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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216期《电视剧》关于生死线报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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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线】
追求永恒的短命鬼
熟悉兰小龙的观众,此番等来了[生死线]。不似[我的团长我的团]般惊世骇俗,也不敌[士兵突击]的深情款款,[生死线]走的是低调朴素的路线。城市巷战与乡村地道战相结合的地下抗日游击战,一个被演绎了无数遍的革命母题,通过幽微之星火照亮朗朗之天地。一个饱经磨难坚贞不屈的共产人,将美好藏在心里,善于从惨绝人寰中挖掘出新的希望,好比我党从一片污糟里打出一个新天下。一束永不消失的电波,前后勾连着赤诚勇敢的地下党和愚蠢凶残的日本鬼子。一个名唤“四道风”的抗日组织,细吹慢打用上了整个沽宁,板砖手枪手榴弹,大刀长棍三八大盖,街边不会说话的小乞丐,墙头野草两边倒的混子流氓,每一条巷子每一个人,任何能叫人背过气去的家伙什,都加入了这场漫长的沽宁守卫战。
作为和平年代我之军魂的对照,有了死啦死啦的炮灰团;作为正面战场的补充,有了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四道风——当然这是毫无理由的联想,拒绝联想,能杜绝很多自以为是的文本解读。但在兰小龙的世界里,这三个故事理应是犬牙交错之势,拼镶成一幅立体的战争全景。草根、莽夫、小人物、底层、死扛、蚍蜉撼树……贯彻在故事里,共同注解成一种名叫“游戏精神”的“兰氏”主打风格,亦即独立之人格,自由之精神。不止做学问,打仗混世界同样马虎不得。何谓独立,狂风大作的“四道风”没有上峰领导,背后只有一个家国民族;何谓自由,欧阳山川、龙文章、四道风、何莫修、窦六品、唐真……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他们的精神是自由的,正如东西南北风,不为任何一种主义所绑架,国民(啊)党和共产(啊)党,小市民和知识分子,资本家和无产者……这支成份混杂的队伍中找得出各种对立关系,注释着何为“参差不齐乃幸福之本源”。画地为牢的党同伐异最为可厌,所以在兰小龙的世界,前线与后方,国共两党,正规军与游击队,落在了抗日八年里,多少仇隙(打字者注:貌似“隙”字)成兄弟。在民族大义的冠冕下,不得不说捎带了点编剧的私货,一贯狂热的个人英雄主义,这大概出自湖南悍匪骨子里的秉性。相对正面战场几十万人员的调拨,一直维持在十几号人的“四道风”组织正如仗剑天涯的独行客,发挥着永远不死勇猛顽强的迷龙精神,和永不放弃隐忍悲怆的死啦死啦主义,屡屡上演着孤胆英雄的绝地反击——继[团长]之后,小人物再一次撬动了地球,将个体对全局的藐视发挥到了极致。
《战地三部曲》转自以上链接,打字者“sasaloo”
战地三部曲
1918年,李大钊在《新青年》上预言社会主义的旗帜一定会插满全球那会儿,北平的一个因为在《论语》上画乌龟被老爹关了祠堂的毛头小子,正屡屡用裤带拴着窗棱试图越狱;沽宁城内沙门五岁的太子爷因着一条鸡腿的怨恨,舞着小拳头和叔叔新收的大徒弟打成一团;高家大院里,高、何两家长辈依依惜别,他们脚下何家的小儿子用与年龄不符的愁眉苦脸,哀怨地看着被高小姐抢走的糖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远在佛山的小城有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娃娃在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一群细伢子玩儿官兵捉强盗,并规定“官兵”必须齐步走,隔壁的婶婶在喊“脏仔,你妈叫你回家吃饭”......1938年乍暖还寒的那个春天起,命运的齿轮便无可抗拒地按着那个叫“生死线”的剧本运转。
虽然民族告急国土岌岌可危,但沽宁这个临海富足的鱼米之乡,过得依旧是猫吃鱼狗吃肉的平静生活。那里有白墙黑瓦的庭院,氤氲了水气的青石板;有沙门的独苗沙狗狗继续着自己超长的叛逆期,自称“四道风”,与一群弟兄联手控制了大半沽宁的公共交通系统,真是风一般的豪迈逍遥;有归国华侨大博士赫德夫马修,人送绰号“小何”,因了对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突然其来的一见钟情,让朋友的旅游专栏开了天窗;有身任守备团上尉的龙文章,每天出了操练一干儿郎、监督华盛顿吴射击,就是努力把那套设计得颇悲剧的军装穿得尽量好看点;有罗老的二胡可听、女学生的游行可看、高老爷的善粥可吃,连街上的小叫花都比别处滋润三分;唯独外来黑户欧阳和他的匪婆子整日忧心忡忡着——这样平凡琐碎的生活现在回想其来幸福得让人想哭,当你以为日子会一天天重复下去,它们确一去不复返。战争在一夜之间让沽宁面目全非,罗老的二胡成为绝响,在最黑暗的时刻依旧不屈不饶,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沽宁人也要沽宁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家没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握起柴刀;亲人没了,小家碧玉成为一名机枪手;战友没了,龙乌鸦和“共”字头走在了一起;兄弟没了,反抗大旗竖了起来,叫做“四道风”。
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反抗,西班牙有佐罗,英格兰有罗宾逊,沽宁有四道风。具体形容的话,“四道风”是一个由军人和农民,无产阶级和资本家,各地人民与海外华侨,各党和无党派人士自发组成,成分极其复杂的小型杂牌抗日组织,是扎在沽宁日军心口的一根刺。长谷川以为镇压能让这座城市屈服,没想到反被慢慢扼住咽喉。
尽管许多人已经死去,但这一年仍是这个故事最暖色的部分——是因为龙妈妈来了,颠着小脚跨了小半个中国来看她淘气不归家的独子,顺便曝光了他“脏仔”的昵称(不知道沙狗狗是否因此倍感安慰),漫天乱跑的龙乌鸦从此多了一份温暖的拖累,看似有点唠叨脱线实则淡定智慧的龙妈妈,成了这群没了家的孩子的母亲;是因为高昕对四道风甜蜜的爱恋,十足斤两的女儿矜持在终于爆发的时候威力惊人,把粗线条的四道风炸得晕头转向。被彻底炮灰的小何,在高昕的定位中俨然有向闺蜜发展的趋势,这让小何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的状况导致四道风无数次地发誓早晚揍死他。小何这个被贴上百无一用标签的废物鸡,在失去美国的保护被公开通缉,狼狈地逃窜滞后,其整体形象居然如同美少女战士一样变身了——当然从发挥的作用来说,多啦A梦的比喻似乎更恰当。经过与众人并肩战斗的洗礼,他开始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中国人,并且有了能发光发热的位置。之前“海龟”变“海带”的不堪回首及情场失意的重创,让他非常积极地投身到创造发明中——你也可以说他造的不是炸药是寂寞。总之,这厮的新实验秒杀了欧阳的新房。
欧阳和思枫这对老夫老妻终于正式领证,很让人纠结的又是女方先开口。这个仓促简朴的婚礼让这帮太久没有展颜过的人,回忆起和平生活的味道,生活再怎么支离破碎,都值得好好活下去,暴力扼杀不了战争抹杀不去。因为还有希望。
这是一场苦涩的胜利,我们失去了思枫,她和她未能满月的孩子安详地躺在曾为她们阻挡敌人的密林中;我们失去了高昕,这个善良勇敢的姑娘的墓穴理盛放这四道风的泪水和小何的鲜花;我们失去了龙文章,可爱的神气的乌鸦被一颗手榴弹带离了天空带离了妈妈;我们失去了四道风,风终于能够去自由地追逐他的兄弟和心爱的姑娘......
这是一场苦涩的胜利,终于赶着入侵者的战士又即将面临自相残杀。不是每一种胜利都会让人记起《欢乐颂》,最后的战斗,疲惫的胜利,痛苦的分别,迷茫的前程,足以把人的感情榨干。但是他们是坚强的野草,年复一年地像野草一样,用死去的身体肥沃着土地,让活着的同伴蔓延整个原野。
“我希望老四坚强地活下去,你们希望我坚强地活下去,又不知道谁希望你们坚强地活下去,就是这样,我们都会努力。”欧阳说。即使感受着生命的悲哀,还可以欢笑;感受着生命的卑微,还予人以尊严;感受着生命的残酷,还愿意相信善良的一群人......能这样回忆他们,是我们的幸运。
我们每个人的掌心都有着刻画鲜明的生死线,国家亦如是,在这个故事里这条线叫沽宁,那些年轻的生命叠加出我们民族通往自由的道路。也许除了享受生活逛街恋爱打游戏以外,我们偶尔能抽出几分钟想想那些几十年前的同龄人。每个死去的人,都活在活人身上,要替他们好好活。
我们渐渐熟悉了一种叫做“兰小龙”的游戏
熟悉兰小龙作品的人都知道他为笔下人物起名时的“恶习”,华盛顿吴、思枫、龙文章、曹烈云们四处蹿台走穴,理直气壮地贯彻了“名字只是代号”这一理论。多少人因此纷纷落马,宁可相信兰小龙的作品之间,除了大的背景之外,还存在着更多千丝万缕的关联,并且已经发展成为“我爱你,与你无关”的群体事件——当一个教主已经无法控制教众怎么发挥的时候,一个宗教就算诞生了——我们姑且管现如今叫“前兰小龙时代”。这个小时代,在这个干巴的年代里,几乎可以媲美春秋百家争鸣,或者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大讨论,而这个时代的起因,竟然只是一部电视剧。
电影《孙中山》的开头说:“历史本身是真实而具体的,可在我的眼睛里,它只是一个朦胧的幻觉,是人们凭借想象,感觉,所引发出来的激(啊)情。”历史也许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激(啊)情却是共有的,不同的人尽可以追随心中的激(啊)情踏上不同的道路,改变着历史。这些人是时代的缔造者,虽然他们的名字也许早就湮没在残阳如血的地平线上。
兰小龙本人的眼睛虽不大,却能用极广阔和多样的视野打量这个民族的历史。他把那些被逐渐遗忘的模糊的人影挖出来,变清晰,还给他们应有的名字——英雄。虽然他总强调自己是反英雄主义者,但最后还是让观众给反了。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人们突然有一天得了互相传染的健忘症,渐渐把什么都忘记,以至于要在牛身上贴纸条:“这是牛,每天要挤它的奶,要把奶煮开加上咖啡才能做成牛奶咖啡。”如果没有兰小龙这样的偏执,是不是有一天我们也要在无名纪念碑上贴条“这是英雄,我们都喝着他们的鲜血长大,却早已忘记了他们曾经存在过”?
从剧本创作时间看,[士兵突击]最先,[生死线]居中,[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后,如果一一观毕,就能发现兰小龙的真面目是一步步暴露的,从阳光灿烂到风雨如晦再到暗无天日,让我们这些围着电视机消磨时间的人也由嬉笑终至嚎啕。
&各种人物特质的又一次排列组合
以下是小城沽宁在七年沦陷期间的人物群像——他是四道风,沽宁的孩子,像风一样自由,快乐到没心没肺,悲情到恣意汪洋,崇拜英雄,是打击日寇的一面旗帜;他是龙文章,一个骄傲的国军上尉,在历经烽烟和炎凉之后终于懂得如何绕过自己的鼻子尖,踏实快乐地生活;他是华盛顿吴,剁掉四个指头,废物终于成了英雄,却几乎失去了那颗拳拳赤子心;他是何莫修,物理天才,面对暴力的第一反应是抱头蹲墙根,宁死也不放弃天真和善良。却因为善良爆发了骇人的终极勇气;他是李六野,天生的恶人,也从来没有学会善良,如愿以偿地下了地狱;他是长谷川,自以为玩转人性,没有学会做人的根本却充斥着人的最低级欲望,活蹦乱跳的一堆战争肥料;他是伊达,军国主义制造出的彻头彻尾的废物和悲剧,沉溺在幻象中不能自拔的小孩子;他是嚼着口香糖的美国大兵和背后的那个超级大国,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自以为是地拯救世界;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以欧阳为首的死共党们,说着四道风眼中轻飘飘的誓言,却做着忍辱负重重如泰山的一切……
如何,似曾相识燕归来?
骄傲,枪法神准,这不是成才吗?在这儿,他是龙文章,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一群人的大脑,恶的善良人,这不是袁朗吗?在这儿,他是欧阳,用信念把战友一个个温和地扶起来;好出身,高科技天才,永远保持着礼貌哪怕被一群粗人视为娘娘腔,这不是吴哲吗?在这儿,他是何莫修,赫德夫马修,只不过他的理想主义和无用感明显是阿译长官的DNA;豪气干云,快意恩仇,内心却永远是个孩子,只有失去才能成长,这不是高城吗?在这儿,他是四道风,是和一帮穷哥们儿一起昏天暗地无拘无束的沽宁儿……
是,但又不全是。当我们渐渐熟悉了这个叫做“兰小龙”的游戏,就会发现一切人物特质和桥段如扑克牌中的花色,均可对号入座,随意组合以激发我们的泪腺,我们却永远也不知道他出牌的规则——因为这副牌是他设计的。
什么是自己人
似乎在这一点上,兰小龙有着格外的执著。虽然“毛选”亦早有云“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但真正操作起来却无比艰巨。我们这个拥有着足可骄傲千古的内斗史的国家,即使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这笔祖传的宝贵遗产。拉帮结派似乎是最正常的事,所以满天星在最应该同仇敌忾的劳工营里也不忘拉小团体,并且把那种“我们是一伙的,我们是要做大事的”神色挂在脸上,兰小龙让这群人倒在了日军的地雷阵里,算是一个旗帜鲜明的态度。华盛顿吴去西边剿共,虽然剧中没有给结局,但《红星照耀中国》里的华盛顿吴可是被生擒活捉了。日军就在咫尺,穿着旧国军军装的龙文章,却被华盛顿吴的美装师士兵奚落戏侮,因为他们披着不同的更优越的皮,而这就是动手甚至杀戮的理由。强敌环伺而兄弟阋墙,在我们的历史里算不上稀奇,虽然《左传》的顺序明明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个问题在[生死线]里写得简单而透明,在[团长]里则几乎成了着力最重的部分。看看国军抗战史,绞肉机般惨烈的淞沪会战,蒋介石派被称为“军中圣人”的顾祝同为副总司令,因为惟有此君能够协调好派系林立的各路军队,高层如此,必然上行下效,要不然也不会有南天门的黑色38天。
马丁·路德金说:“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伪团座死啦死啦说:“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南湖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缅甸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欧阳说:“不要再说‘你们’了,而是‘我们’!”
纵观古今,虽然我们仍是披上一身皮就能迅速(打字者注:迅速二字不肯定)异化的民族,但毕竟兄弟共同御侮、一寸河山一寸血的日子曾经闪亮过,记住了,就有希望。
老外的东方视野
这条线一直是兰小龙作品里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知为何总被七嘴八舌的评论者忽视。除了《红星照耀中国》,兰小龙的其它作品虽然着墨不多,但如果认真寻找,会发现每一次老外视野的出现都极为犀利,甚至让人冷汗涔涔。
对于古老神秘的中国,在二战爆发前,多数外国人只能记得她屈辱的近代百年。鸦片战争,2000个不平等条约,小脚和辫子,不堪一击的国防,一盘散沙的人民,荒诞的信仰(义和拳和白莲教),内战和贫困,一群穷奢极欲的木偶般的享乐者,当然还有邪恶的黄祸代表傅满洲博士——多么的东方。在很多西方人的眼里,中国和日本根本就毫无区别,因此远东战争就是一场内战,没有必要去裁定什么是非。甚至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长进。
在1962年的《007大战No博士》中,想要毁灭世界的中国人No博士有一张带着典型失败者神态的东方人的脸,抓住他脖领后面的,是一只强壮的白人的手臂:一切价值观的误解,一切意识形态的敌意,一切文化上的傲慢,全在这里定格。“东方也好,西方也罢,不过是罗盘上不同的标点,只有愚蠢是一样的。”No博士曰。
[生死线]里,这种意识形态仅仅是通过一行密电码,一次漫不经心的“空中援助”,一次失败的换人行动就表现出来了,下笔不可谓不精细。那个时代和后来的中国比,宁可玉碎也要死得有型,比起实效更重声名,的确有文采得多(直到现在都一样),讨外国人喜欢得多。但也正因为这样,不论多少个德械师还是美械师,都难逃华丽的覆灭命运。四道风不是说了吗?但凡大鼻子要换什么准是咱们吃亏。这个具有城市无产者初期症状的混世魔王都能脱口而出的道理,一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就是想不明白。无论世界怎么看我们,我们的根本只有两个字——人民,这就是欧阳他们的秘密。
如果老外爱把中国看成图兰朵,看成蝴蝶君,看成李小龙,看成伦敦唐人街的鸦片鬼Cheng
Huan,看成吃蛇羹开香堂走黑货的Chins,还是别的什么,都随他去吧。满足他们傻乎乎的东方幻想并非中国的历史使命,更不需要为此恼火——这些年中国已经向世界证明了一切。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的西方人都是这么天真的傻瓜,缩影有新西兰人路易·艾黎,美国人埃德加·斯诺,加拿大人白求恩,德国人拉贝,还有[团长]里可爱的麦师傅,都是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会用自己的心去听的外国人。他们爱上了中国,成为中国永远的朋友。
格格不入的最坚强者
欧阳山川说:“如果千年里星星只在一个晚上出现,那么人们会从此相信天堂。”但如果星星只有自己看见呢?何莫修是“四道风”组织里最特别的人,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杀人,学的却是能用一颗炮弹炸死几百万人的原子物理学,在除了欧阳没有人了解他的价值纷纷以“废物鸡”呼之的时候,却仍想用他可笑的欧式礼貌来抵挡这个疯狂的年代,只因为在他心中有一个更好的世界,他见过那个世界,不论别人怎么讥讽,都确信将会来临。
[团长]中的阿译长官,[士兵]中的许三多,都是拥有这种模糊而美好的世界观的人,而且永远格格不入。阿译的花树和那令人魂飞魄散的“蝴蝶儿飞去”很唯美,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满腹的纸上谈兵和招人白眼的不由自主惟上级马首是瞻;许三多在参军前是家里的包袱,参军后是全连的包袱,却一张嘴就是能噎死人的“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何莫修则想在一个乱得不能再乱的乱世赢得一个女孩子的芳心——他们似乎都是自不量力的大傻瓜。然而阿译最后终于成了勇士,许三多一路闯进老A成了兵王,小何博士让包括心上人在内的所有人甚至情敌对他刮目相看。他们用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让人们感叹:哦,原来也可以这样。曾经想要同化他们让他们活得舒服一点的人,现在都为他们的特立独行而喝彩。他们不是拿着航海图找到新大陆的哥伦布,他们就是哥伦布;是虔诚地仰望天空千年,终于等到星星出现的最幸福的人;是让平凡的你我,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人事音书漫寂寥
百发百中的步枪在野花闲花中冷去;心力交瘁的母亲守在女儿的小坟包前永远睡着;雏菊被鲜血滋润,风停住了;传来那女孩快乐的、俏皮的、深情的呼唤声:“四道风?四道风!四道风……”
再一次戳穿我们的心。
一棵大树在森林里,生长了千年之久。它看着脚下的花和草,曾经用最美好的时光与它作伴,却挨不过时间的镰刀,总是如期枯萎,化为泥土。它早已把眼泪流干,却不能改变自己的站姿,只能这么撑着,撑着,绝不能够倒下。它的心中装满许多温暖的回忆,像装满萤火虫的布袋一样,周身发着熠熠的光。欧阳这棵老树便是如此。兰小龙最喜欢的就是把人放到看似绝境的孤独中,看困兽犹斗,先逢绝境,再出绝唱。[团长]中是这样,[士兵]也是这样,但[生死线]不一样了,欧阳不怕孤独和绝境,他怕的是热闹之后的曲终人散,这让一切胜利都显得虚妄。《乱世佳人》里,方老太太对郝思嘉语重心长地说,女人应该留点东西给自己害怕害怕,就像留点东西给自己爱爱一样。欧阳不是女人,不需要这些小情小调,他的宿命就是带着死者的灵魂一起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看过一些抗战老兵的采访,他们都已经鹤发鸡皮,记忆力很好也乐于倾诉。说起自己时,都很淡然,可一旦说到在某场战役中牺牲了多少战友,却往往无法自已地泪水滂沱。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啊。让我们祈祷,所有曾在生死线上穿梭往来,救国民于倒悬,追求自由的人们都永垂不朽!他们不会寂寥,因为每个中国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和一个祭坛。这样,我们终于能够打开电视,心安理得地看剧了。
最灿烂的时候 最珍贵的东西
欧阳被保护在沽宁城的时候,脑子里长着一枚子弹,随着他暴躁的脾气忽忽地疼着。他讨厌缩在沽宁的每一天,讨厌自己无所事事,甚至一并讨厌服侍着他让他可以成功地无所事事的假妻子思枫。他满嘴冷嘲热讽,直到沽宁沦陷的那天,当他以为思枫死在鬼子手下而疯狂地内疚和难受时,他才明白那个人不是他的假妻子,不是让他讨厌的保护伞,而是他的爱人。于是再次见面时,他终于和颜悦色了,还有什么比爱人好好地站在面前更让人欣喜?欧阳不无腼腆地对思枫笑着,不无局促地摆了个“小狗撒尿”的姿势拉上了窗帘,又不无心虚地说“其实不拉也好”。他终于有所期冀了,终于有比为脑中的子弹心烦更让他觉得重要的事了。思枫是冷静又宽容的,只有在她面前,欧阳才会用执拗和尖酸的话语表现着自己的孩子气,寻找着关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真正的欧阳。她拖着病弱的躯体走向死亡之前,交代老赵的便是隐瞒自己的死讯——这样会让欧阳活得更久,头痛得少一些。
欧阳为之生存的理由是未来,他远方的爱人思枫和从电台中得知的女儿,她们活着,他就更要活着;他的兄弟四道风该在战争胜利后入党,没有什么是这小子不能做的,并且该做更多;他的兄弟龙文章,尽管有个乌鸦嘴,尽管恨母亲毁了他的远行,却仍是个心飞得高人却系在巢上的乌鸦,为了出生入死的兄弟而作别了自己的队伍和挚友,走向了该走的路;他的兄弟何莫修,为了保护他终于拿起了枪……欧阳为此打算着一切。
拉车的四道风最早只是喜欢和东家的大小姐高昕打嘴仗,逗着她玩。她永远知道如何制服他,因为他很不幸地被她知道了自己不雅的大名,于是这成了永久的要挟,让他几次帮这位大小姐的忙,也成了她宣示内心的暗器。四道风真正把这个女子当成归宿,是在他以为“失去”欧阳的煎熬日子里。他没了主心骨、没了希望、没了前路的时候,高昕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告诉他“两个人的希望总比一个人强”,她像母亲一样给着四道风包容和温暖,甚至愿意跟他玩“私奔”。四道风在高昕的挡风遮雨下愈合着伤口,再慢慢站起来找回他的军师。高昕的乐天和幼稚本来是匹配的,她在学校做激进学生闹游行,却没能像唐真那样真的化身一杆机枪和鬼子斗,她在家里陪伴和“保护”着父亲和废物鸡,在日军将左邻右舍赶入高家、占领高家邻里的房屋、威逼他们交出何莫修的日子里,面对“兴师问罪”的邻里,她敢拿出一杆枪保护他。她一个人的时候只是弱女子,可她总有要保护的人,总能变得强大。在简陋的战地医院里,她为了保护空袭下的伤员,最终献出了自己的性命——这也差点要了四道风和何莫修的命,一个举枪对准脑门,另一个失魂落魄地做了一门炮要去跟鬼子同归于尽……“胜利”
到来之后,四道风推着黄包车疯跑在沽宁城的大街小巷里,眼前看见的,耳旁听见的,全是她,并带着对她的思念,躺在沽宁疯长的野草中。
龙文章对蒋武堂、华盛顿吴的满嘴跑乌鸦和厚脸皮丝毫不折损他对这支军队的自豪和爱护,他为自己是军人而骄傲,为能按照那些了不起的条条框框约束自己而自豪。他逃出家做反叛少爷就是为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相信自己这么要求自己,总有一天能干出了不起的大事来。然而渐渐地他却发现,支撑他的反而是那些让他瞧不起的痛恨的东西,例如总是绊着他腿的妈妈,例如那些听不懂战略术语的乡巴佬,还有不放弃抵抗的“四道风”们。
何莫修是为美好而生的,他像植物一样热爱空气,阳光和水分,他的专业却是能够摧毁一切生机的原子物理学;他为了逃避在德国研究原子裂变,跑到了满目疮痍遍地战火的中国避难和朝圣;他爱高昕,高昕却爱着和他截然相反的四道风;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不曾伤害他的人,却不得不为了保护心中重要的人而学会杀人。在被抓去修机场的日子里,他被当成汉奸,却做着除了他没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利用自己的工程学知识建造了一个可以让奄奄一息的欧阳暂时避难的暗格,于日军周旋来一切欧阳需要的东西----药品,时间,生命。。。
战争摧毁了一切灿烂而珍贵的东西,欧阳假想中的妻女支撑他活着,可真实的她们却早被葬在一片静谧的小树林中;四道风背着活下来的欧阳欣然归来,却只见到昕儿的尸体,他跌撞地奔向抚慰他,包容他却从此离开他的爱人,却总是哭不出来,直到乞巧节的深夜,他看不起的小何说出了他最大的委屈最大的悲恸,他抱着同样爱着昕儿的小何,终于放声悲鸣;龙乌鸦是哭着跪地求他的兄弟华盛顿吴不要抛下沽宁的,那身中校军装曾是他的梦想,如今却什么也不是。“我只是路过的”,他对着自己曾经向往过的军队撒了谎,不再做人中龙凤,踏实地当他的乌鸦。好在还有何莫修,胜利后的他沾染了老四的习性,跳脚爬墙不愿离开欧阳。但欧阳期许了他一个未来,他的阳光,空气和水分会再次充实起来,那时的他,得教欧阳的儿子他脑中的知识,还有那些热爱美好的习性。
他们是天生的短命鬼,却追逐着永恒。真理和现实之间也许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的重量是什么?梦想,爱情,信仰,还是生命?
高三宝带着几千银元和整头牲畜敲锣打鼓地去慰问蒋武堂的守备团时,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羡慕着那些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里还能吃上顿肉的官兵,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对着沽宁城里白道上最有势力的高三宝撇嘴或竖大拇指。有人说白手起家的高三宝之所以有现在的排场,都是拜他的慷慨所赐,可他不在意,黄金白银虽非粪土,也是(打字者注:“是”字为我猜测,图片没拍上,恳请知情者跟帖补充)浮云,抵不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有钱的男人不过是个说话结巴的仁慈父亲,对自己的女儿没有霸气(打字者注:“霸”也是猜测),对所有打鬼子的人谦和恭敬,怀着一颗仁心。
吃面包土豆泥长大的何博士恐怕未必知道中国人的“义”是怎么个说道,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义无反顾地跳下了那条带他离开战争的船,他显然更愿意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即使他们没太有共同语言。在沽宁的土里江边树林残垣里蹦跳八年的龙文章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曾经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对战争叶公好龙的华盛顿吴会带着庞大的正规军空降在自己面前,在他选择了和他战斗了八年的弟兄们的时候,他已经背离了他曾经的信仰,但得到了的安心。(汗!这里完全按原文所录,但貌似语句不通——打字者注)华盛顿吴则把他和兄弟的最后一点义气变成了“弃”在沽宁的武器。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唐真恐怕会是最乖巧体贴的一个。等候在欧阳门外的唐真为着几本讲义较着真,尽管欧阳并不在乎她是抄写还是直接拿走——这比起即将到来的风暴实在太微不足道。但唐真在乎,她是识礼的。
自制的土炸药随着一条流畅的抛物线炸开鬼子封锁的时候,说着一口美普的废物鸡证明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命题。欧阳是时世造就的英雄,有的是实战的智慧。四道风说欧阳和思枫是一对诸葛亮,虽然有他这个总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愣头青有意无意地搞点破坏,但军师之名不是白叫的。四道风也有自己的智慧,大着胆子的智慧,况且总有军师帮他把持着分寸。“四道风”在那八年的时间里,夹缝中求出来的生存看似侥幸,却实际是别无他选的冒险。
蒋武堂为了“信”字付出了生命,虽然他从来没有失信于人,但他轻信了。错不在他,但对于这个承担着沽宁城守备任务的带着300个兵的将领,这足够让他为此付出生命——他过不了自己这关。可能没人在意连话都不会说的“大的”,他甚至没个体面的名字,到死都只是四道风嘴里的“大的”,这个或许连正式的党员都算不上的男人即使只是去给共产党发发传单都打心眼里快乐。
蒋武堂活着时,总在献宝的龙文章有自己的更好的去处,却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这被“贬谪”到沽宁的司令;蒋武堂死后,龙文章留在沽宁八年;华盛顿吴来了,拱手让出自己的位置,可龙文章还是那个忠于自己的龙文章,国军那身笔挺的军装此时更加笔挺,主力正规军团长的名头华丽得诱人,可龙文章终究穿着他那身洗脱色的守备团军装,那其中装着他从军时的信仰,他不敢丢。
龙妈妈和高三宝,两个在战火中期盼着孩子回来的家长,盼来的却是窦六品。六品是个徒有一把力气的农民,仇恨把他变成了战士。对鬼子挥砍刀的时候他不含糊,背起龙妈妈的时候他也不含糊。尽管那并不是他的亲妈。所以对龙文章做临终关怀的时候,没人比六品更合适,龙文章已经丢掉了他多少年为之骄傲的东西,只剩下他的妈妈,他惟一不放心的,而六品会把她照顾好,比他自己能做到的还要好。对自己的叔叔,四道风其实很孝顺,却无比倔强,就像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按照父母铺好的人生轨迹走一样。
四道风的道是不讲道理的道,可他听话,听他那几道风的话。他一边骂着古烁是沙门的走狗,一边照样同古烁一起在海边喝酒吃鸡。四道风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最惦念相依为命的兄弟,顺理成章的悌,朴素得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大的”死了的时候,他就跟孩子一样嚎啕,然后拼了命的报仇。
罗非烟只是这个故事里的过场人物,但他不是自己生命的过场人物。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拉胡琴的,沿街卖艺讨个生计,但这不代表他没气节。蒋武堂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为的也是气节。这种自我折损的方式到底适不适合这样残酷的战争,到底是不是应该保护有生力量?
唐真抱着机枪坐在院子里的时候谁也不能要求她真的宽恕李六野,因为他不配得到宽恕,但唐真的机枪终于也没有开火。这不是个宽恕的故事,但唐真终究还是控制了她的仇恨。
海螃蟹敢拿炸弹和鬼子拼,同时搭上自己的性命;唐真抱着她永远不离手的机枪,稚气的脸上喷薄着腾腾杀气;四道风奔跑在枪林弹雨里,上蹿下跳没有一刻安生;小何博士把欧阳藏在劳工营的暗格子里,与鬼子不停周旋;古烁打着“沙门办事”的旗号带着“四道风”堂而皇之地出入沽宁城;“大的”喊不出声,就扑到四道风身上替他挡枪子儿……
华盛顿吴,吴盛华,走出去才学会了军人荣耀的男人,心里记挂着的永远是龙文章的好。所以主力正规军团长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龙文章坐的时候,惊诧的不止龙文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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