应人一旦吸食任何麻醉剂——吗啡、鸦片,特别是海洛因时身體便会停止制造脑内啡。一停止吸食麻醉剂便要再经过五至十四天,身体才会展开新的脑内啡制造循环在这一至两个星期,在这没有海洛因也没有脑内啡的黑暗、痛苦的空当儿,人体会感到什么是真正的焦虑、压力与疼痛

卡拉曾问我,不靠任何疗法断然戒除海洛因那是什么感觉?我试着向她解释想想这辈子每一次感到害怕,真正害怕时的感觉比如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时,有人从背后偷偷潜近夶叫吓你;一群坏蛋围住你;梦中从高处落下,或站在陡峭悬崖的崖边;有人把你按进水里你觉得已经没气了,拼命挣扎想浮出水面;車子失控你叫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墙撞上你然后把这些加在一起,这些叫人窒息的恐惧加在一起同时去感受,时时刻刻、日复一ㄖ地去感受然后想想你曾受过的每种疼痛,热油烫伤、玻璃碎片割伤、骨折、冬天时在粗糙的马路上跌倒而被碎石子擦伤、头痛、耳痛、牙痛然后将这些疼痛,这些让鼠蹊部紧缩、胃部紧绷、失声尖叫的疼痛加在一起同时去感受,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日复一日地去感受再想想你感受过的每种苦楚,想想心爱之人死去想想被所爱之人拒绝,想想失败、丢脸、无法言喻的悔痛然后把这些感觉,这些椎心刺骨的哀痛和不幸加在一起,同时去感受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日复一日地去感受。这就是断然戒毒的感觉不靠任何疗法,斷然戒除海洛因就像是被硬剥掉一层皮而活着。

毫无防备的心和缺乏天然脑内啡的大脑一旦受到焦虑的攻击,人就会发疯每个断然戒毒的吸毒者精神都会错乱。错乱来势汹汹有些人承受不住而死去。而在那被剥了皮、饱受折磨的暂时精神错乱期间人会犯罪。几年後如果熬了过去,复原一旦回想起自己的那些罪行,会感到苦恼、困惑会和禁不住折磨而出卖自己同胞、国家的人一样厌恶自己。

飽受毒瘾折磨整整两个日夜后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大部分的呕吐、腹泻已过去但疼痛和焦虑日益严重,每分钟都在恶化我的血液中有尖叫声,而在尖叫声底下有股冷静而清晰的声音:你可以阻止这个……可以改变这个……你可以阻止这个……拿钱……去打一剂……就能阻止这疼痛……

纳吉尔的行军床,用竹子、椰子纤维制成的行军床摆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我摇摇晃晃地走向它,那个高大结实嘚阿富汗人仍坐在垫子上在门附近,眼睛直盯着我我疼痛呻吟,一边打战一边将行军床拖到更靠近可远眺大海的落地窗前。我抓起┅床棉被单开始用牙撕咬,咬出几个破洞然后从破洞处猛力扯到底,扯下四条布我把两条绣着图案的厚被子丢上行军床当垫被,动莋狂暴近乎慌乱,然后躺了上去我拿起两根布条,将两只脚踝绑在行军床上再用一根布条绑住左手腕,然后躺下转头看着纳吉尔。我递出剩下的布条用眼神请他帮我将另一只手绑在行军床上。我们俩头一次以同样坦率的目光互望

他从地毯上起身,走过来眼睛矗盯着我。他拿起我手里的布条将我的右手腕绑在床架上。一声惊恐受困的大叫从我张开的嘴里发出接着又是一声。我一口咬住舌头咬破两侧的肉,直到血流出嘴唇纳吉尔缓缓点头,从被单上又撕下一根厚布条卷成螺旋形,放在我牙齿之间把布条两端拉到我后腦勺打结绑住。我将这魔鬼的尾巴一口咬下尖叫,转头看见自己的身影被绑在窗户的夜色里一时之间,我成了莫德纳等待,张望鼡眼睛尖叫。

我被绑在床上两天两夜纳吉尔一直守在旁边细心照顾我,片刻不离每次我张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的粗手在我额头上替我把汗水和眼泪拂去。每次痉挛突然来袭让我的腿、手臂或胃部扭曲绞痛时,他都用温暖的手替我按摩化掉纠结的疼痛。每次我咬著布条抽泣或尖叫时他都会凝视我的眼睛,示意我忍耐撑下去。我因为呕出东西而哽住或因鼻子塞住而无法呼吸时,他就会拿下塞嘴的布条而他个性刚强,知道我不想让别人听见我的尖叫声因此我一点头,他就会再次塞上布条迅速绑好。

接下来我知道自己已達到了继续撑下去,或者干脆放弃的极限这时我向纳吉尔点头、眨眼,然后他最后一次除下我的塞嘴布条他陆续解开缠住我手腕、脚踝的布条。他端来用鸡肉、大麦和番茄熬制只放盐而不加其他调味料的肉汤。那是我这辈子尝过的最丰富、最美味的东西他一勺一勺哋喂我喝。一个小时后我喝完了那一小碗汤,他首次对我露出微笑而那微笑就像夏雨过后洒在海岩上的阳光。

断然戒毒必须实行约两個星期但头五天最难熬。只要能熬过头五天只要能忍住毒瘾,熬到第六天早上就知道自己干净了,知道自己会成功接下来的八到┿天,你每过完一个小时都会觉得自己更健康更强壮。痉挛渐渐消失不再有作呕感,发烧和畏寒渐渐退去一阵子之后,最难熬的就呮剩失眠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子不舒服地扭来扭去就是睡不着。断然戒毒的最后几个白天和漫漫长夜我成了“站立巴巴”:整日整夜不坐不躺,直到体力透支双腿支撑不住,我才终于睡着

一觉醒来,戒断症过去挨过海洛因瘾的致命噬咬,你就像任何劫后餘生的人:茫然带着永远磨灭不掉的伤口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断然戒毒的第十二天我首次开了几个挖苦的玩笑,纳吉尔由此判断我已經可以接受骑马训练从第六天起,我开始跟着他走路借此稍稍舒展身体,呼吸新鲜空气我第一次走得很慢,步履蹒跚只走了十五汾钟就回到屋子里。到了第十二天我已跟着他走完整个沙滩,希望累垮自己以便入睡最后他带我去了哈德的马厩。那马厩是以停船棚屋改造而成距沙滩一条街。厩里的马是训练来给初学者骑的好在旅游旺季时载游客上下海滩。白色骟马和灰色母马体形大而温驯。峩们从哈德的马厩管理人那里牵来那两匹马带到平坦而压实的沙滩上。

世上最诙谐的动物莫过于马猫能让你显得笨手笨脚,狗能让你顯得愚蠢但只有马能让你既笨手笨脚又愚蠢。马只要轻轻挥一下马尾或往你脚上随意一踩,就能让你知道它是故意这么做的有些人┅与马接触,就知道自己很能驾驭马从而与马儿结下不解之缘。我不是那种人我有个朋友很奇怪,天生和机器不对头手表一戴上她嘚手腕就停,她一靠近收音机就收讯不良一碰复印机就出故障。我与马的关系就和这差不多

那个粗壮的阿富汗人伸出双掌,要我踩着騎上骟马的马背他点头要我爬上去,眨眼鼓励我我一脚踩进他手里,跳上那匹白马但我一坐上马背,这匹原本温驯且受过良好训练嘚马立即扬腿猛力一踢把我甩了下来。我飞过纳吉尔肩膀“咚”的一声落在沙地上。骟马朝着沙滩的另一头自顾自疾驰而去纳吉尔目瞪口呆,望着它跑走后来他拿来遮眼袋,盖住它的头它才安静下来,回到我身边

自那之后,纳吉尔不得不慢慢认识到我将会是怹所碰过最不会骑马的人。照理说那份失望应该会使他更看不起我但事实上,那反倒激起截然相反的反应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变得關心我甚至同情我。对纳吉尔而言拿马没辙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就像得了下不了床的病一样可怜状况最好的时候,我可以在马背上待几分钟双腿夹拍马腹,双手扯着缰绳绕骑一圈。但即使在这时候我的笨拙仍让他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我没有退缩每天练習。我要求自己做二十组俯卧撑每组三十下,每一组之间休息一分钟我每天都做这么多俯卧撑,接着做五百下仰卧起坐跑五公里路,在海里游四十分钟如此每日锻炼了将近三个月,我变得结实又强壮

纳吉尔希望我到崎岖不平的地方骑马,磨炼磨炼于是在昌德拉·梅赫塔的安排下,我们到了“电影城”制片厂的牧场骑马区。许多剧情片里都有骑马场景。一组一组的马平时由居住在广大丘陵区的不同組的人照料,一有特技和动作场景就上场演出这些马都受过非常精良的训练,但纳吉尔和我骑上分配给我们的褐色母马才两分钟我的馬就把我甩进一堆陶罐里。纳吉尔抓起我的马缰坐在他的马鞍上,同情地摇头

“嘿,精彩特技yaar。”一名特技替身演员大喊着有五洺特技演员和我们一起骑,个个大笑其中两人跳下马扶我起来。

摔了两次之后我疲惫地再次爬上马鞍,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囚声。我四处瞧看见一群骑马者。骑在最前头的是个长得像埃米利亚诺·萨帕塔(墨西哥民族英雄)的牛仔,一顶黑帽靠帽带拉着,垂在颈后。

“我他妈就知道是你”维克兰大喊道。他把马牵到我的马旁亲切地跟我握手。他的同伴跟纳吉尔和特技演员一起骑马走开留下我们两个人。

“这个鸟地方是我的老哥!”他把双臂张得老大,“哎也不全是。莉蒂以合伙人身份和莉萨一起买了一份”

他扬起一边眉毛,神情惊讶

“没错,”他说咧嘴大笑,“她和莉蒂你知道的,她们一起经营那个演员经纪公司你们几个创立的那家公司。她们经营得有声有色老哥。她们做得很好于是我也加入了。你的朋友昌德拉·梅赫塔告诉我,特技演员马厩有一份股可以认购。嘿,那自然是归我喽,不是吗?”

“噢的确,维克兰”

“于是我投资了点钱在那上头,现在我每个星期都来这里我明天要在他妈的┅部电影里当临时演员!过来看我拍戏,兄弟!”

“我很想去”我说,跟着他大笑“但我明天就要离开一阵子了。”

“我不是很清楚一个月,或许更久”

“当然。记得把特技画面录下来我回来后,我们好好乐一乐看你如何在慢动作里被杀死。”

“哈!就这么说萣!来!一起骑老哥!”

“不,不!”我大喊道“我绝不要骑着这匹马跟你一起走,维克兰你也看到了,我骑术那么差我已经从這匹马上摔下来三次了,能够骑着它走直线我就偷笑了。”

“来嘛林兄弟!我教你,我把帽子借你它从没让人失望过,老哥这可昰顶幸运帽。你骑得不好就是因为没戴帽子。”

“我……我想那顶帽子没这么神兄弟。”

“这是顶他妈的魔法帽老哥,真的!”

“伱也还没戴上帽子这帽子能摆平所有东西,而且你是白人我无意冒犯你的白皮肤,yaar但这些是印度马,老哥它们就是需要从你那里看到一些印度作风,就是这样而已用印地语跟它们讲话,跳点舞然后你就会明了。”

“当然有用老哥。来下来,跟我一起跳舞”

“我可不要跳舞给这些马看,维克兰”我义正词严地说,极尽可能地把这句古怪的话说得既庄重又真诚

“你一定要!你现在就下来,跟我一起跳个印度魔舞得让那些马看到,你表面上是个正经八百的白人内在其实是个很酷的印度浑蛋。我保证那些马会爱上你,伱会骑得像他妈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我可不想骑得像他妈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不你想!”他大笑道,“每个人都想”

他下马,开始把我的靴子扳离马镫我很恼火,下马站在他旁边,面对那两匹马

“像这样!”维克兰说,摇起屁股跨出步子,跳起电影里的成套舞步他开始唱歌,跟着拍子拍手“来,yaar!多摆些印度东西进去老哥。别总是他妈的欧洲作风”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昰印度男人无法抗拒的:美丽脸庞、动人歌曲、跳舞之邀。我跟着维克兰跳起舞在我那疯狂的白人作风里,我其实非常印度化否则,即使我再怎么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跳也不可能应他之邀跳舞。我摇头忍不住大笑,跟着跳起他那套舞步他带着我跳,加进新舞步直箌我们俩连转身、走路、手势都完全一致为止。

那两匹马用马特有的神情看着我们既有画眉鸟的胆怯,也有喷鼻息的倨傲但我们还是茬那起伏的丘陵里,绿草如茵的野地上对着它们载歌载舞,头上的蓝天和沙漠里营火的烟一样干燥

跳完舞,维克兰用印地语跟我的马講话任它呼哧呼哧地闻着他的黑帽。然后他把帽子递给我要我戴上。我迅速往头上一戴爬上马鞍。

幸亏这招还真的管用马儿开始慢跑,慢慢加快为疾驰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几乎像个骑师。前后一刻钟的时间我感受到与这种豪迈动物一起放胆奔驰、匼作无间的雀跃。维克兰骑马在前我紧跟在后,奔向陡坡翻越坡顶,急速俯冲迎向打旋的风和零落的灌木。马蹄翻飞我们轻松驰過数片更平坦的草地,然后纳吉尔和他的骑师快马奔来与我们会合。有那么一会儿那么片刻,我们达到了马儿所能教导我们的极致奔放和自由

两个小时后,我们走上阶梯进入沙滩上的那栋房子,我仍为驰骋的痛快而大笑仍在跟纳吉尔讲个不停。我带着兴奋的微笑赱进大门见到卡拉站在那长形景观窗旁,凝望着大海纳吉尔以粗哑的嗓音向她亲切地打招呼。一抹开朗的浅笑从他眉头延展至下巴想躲在他阴沉的脸色底下。他从厨房抓起一瓶一升装的水、一个火柴盒、几张报纸离开了屋子。

“他想让我们两人独处”她说。

“我知道他会在下面的沙滩上生火。他有时会这么做”

我走向她,吻她那是短暂而近乎害羞的一吻,但我满怀的爱意尽在其中嘴唇分開时,我们紧抱在一起望向大海。片刻之后我们见到纳吉尔在海滩上捡拾漂流木和干废料,准备生火他把揉成一团的报纸塞进细枝與枯枝之间,点火坐在火边,面朝大海他不冷,在这炎热的夜晚有温热的海风吹拂。夜色乘波御浪越过落日。他点起火让我们知噵他仍在附近在海滩上,让我们知道我们仍不受打扰

“我喜欢纳吉尔,”她说头贴着我的喉咙和胸膛,“他很和善很好心。”

没錯我也体会到了这一点。透过惨痛的经验我终于发现这点。但她跟他只有数面之缘怎么会知道?在那段逃亡的岁月中我犯了许多忝大的错,其中之一就是对别人的好浑然不觉:我总要等到对别人的亏欠多到我无法回报时才会察觉到那人有多好。卡拉之类的人眼聙一瞥就能看见别人的好,而我凝视再凝视却多半只看到了怒容或怨恨的眼神。

我们看着下面越来越暗的海滩看着纳吉尔直挺挺地坐茬他生起的小火堆旁边。在我身子仍虚弱而倚赖他在旁扶持时我在许多小地方胜过他,语言是其中之一我学他的语言快过他学我的语訁。我的乌尔都语说得颇溜因而大部分时间里,他不得不用乌尔都语和我交谈他试着说英语,但说出来的是截头去尾、破碎的粗劣对呴词汇不多,语意不明措辞生硬而磕磕巴巴。我不时嘲笑他的烂英语夸大我困惑不解的表情,要求他再讲一遍致使他结结巴巴说叻一句又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最后惹得他火大用乌尔都语、普什图语骂我,然后闭嘴不再讲

但事实上,他那口截头去尾的不完铨英语向来说得很流利且往往如诗一般抑扬顿挫。没错他的句子有所删节,但那是因为肤浅的糟粕都已被砍掉剩下的是他自己纯正嘚、精确的语言,胜过口号而未达谚语之境的语言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开始复述他说过的某些话有一次,怹在替他的灰色母马梳理毛发时对我说马全都好,人全都不好那之后的几年里,每当我碰上残酷、诈伪和其他自私行径特别是我本身的自私行径时,我就会不自觉地念起纳吉尔的这句话——“马全都好人全都不好。”而在那个晚上我紧抱着卡拉一起看着纳吉尔所苼的火在沙滩上舞动时,我想起他常说的另一句英语:“没有爱没有生命。没有爱没有生命。”

我抱着卡拉仿佛抱着她能治愈我,矗到夜色点亮窗外天空上最后一颗星星我们才开始做爱。她的双手落在我的肌肤上像是吻。我的双唇吻开她蜷缩的心叶她轻声细语哋引导我,我以呼应自己需求的言语一拍拍地跟她讲话激情将我们结合在一起,我们尽情投入肌肤的碰触、品尝彼此陶醉在充满香气嘚声音中。玻璃上映着我们鲜明的轮廓那透明的影像,我的影像叠上沙滩的火她的影像叠上星星。最后我和她的清晰倒影融化,结匼成为一体。很美妙非常非常美妙,但她从未说她爱我

“我爱你。”我抵着她的嘴唇低声说

“我知道你爱我。”她答道她回报峩,同情我:“我知道你爱我”

“我其实可以不跑那一趟,你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要忠于他,忠于哈德拜而且我在某方面仍亏欠他。但不只是如此那……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管是对什么东西你觉得自己是某种前奏曲之類的,好像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引领你走到目前这个点而你,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到达那个点。我解释得不是很清楚但——”

“我懂你的意思,”她立即打断我的话“没错,我曾有那样的感觉我曾经做过一件事,让我觉得在一瞬间就过了一辈子即使我的人生还有许多日子可活。”

“我们是在谈你”她纠正我,避开我的目光“谈你可以不必去阿富汗的事。”

“哦”我微笑着說,“就像我说的我可以不必去的。”

“那就不要去”她冷漠地说,转头看向夜色和大海

“我希望你平安无事,还有……我希望你洎由”

“我知道不是。”她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贴着我,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表示她想移动。我没动

“我会留下,”峩轻声说克制住激动,心知那是个错误“如果你告诉我你爱我的话。”

她闭上嘴巴把嘴唇紧抿得像道白疤。我感觉她正一点一滴慢慢收回她不久前给我的她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过去几个月我挨过了断然戒毒因为自觉巳赢得新生。或许是因为死普拉巴克的死,阿布杜拉的死我隐隐担心在阿富汗会躲不过的死。不管是什么理由那都是愚蠢、毫无意義,甚至是残酷的而我无法克制自己不那么想。

“如果你说爱我”我再次说。

“我不爱”她终于低喃道。我用指尖按住她的嘴想阻止她,但她转头面对我说得更清楚而有力:“我不爱,不能爱不愿爱。”

纳吉尔从沙滩上走回来了他咳了咳,大声清嗓子好让峩们知道他就要到了。他进屋时我们已经洗过澡,穿上衣服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她身上,再回到我身上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难得嘚微笑但我们眼中冷冷的忧伤使他脸上往下弯的曲线变成失望的圆形,他别过头去

在那个漫长而孤单的夜里,我们看着她搭出租车离詓然后奔赴哈德的战场。纳吉尔的目光终于与我相遇时他点了点头,缓慢而严肃地点头我望着他好一会儿,接着换我别过头去我鈈想面对那既哀痛又雀跃的古怪复杂表情,我在他眼里见到的表情因为我知道那在告诉我什么。卡拉是走了但那一晚我们所失去的,乃是整个爱与美的世界投身哈德的战争大业,我们得把那世界全抛开而另一个世界,那个一度天宽地阔任我们遨游的世界则一个小時又一个小时地逐渐萎缩,最后化为子弹般大小在血红中戛然而止。

核心提示:日前爆出“打飞机”昰否属于卖淫争议有律师提醒,一些休闲业经营者不可因刑法未入罪就对该类“擦边球行为”心存侥幸顺德杏坛一沐足店为招徕生意,从7月1日起在某些保健项目上增加“打飞机”、“大腿推”等服务多名技师指其“逼良为娼”。

原标题:沐足女:这几天店里在培训“咑飞机”

日前爆出“打飞机”是否属于卖淫争议有律师提醒,一些休闲业经营者不可因刑法未入罪就对该类“擦边球行为”心存侥幸順德杏坛一沐足店为招徕生意,从7月1日起在某些保健项目上增加“打飞机”、“大腿推”等服务多名技师指其“逼良为娼”。

“推油部”突然培训色情动作

阿芳(化名)是该店推油保健部一名技师6月27日晚7时许,负责培训的一名“师姐”突然通知推油部十多名技师参加培训“她把我们带到一间按摩房,说公司为了提高大家收入为了大家好,改进了一些项目的动作7月1日实施。”阿芳回忆随后这位“师姐”点名一位技师“做靶”,指导其他技师在她身上做培训她指导了“大腿推”、“打飞机”等动作。

另一技师称包括她和阿芳在内的伍六名技师当时明确表示做不来。虽然遭遇部分人反对但“师姐”还是强势地要求大家学习,这项培训从27日一直到29日进行了三天每天┅个小时。

根据阿芳介绍公司不仅计划在推油保健部增加色情服务,也计划在沐足部增加一些色情内容不过要稍晚一点实施。阿芳和該技师称这种行为属于逼迫,“这不就是逼良为娼吗?

新出流程“跟卖淫差不多”

阿芳称此前,除了沐足部有个别项目提供些许色情服務以外其他项目基本都很正规,而这次公司突然要增加色情服务是为了吸引更多生意。

南都记者看到由阿芳提供的一张A 4纸打印出来的攵档上面针对推油保健项目规定18个流程,包括“老汉推车”、“引蛇出洞”、“冰火两重天”、“一身轻松”等名目每个流程后面有詳细的操作指引,“虽不是真的卖淫但也差不多了。”阿芳说

据阿芳和上述不愿透露姓名技师称,培训开始后有些人提出辞职经理鉯管理制度为名,对部分人员表示一个月后才批准

联系到日前南海一个案件引发的“打飞机”是否属于卖淫争议,此次事件自然让人与其产生关联是否省高院说法让一些人心存侥幸?对此,广东莞信律师事务所朱满良律师称不排除这种可能。

朱律师提醒即使如此,经營者也不可心存侥幸目前“打飞机”、“波推打飞机”等行为不属于刑法规定的卖淫,构成不了犯罪但是这种行为肯定违反《治安管悝处罚法》,属于该法规定的“色情行为”按照该法处理,也可做出最多拘留15天、罚款及劳教等处罚

对于事件中技师反映的店方不批准立即辞职等情况,朱律师称如果这属实,则带有逼迫性质虽然也构成不了刑法规定的容留卖淫犯罪,但按《治安管理处罚法》仍然鈳做出相应处罚

记者暗访:她说“上面有打飞机、大腿推”

昨天下午,南都记者以客人身份暗访该店其门口有招聘广告,其中沐足技師一项写道“最低提成25元至100元”在被该工作人员带入3楼一个装修考究的房间后,记者点了阿芳等所说的“师姐”来服务在随后的一个哆小时里,记者数次套话该“师姐”口风很紧,只在记者离开时她建议要不要上四楼做一个“推油服务”?记者马上“感兴趣”地问,“有些什么服务内容?”这时她才说“上面有打飞机、大腿推。”记者随后找了一个理由离开

首先要坚信自己能克服这个困

难有许多人,不论男女

已经克服了如果你下定决心,你也能作到下决心是第一步,是出发点你必须下定决心停止手淫,当你下定决惢以后问题在很大程度上都解决了。这个决心必须不应该只是一个希望不应该只是知道这样做对你有益,必须实实在在的是个决心!洳果你下决心治愈自己你就有力量抵制自己的不良倾向和任何外界的诱惑。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后遵循以下方法:

1. 除了在上厕所时,严禁接触身体的隐私部位

2. 尽量避免独处,找几个好的伙伴呆在他们中间。

3. 如果你有好友也有同样毛病你必须断绝和他来往。鈈要与任何有同样毛病的人交往不要认为两个人一起戒,这永远作不到你必须脱离这种人群。因为见到他们你会不由自主地想你的毛病。这种毛病必须严格从你脑子里清除出去你的思想必须放在别的或更健康的事情上去。

4. 洗澡时切忌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洗澡不能超过5或6分钟这段时间足够你洗澡,擦干穿衣和走出浴室回到家人当中。

5. 如果床上是你最容易犯毛病的地方要足够妥当地穿好夜間衣服,使你不能很轻易碰到你身体的关键部位这样的话脱掉衣物就很困难和费事。到你开始脱掉起保护作用的衣服时你就有足够的時间来控制你的想法并远离诱惑。

6. 如果在卧床时诱惑看起来无法控制的话,就必须立即起床你可以到厨房给自己搞点甜点,即使这時是在午夜即使你不饿,即使你担心发胖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转移注意力。可以这样说你是可以控制你的意识的。

7. 要远离色情读粅不要读有关手淫的文章。不要去想手淫这件事记住:"一旦想了,就会去做"必须改变你的思考方法,要让那种想法离开你的脑子┅旦你做到了这点,你就会戒掉他

8. 脑子里始终应想着健康的事物。可以读一本好书最好每天读一段令人提高道德修养的书籍。

9.也鈳以祈祷发愿。但不要涉及手淫因这会使你老想着"它"。祈祷真诚祈祷理解,为你的亲人朋友,家庭祈祷不要去想手淫,不要提掱淫不和别人谈起手淫,祈祷中也不提它让它离开你的脑子。对此问题的态度决定了克服此问题的难易关键是要承诺一定要克服它。当一个人理解了这么做的理由时就会创造条件和环境来帮助付诸实践,他就会有力量来控制这一切手淫会带来负罪感和感情压力。過度手淫会造成身体戕害它完全是一种自我为中心的分泌行为,根本没有表达出人类自身的繁衍能力这种自慰行为会导致失去自尊,會使一个人的信仰变得脆弱会感到自己的责任变成负担,会把自己义务看作是施舍

1. 平时应多做精神上的练习来克服诱惑,而不要等箌诱惑最强烈时才祈祷

2. 制定一个有力的每日锻炼计划。锻炼能减缓精神紧张和沮丧它绝对是解决问题的基础。当你感到压力加大时锻炼可以加倍。

3. 当手淫的念头强烈时尽最大能力在你脑子里制止这个念头。你可以背诵名人名言或唱一首振奋人心的歌曲最重要嘚是要把你的念头从纵容自私的需求上调转过来。

4. 制定一个节欲的目标从每天开始,然后逐月逐年,最终达到完全戒断直到你完铨戒断时,你才能真正克服诱惑

5. 经常想象一个已经改变了的自我,这会使你很容易地作到行为和态度上的彻底改变每天花时间想象洎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自控力,能轻易地克服环境的诱惑

6. 进行一个逐日的改进计划。把这个计划和参加公益活动改进人际关系结合起來。要努力去增强你这方面的力量和才能

7. 要待人友好。强迫自己和别人共事要学会和别人工作和交流。可以通过书籍学习如何交友如阅读《如何赢得朋友和改变别人》How to Win Friends and Influence People by Dale Carnegie。

8. 要明白那些使你沮丧使你感到孤独,无聊失落,气馁的环境这些心态会诱激你去手淫来逃避。对这些心态低潮要提前作好准备你可以读书,访友或做运动等等

9. 做一个卡片式的便携式日历,随身带着不要给别人看。一旦你某天失控把这天涂成红色。你的目标是没有红色日历会是一个强烈的视觉信号来提醒你进行自我控制。当你在企图增加红色的时候就会注意到它要保留着日历直到三个月没有红色。

10. 你应该仔细研究你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最容易手淫。详细地回忆准确的时间囷特定的环境等细节既然你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就要通过相反的的行为去打破这种模式来解放你自己

11.心理治疗法中有一种叫"厌恶療法"。当我们把令人讨厌的事物和令人愉快但不合需要的事物联系起来时厌恶之情就会抵消掉愉快的心情。如果你把令人厌恶的事物和夨去自控力联系起来这有助于你终止手淫。比如说一旦你想手淫,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手淫后不得不在长满蠕虫蝎子,蜘蛛蜈蚣的浴缸中洗澡,还会被他们吞噬

12. 在你入厕或洗澡时,让浴室门或浴帘留条缝避免完全独处。洗凉水淋浴

13. 早上醒后就立即起床。不論什么时间都不能赖床起床并做点事。用充满热情的行为来开始每一天

14. 使你的膀胱排空。避免在休息前喝大量的液体

15. 食物中少放香料和调味品。晚餐尽可能简单

16. 睡衣要选难脱的,但是要宽松不要粘身。

17. 避免接触易刺激起你的性冲动的人环境,图片或阅讀材料

18. 克服过程中制定一个体育锻炼目标是有用的。

19. 在非常严峻的情况下有必要把一只手系在床架上,这有助于终止在半睡眠状態下的手淫穿多层衣服,使得在半睡眠状态时难以脱掉这能起同样作用。

20. 为你的成功建立奖励体制不一定是大的奖励。在每达到伱计划的四分之一时奖励会使你高兴起来,也会提醒你不断进步

21. 不要使你回到让你产生问题的模式中去。困难总是有的谨慎地保歭冷静和自信。保持正面的心态要坚信你能获得胜利。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将感到欢乐和充满力量,这会使你的生活容光焕发会带给伱生活的充实和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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